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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双生花开如荼·上-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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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千亿凡世……到底给我纪虞留下了多少多少?
  我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人正死死地环着我的腰,勒得我几欲喷血。我调集仙力于双手,猛力推去。仙力点在他身上,如杯水融进汪洋,毫无波澜。我奋力挣扎,像溺水的精卫,已被漩涡抓住,再不脱离……就只能万劫不复。
  我强定心神,心中结印,便想唤出流火。
  已经滚烫的舌突然退了出去,死死禁锢着我的手也松开。
  他退后一步,站定。
  漆黑的发,漆黑的眼,艳丽的沧海花灼灼盛放在漆黑的袍角和领口,簇着那张漠然的脸,冷静如咆哮谷底的霜雪。
  他是魔域君主,魔君长谲。
  我是栖梓神君,神仙纪虞。
  此时我们身处的不是喧嚣红尘,而是仙庭南荒荒狐野,笙月台洪荒泉间沧海花海。
  总是不明,分明是与那些人完全不同的容颜,却为什么竟会混淆?那离我很远很低矮的红尘纠缠,却为何在这时一幕幕重现,伴着深入骨髓的至痛?
  长谲站在我一步之外看着我,漆黑的眼底映着冰凉的月光。一步间,隔着万水千山。
  “原来,我是认错人了。”
  这是长谲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光阴滚滚而过,三途河畔彼岸花开得真真耀目的大春分那日,凡界浊气袅袅升腾。三途河血红的河水之上奈何桥头,长谲还是这身绣着沧海花的长袍,狭长的眼珠静静,只余下一抹情天恨海燃烧殆尽的灰烬。他对我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他说的是:原来,我竟是认错人了。
  所以说,天命这个东西啊,真真是让人,只能发笑。 
  

☆、绯冥境

  他、他说了什么?
  认……认错人了?
  一句认错人了,就……想一笔带过?
  我呆呆地看了他半晌,终于反应过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本神君的初吻啊!啊啊啊啊啊虽然本神君化作凡身历尽红尘但原身还是很敏感的!啊啊啊啊啊啊啊连师父都没有亲过本神君就元乐那天梦游舔了舔混蛋你就这么亲了!
  我正欲咆哮,他却突然皱起眉看着我,漆黑的眼无星无月,幽深无底。
  他问:“你到底是不是阿青?”
  阿青?混蛋是你的哪个老情人啊?本神君两万年没有出过栖梓山从来没有见过你好不?
  “我找了阿青三万年。”他又说。
  “可惜纪虞现今才两万三千余岁,并不是魔君要找的阿青。”我咬着牙回答。要不是顾着栖梓山的风度,我……我定和他拼了!
  “可惜什么?”长谲一笑,轮廓漂亮的嘴唇在夜色中一阵妖娆诡秘。我还没反应过来下巴就被捉住,滚烫的唇再次贴了上来!
  本神君能让他得逞么?本神君能在一个地方栽倒两次么?我运起仙力结下一个抗拒印,两手伸出三指横绕三圈,再微微回挽,这样的抗拒印在第一步震慑之后还有一波余威,这是栖梓山独特的方式,普通神仙是学不来的。
  长谲一双狭长双目突然睁大,死死盯着我的双手。他甚至没有放开抓住我下巴的那只手,只用一只手便轻易撩开了我繁复的手印,接着伸臂一揽,狠狠把我按进怀里,低下头来深深一吻。
  没有舌齿的挑逗,只是紧紧相贴,滚烫又宁静。
  我挣扎了片刻无果,莫名其妙地就安静下来。这个吻明明是被迫,我却感觉,很熟悉。好像曾追逐了很久,又一次次擦肩而过。一股浩瀚的,深厚的悲哀将我生生捉住,无从躲藏。
  渐渐深陷,渐渐窒息。漆黑的漩涡凭空形成,要将我的理智席卷干净。
  真是丢脸……本神君又让他得逞了,本神君在同样的地方栽了两次。
  “你们……”有人说。
  我突然惊醒,和长谲一下子分开,侧头看去,只见一袭盛装的颜子惑站在几十朵沧海花的那一头,倾城亡国的一张脸在月色下泛着温润的玉色。他一双魅惑的桃花眼紧紧地看着我,貌似,有些火气?
  ……怎么会用一种捉奸在床的眼神看着我?
