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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若飞不经意地皱了下眉,前面来的人是他的三哥殷锦鸿。这个时间,学堂应该还没下学,殷锦鸿怎么会在这里?
不容他多想,殷锦鸿带着身后的两个小厮已经走了过来。
殷锦鸿听说父亲殷海城派人去了昨天闯祸那小子处,心里就知道不好,半途溜了出来,赶紧找他姨娘商量对策。
穿过花园往右拐,就是他生母陈姨娘的梅苑,他这是急着去求救兵的,没想到正和殷若飞走个正脸。
殷锦鸿一肚子火,思量着这肯定是殷若飞告状,自然没有什么好脸子。眼神轻蔑打量之际,被殷若飞身上的一件东西吸引住了目光,仔细看了两眼,顿时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20·老三
老三
“七弟伤可好了?”殷锦鸿昂着头,有些高傲地开口,对于碧玉的行礼,更是看都没看一眼。
他虽然是个庶子,但是他生母陈姨娘却很是得宠,平素有什么好东西,他生母那里总也少不了一份的。之前殷若飞还占个嫡子的份儿,他姨娘总是叮嘱他,但是这大半年来,他这个嫡子的地位是直线下滑。
殷锦鸿嘴角露出些轻蔑,没有了亲娘的嫡子,算的了什么?这侯府的爵位,还指不定落在谁身上呢。他自己是没戏了,可是看他爹对他大哥那个样子,估计这嫡子都要靠边站。
“多谢三哥关心,已经没大碍了。”殷若飞淡淡开口。他和这个三哥往日也不亲近,若是此时满脸带笑,反而倒是惹人怀疑了。
“哼。”殷锦鸿围着殷若飞转了一圈,忽然冷笑,“小时候看着憨憨傻傻的,想不到大了竟然变得又奸又滑!”
殷若飞脸一沉,“三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哼,你身上的玉佩哪里来的?”殷锦鸿满脸的嫉恨,“是不是装病跟爹磨来的?小小年纪,居然心眼不少!”
这玉佩是殷海城随身佩戴多年的,平素几个得宠的姨娘儿子都见过,也知道这东西是殷海城的爱物。殷锦鸿曾经也想要,这玉佩晶莹剔透不说,也能代表一些身份,可惜他姨娘用尽了手段也没要过来。
此时看到殷若飞佩戴着,心里哪能不生气。
“这是爹爹送给我的。”
“胡说,你肯定是使奸耍诈,要不然爹爹怎么会给你!”说到底殷锦鸿也不过是一十二岁的少年,根本绷不住火,顿时指着殷若飞的鼻子骂了起来。
殷若飞心里冷笑一声,暗道:若是一直憨厚,恐怕被你们吃的骨头都不剩了!不过嘴上却不是这么说,“三哥真是什么话,弟弟虽然身为嫡子,却事事都将哥哥们摆在前面。何以三哥说出弟弟又奸又滑的话来。若是因为这父亲赠送的玉佩,弟弟就更不能认了。这玉佩乃是弟弟孝敬祖母,才让父亲略感欣慰赏下的。三哥若是多到祖母身边尽孝,想必比弟弟还要受宠。”
殷若飞脸上一幅孩童天真憨厚的样子,拉着身边的碧玉的衣袖,“碧玉姐姐不是要送我回院子么,我们赶紧走吧,我都饿了。”
这碧玉一直垂着头在一旁没说话,她虽然也是因为身份是丫鬟,可是因为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头,平素极有脸面,走出来连各个有头脸的管事都要给三分面子。此时若开口劝解几句,锦鸿自然不会说什么。
不过她不开口自然也正合殷若飞的心意,他就是要老夫人的耳目在他身边听着这一举一动,方能让老太太对他放心,顺便替他打压这几个不成器的出头鸟。
碧玉朝着锦鸿福了福身,殷锦鸿气鼓鼓眼睁睁看着碧玉带着殷若飞走远,却不大敢拦着。
“碧玉姐姐,这个给你。”殷若飞吩咐自己身边的大丫头紫灵取了了荷包,递到了碧玉手里。“多谢姐姐送我回来。”
“七少爷客气了,这是奴婢应该的。”推让了几次,看着紫灵执意要给,也就收下了。不过看着殷若飞的眼神再次变得不同。
