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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东西。”
“比如？”他闭上眼睛，让人分不清他是睡着了还是醒着。“我听到你喊你过去搭档的名字，你想起以前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吗？或者说，它们也和我有关系。”
“我梦到我的手伤复发了。”祁瑞沉思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开口讲述自己的梦魇。“我梦到你告诉我，你不需要我陪你去‘那个地方’了。然后我很生气地把你推开，你撞倒了墙上，看起来很严重。”
“后来呢？”他顿了顿。“我很抱歉。”
即使在梦中被粗暴对待的是他，顾霖均也选择了道歉。
“你变成了Sean，我知道这很奇怪，但是你不能和梦讲逻辑。我发现我回到了S5，春季赛SN第一轮几乎全败，Sean向俱乐部抗议为什么我不能上场的时候。他很愤怒，也很失望，认为是我抛弃了队伍，于是斥责我是懦夫，是废物，是队伍的累赘。”
两个人的神情在那一刻看起来无比的相似。顾霖均愣住后，又想要道歉或者解释，可这一次祁瑞笑了起来。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即使这样，他眉宇间的阴霾也没有减少分毫。“我原谅你。睡吧，明天还要训练。”
他们躺回床上，疲惫很快带着睡意袭击了他们。就在祁瑞以为自己要重新睡着前。
“你是最好的。”顾霖均像是在说梦话一般轻声呢喃。“没有人能比你更好。”
第66章 66
66
“你知道你的问题出在哪吗？”
和前面的顾霖均擦身而过，祁瑞一推开门看到沙发上的阿七。他愣了愣，身后的门就被人关上，只剩他和神情严肃的教练面对面。
只要没有比赛永远胡子拉碴的教练指指他对面的椅子让祁瑞坐下，然后没有给他片刻喘息的时间，直接抛出了自己的问题。
如果说另两个人的问题只是顺带的，那么出在祁瑞身上的问题就是可以彻底毁掉他的职业生涯的。
“我……大概知道。”事实上祁瑞也清楚自己深陷于怎样的泥沼。“就像你说过的，我不够坚定，一直在犹豫，不明白究竟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你是PND的中单，需要我提醒你一个好的中单该做什么吗？”
不论装备、属性、英雄强弱和野区随着版本的更迭如何改动，英雄联盟作为一个环绕着双C位推塔游戏的本质是不会改变的。不同于有着辅助保护，所走线路也偏长的ADC，短线单兵的中单可谓是最需要自信和过人操作的位置。
尤其在当前主流上单辅助是坦克型的版本，中单更应该和ADC一起承担起队伍输出的大梁。有关这一点最直观的体现就是每次赛前的团队输出比，春季赛祁瑞所占的团队输出比基本没有低于30％，最高的一次甚至达到了夸张的40％。
“夏季赛的这几场，你所占的团队伤害比简直低得不像你。”阿七翻出统计图给他看，最低的甚至只有26％。“如果说我们是KNW或者Vamp这种打野和上单承担输出责任比较大，或者偏向于极端四保一的队伍，这样的输出比可能会很正常，但是你是吗？”
你是一个满足于死保ADC在后面混输出的人吗？阿七直视着他，仿佛要看进这个年轻人的灵魂。只要看过他比赛的人都该知道，在他平静温和的表象下，是一颗争强好胜、渴望刺激的心。
祁瑞的成名英雄是劫，在劫和螳螂最霸道的版本，他曾多次靠着这两个刺客直接把对手杀穿。而这并不是说他除了刺客别的都不擅长，他的英雄池宽度大大超出了一般的中单选手。只要关注过LCS。NA的人都会记得，SN中单精准到毫米的走位和极限的伤害计算。
他在创造奇迹，一次又一次的。
正是有着这样辉煌的过去，才会让他的队友愈发无法接受他的陨落。
“一开始得知法师更新时，我是期待的。因为我知道，我们有着不输给任何LCK选手的中单。”
“可是我找不到过去碾压对面的那种感觉了。”Msi决赛上被压制到喘不过气来的绝望还历历在目，阿七怎么敢说他和LCK的选手不相上下。祁瑞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这样的我，和SINCE的Penton、KBT的StarBurry没区别？”