  长谲也正看着他,皱着眉头。也是,以魔君长谲那样惊人的洞察力定是不习惯有什么人这样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周围吧。
  “殿下?您有何事?”我向颜子惑走了两步,顺便离开了长谲。
  “我宴后无事,出来散步,闻见神君与魔君二人在此说话,无意一看,却看二位正在行怕人之事……我本该避嫌,却真是对不住,作为狐族王子,我却只能硬头皮与二位说一说我荒狐野沧海花海,乃是仙界独一无二之地,行情爱之事,实为不妥。”颜子惑冷冷地说。
  这番话说得有理由条,却真真是忒不给面子,虽不给面子,却正是本神君现在最想听到的话,虽然本神君将将瞎晃时还见到狐四王子正在与重明鸟族的公主在洪荒泉边嬉戏调情呢。
  于是本神君以十分诚恳,十分感激的口吻说道:“真是抱歉了殿下,纪虞混账,此番接连冒犯殿下,恳请殿下原谅。”
  长谲将神色掩在黑夜的阴影里,看不真切。他伸手将不远处的古琴召了过来,淡淡笑道:“既然来了,就请十三王子赏光听曲一首,算长谲对荒狐野众位的尊重。不过,长谲与谦痕帝君是有些交情,却从未听过此条规矩,看来是长谲近来孤陋寡闻了。”
  颜子惑面色一僵,下一刻又淡然笑道:“魔君或许不知,这片沧海花海从将将宴会起就已是我的封地。所以这花海的规矩又新定了定,不怪魔君,不怪魔君。”
  长谲不答,席地坐下,将古琴放于膝上,抬手弹起一支古雅的曲子。
  然后他抬头淡淡看我一眼……我就拉着颜子惑就地坐了下去。
  “赏个光赏个光,人家好歹是魔君。”我低低地和颜子惑说。颜子惑白我一眼,还是乖乖坐我旁边。月色下少年的侧脸精致得像是瑶池水中倒影,轻轻一触就会碎掉。
  长谲弹的还是刚才那首没弹完的曲子,悠远又空灵,混合着哀怨的期待,苍白的欢乐,淡漠的恨和悠长的绝望。他望着远远的花海边缘,面无表情。
  我听着那古雅的曲子,胸口有点闷。闷着闷着就睡着了。
  我是做了一个梦被吓醒的。梦里面我被压在了一块血红的巨石下,刚开始我还能用仙力支持,但后来力气耗尽,就被那巨石一寸寸挤压,渐渐压碎,骨头崩开,血肉模糊。
  睁开眼看到的是一片彤云密布的粉色天空,朝阳升起,那只辛勤的太阳鸟挥动着光耀的缠绕火焰的翅膀点燃云层,从东海飞往西山。荒狐野新的一日又来了。
  我想坐起来,突然发现身上居然躺了个人。不用看就知道这能在我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趴在我身上睡觉的家伙是谁。颜子惑根本就不是把我当枕头的程度了,而是直接当床榻使,整个人都趴在我身子上,怪不得会做被石头压死的梦。
  就九尾狐族的寿命来说,五千岁的小狐是完全没有长开的,他的个子比我矮整整一头,微微蜷缩着脸就正好贴在我的胸口。我低头看着他玉一样的小脸,浓密漆黑的睫毛微微颤抖,有点不忍心吵醒他。
  但是我们都知道“天不遂人愿”和“身不由己”这两个词,所以我们常不得不干点不忍心的事。
  我向旁一翻身,颜子惑就从我身上滚下去。然后我坐起来,四面看了看,东西方入眼是没有尽头的沧海花海;北方是一方洁白的笙月台,干净冷清如一轮冷月,前夜繁华仿佛黄粱一梦烟消云散;南面是一片广阔的水域,洪荒泉映着南荒狐族梦幻色彩的天空。
  却没有半个人影。长谲已经离开了。
  “唔。”秀色可餐的小王子揉着眼睛坐起来,迷迷糊糊地看着我。
  “这个……殿下,纪虞现下有些事要去办。您还记得这是哪里么?是沧海花海,您一会儿清醒了就请回殿上休息吧。”我扶着颜子惑的肩膀,说完这些话便起身离开。丢下这还没睡醒的孩子本神君其实是挺过意不去的,但是有些事是真的片刻耽误不得。
  急匆匆地缩丈成寸穿越沧海花海和灰盐野,直奔谦痕帝君的荣岳殿。
  到得殿门,我收起术法,步行进入。刚进入外殿门,便迎面遇上一人。琥珀色的眼睛天空般澄净,淡栗色的长发松松扎着发尾。那人见着我便绽出一个温和的笑来,漂亮的眼睛微微弯起,柔和似水。