看着碧玉离去,殷若飞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眯着眼睛想着之后的事。有了这一包银子,想必碧玉回去说的话,也会稍稍有所不同吧,毕竟那里面可是有一两多的碎银子,足可抵得上一个大丫头一个月的工钱。
虽然说平素老夫人也有打赏,但是这钱从来不是烫手之物,能拿到谁愿意放手。当初林氏掌家的时候,这些小钱可是从来都不断使的,虽然钱散的多了,下人们未必就事事尽心了,但是此刻没有钱,恐怕更是没人肯帮他。
紫韵将碧玉带来的几样点心放在精致的盘子里,端到了殷若飞米面前。殷若飞正忙着看书,不过不是经史子集,而是医书。
这是他央着紫韵给他找的,紫韵的娘是他院子的老厨娘,老子哥哥都在外院当管事的,虽然不是什么重要地方,也不是说的上话的人,但是胜在出入方便灵活。
殷若飞翻了翻这几本医书,发觉和自己看过的并不相同。
离开侯府之前,他并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书籍,只是跟着孙先生读书,尤其是并没有什么过人的地方,所以也不受重视。
被赶出侯府后,幸得认识了师父,被丢了几本书去背,才接触到了医书。之前他磕磕巴巴地背着,多被师父骂没有天赋,不过此时已经吃过了苦,被骂的狠了也就是咬着牙再去背。
重生一世,那些药性方子并没有忘记,反而更加清晰地应在脑子里。殷若飞觉得这或许就是老天给他的补偿,自己要多加善用才是。也因此上,特意寻了几本书,想要再多学学。
谁知道翻了翻这几本医术,他才恍然发觉自己师父的高深。这些医书说的都是最浅显的道理,以及一些相生相克之类的药理,是他早已熟记于心的。
书上也列举了一些病症,并佐以药方,只是这在他看来远不如他师父教的高明。
简单翻了翻,殷若飞抬眼看向摆点心盘子的紫韵,“紫韵姐姐,只有这几本么?”
“七爷,能找到的,就这几本了。”饶是紫韵自小心思细腻,也实在是猜不出自家这位少爷这是要做什么。这几本医书已经是她哥哥跑了半天的买到的了,再深的,也不是没有,却不是她哥哥能弄得到的了。
“嗯,我知道了。”殷若飞点点头,拿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口。酥松棉软的外皮裹着甘甜软糯的馅料,细细沙沙的,味道很是不错。“这点心味道不错,紫韵姐姐拿去分吃了吧。”
“这……”紫韵一愣。跟了这位七少有几年了,这还是对方第一次如此,以往那些东西即使是他不吃了,她们却也不会动的。若说亲近,自家少爷和紫灵还是亲近一点,和她却并不多说什么。她之前倒也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只是时间久了,也知道对方不是不信任她,只是更喜欢紫灵的巧笑倩兮而已。
这两天七少和她说的话,交待她办的事,无一不透着对她的信任。紫韵不是爱说话的人,但是心里却隐隐有些欣喜。
没人喜欢被无视,更别说是用心伺候的主子忽视,虽然紫韵心里早就认为不管主子如何,她也要好好伺候,毕竟当年夫人待他们一家不薄,但是此刻真正的被重用,心里的滋味还是不同的。
“我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殷若飞笑着将盘子推过去一点。点心虽然好,但是还是太甜了。医书有言:三身六齿,痛疾不已,龋病蠧缺,堕落其宅。患了龋齿,牙疼起来就麻烦了。“紫韵姐姐一会儿拿二十两银子交给陈伯,就当是买书的钱。另外……买书的事不要让别人知道。”
“七爷要这么多书做什么?”
“哦,没什么,我觉得挺好看的。”殷若飞摇头笑着。他虽然信任紫灵紫韵,但是有些事还是不说的好。前世不就是因为护着他的私物,紫灵紫韵才白白送了命么?
