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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两手揣兜，一路晃晃悠悠地走到学校，一路上越走越奇怪，平日这个点也不算早了，路上也会看到很多熙熙攘攘的小学生。但今天不一样，路上安安静静的连一个穿校服的也没有，几个面熟的家长也没见到。
是车子晚了吗？他越走越不安，后来接近校门的时候干脆用跑的了。到了那里傻眼了，校门口没有停运载学生的巴士，警车倒是有几辆，有好几个像是家长的中年妇女在校门口边哭边跺脚，还有些穿制服的人员聚集在学校里，校领导站在他们身边不知道在说什么。
周睿强甚至看到了拿着话筒的记者，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连忙抓过门卫问怎么回事。
那门卫叹了口气，轻声对他说：“送孩子们的一辆巴士在山上开的时候出了事故，导致翻车，听说医护人员赶到的时候，现场有几个孩子还失踪了。那附近好像有条河的，唉，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男人听完门卫的话已经冷汗涔涔，手脚已经有点发冷，巨大的恐惧感瞬间席卷了全身，这翻车啊，可不是说笑的。
难道失去了那么多，老天爷就连最后的亲人也要夺去吗？
“快，大哥把你的手机借我一下。”他从迷茫中惊醒，连忙找门卫借来手机，打通了彭洋的电话。
十几分钟后一辆黑色的跑车停到了门口，男人马上坐了进去，让彭洋赶快开车到过去工作的那座山林里去。
彭洋在开车途中听完了事情的经过，连忙安慰男人不要太紧张，一边加快速度驶向目的地。
等到天黑下来，彭洋的车开到了山里，昏暗的山林有几处闪着刺眼的光芒，不少警车和救护车停在那里，现场拉起了隔离带，彭洋没法开进去，男人道了谢，赶紧打开车门下了车，腿软得差点站不住，也没多想，跟那几个警察交涉了一下，求情了好久都被他们拒绝了，一咬牙，他干脆转身潜入低矮的灌木中，循着自己的记忆寻找那条小河。
这座山林他已经非常熟悉，十几年了，景色也没多大的变化，只是多了几处民居而已。
夜晚的丛林也是很危险的，纵使周睿强过去在这里住过多久，十几年后再回到这里，面对如此黑暗的环境也有点不知所措。心中也有点惊慌了，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却离喧闹的声音越来越远，警车和救护车的光芒也越来越淡，加上心中焦急，几分钟后，他竟完全不知道自己所处何地。
寂静的远方传来悠远冗长的鸣叫，草丛中虫声喧闹，他有点害怕了，他尝试过呼救，却没有得到一丝回应，反而激起远处野兽的嚎叫。
黑暗的草丛中闪起荧光，像是兽类的眼睛。他连忙找了块石头躲好，屏起呼吸，双腿却在不住地抖动，额头也渗出了汗珠。
兽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周睿强听那声响，断定它的身形特别巨大。它移到男人附近的时候停了下来。周睿强正打算把自己缩得更小，那兽类散发出的气息却让他一愣，喉咙忍不住发出了声音。
那野兽像是听到了，转身朝他走过来，兽掌踩踏在落叶上的声音一下一下的，声声敲击在他的心上。他心里又悔又急，好不容易压制住的身体又忍不住颤抖起来，豆大的眼泪从眼眶里滚了出来，没想到没找到儿子，自己却把命赔上去了。
儿子啊，假如你还活着，千万不要选择和老爸一样过这样窝囊的一生。
在那毛茸茸的爪子搭上他的头的时候，身陷浓浓的恐惧和焦急的男人终于大叫一声，吐着唾沫晕了过去。
男人觉得自己已经死了，至于是什么死法他没兴趣，是吓死的，饿死的还是被野兽吃了，都不重要了。
只要死了，自己就真的一身轻了吧……只是对不起儿子，对不起彭洋……
对不起……老板……
周睿强猛得被自己这样的想法惊醒，发现自己还好端端的，只是不在草丛里，而是躺在一团绵软的干草上。
自己得救了？他欣喜地起身，周身泛起的疼痛又把他压回了干草中。他呲着牙忍住即将脱出口的痛呼，注意到这里的环境有点奇怪。
……像是在树洞里，自己这是被野人带回来了吗？