  我大概知道他的身份。他昨日随谦痕帝君一同开宴,并着十几位兄弟一起站在帝君身后,谦痕帝君的儿子们都漂亮明丽得让人惊艳,只有这一位没有那种浓丽的美,却温和如从偃烨台看上去的近在咫尺的天空,是以我多看了两眼。我知道他是九尾狐族的王子,却不知道是哪一位。
  “栖梓仙山纪虞神君?”他停在我身边,柔和地开口。
  “回殿下,在下是栖梓山纪虞。”看着对方柔柔的眼神,我的心好像突然就安静下来了似的,那种柔和亲切的气场,与我之前见过的所有人都是不同的。
  “多谢湮愔上神赠送的柒生仙笛,请神君代子京谢过上神。”他笑着说。
  ……我很想说这是个误会。但是那双琉璃琥珀般的眸子那么澄净,那么亲和,那么清淡舒服,总让我想起偃烨台上的天空。
  于是我只是说:“纪虞定代为转达。”
  然后他微笑着向我点头,礼貌地走开。我转过身去看他的背影,心想就谦痕帝君那样五官妖娆的美人怎么能生出这样的儿子。
  他应该就是狐族中神龙见首不见尾二王子颜子京,听说很少回到南荒,常年云游四海,和静初她娘亲是一路人。九尾狐族的王子个个美丽惊人,眉目美艳与其父如出一辙,更有颜子惑这个美得惊天地泣鬼神的小王子在两千年前亮相,唯有这位二王子几乎无人见过,没见过的永远在骚动,于是神族仙族都对这位二王子颇为感兴趣。
  没想到是这样一位空灵柔和的人物。
  我抬步走入荣岳殿。
  谦痕帝君翘着二郎腿坐在富丽堂皇的王座上,雪白的长裘沿着黄金阶梯铺展而下。他一点也不意外地看着我,一脸笑意。
  “帝君早安。”我停在殿中央,拱手道,“实不相瞒,纪虞此番前来除却贺十三王子生辰外,确有件小事想拜托帝君。”
  “本君早就明了你师父遣你来不可能为庆生而庆生。能帮到湮愔上神是谦痕荣幸,神君请说。”谦痕帝君一只手支着下巴,仍旧笑着看我。他狭长漂亮的眼睛透着一抹幽深的狡黠,深刻妖娆的鼻梁线条借着光线将他的面容分割成两片极端的领域,一半光明一半黑暗。
  “帝君有所不知,家师今日正痴迷于炼丹,此番遇到瓶颈,需要帝君统御的南荒国迷梦泽中一株妖草‘结笼’,望帝君相助。”我再次低头。
  我的师父,着实是个奇葩的神。不想和人打交道,别人以为他是多么淡然多么清远不食俗尘,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怕麻烦。九尾狐族确实是个威能强大的族群,在仙庭也是地位超然,但是要知道师父的仙格几乎凌驾在仙界所有神仙之上,别说是九尾狐族十三王子的生辰,就是两百三十四年前九重天上那位天君渡过天劫的二十万岁诞辰师父都半分面子没给。现下做派,我估摸着不日就是会在九重天上掀起巨浪。
  不过他此番派我道贺于荒狐野的动机,千真万确就只是为了一株草。
  “虽然湮愔上神这样希望,本君却也帮不了神君。”谦痕帝君淡淡地说,说罢微微叹一口气。
  “这是为何?”我看向他。
  到了师父那个境界,所谓“炼丹”炼出来的灵丹那功能是千奇百怪,能生死人肉白骨的丹药简直就是叫做庸俗,是以每样灵丹所需的药材都十分奇葩。师父此番需要的“结笼”这种药材是一种千年成灵万年化形的妖草,有圣妖级的妖兽守护,这些都没什么,师父自然教给了我找寻“结笼”的方法,而自我飞升神君之后,那圣妖兽也能勉强应对。
  最大的困难是,那“结笼”只生长在南荒绯冥境迷梦泽中。
  浮生六道,神族仙族鬼族魔族人族妖族构成一个世界。当初六界制衡,却因一场由千尾狐引发的灾难而被生生改变了格局。
  狐族原本是妖族中的正统,却贪图更为漫长的寿命而加入仙籍,导致妖族瞬间弱小。“狐族狡诈多变,为一族之利弃妖界众生”——这是记入妖族史册里的内容。于是一场空前的反抗战争爆发,各族妖军集结一股企图灭杀全部狐族,但是平均修为只有千年的妖怪们哪里斗得过寿命万万载的神仙?三分之一的妖界叛军被天兵诛杀,灵魂则被上一任南荒女君锁入了绯冥境。
  绯冥境是南荒的禁地,只有南荒帝君能在盈月当日正午开启境口,而今日正是盈月日。
  “因为,那里面的亡灵在暴动。”谦痕幽幽地看着我,突然不笑了,“那原本就是我族的罪孽……神君还是,不入为好。”
  