“因为你在糟蹋自己的天分！”阿七很少这么愤怒，他猛地站起来，指着祁瑞扬高了音调。“你不应该和他们比，你的天分应该让你走得比他们更远。你不应该停下，你该走得远远的，直到把他们都甩在身后。如果你还想要夺冠的话，那么就停止没有意义的犹豫。”
“我不明白。”他静静地凝视着自己的右手。“我做不到，教练，我做不到你说的。”
“你连尝试都没有，就要说你做不到？”深吸一口气，阿七努力让自己听上去更加温和。“你已经痊愈了，你的伤已经好了，我们谁都不知道它会不会复发，也许是明天，也许永远都不会，你就要任凭这没有定数的东西拖累你吗？”
“我试过了。”
“你没有。”他的话音还未落，阿七就斩钉截铁地反驳了他。“我是你的教练，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的上限在哪一步。”
他们都死死盯着对方，谁也不肯松口。
“去年的顾霖均也是这样跟你说的吗？”
“不，他比你不争气多了。”说起另一个人，他们之间的沉重又一触即发氛围突然轻松下来，阿七推了推眼镜。“他觉得我在强人所难，基本上都要动手揍我了。”
感到好笑的祁瑞还没来得及笑出声，阿七就又换回了那副死人脸。
“加油吧，我们的时间不多了。”PND将在本周四迎战D3，下周再打完FROG和KNW，夏季赛的进度就将过半。“至少这一刻命运还掌握在你们自己手中。”
该讲的讲完了，即使有些东西看起来并没有改变，但是他也只能等待作为当事人的祁瑞自己去想通。阿七挥挥手，告诉他可以离开这里回去训练了。
“如果你再做不到，我们会考虑更换替补。”
正要推门的祁瑞听到后停滞了片刻。
“我知道了。”
夏季赛常规赛进行到第四周，PND将在周四的第一场迎战来自A组暂排第二的D3战队。
目前PND积两分，在B组积分榜上排第四，第五和第六分别是一分的ONE和零分的UBN两支战队。可以说PND会不会被ONE反超落到一个危险的境地就要看这一场的输赢了。
而这样的分数，离进入季后赛又实在是太过于遥远。
“好了，现在正式进入第二场的ban/pick环节！”短暂的中场休息环节过后，商讨完下一轮战术的两支队伍重新投入到比赛中。随着解说慷慨激昂的声音，BP界面出现在大屏幕上。“由红色方PND战队对战蓝色方的D3战队，目前由D3战队领先一分。”
季后赛失利无缘msi的D3战队并没有太大的人员变动：KeiSu、Fallen和Viance三个至关重要的核心都还在。经过了调整和休养，目前势头正足的D3在A组排第二，随时有可能超过第一的SBM。
过去的第一局比赛中，D3就像一辆铜墙铁壁的重装坦克从PND身上碾了过去，无比缓慢却又无比残酷，把所有的一切都毁灭殆尽，不留半点机会。
如果是春天的PND他们一定不会输，一定不会被打得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这样的念头肯定出现在了他们每一个人的脑海里。可是现在是夏天，他们也不再是春天时对一切都无所畏惧的他们了。
“左边草丛的眼消失了，SarieL如果继续保持这么激进的走位，那么很有可能会被抓……注意看，奥拉夫来了，没有被发现。他正在蹲，而卡牌的走位像是在勾引，卡牌快没蓝了，他在赌这个蚂蚱会不会上来。选牌，黄牌，蚂蚱的被动没了，完了，奥拉夫斧头丢到，开大上，这个蚂蚱基本上凶多吉少。”
即使交出了闪现也难逃被击杀的蚂蚱的尸体还躺在中塔下，与此同时，导播的镜头给到上路，经过一波对拼后，差一点就被剑姬单杀的天使正在回城，即使传送回线也逃不了亏一大波兵的命运。
接下来的事情发生得顺理成章，哪怕台下许多PND的粉丝都捂住嘴不忍心再看下去，连何鹄都没忍住侧过了眼，不肯接受PND被D3按在地上进行单方面的凌虐。三线爆炸，哪怕是一开始和对面均势五五开的下路，也在对面双传送的围攻下连同赶来支援的中上被打出好几个双杀三杀。
作为上一场的重演，所有东西甚至比第一局更加令人眼前一片黑暗。D3展现出了他们对PND绝对的智商和战术压制，从每处细节到整体的大局观，他们都是凌驾在PND之上的。
PND打得……非常愚蠢。
无法想象就是同一支队伍，同一个PND，在几周以前干脆利落的横扫过了同样的D3。
像是殊死一搏的赌徒一般开了大龙的PND被察觉赶来的D3在龙圈处围堵，做出了反抗的PND却敌不过大龙带来的削减双抗debuff和装备上的巨大差距，被打出了一波零换五，当中KeiSu差一点就拿下了夏季赛的第一个五杀。