他想起了儿子，这下不管身体有多痛他都直起了身子，吭哧吭哧地从草堆里爬起来，看外面透出的光他判断已经是早晨。
心里奇怪着，眼睛瞟到了一个角落，一个小小的物体像是蜷缩在那里睡觉，他心一紧，悄悄走过去，那一小团东西的模样开始鲜明起来，最后他翻了个身，一对熊耳朵在头顶抖动着，那模样分明就是自己的儿子！
周睿强激动地扑上去抱起李熊，心疼得像是在滴血。小孩身上完整的校服已经变得破破烂烂的，脸颊和手臂上都有一些不大不小的伤痕，随处可见一些青紫，看着儿子痛苦的样子男人恨不得把那些伤都转移到自己身上来！
“爸……爸，是你吗？”孩子像是醒了，发现自己正躺在爸爸温暖的怀里，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是的，爸爸来带你回家了……怎么样，身上有哪里痛？要不要爸爸背你？”男人将孩子放下来，连忙开始检查他的身体。
“我的腿好痛……车翻了之后我就被卡着出不来，其他的同学老师都是一头血的……好可怕……”孩子抽噎着，像是真的被吓到了。
男人心疼地抱了抱儿子，正要帮他卷起裤腿看上面的伤口，小孩子抹着眼泪继续说：“好在有两头棕色的很大的动物把我带到了这里，还给我水果吃……但是那两只动物长得好像爸爸之前跟我说的动物喔，它们没那么坏嘛。”
男人一怔，一滴汗流了下来，难道是……那两只熊？
第20章 第 20 章
想到这里，周睿强咬着牙站起来，将儿子抱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树洞外面。
他可不想在这里遇到那两头熊，本来早就该和它们断绝关系的！不，早知道就不该让儿子来参加这个狗屁秋游！
“爸爸……呃……”小鬼在怀里闹腾，男人不耐地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继续快步走。
“小心前面有根树根……啊！”可惜儿子提醒的实在不是时候，男人被结结实实地绊了一跤，直接摔在地上。
“疼疼疼……儿子！”周睿强揉了揉发红的鼻子，刚要揽过儿子，却抓了个空。
他心里敲起了警钟，愕然地往旁边看去，果不其然，一只高大的深棕色熊怀里揽着他儿子，一脸惊愕地看着他。
“爸爸！”李熊急得挥着手臂，扑腾着要从熊抱里挣脱出来，熊松开了钳制，孩子快速扑进爸爸怀里。
男人与熊之间无言。
“呃……光头强，你终于醒了，咱好久没见了。”长得更加壮实的熊大挠挠脑袋，眼神早飞到一边去了。
“别叫我光头光头的，少咒我，没见我头发这么浓密了吗？”他故作骚包地揉了揉自己稍长的头发，飘下来一大股头皮屑，“昨天是你把我儿子带过来的？”
“你儿子？”熊大眼珠子瞪圆了，“你儿子……头顶长了熊耳朵？该不会是……”
男人一抬眼就吓了一跳，本该凶狠的熊脸此刻却浮上了红云，小小的眼睛里像是有什么在发亮，像是满满的喜悦。
看到这里男人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老子为了你的儿子在城市里熬得多苦你知道不？你倒好，跟你那混蛋弟弟在山林里逍遥自在，啧啧，看这一身膘！周睿强真想将它们俩兄弟关树洞里点火烧了。
“我……我能抱抱他么？”熊大像是也会察言观色一般，看到男人突然黑下来的脸色，说话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男人低头看了看儿子，小孩子貌似对如此大型的猛兽感兴趣似的，本来躲在他身后，眼睛里却绽放出好奇的光彩来。男人叹了口气，拍了拍儿子的背，把他带到了熊的面前。
“喔——我的儿子！”熊两掌架起小孩儿的腋下，把他高高举了起来，在地上转了几个圈儿。孩子也没害怕，反而跟着笑了起来，两只手臂不知道挥舞得多高兴了。
男人冷眼看着他们交流完了父子感情，说：“昨晚谢谢你们把我儿子救出来了，身上没什么伤吧？”
“伤倒是没有，昨晚我和熊二无聊想出来找点果子吃，就听到不知什么东西传出一声巨响，我们就过去看了。一个大铁皮子翻了，里面好多小孩儿，还有些大人，大部分都出血了，晕过去了。就熊二眼尖，看到个头上有熊耳朵的小孩，我们就把他抱出来了，觉得有这样耳朵的应该都是自己人，然后晚上就捡到你了。没想到……”熊大越说越激动。