谨院这边和和气气的,丽苑这边已经闹翻了天。
中午在母亲院里吃过了饭,殷海城就去了教军场。不过他肚子里的怒气并没有因为时间长而忘记,反而越积越深,尤其是母亲的一番话,让他深以为然。
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为主。男主外女主内,这当家主母少不得,而且现在看来,这小林氏并非是合适人选。
从教军场回来,殷海城直接去了丽苑,不管小林氏是否能扶正,她现在管家,就要做到耳聪目明,这般糊涂挑事,别怪他不念旧情。
侯爷一回府,下人们就已经报到了小林氏处,而小林氏打中午殷海城去老夫人哪里后,心里就不大踏实。
不过老夫人的院子她根本插不进去人,她也知道老夫人虽然一直都淡淡的,却不是个好惹的人。何况她虽然天天去请安,却从来都不是老夫人待见的那一个。
具体福寿院发生了什么,小林氏不得而知,但是却有人隐隐看到了侯爷罚殷若飞跪在院子里。这一点让小林氏心里美滋滋的好像吃了蜜。
这小子就是阻挡她荣华富贵的最后一块石头,没有了他,她的儿子就是板上钉钉的世子,未来侯府的继承人,再没了悬念。而殷若飞每活着一天,都让她如噎在喉,半夜噩梦。
这次逮到了机会,她怎么肯放过?听说侯爷怒气冲冲的回来了,赶紧在脸上敷了些粉,出门迎接。
不过这次侯爷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非但没有对她故意做出的柔弱样子大为怜惜,反而面沉似水,一派兴师问罪的架势。
小林氏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事情不是她想的那般?
☆、质问
质问
“侯爷,什么事发的这么大的脾气?”小林氏脸上带着楚楚可怜的表情,柔软无骨的手指在殷海城胸前慢慢抚顺。
“你心里不清楚么?”殷海城冷哼一声啪了下桌子,旁边上茶的小丫头吓了一跳,茶碗差点打破。
“你们先先去吧。”小林氏挥挥手,看着自己的大丫头带上了门,柔顺地半跪下,双手轻柔有序地捶打着殷海城的腿。“郎君这般样子,吓死丽娘了。”
这招是小林氏的杀手锏,当年她娘就是这般伺候她爹,饶是她爹脾气不好,却也变成了绕指柔。
殷海城脸色似有缓和,却没有让小林氏起来,小林氏也只好继续捶腿。这要是换做了往常,殷海城早就双手相扶,将她拥到怀里,说些体己话了。而这些劳累的活计,自然是她几个大丫头来做。
只是此时她也反抗不得,只希望这把火不要烧到自己头上来。
“飞儿的事,是谁告诉你的?为什么我听到的和你说的完全不一样?”喝了口茶,稍稍压下火气的殷海城开口发问。
“是……是……”小林氏嘴上迟缓,心里却急转了起来,这件事说来说去,是殷锦堂跟她讲的,但是她怎么能把儿子说出去,只好支支吾吾地推说是下人们禀报的。
“下人?是哪个下人,你让他来见我!”殷海城见小林氏不肯说实话,心里更是气极,随手将茶杯掷于地上。“难道你连家学那边都有眼线?”
他做事不会无的放矢,必然是已经派人查清楚了。何况他去教军场之前,先去拜访了孙先生一趟,自然将这事了解的七七八八。
小林氏吓得浑身一激灵,跪坐在地。
她嫁进侯府多年,连长子都十五了,也没见殷海城和她发过这么大的脾气。殷海城身为武将,平素威势惊人,不过那脾气向来都是对人家发的,何曾对她这般过,此时被殷海城质问,顿时打起了哆嗦。
“我我……”小林氏哭的梨花带雨,“我没有。夫君你要相信我……”
“到底怎么回事,说!”
殷海城真的怒了。
他喜欢小林氏不假,那是因为小林氏温婉可人,柔弱多情,比起大林氏多了不少风情。但是不管他多喜欢,有一点不会改变,他身为一家之主的身份是不可被忽视,他要的是听话的女人,而不是恣意妄为的女人。
“侯爷,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小林氏看到殷海城的眼神,心里一凉。不过两个儿子是她的安身立命之人,怎么能出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事情推的干干净净。“我只是听说飞儿在学堂和人打闹伤了头脑,生怕侯爷过后知道了更生气,才跟您说的。妾身真的没有什么恶意啊……”
“那飞儿受伤你可曾去看过?他在家学被人欺负,你不去看也就罢了,还来说三道四?”
