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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道要在他手底下走一百招原是再容易不过,但想阿舍罗的五祖拳虽不能伤他,但劲力猛恶,他就算以守为主,也要耗去不少内力,他两位师兄的功夫只要有一人与安西相若,他便闯不过去。
这时二人翻翻滚滚已拆了二三十招。五祖拳讲究劲从足生,发之于腰,以腰带肩,以肩带臂,集腿、腰、肩、臂之力,传之于拳、掌之中。仙道几次算准阿舍罗后招,要抢先一步埋伏在途中,等他自投罗网,但阿舍罗功力淳厚之极,一旦发现危机,立即以纯阳内力以硬碰硬,仙道不愿耗损内力,只得撤手。几次下来,阿舍罗不禁对他另眼相看,心中暗暗称奇:”这人是什么路道?怎的我要使什么招数他全知道?”
仙道瞧他眼神便暗叫”不妙”,他打定主意要在这仗中尽量减少内力耗损,不愿引起他斗志,当下假装手忙脚乱,似乎渐渐只有招架之功。
阿舍罗心地质朴,又少临敌经验,见仙道不过十六七岁年纪,况且相貌堂堂,一脸正气,观之便令人生有好感,哪会想到这个少年看起来一脸纯良,心里边鬼点子一大堆。他初时见他几招,隐隐起了敌忾之意,但之后仙道招式突然疲软,他也不想这中间是否有诈,只当他内力不济,便也不忍心用力太大伤他。但五祖拳的威力全在劲力上,招式却是普通,他自削己劲,便是助敌之威。
仙道瞧出这和尚无心伤他,趁其不备,忽然脚下使开乱砍柴步法,向阿舍罗双脚一阵乱踩。五祖拳发劲既是起自双足,他攻其根本,阿舍罗如何不慌?加上这个累得气喘吁吁的少年突然间施展出神妙步法,闹了他个措手不及。他趁一口劲尚在胸口,急忙贯于双臂,左钩掌,右推掌,一招无常打门,要逼开仙道。
这招他使了十成功力,也不是要打伤仙道,只是要暂时逼开他,自己好重新敛劲。哪知仙道眼见掌至,似乎是吓得呆了,既不后跃躲闪,也不举手招架,阿舍罗心地慈善,绝不忍打死他,当即硬生生地收住双掌。本来,他只须掌力旁带,便可消了掌劲,但他太缺临敌经验,又怕伤人,因此硬收回双掌,一股劲力反冲,胸口刹那间如翻江倒海般郁闷难言。更令他郁闷的是,自己掌力刚收,那个吓呆了的仙道忽然一掌轻飘飘地按在自己胸口,笑道:”承让。”不待他回过气来开口,他已跃到迦罗面前。
迦罗哼了一声,道:”公子武艺高强,却为何故意不以真功夫与我三师弟放对?还利用他仁善之心倒攻于他,虽胜不武,非我辈中人。”仙道笑道:”良马深藏若贾,不到关键时刻,不露真相。兵贵巧谋,不贵蛮力。大师这么说,是不忿在下轻易胜了第一仗呢,还是当真不知胜负之道?”
这时阿舍罗缓过气来,向仙道道:”这仗是施主胜了,施主心思灵巧,非老衲所及,只是施主刚才也未免大胆,你怎知老衲定不会出手打你?”仙道见他被自己巧计打败后仍是一脸谦冲,对他颇有好感,道:”大师在在下势弱之时不趁虚而入,自然也不会落井下石,全力对付一个不还手的人。在下便是利用了大师的慈悲心肠,侥幸过了一关,大师不责怪在下,还坦然认输,胸襟气度,真让在下折服。”说着眼角瞄向迦罗,意思是:你比你这个输了便怪人的二师兄强多了。”
阿舍罗不知他话中有话,还道他全是真心,忙谦逊了几句,退在一旁。迦罗却心中不乐。
仙道道:”大师,你要考在下什么?”