男人哼哼了声，注意到四周挺安静的，除了树叶的嚓嚓响，动物的叫声啥的都没有。
“你们那些小动物朋友呢？那只猫头鹰，那只小狐狸，我还记得有两只猴子的吧？”
狗熊听到便蔫了，满目的光彩也黯淡了下来：“它们……唉，都挺少来往的了。”
“怎的？”
“我有一次不小心在它们面前发火了，事后虽然道歉了，但作用不太大的样子，它们就一直害怕我，怕我再做出啥事儿来。就……干脆不来找我们了。”熊大越说头低得越低，像是真的在愧疚似的。
没想到过去在森林里被列为头号敌人的周睿强，此刻却是唯一的谈心对象。
吉吉兑现了它的诺言，的确在第二天召集全部动物澄清熊兄弟俩，熊大也真挚地道歉了。没想到底下还有一只小土拨鼠哼了声，嘀咕了一句：“干嘛假惺惺的，我看你早就想欺负我们了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安静的会议立马炸开了，“熊大你道歉态度不诚恳啊，我们怎么放心？”“少找那么多借口！”“早就看你不太顺眼了，俩大个子还往我们这些小动物里面凑，天知道你们是不是来搞破坏的呢！”“就是！我还看到熊二有次偷我们家的果子吃！”“那个伐木工好不容易走了，我们可高兴了，你是怎么回事？是欢迎他来还是想欺负我们？”
刺耳的议论一时停不下来，挺暖和的天，熊大却感觉心像是被冰封过似的，原来自己平日那么努力地和动物们搞好关系，大家表面也都笑呵呵的，没想到真实的情况是这个样子！
亏得自己那一声吼，让自己和弟弟得以认清它们的模样。
其实小动物们也是为了更安全地生存下去罢了，俩充满力量的猛兽在它们的圈子里，即使生活习性再温良，难保不会产生怀疑。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人类是这样，这座山林也是这样。
到最后他也不知道怎么收场的，只知道自己木木的，吉吉叹了口气，拍了拍它的肩膀，说：“本王也是尽力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后来来找它们玩的小动物也越来越少，吉吉和毛毛刚开始是经常来的，后来次数也越来越少，理由是被其他动物看见不好。原本热闹的狗熊家门口逐渐门可罗雀，不，连雀都少见了。
男人坐在地上，看见狗熊一脸沉入回忆一脸心酸的模样，扬手挥了挥，嘴角勾起笑容：“怎么的，你做了啥？这模样和你的体型可不搭啊。”
“你现在……和儿子生活得好吗？”狗熊闷声发话。
“挺好的。你问这问题什么意思？该不会想把我儿子留在这儿吧？”男人警觉起来，把儿子叫了过来。
熊大刚想挽留，小孩子却快速挣脱了，它看着自己空落落的胸膛，上面还有小男孩尚留的体温，眼睛垂了下来，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男人伸手摸着儿子的脑袋，看见狗熊这副样子，心里还觉得它挺可怜的。
不对，不是互相敌对的关系吗？为什么要可怜？
男人把这些怪罪到自己的同情心上，嘴里却说着：“以后他放假，我有时间会带他来玩玩的。孩子不能只有一个爸。”
这是为了孩子。他默念道，为了孩子。
狗熊猛地抬起头，原本黯淡的眼神瞬间又焕发光彩，整只熊扑到孩子面前，欢快地抱起然后转了几圈。
男人掏掏口袋，找不出烟，便打断了这对快乐的父子：“我得去带他找搜救队了，他身上有伤要治，你也快躲起来吧，被那些人发现你得直接吃枪子儿，到时候就只剩下你弟孤苦伶仃了。”
狗熊不舍地放下孩子，拍拍孩子长着细软头发的脑袋。孩子走到周睿强身边，男人抱起他，身影渐渐隐没在草丛里。
看到那两人身影渐渐远了，熊大叹了口气，刚要转身回去，却被一张放大的猴脸吓了一跳，连连往后退去。
“吉吉！”站在它面前的是许久不见的国王吉吉，正对他挤眉弄眼呢。
“很久不见了啊，我这几日都忙着处理各种事务，没空来看你。”吉吉从身旁掏出个桃子，丢给熊大，“最近过得好吗？”
“挺好的，熊二现在去挖蜂蜜吃了。”熊大被吉吉那目光盯着有点不自在。
“也是，几年了，你和大家的矛盾还没解开哪。”吉吉自顾自啃起桃子来，“你看你们平时生活有啥需要帮忙的也没人帮，唉，假如被别的动物瞧见你刚刚在和那个伐木工在讲话，保不准又得乱说什么的。”
熊大捏着桃子的掌一紧：“你都看到了？”