小林氏一窒,弱弱地辩解,“之前他跌落水中,我去看的时候,被他的大丫头挡了,我怕他疑心我,这次就……”
“他的丫头如何敢挡你?哼。”殷海城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这件事不用你管了,我自然会查明。”
“侯爷,您在给妾身一个机会吧。”小林氏手中的帕子都快扯破了,“妾身蒙侯爷厚爱替亡故的姐姐掌家,此次出了这种纰漏,实在是对不起姐姐。飞儿是侯爷嫡子,也是姐姐的儿子,妾身怎么会害他,这次实在是受人蒙蔽了……”
殷海城没开口,定定地看着她,仿佛是在辨别她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小林氏哭的越发梨花带雨,“侯爷不信妾身,妾身为了侯爷甘愿做小,为侯爷生儿育女,侯爷……夫君……”
听到小林氏提起儿女,殷海城叹息一声。小林氏一千一万个不好,可他却给他生了个好儿子,殷锦元是他一手带大的,他不能为了这点小事,伤了儿子的心。
想到这里,殷海城只得摇摇头,“既然如此,我就让你去查。至于你和我说飞儿上学的事……”
小林氏抬起头,心里有些得意。她此刻还不知道孙先生的事,只当是老夫人疼爱孙子,训斥了殷海城几句,才让他如此暴怒。
她其实心里倒也不当回事。
这伤一不是她打的,二不是她让打的,只是锦堂和她说要周旋一二,她又恨不得殷海城朝着这唯一的嫡子发火,这才这般行事。
想来这件事虽然最后查出是殷若飞受了欺负,但是可想也是有因有果,那殷若飞自小是娇生惯养,也不会毫不还手的受人欺负。小林氏心里得意,她挨两句埋怨不打紧,能不让殷若飞去家学才是正事。
她已经央着亲哥哥寻了个虽然有学问但是风评却不怎么好的先生。这先生一贯的看人下菜碟,多给些银子,必定能按照她的意思行事。
她心里想的高兴,脸上却不敢表示出来,顺着殷海城轻轻一扶站起了身,扶风弱柳一般缓缓坐下,脸上犹带着泪痕,可是配着今天穿的一身浅绿衣衫,更是显得楚楚动人,连头上微微摆动的步摇都是如此的惹眼。
殷海城心里一动,又想到已经让母亲去陈家求婚,心里颇有些过意不去,口气更见缓和,“飞儿的事已经安排好了,你天天操心这个家,也不容易。我看你首饰都有些旧了,不如去先得楼再去打几套吧。”
小林氏听到殷海城说殷若飞的事已经有安排,不用她插手,手一抖差点把手帕丢了,不过她装了这许多年,也是有些道行,没有动声色。
不过殷海城后面的话,又让她把心放回了肚子里。看来她依然得侯爷的欢心,否则就不会如此了。
想到这里,小林氏站起身,婀娜款步,带上香风来到殷海城身后,两只柔若无骨的手轻轻地按揉着对方的肩颈,满怀深情道:“夫君,妾身嫁过来,并非是图那些黄白之物,若是如此,有父兄在,虽然比不得姐姐命好,却也能嫁个殷实人家。夫君,妾身看中的,就是夫君的人品武功,和对妾身的一片深情。那些俗事,夫君就不要多想了,臣妾知道国家大事才是夫君心中之重。”
小林氏说完,微微低头,但是放在殷海城肩上的手却被握住,抬头看去时,殷海城脸上果然露出了欣慰之色,小林氏心中万分得意,心想母亲教导的这些东西,果然都是有用的。饶她什么嫡女正室的,哪里有这女人的温柔多情值的多。
“早知道你这么贤惠,我也就不必这么为难了。”殷海城将小林氏拉到身前,“我其实有心将你扶正……”
小林氏听到扶正两个字,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如果她成了正室,那殷锦元就是名副其实的嫡长子了,将来这侯府的爵位跑不了。小林氏心中喜悦,嘴角也忍不住弯了起来。
殷海城却没注意到她的表情,语气颇有些歉意,“只是,我身为朝廷命官,这妾不得扶正乃是规矩,否则言官就要参我个治家不严,恣意胡为了。”
“可,可是姐姐已经去了啊……”小林氏嘴角的笑还没绽开就被,迫停下,难看的一塌糊涂。
“一日为妾,终生为妾,你当初可是口口声声和我说,不计较名分的?”
“可是……夫君不是说老夫人……”
“问题是母亲她不肯,这件事就此作罢吧。”
“可是……可是……”
“丽娘,扶正对于你这么重要么?”殷海城有些讶异地看着小林氏。“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最喜欢的女人。”
“不,妾身是说,这侯府总要有个当家主母,否则说出去别家要笑话了。”小林氏怎么敢应这个话,连忙转移话题。
“丽娘你果然是一心为我,不过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当家主母自然有人来当。”殷海城说完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些公事,今天耽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