☆、落境中

  “但师父正临瓶颈,纪虞终究是要为师父带回一株‘结笼’的,望帝君成全。”我拱手作揖,态度诚恳。
  在我软硬兼施的软磨硬泡之下,两柱香已经烧完。谦痕帝君原本强硬如铁的态度被本神君死去活来声泪俱下讨好恭维弄开了一丝丝裂缝,然后本神君瞅准那一丝丝裂缝,把自己捏扁压碎挤了进去,使尽浑身解数恳请帝君开境。
  师父待我如何,我自是记在心上,说什么我也绝不该让他失望。
  谦痕帝君很是头疼地揉揉眉心,然后无奈地看了我一眼,终于松口道:“既然如此,本君也不能再做推脱,不然神君该说我真的舍不得那一千年修为了。”
  我低头微笑,知道他是妥协了。
  即便是狐族帝君,每开一次绯冥境境口都会损耗一千年修为。但我丝毫不担心谦痕帝君这只二十多万岁的老狐狸是舍不得那一千年修为,对他来说,那不过是沧海一粟,与之相比,湮愔上神的一个人情可是不知能抵得上多少个千年。
  “不过本君所诉的亡灵暴动却也并不是胡说,怕是要委屈神君了。”谦痕静静地看着我道,“那些亡灵对仙庭的神仙们可都是恨之入骨,哪怕他们早已是行尸走肉,但只要他们闻到神仙的味道,怕是会不顾一切凭着本能地要将神仙撕碎吸干的。神君一身仙泽,入那绯冥境着实招摇了些,本君只得将神君的仙力封起,不过神君莫吓,我九尾狐族自会将迎来的客人恭敬送去,本君这就召集人手护送神君入境。”他双目漆黑,“神君不知,却也好笑,那境中亡灵即是姊姊亲手封印,却还记得妖族王族的血,我族人入境,却是半分无碍。”
  “那纪虞真是谢过帝君了。”我颔首。
  “既是湮愔上神所愿,本君原本应该自入境折一株‘结笼’奉上的,可无奈绯冥境需得本君在境外维系,而他人,怕是不识得湮愔上神所需的药材。”谦痕也垂眼向我颔首。
  “结笼”确实是一种常人听都未听闻过的药材,要不是师父一手上天入地的丹青技,本神君着实没有信心能将“结笼”寻到。“帝君说笑,帝君既自损修为帮忙开镜纪虞便已过意不去,哪里敢让帝君入境冒险。”我亦客气回去。
  接着沉寂了好久,空旷的大殿内无人说话便有种空洞洞的寂寥感。我耐不住抬头看向谦痕帝君,只见他一双上挑的桃花眼正紧紧地看着我,像是漆黑的潭水般幽深。
  然后我听到他问:“你师父有没有和你说过,你像极了我们的一位故人。”
  我茫然地摇头。
  “是么。”他的眼仍旧幽深,像要将我吸入。
  荣岳殿前灰盐野。
  一片呈现深沉灰暗色彩的广袤荒野,贯穿整个南荒的河流汹涌澎湃地奔涌着。灰盐野上有无数悬崖裂缝,像是上天的利剑雷霆落下在土地上所留出的破碎伤痕,下边就是南荒的血脉赣橡河。 
  谦痕帝君正在准备开镜的事宜,便将我请出了荣岳殿在这附近转转。不敢走太远,我转转悠悠转转悠悠……还是就在灰盐野上转。
  一股别样的仙泽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遥遥见着了一个身影孜然立在一峭壁头,他双手执一把碧绿的竹笛,浅栗色的长发在原野上悠扬的风中飞舞。
  再走近一些才渐渐听清那随风飘来的清越笛音,柒生仙笛干净空灵的音色被那人以一种极其高超的技巧吹出,真真是仙乐飘飘。长谲以炉火纯青的琴技弹出的曲子凝着一股深沉的执念,那里边有太过复杂的感情纠缠其中,让人听得几乎潸然泪下。而这阵笛音,却是真的干净又淡远,几乎没有任何纠结,只是将听者的灵魂都洗涤干净般纯粹。
  我不自觉地走近。
  一曲终了,那人的背影静了片刻,之后突兀地抖动了两下。
  然后那人转过头来看着我,脸上还挂着调皮的笑意。我一下子愣了。和之前见到的那种温和柔软却浅淡无味的笑不同,这个笑容漂亮又调皮,像是恶作剧得逞般的孩子的笑容。
  “殿下?”我惊得脱口而出。
  颜子京又抖着肩膀笑了两下,强忍笑意:“神君真是好可爱,又被小十三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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