'Senru/All'纵横天下(十三)闯三关定许三生(3)
迦罗抽出一根禅杖,仙道以为他要和自己比兵刃,哪知他以杖划地,笔直地在草地上划了一条长线,青草向两边翻开,便似一条细长的犁沟。他划完一道,又在其旁数尺划第二道,并列地划了十九道沟后,转个方向,垂直于这十九道沟又划了十九道。纵横十九道线,三百六十一个交叉点,正是一副棋盘。
仙道在他划到第三条沟时便隐约猜到他用意,见他似是毫不在意,随手而划,地上青草便一一向旁让道,且每一道沟都中规中矩,便用尺规比照而划,也划不到这般工整,心想此人内力深厚,远在阿舍罗之上。他若单同自己比试下棋,他自不惧他,就怕他另有诡计。
迦罗划完棋盘后冲仙道道:”贫僧的题目便是想与你在这草坪上下一盘棋,你若能赢我,这关便算过。”仙道道:”不知大师想用何物作棋子?”迦罗微微一笑,道:”你我。”
仙道一愣,旁观众人也均不解他是何用意。
迦罗拍手叫来几名小僮,都是他带上山来的弟子,早已照他吩咐准备好了纸墨笔砚。荫绿堂前唯一一张石桌已被安西击碎,此刻一张竹篱编成的长几放在原石桌位上,一名小僮将一张白纸铺在几上,提笔沾墨,在纸上迅速画了张棋盘,然后停笔等待迦罗示意。
迦罗道:”公子聪明多识,机变无双,若似常人般比试下棋,贫僧一来怕棋艺拙劣,贻笑大方,二来也怕有辱公子才能,是以苦思一宿,想出了个妙法,既考公子棋艺,又考公子记性。”仙道道:”愿闻其详。”迦罗道:”这法子说难也不难,你我二人各充当一方棋子,贫僧虚长几岁,便任黑方,公子任白方。到时我先跃到棋盘上一处,算落了一枚黑子,公子也跃上,算落一枚白子,然后我再跃开下第二枚黑子,如此继续。条件是:你我二人于曾落子之处均不能留下任何脚印或标记以供识别。”他未说完,樱木已忍不住跳了起来,道:”二师伯,你这不成,不留下标记,你们怎知先前曾下过哪几处?万一重复怎么办?这这不是乱来么?”
仙道看了看对纸执笔的小僮,却已明他用意,道:”我们走过的棋子这位小兄弟都会一一画于纸上,以便到最后定输赢;如若我二人中有一人重复踩在自己或对方曾下过的棋位上,也算是输,对吧?”迦罗点头笑道:”不错。”心道:”这种下法我在十年前便想了出来,与人练了无数遍,到现在虽仍不能记全全部三百六十一招,但总比你这小娃娃强吧,你再聪明,也顶多记到一半,一百八十招后,你定会混淆方位。”见众人听了自己的话后均目露诧异之色,虽然出家人要摈弃七情六欲,脸上仍忍不住露出得意之色,似已胜券在握。
仙道见了却暗暗冷笑,心道:”你若要比武,我功力不若,要胜你大是不易,偏偏附庸风雅,要和我下什么棋,便是盲棋又怎样?左右不过三百六十一子,三百六十一招,就算棋盘再大个两、三倍,我又怎会记不住?老和尚坐井观天,今日便让你见识见识你家公子的手段。”
仙道平日杂务颇多,琴棋书画均有涉猎,旁的也罢了,毕竟他忙于武学与政务,年纪又轻,再怎样聪明,所学也不过皮毛。惟下棋一道,最讲究悟性,有的人十岁便成国手,有的从小学起,到了七老八十棋艺仍不过平平。仙道学会围棋基本法则后,不三四日功夫,已把教他的师父抛到了九霄云外。此后他虽殊少练习,但兴至时偶尔找高手下一局,棋艺非但没退步,反而大有长进。他知棋场便如战场,他近年来屡次参于军务,又读了大量兵书,因此棋艺自然而然跟着进步了。
迦罗自以为这种不在棋盘上落子、全凭记性下盲棋的法子是他独创,怎知仙道与牧绅一十二三岁时便常以此比试记性。两人背对棋盘,各自叫出落棋方位,由宫人执子代下,初时二人各有胜负,到后来牧便渐渐不是仙道对手。仙道离海南去投无极门前,棋艺在当时国内已无对手。迦罗昨日与安西对奕时他曾于旁瞄了几眼,也不见有甚妙处,是以迦罗要与他以此法比下棋,他是求之不得。
