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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历史原因，国内有一段时间，是艺术性占主导地位的。在体制改革之后，电视和电影都开始了磕磕绊绊的商业化尝试，导致了一段时间沉寂。”
“如今电影界，艺术导演们放不下身段接地气，反而骂观众看不懂；电视圈则相反，热衷炒作、以造雷为看点的媚俗作品吸引眼球，甚至变成了标志性品牌。艺术性和商业性在相互角力。和发达国家的成熟影视业相比，要找到两者兼顾的平衡点，国内影视圈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舒旷的嘴“O”了起来，鼓掌鼓掌。
“咳！父亲很早就察觉到了这种趋势，一直在思考着表演艺术的未来。所以十年前，当发现我弟的表演天赋之后，他答应了小叔的邀请，让我弟进入演艺圈。这是一种尝试，甚至可以说是赌博，他希望看到，在严格的艺术教育背景下，在新时代成长起来的青年演员，不至于在高塔上无人赏识，也能够抵抗娱乐圈的种种浮躁混乱，成为兼具艺术性和商业性的典范。”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沈伯父真是高瞻远瞩。”
“他对我弟寄予厚望，非同一般，比对这做大哥的还关注。”
“那也是因为你是不需要别人担心的人嘛。”
乍然受了一顶高帽，沈执愣了一下。
“咳！所以呢，如果我弟弟身上出现了作风问题，我父亲将会由多么痛心，你能想象得到吗？因为这证明他赌错了，将小儿子送上了错误的道路，甚至付出了给他留下长期心理阴影的代价，却还是输给了演艺圈的腐蚀。”
“在美国那件事，并不是伯父的错……”
“但做父母的心就是那样，会求全责备。假如我弟走上歪路，他们的愧疚感将会更甚。我当年之所以进现在这个行业，多少也是为了保护年幼的弟弟，希望他远离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舒旷想起自家的家长，颇有感触地点头：“我爸也是思前想后，有你们的保证，才点头答应我当演员的。他也是怕我走错路。”
沈执精神一振，觉得形势大好。
“像是吸毒、滥交、同性恋，这都是他们老一辈绝不愿看到的，一旦事发，父子绝交也不是不可能。”
他在“同性恋”三个字上故意加了点重音，果然引起了舒旷的注意。
“同性恋？我觉得还好吧，就是一种生活方式。我不anti…gay的。不过老人家不能接受也很正常。”
在沈执听来，这个回答不太令人满意。
“其他的我都不太担心，但这同性恋问题却不一样，圈里不少人觉得没什么大不了，我弟也可能受他们影响。你觉得他会跟男的……在一起吗？”
舒旷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摇头：“我看他跟谁都不亲近。”
“跟你就很亲近。”
“哈哈哈哈，这个你放心，我俩没问题的。”
“你保证？”
沈执的表情严肃得好像有但凡一丝一毫的玩笑都会被立刻斩断一样，舒旷不由得也正色。
原来今天特意找他谈话，还故意扯了这么一大堆听起来让人晕乎乎的东西，就是为了问这个？
舒旷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就为了这种根本没进过他考虑范围的没影子的事，用得着大费周章地作那么一大笔铺垫吗？
“我明白了，是不是有人说什么了？又有什么莫名其妙的谣言了？”
先前沈携一定是听说什么了，为了避嫌，所以才主动地疏远他冷落他。
“到底是谁在嚼舌根，不觉得无聊吗？”
“是不是谣言，首先要问你们自己。”
“当然是了！我跟沈携行得正站得直！”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他多少了解舒旷的个性，一诺千金，决不食言。
沈携说自己失恋了，沈执自然认为是告白失败，更自然而然地认为舒旷知道沈携的心意。