现场充满了D3粉丝的欢呼和怒吼，而属于PND的部分则是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沉寂。甚至有的激进点的粉丝都直接拿起东西选择了离场，不愿意再看被单方面吊打的PND输下去。
但是留下来的人看到的东西更加令人心碎：D3正在靠PND的人来刷KDA（战损比）。故意不肯推掉PND主堡的D3一次次守在外面击杀不肯投降的PND的人让自己的数据看起来更加华丽。
成王败寇，他们不应该有太过激的反应。小屏幕上PND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再又一次被击杀后，屏幕陷入黑白的他们终于迎来了这一场的终结。
刷够了KDA的D3结束了这场对于PND来说漫长又黑暗比赛。
按照现有规则来说，他们并没有做错，KDA确实很重要，他们也没有违规，只能怪PND自己太菜，没有反击的实力。
他们在满场送给D3的欢呼和祝贺中黯然离场。经历了这样一场对于他们的自尊心几乎是毁灭性的糟糕比赛，阴霾笼罩着整个PND，让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
“已经够了。”何鹄徒劳地安慰着他们，说着没什么用的下次再战，却无法改变休息室里沉默绝望的氛围。“先回去，回去再好好总结。”
顾霖均看到祁瑞推门出去的身影，跟上去就看到他挫败又愤怒的一拳砸在走廊的墙上。
“我想赢。”
“可是我都快忘了怎么去赢。”
他听起来充满了自我怀疑和自我厌弃，似乎只差一点就要全盘崩溃。
“换替补吧。”
他抬起头，对同样追出来的阿七这样说道。
第67章 67
67
“换替补吧。”
回到基地后，祁瑞又跟阿七提出了这样的要求。这一次，顾霖均确定自己没听错，他确确实实说了要主动放弃首发地位这样的话。
他几乎都要大笑出声。如果在他见到祁瑞的第一天和最初几个月告诉他，有一天祁瑞会放弃他曾那么看重的首发地位，他一定会嘲笑那个人真是个傻逼，居然能说出这么蠢的话来。
“为什么？”
从最初的震惊里走出来，阿七皱着眉不赞同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因为我做不到。”他疲惫极了，仿佛无法再承受更多。“我不知道我能给我的队伍做什么，我很没用，同样的错误重演了那么多次都无法吸取教训，这样的我你还要继续给我机会吗？”
他停下来，固执地偏过头。
“我不敢相信。”阿七轻声说，暴风雨的前奏，比前几天更甚的怒火在平和的语调下堆积。“你居然这么轻易地就放弃了自己，在我们谁都没放弃你的现在，你就第一个放弃了自己。Rex，你知道你现在看起来有多么任性，多么无理取闹吗？”
“我知道。”
像个哭着闹着求关注的小孩子。祁瑞偏过头。他变成了他曾经最痛恨的这种人。
“你知道？”怒极反笑的阿七愈发咄咄逼人。“替补？你觉得小火会感谢你吗？他最崇拜的前辈因为输了一场常规赛就自动退出，将首发的位置让给他。这说出去要我们教练组怎么做，要连同何鹄在内的管理层怎么做人？你觉得小火能上来挽救你留下的烂摊子，你还真看得起他。那么我收回前言，这么玻璃心又这么脆弱的家伙真的不配和LCK那群家伙比，你开心了一点没有？”
“我很抱歉，我……”他停住，面对一个狂怒的教练似乎说什么都显得多余。“我让你的期待落空了，对不起。”
“你从来没这么伤我的心过。”阿七闭上眼，深呼吸一次。“我都不知道我是该朝你发火还是该嘲笑我自己。我知道赢很难，但是你不应该放弃，放弃你就什么都没了，至少再多尝试几次，求你了，Rex，你还年轻，你不该把这里当成你的终点……”
说到最后，他几乎是在恳求这名年轻的选手鼓起勇气，来面对前方的道路。
“够了。”这次出声的是顾霖均。他看不出是愤怒还是别的，至少脸上一片平静。他叫停了自己队伍中单和教练之间的争执，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你们都出去，我来跟他说。”他几乎是往外赶的把阿七、何鹄还有赶来充当背景板的高晓阳和小火都赶了出去。“都走远点，不许偷听。相信我，我会处理好。这是我的责任，我既然承担了就会做好。”
顾霖均知道，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不论是好还是坏，都应该由他们来亲自做个了断。