樱木跑到流川身边推了推他,轻声道:”他行么?要不我们想个法子帮帮他?”流川摇摇头,他虽从未学过下棋,但瞧迦罗神色也知他出的题目不好解,然他对仙道极具信心,嘴上不承认,心中却一直把他作为自己的目标,想这和尚再厉害,仙道也一定有办法对付他,何必作弊?万一被发现,仙道定要大大不快,是以拒绝。樱木原已想到了个作弊的好法子,盼在流川面前一展身手,好让他对自己感戴之下也明白一件事:他的本事总比不过自己,谁知他竟不要,不禁有些失望,道:”你不怕他输么?二师伯可能有鬼。”流川道:”他不会输。”樱木嗤了一声,心中说不出的难过,轻轻骂了声”臭仙道”,流川专心于仙道的一举一动,也未听见。
这时迦罗已在棋盘上跳了两下,占住先手,仙道在右上角的星位上站住后,轻轻一跃,又落到左下角的星位。木暮在旁噫了一声,道:”对角星。”
安西点头道:”不错。这是海南华光道长先创的围棋布局法,专门用以对付坚实的小目布局。”木暮道:”弟子久闻对角星布局的大名,却从未见过,师父,你看它真比小目厉害么?”安西道:”对角星的星位可以不守角,能不受限制地向两边展开,大大加快了布局速度,仙道将先手让于二师兄,便布了对角星以求快速夺回先机,你看,你二师伯也在占星位了,他也是想加快布局速度,保住先机。”木暮是安西所有弟子中最喜文厌武的,平日经常陪师父下棋,对此道也颇为着迷。只是平日与安西对奕,步步稳妥,总要到二三十招后,才展开剧烈一点的地盘争夺战,但仙道与迦罗对奕,一开始便短兵交接,厮杀的异常激烈,他看得兴奋之余又觉不解,忍不住问:”师父,依你看,哪种布局更厉害些?”安西道:”对角星易于将战局导向激烈,但不易形成大的势力,不过也不能一概而论,围棋之道,布局虽重要,胜负还得看个人的决策应变能力。”
流川一边听安西与木暮的对话,一边观看战局。迦罗在边角连续几招妙着后一个大意,被仙道从两边连续打吃,闹了个手忙脚乱。众人这时已看不明白二人在闹什么,纷纷围到竹几边,看小僮画的棋谱:实心黑圆代表迦罗,空心黑圆代表仙道,被提的子便用红墨在上打个大叉。
众人见迦罗在边境逐渐失势,而仙道不慌不忙,以坚持取地的定式着法,逐步侵消迦罗之势,步调平稳有序。迦罗额上开始渗出冷汗,落子越来越慢,但他一跳之后,仙道却想也不想地跟着跳跃落地,神态闲雅,还不忘时常向一边的流川露个笑脸,高低之势简直一目了然。
仙道在第二十九招上一补,迦罗一咬牙,连续九招,以下边实地作代价,形成对中间仙道所下白子的围攻之势,显是寄希望于中盘攻白取利,以补边境失利。众人见二人在空空的草地棋盘上你来我往,纵横跳跃,便如一般人下棋时无异,心中都暗暗钦佩。
仙道见迦罗主动放弃下边边界,想这人倒不是毫无决断,一味逞勇之徒,微微一笑,往元位边一跳,形成虎口。迦罗一惊,原先推算好的十七八步棋被他这么一搅,全不管用了,自己反而面临抉择:若继续攻击仙道中盘,恐难奏效,一旦落后让仙道在下边再补一手,则他实地落后;若就此放弃,则自己刚才放弃的下边地界等于白送了人,又不甘心,悄立半晌,狠心抛下自己一方棋子不管,抢去阻拦仙道,要和他胡乱纠缠一番,不让他轻易连通上边的白棋。
仙道心道:”下不赢就混赖么?可是你占的方位又怎能阻我连通?”正向预定方位一跃,忽觉一阵劲风扑面而来,心中一凛,半空中无可借力,眼见下落之处是对方黑子所占方位,连忙身子半倾,往旁一扑,这下虽双手着地,颇为狼狈,下的子也完全莫名其妙,正所谓”废招”,但总算避免了踩上对方棋子,全盘皆输的厄运。
他手一撑地,立即借力翻了过来,拍拍双手,向迦罗笑道:”大师嫌这样下棋不过瘾,还要考较考较在下的内功么?妙极。也不怕大师见怪,大师刚才指责在下以巧计赢了阿舍罗大师后,在下还奇怪:这样的人真懂得下棋么?看来大师也是良马,故意深藏不露,出其不意地给了在下这么一击,在下险些举手投降,果真高明之极。比赛就是要这样才有意思。”
迦罗脸上一红,心中却暗暗警惕:”这人年纪虽轻,棋艺却比我高明多了,记性也好,为人不骄不躁,大是劲敌。也是我刚才过于托大,现在看来,不用武不行。”