心知肚明，却还是斩钉截铁地说没有这回事，按照沈携的理解，那就是在表明态度。
甚至他有些欣赏舒旷的态度。既然无心，那就给出明确的拒绝，比贪图对方的照顾而吊着对方的胃口要好多了。
他满意地离开。
舒旷却是摸不着头脑：上了一堂演讲课，连个总结陈词也没有，就这么结束了？我还想再问问谣言的事呢，沈携到底是不是因为这个躲着我啊？
第175章 第 175 章
“艺术性决定着演艺圈的生，商业性决定着演艺圈的存。”
听舒旷没事的时候就一个人在那儿振振有词自言自语，方桐奇怪了。
“念叨什么呢？”
小杨还在养伤，目前舒旷身边没有助理，方桐只好临时担起这个重任来，随舒旷一起到了《灵探追凶》的片场。
男二已经定下了徐逸致。除了曝光度外，对他来说，这个角色还有另外的意义。如果片酬顺利到位，就可以大大缓解他的生活压力，至少一整年都不用愁了。
另外两个人选中，洛森表示假期另有进修安排。不过，这小子自己悄悄跟舒旷透露了，他之所以没接，是因为觉得徐逸致更需要这笔钱。
刘寄语那边，据说是还不想这么早出道；考虑到他是数学系的高材生，这种选择也合乎常理。
人选确定，舒旷一出院，拍摄就紧锣密鼓地开始了。毕竟，一部电视剧从开拍到杀青，每一天燃烧的都是经费，拖得越久成本就越高，所以重拍开始得越早越好。
方桐全程跟随舒旷，还有一个任务，就是观察他的复原情况，特别是要监督他乖乖地远离高难度动作，免得伤情又反复。
工作身体要照顾，思想上的包袱也要解决。见艺人若有所思，他当然要来当知心大哥哥。
舒旷眼睛一亮，方桐的阅历见识比自己高，请他参详参详在适合不过。
“这是那天沈执跟我说的话……”
原来他出院之后又把那段对话琢磨了一遍，还是觉得不对劲，怀疑里边是不是还有什么深意。
方桐一听也来兴趣了；沈执在业界是出了名的人精，能把公司发展成演艺联盟五常之一的人物特意找上门来单独谈话，一句话有二层甚至多层意思都是可能的。
他催着舒旷转述出来，末了自己却皱着眉头歪着嘴不说话。
“怎样怎样？”
猜测了半晌，他摇头：“依我看，还真没有什么深意，就是为了让你老实交代问题，故意先说一大串绕晕你。”
“……这些大道理难道是胡乱诹出来忽悠我的？”
“这个嘛，不同人站在不同的层次不同的立场上，看到的东西都不一样，他的这番分析也不无道理……”
“那你觉得呢？影响演艺圈生死存亡的关键。”
方桐耸耸肩：“我？我觉得就是国家。国家安定和平，经济发展，老百姓有钱花在娱乐上，就有我们的一口饭吃。要是国家动乱，还谈什么娱乐圈？”
舒旷立刻觉得这话说得也很有道理。
方桐笑了：“你钻这牛角尖干嘛？咸吃萝卜淡操心。等你混得久了，自然也能总结出自己的道理来。”
舒旷一想也对，顿时没了劲头，人瘫倒在沙滩椅上不动了。
“行了别装死了，有个消息要跟你说。”
舒旷坐起来：“是不是跟交流会有关？”
方桐奇了：“平常你不是对这种消息最不敏感吗？”
“休息的时候大家都在聊这个。”
也难怪演员们会关心。
“交流会”的全称是中美表演艺术交流会，是演员工会领会文化体制改革精神，为促进国内外表演艺术相互交流相互借鉴，增进中美两国演员的友谊，等等等等，联合美国电影艺术学院（AMPA）的演员协会，举办的首届国际交流盛会。
出席这么一次交流活动，意味着同美国电影工业的顶尖团体挂上了钩，意味着同美国最高电影奖项挂上了钩，其含金量可想而知；可谓一席难求。
消息甫一对外公布，立刻引起了媒体和业界的广泛关注；新闻业者预计，交流会举办当天，是会上新闻联播的；政府要借此对外界表明其继续深化文改的意向和决心。
一时间，演员、工作室和经纪公司都在四处活动，想尽办法争取一个名额。
不过，消息灵通的人，早在数月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这个活动；交流会的大部分出席人员，也已经内定。
沈携和雎微楼都是早期知情人，也是内定出席人员；雎微楼答应沈携的请求时试探性提出的条件，就是沈携退出交流会。他没想到沈携只是些微迟疑，完全不讨价还价，就答应了下来。
当时他认为是舒旷的分量压倒了交流会所致，不过从沈携最近轻轻松松参演了好莱坞大片来看，也许这次交流会的价值对他来说也没有外界所认为的那么高。