“一直旁观着呢。”吉吉三两口解决完桃子，一抹嘴换上了凝重的表情，“我听你们以后还要见面什么的，我虽然不清楚，但作为森林之王，保护全山的动物也是本王的责任，假如他一有什么动静，让我们又受到伤害什么的，我还是会联合大家把你们抓起来的。”
“我知道了……”熊大有点失神。
吉吉见它一脸沉重的表情，笑了笑，拍了拍它的肩膀：“我暂时不会和它们说，只是你们要小心点。我也不宜久留。”说完一个飞跃，跳到树枝上去，很快就消失了。
狗熊静默地坐在草地上，无意中却将手中的桃子捏个粉碎，香黏的汁液透过指缝流下来，滴在草地上。
“爸爸，那只动物是什么呀？”儿子被男周睿强抱在怀里，男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一颠一颠的。
“它是狗熊，是你的……呃……爸爸。”男人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爸爸？我不是已经有了一个爸爸了吗？”
“不是的，你有两个爸爸。记住，今天的事儿千万别对别人说，不然爸爸下次就不带你来玩了。”
“好。”感觉到儿子将脸蹭在自己肩膀上，他心里舒了口气，幸好生的是个男孩儿，如果是个女孩，早就七嘴八舌地不知道说到哪儿去了呢。
在寻找的途中还在地上找到了顶脏兮兮的帽子，应该是狗熊抱着小孩儿走路的时候不小心碰到的。他拍了拍尘土，便扣在了儿子头上。
今天见到那头熊纯属是意外，本来作为敌对双方，他没骂上两句应该头也不回地离开，毕竟让他落到这般田地的就是那对熊兄弟。但看到它失落的样子又忍不住心软起来，甚至还答应了它经常带儿子来。
只是看到它雀跃欢呼的样子，心情就会莫名其妙地好起来。
难道失去了老板，自己就这么慌不择食吗？是孤单太久了吗？
他烦躁地甩了甩头，自己回城后还是去找个伴侣吧。
“爸爸！那边有警察！”安安静静的儿子突然大叫起来，手指指着前方。
周睿强顺着手指看过去，果真有几个搜救队队员在附近走动，连忙呼喊着，抱着儿子跑了过去。
第21章 第 21 章
回到城市之后，周睿强不明不白地火了一把。
先是他抱着孩子找到搜救队，打算坐下来休息的时候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冒出一堆记者，拿着相机对他和儿子猛拍。第二天的报纸头条除了某小学秋游翻车事故外还专门为他加上了：“父亲为寻找失踪的孩子舍身潜入森林”的专栏。
总之在他带着孩子的期间，四周的邻居见着他都带着几分敬畏，原本板着脸的房东见到他都笑脸相迎，他有点不太习惯，尤其是看到房东的眼神，鸡皮疙瘩掉一地，门也很少出，过了几天风头才降下去。
自从他回来以后，儿子所在的学校乱得很，校领导每天都得接受媒体的轰炸，不过好在那次翻车事故没有造成重大伤亡，他的儿子也只是被压住了脚，在医院呆了一天就因为病床没位置，拿着几瓶药油回家了。
因为翻车事故导致他们学校停课一周，儿子因为脚伤要在家里调养。一日晚饭后男人照顾儿子直到儿子睡下，刚想躺下又被友人一个电话叫了出去。
此刻他正坐在路边的大排档边，滚滚的车尘扬到自己面前的一份炒粉上，而此刻坐在对面的彭洋正傻兮兮地抓着酒瓶看他。
“我真佩服你，强哥！”他笑声爽朗，筷子挑起几根面吃了下去，“这么黑的天你敢往森林里钻？我听说那里夜间会有什么类似熊之类的猛兽出没，而且现在还是秋天，秋天那些熊都得出来找食物来将自己的肚子填满，你胆子也太大了吧？”
“这还不是为了儿子，没办法啊。我十几年前还在那座山里做过伐木工呢，那一带没人比我更熟！”大概也是因为高兴吧，男人的情绪也被带上来了，一边吃炒面一边跟着吹牛。
“没想到你还砍过树！”彭洋喝了口酒，“小熊呢？睡着了吗？没带出来？我可想他了。”
“嗯啊，刚刚把他哄睡了，下次再带出来给你看。”
“我说啊，强哥，你都36岁了，过完年就37了。你儿子还小，一个人上班就够累了，晚上还要带孩子，是不是太累了？不要要考虑下找个伴什么的？”彭洋又叫上了一碟爆肚。
“你这句话我早在五年前就考虑过了，后来想想这孩子体质太特殊，怕找个女人嘴巴不太严哪。”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