是的，了断。
他走到祁瑞面前，蹲下，让他们的视线保持同一高度。
祁瑞看起来迷茫极了，他自己也不一定好到哪里去，可是他起码知道自己该做的和不该做的。
“对不起。我们都不应该再逃避了，Rex。”
门被从他顾霖均这边反锁上，咯嚓一声响，也将室内的空气尽数冷却。
最初的几分钟他们谁都没用开口说话，沉默像雾气，安静的将他们笼罩，然后静静地等待着有谁能打破僵局。就在顾霖均准备开口前，他以为不会说话的祁瑞就先出声了。
“我们有什么好说的？Lin，我们就不能继续相安无事下去吗？”
他靠在沙发上，长得太长了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半闭的双眼。
“对不起。”顾霖均并没有因为他刺人的话语放弃。“我发现我做错了事，用错了方法。我不想再让这个错误继续下去了。”
“错误。”祁瑞仍旧没有正视他。“你想说什么是错误的？我们过去的关系还是你选择了我，这些都是你所说的错误吗？”
“这些都不是。”顾霖均察觉到自己有一点激动，放平了音调。“我从来不觉得和你在一起会是一个错误。”
他们不是来吵架或者纠缠这些没用意义的事情的。顾霖均凝视着窗玻璃上他们二人的倒影，镜中水月，苍白又虚无，轻轻一击就碎了。
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尽力维持的某种平衡已经被打破。“相安无事”对于他们之间没有完全被解决的那些东西来说永远都不可能。他早该知道，他们谁也无法真的忘记谁。
那么，他都干了些什么？
“那我们有什么可说的。”
祁瑞转过头来看他，仿佛在看另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我知道你很想去S6，我也会尽量不成为你的绊脚石，Lin，我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不要再说谎了，我想听你真正的想法。”
这样的话语恍若在镜花水月中投下了一块巨石，溅起无数水花，也终于打碎了所有虚无完满的假象。他们之间的裂痕远比旁人看到的要深，只不过他们一直以为放在那总有一天会愈合的。
“真正的想法？在输给SINCE时，不管多么不愿意承认，我们都是惨败。我们真的能赢过他们吗？我想，我连你都放弃了，再放弃对冠军的执着好像也没什么。”他兀自说着，说到最后竟然笑出声，长久以来堆积在心里的某些情绪在这一刻终于失去了控制。“这听起来好像很难，但是我发现并没有那么难，我们都没有那么坚定不移的心，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不论我有多么不想，多么不舍得，只要忍一下就好了。”
曾经将他留在这里的两样东西都化为了一缕轻烟，他从未如此困惑过。
——你知道的，让我留在这里的，只有冠军……还有你。
他过去说过的话语已然成为了一个魔咒，但束缚的不仅仅是顾霖均，还有他自己。
“我真的恨过你。”即便他的声音很轻，轻到只要一点点干扰就能消散不见，可在顾霖均听来，依旧那么清晰响亮。“凭什么只有你一个人能看起来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不想和你做朋友，我任性，又固执，我发现退让并不是我的风格。但是你看起来并不在乎。”
说到最后竟然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迅速地抬起手擦了一下发烫的眼角，是干燥的，他在以为对方看不见的地方长舒一口气。
“我以为你并不在意，或者说至少你并不后悔。你甚至告诉我，你要和我做朋友。看起来就像是只有我一个人在承受着这些东西，你不在乎，已经能开始新的生活。你在赛场上表现得越好我就越恨你，越恨你又越觉得这样是没道理的。我们都应该走出昨天的阴影，只有我一个人做不到，这太可怜了。”
他很少这样长篇大论的叙述自己是怎样想的，甚至还有点语无伦次。在他们的关系还在维持的那几个月里，他即使是直率的，却也是孩子气的。
“我后悔了。”就在祁瑞还没反应过来的那一刻，顾霖均就又一次走到他身前，蹲下，将他紧紧地抱住，即使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