作为演艺联盟常任理事之一的神州公司也早就收到了消息。哪怕知道舒旷希望渺茫，方桐也为自己的艺人做了争取；无奈资历和实力排在舒旷前面的演员太多。
“除了去做翻译之外，我实在想不出能让你混进去的方法。”
舒旷也没怎么失落。从同事朋友们的讨论中他早就知道这一个席位有多难得。
“对了，沈携是一定会去的吧？”
“具体名单只有演员工会知道，不过他应该是十拿九稳。”
舒旷又瘫回沙滩椅装死：“要是能跟他一起去多好。”
“等过个几年说不定就行了。看势头这个交流会打算每年举办一次，机会很多。”
但是，方桐在心里补充，到时候它的价值，可就远远比不上这一届了。
舒旷“哦”了一声，问：“既然不是这个，那你要说的消息是？”
“你可以考中级演员了。”
“咦？”舒旷眨了眨眼睛，“还要考这个？”
自从考完初级，跨过成为正式演员的准入门槛之后，舒旷就完全把等级考试这回事给忘了。等级考试的成绩可以作为实力高低的参考，但在娱乐圈，选角时候要考虑的从来不只是实力；粉丝更不会特别去在意偶像的等级。
“确实，演艺圈里等级高的演员混得比等级低的演员更惨的比比皆是。大部分去参加中级和高级考试的，都是剧团的人，为了评职称用的……咳，你知道职称吗？”
费了一番口舌给外来和尚念了本地的经，方桐继续解释。
“但也不都是这样。因为央演和国戏都有规定，要参加它们的高级进修班，必须先通过中级演员考试。”
央演和国戏被称为明星摇篮；而它们的高级进修班，则是明星梦工厂！
“本来中级考试的报名条件里有一个限制，必需有三年以上表演经验。不用数了，你才出道一年。所以我帮你弄到了证明，反正你现在已经够三年了。”
“啊？”
“怎么办到的你也不用问了……其实你在美国剧团里待了那么久，实际上也够了。只不过我们没法跨海去找一个国外的地下剧团开证明，就算开了，演员工会认不认也不一定，只好用点迂回手段了。”
舒旷皱眉想了想，最终还是点点头。
“那我这就开始做考试的准备。”
他还记得自己考初级的经验教训，临时抱佛脚，要不是运气不错碰上了热心解释的秋眸，根本过了不了关。这回可不能像上次那样了。
“这个嘛，”方桐不在意地摆摆手，“这次考不上也不要紧，但一定要去考。”
“哈？”
第176章 第 176 章
“你刚签我们公司那会儿，培训课上我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舒旷诚实地摇头。
“……公司将会对你的形象进行定向塑造，除了演戏之外，很可能在面对公众时，你也需要扮演特定角色。这个都不记得？”
“哦！早提醒我就记得了。我当时听了觉得有点不舒服，可是后来也没见你提什么特别要求，就给忘了。”
方桐得意地点头：“那是我业务技能好，不然怎么会是金牌？”
最开始的经纪人，就是一个中介，只负责牵线搭桥。随着信息时代来临，符号消费逐渐兴盛，经纪人开始意识到，要给艺人进行“包装”。有个小品《如此包装》反映的就是这种朴素的想法。那时候的“包装”是简单粗暴的，只停留在表面的，穿件喇叭裤就是时尚，吹个头发就是有范，衣服贴点亮片就是潮流，说句哈喽就是高端。
现在的包装则不同，全方位多角度深入，包含艺人的个人背景、性格特质、从业规划等一整套方案，外在的穿着打扮只是这套方案的一个方面。
举个例子，假如对这个艺人的定位是“新古乐”，那么不是有家学渊源就是自小对汉学感兴趣，大学专业与汉学相关最好，即便不相关，也要专门请老师上过课。平时言谈应该是温雅含蓄，谦让有礼，淡定从容，偶尔引经据典——但不能掉书袋，反而有故意炫耀之嫌，有失古意。至于歌曲，词嘛，唐诗宋词都不在考虑范围内，以乐府为宜，诗经最佳，现代人填的“古风”词那是绝对看不上眼的；曲子则按照宫商角徵羽来，流行歌的调式那是不能用的，否则即便编曲用了笛子古筝，那也不过是古风pop，绝不是什么古乐。平常不能太抛头露面，绝不会参加什么拼盘演唱会，自己开的也不能叫演唱会，要叫音乐会。场面清一色的汉朝以前的服饰，要是有一件褙子那就是失败。“最受欢迎歌手”“人气偶像”这样的形容词绝对不能沾边，百度百科里最好只有文化推广大使、音乐家协会会员、古文朗诵学者一类的头衔。并且一定要和日本、韩国、新加坡、台湾这几个自称或据称是汉学“正宗”血脉的国家或地区的学者合作过。至于穿着打扮，配合着带点复古元素就好。