仙道虽下了一招废着,但他棋艺比之迦罗高明太多,不久就抢得先机。迦罗甩开长袖,以内力阻挡他,他便以牙还牙,用内力抵挡。他的内力比之迦罗自是大大不及,好在并非当真比武过招,迦罗发力不是要伤他,而是要阻挡他落到想落的方位,仙道运起玄微神功,还不难阻挡。挡得几下后,他看出机妙,明明要在右上方九三路落一子的,偏偏向左侧跃去,引来迦罗掌力时只需用四五成功力消他来势,防他伤己便成,迦罗却被他虚虚实实弄得头晕目眩,加上一心二用,渐渐连棋路也看不清了。
到一百二十三招上,仙道故意卖个破绽,不补成打劫活,让迦罗用三手棋打劫吃掉他几枚白子,再突然反扑,连着三招占尽便宜,第一百四十五招起,连续五子,连通了上界白棋。至此为止,全局尽在仙道掌握之中,迦罗便再有能耐,也难以扳回劣势。
安西、木暮等看着棋谱上惊心动魄的厮杀抢夺,目眩神驰之余,暗暗摇头,安西已把目光投向大师兄那迦叶。
场上迦罗也知败局已定,他虽痴迷于棋,到底不是心中只有胜负之人,起初对仙道略微不满,待见到他棋艺如此高明后,这点不满早就散去,反而对他颇为佩服,暗暗存了个向他请教的念头。
这时他已记不清棋盘上到底哪些下过子,哪些没下过,又有哪些是自己下的,哪些是仙道下的,正想一笑认输,却见仙道正得意洋洋地看着流川,满眼温柔之色,心下一凛,暗道:”胜负又算什么?如此一个大好青年,我须得让他迷途知返才行。”想到这,突然厉声道:”我这局反正输了,你也别想赢!”说着摆动双掌,纵身向仙道扑去。
仙道本见他焦头烂额,已有服输之意,怎知他会突然爆起攻击自己,眼见他从空扑落,如飞天将军一般,势道猛恶无比,自己前后左右皆已有子占位,退到别路却又不及,当下狠一狠心,凝气于掌,硬接下迦罗这凌空一扑。以他内力,攻击迦罗尚自不足,但如全力防守,即便受伤,也不会太重,但他昨日受了安西用尽全力的一掌,伤势只是暂时隐藏起来,尚未治愈,适才与阿舍罗一番比试,虽耗力不多,却也牵动了内息,在抵引迦罗内力时体内便感隐隐不适,这时又受他凌厉无伦的正面一击,有如雪上加霜,内息突然决口,山洪爆发般在体内乱窜,他眼前一黑,险些昏去。迦罗也觉不妙,忙撤力落地,急问道:”你没事吧?唉,你干么不躲?贫僧又不是真心要伤你。”说着来到他身边,要为他治疗。
仙道试着运了运内力,觉得自己虽受重伤,却还可坚持一会儿,当下推开迦罗伸过来的手道:”不碍事。”见流川在一边脸色苍白地看着他,向他微微一笑让他放心,又冲迦罗道,”大师,你踩到我的棋了,这关在下算是过了,对不对?”迦罗连连点头,道:”公子棋艺胜我百倍,贫僧甘拜下风,只是你的伤”仙道却已遥向那迦叶道:”如此,便请那迦叶大师赐教吧。”
他此言一出,众人俱是大惊,眼见他受了迦罗一掌后已自脸色恍白,站也站不稳,如何还能与那迦叶动手?但见他一脸坚毅,又似并非玩笑。赤木等心中原对他很是厌恶,这时见了也不禁暗暗折服,木暮心软,已是眼眶含泪,暗盼师父就此饶了仙道,允他带流川离开。
流川知仙道外表随便,内里却极为傲气,他既已决心如此,自己若拦阻他,那是当众怀疑他能力,伤他自尊了,是以极力忍住不去拉回他,却已四肢发冷,不断打颤,心中暗暗懊悔:”早知如此,我也不必上山来确认师父病情了,带着他远走高飞,岂不干净?省得他又为我受这许多苦。”懊悔虽懊悔,仍是坚信仙道不会输。
那迦叶本来一直闭目盘腿坐在地上,仙道过来后,他睁开眼睛向他点点头,道:”公子请坐。”仙道不知他闹什么玄虚,心中烦恶,极盼他快些出下题目,再过片刻自己怕要支撑不住,但外表上仍是一派镇定,微笑在他对面盘膝而坐。
那迦叶忽然开口道:”从前有一个人,一天晚上对他的儿子说,明天你和我一块去一个地方,我要去索取一些东西。儿子听后,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