如此一整套的下来，才是完整的现代式包装。
至于艺人真实的自我，躲在他或她的私生活里；大众消费的只是一个被创造出来的符号。这个符号甚至不需要是一个实际存在的人——最典型的例子是日本的二次元虚拟歌手。
这样的包装也绝对不是盲目的，而是对市场有精准定位的；像是日本的大型偶像团体，人数甚至有几十个，经纪公司苦心孤诣地对团体中所有的人进行了细分，只要是能符号化的特质，就加以放大、重复、强调，即便是在博客的讲的一句话也要讲究；与特质相悖的部分，则必须要隐藏。
这样的包装，除非本身就是虚拟人物，否则必定会出现艺人的自我与其公众形象之间的错位。所以好的经纪人，必然是依照艺人自身的特质为依据，来打造其公众形象的。
方桐从一开始就给舒旷量身定制好了一套方案，并且一直在按这个路子走，但舒旷本人却丝毫没有察觉，这种手段可说是相当高明。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舒旷本身特质鲜明，不需要太多改造。所谓当明星的料子，并不只是好脸孔好演技或好声音；对于方桐来说，假如一个艺人，能让他稍一接触，就立刻在脑海里勾勒出此人以某种形象获得公众关注和喜好的画面来，那就是个好料子。在他看来，舒旷就是这样的人。
“阳光，正面，励志。”
这是方桐给他的形象标签。当然，还有一些更细节的东西，不过反正说了舒旷也不会在意。
“所以你一定要考中级。”
舒旷明白了：“因为要励志？”
“不错，不断努力提高自己的演技，哪怕遇到挫折也决不气馁，这是你的形象。”
“所以就算没考上也不要紧？”
“没有挫折地一路升上去，那是学霸，是天才，哪里励志得起来？”
舒旷皱眉了：“也就是说我考不过反而更好？”
“可以这么说，不过不用刻意失败，”方桐颇有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那是火候不到的经纪人才会做的要求。你考不上固然好，就算考得上了，今后也会有别的挫折在等着你的。”
“……”
“你那什么眼神？人的一生哪可能没有个跌倒的，不是现在也是以后，我犯得着让你假摔吗？当然，只要措施得当，就可以让跌倒发生在特定时间，只造成特定伤害。这你就不用操心了。”
既然方桐已经发话，舒旷就一门心思地朝通过考试努力了。
不懂就多问。徐逸致是专业院校的学生，对考试的事相对清楚；在话剧团见习时候认识的朋友这时候也能发挥作用。
本来他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沈携，不过两人都是在片场，拍摄时一般都关机，又有接近十二个小时的时差，通话就不方便了。
“依你现在的水平，假如能够发挥出来，表演部分不是问题。”徐逸致说。
中级考试的难度大致上对应着第二境界，拥有特有状态的演员基本上都能获得通过。舒旷的Cacodemonia唯一的问题就是不稳定，但一旦能够进入，连徐逸致也无法用自己的状态对抗，只能处于他的控制之下。
“科学文化常识部分……只能靠恶补了。”
一听到又有笔试，舒旷就特想装尸体。
沈携从美国回来的时候，舒旷拍戏以外的时间就花在徐逸致弄来的历年真题上了，早把沈执那次谈话给忘到天际了。
“你说一个演员考试还要考这些干啥。演得好不就行了吗？”
听着舒旷的抱怨，沈携轻轻微笑。
“演员最重要的的确是演戏，不过只会演戏的人却不是演员，最多是个戏子。”
舒旷愣了一愣，点头：“你说的没错。”
一个令人尊敬的演员，首先一定是一个令人尊敬的人。
从专业的角度来说，真正有血肉有内涵的角色，要靠演员的学识和思想才撑得起。
从社会性的角度来说，身为公众人物，也需要展现出个人素质来。那些在微博上有数十数百万粉丝，却转发没有常识的谣言的明星，除了误导粉丝造成负面影响，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