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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政久寒一听,心中不爽,但又不能朝着儿子发作,只得生生地憋了下来,他抱着宝辰,沉默地看着江上船来船去。
宝辰则是靠在宗政久寒身上,偷偷摸了摸自己的心口,烦闷的感觉还没有消失,它堵在心脏中,一会儿像是一团棉花,让他透不过气来,一会儿又像是根鱼刺,惹得他有些发疼。为什么听见父王说要给自己找侍妾的时候,他会有这样奇怪的感觉呢?仿佛……父王不要自己了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宝辰终是没忍住,撅着小嘴,泄愤似的一把抓住了宗政久寒胸口的衣襟,愤懑道:“父王为什么突然提给宝辰找女人的事情?”
宗政久寒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猛地听宝辰这么问,老脸一红,一时间竟然没能说出话来,也幸亏这夜色遮掩,不然堂堂的摄政王会脸红,可不是件光彩而值得炫耀的事情!
见他不回话,宝辰莫名其妙地更加生气,重重地拍了他的胸膛一下,喊道:“父王是不要宝辰了?急着把宝辰推到别人那里去!还是说,嫌宝辰碍眼了?”
“怎会!”宗政久寒的否认脱口而出,他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组织语言,一边又将有些激动的儿子抱好,安抚道:“好了好了,是父王不好,宝辰才十三岁,父王不该尽提女人的事情。”
宝辰嘟了嘟嘴,不说话,扭过头去,用后脑勺面对良国尊贵的男人。
见此,宗政久寒不由失笑,将儿子抱得更紧,他开心地想,儿子还小,还是很依赖自己的,所以他暂时还不用担心那些不长眼的女人会把儿子勾走。
因爱迷了眼,遮了心的摄政王似乎忘记了,宝辰的身体只有十三岁,可按皇甫宸的年纪来说,可只比他小两岁罢了,哪里小了?
“爷,王丞相家的画舫就在前边呢。”何湘突然走回来,弯腰这样说道。
宗政久寒闻言,微微挑起了右眉,黑眸中看不清任何情绪,他对宝辰说道:“宝辰觉得,王翰在这里做什么?”
“做什么?”宝辰嗤笑了一声,果然被宗政久寒引开了注意力,重新把小脸对准了他的父王,嘲讽道:“王丞相可是好本事。前两年,长子才娶了大公主做了那尊贵的驸马爷,现在就想着小儿子的婚事了。”
今日正是二公主回京的日子,王翰大概是求了皇太后的恩典,摆宴请了二公主,给他儿子相亲来了,他还真想一家出两个驸马爷不成?
二公主名叫宗政木月,是二皇子宗政绵德的双胞妹妹,这可是当年庄妃娘娘为良国皇室生的龙凤胎。龙凤呈祥,古来少有,那时候先皇是狠狠地高兴了一把呢。
宝辰突然从宗政久寒的身上站起来,他笑了一声,回头道:“爷可好奇着,我这位二姐姐,她的模样,是不是和二哥一样呢!”说着,他以拳击掌,兴高采烈地带着李毅走下了画舫,登上了一艘小船,朝着前面的华船而去。
“王爷……?”何湘见宗政久寒没有动作,不禁轻喊了一声。
“由他。”宗政久寒起身将搭在躺椅上的袍子递给了何湘,道:“你跟上去,将袍子给他披上,别让他受了寒。”这几年,各种灵丹妙药,珍贵补品,流水似的给宝辰填着,可他的身子骨却一直养不太好,为了这个,每到冬天,宗政久寒就有些神经紧张,生怕一丝寒风进了他宝贝儿子的体。
这种类似相亲的场合,可不适合他宗政久寒,一个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到场,反倒是他这素来顽皮的小世子去闹闹场,会更妥当。
何湘一听,明白了王爷的意思,忙点了点头,下了船跟了上去。
王翰王丞相的长子名叫王帆,现任兵部侍郎,是长公主宗政金月的驸马。长公主乃皇太后所出,是当今圣上的胞姐,身份尊贵。两人一成亲,王家和皇太后穆氏一族便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
而现在,王翰又企图让小儿子王粲迎娶二公主宗政木月,让一个王氏家族出两位驸马,这心,可大得没边了。
宝辰踏上王家这贴金描画的大船,唇边的笑意渐渐加深。
以前,他打心里认为自己始终是南平国人,所以对于良国内部的权力斗争并不在意,反而有种看好戏的心思在里头。可随着时间的漂移,他对宗政久寒愈加的珍视,所以他也开始关注起了皇室斗争,礼亲王,和亲王,王翰,穆远,这些名字时常出现在他的密报之中,并通过隐秘的方式传递给了宗政久寒。
“世子光临,真是蓬荜生辉!”王翰的肌肉似乎有些抽筋,他笑得很僵硬,对着走上来的宝辰弯腰拱了拱手。
王翰如今年逾四十,家中长子事业有成,婚姻和顺,独女又嫁给了一个叫西凉的邻邦小国的国主,他自己更是位高权重,正该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只可惜,他生不逢时,偏偏他侍奉的主子,也就是先皇死得太早,没能多罩他几年。
前些年宗政久寒虽然远在边疆,但也参与朝政,影响着朝堂走向,和王翰也经常是政见不和的,先皇一死,新皇年幼,他自然就是宗政久寒重点打压的对象了,这六年过去,他还能继续在丞相的位子上坐着,真是运气了。
宝辰见王翰满脸不自在,就乐呵呵一笑,挥挥手,颇为随意道:“王相爷总爱说这些客套话,爷在你这里,可没客气过啊。”
是啊,您的确没客气过!王翰觉得自己的脸快要绷不住笑脸了,特别是看着宝辰身后的何湘,更是心火猛烧。宗政久寒想让他的亲信何湘上丞相之位,已经是朝堂众臣皆知的事情,王翰看着何湘,几乎有吃其血肉的冲动了。
“少爷。”何湘追上楼后,对着王翰非常友好的笑了笑,然后双手将袍子抖开,披在了宝辰的肩膀上,道:“少爷这样出来,受了寒,王爷生气了,骂得还不是咱们这些做奴才的?”
宝辰看了王翰一眼,勾唇道:“能被父王骂,也是种福气,有些人,还得不到呢。”
是啊,摄政王愿意骂,至少还不会动手杀。何湘听出了话外音,无声地扯了扯唇,笑了。而王翰则是黑了脸,再也保持不住笑脸。
李毅抓抓后脑勺,表示听不懂这些花花肠子说的话,他只是站在风口为宝辰挡住寒风。
直到王翰引着宝辰等人率先进了门后,宝辰边走,边低声对何湘道:“不知宝辰何时才能喊一声,何相爷呢……”
“那要看王爷的意思。”何湘笑呵呵地说着,怎么看怎么像一只老狐狸。
“这样吗……”宝辰摸摸何湘给他披上的袍子,又道:“那你说,我去求父王,有用吗?”
“你在王爷那的一句话,可是胜过千军万马。”何湘笑着回答,这句话在别人听来可能有些夸张,可他自己却明白,这一点也不夸张,宗政久寒将这个少年放在了心尖上,自然比那千军万马重要数倍了。
“那,爷就回去和父王说说这事儿吧。”宝辰敛了敛笑容,跨进了木质的门槛,迎面而来的暖气和酒气,让他微微蹙眉。
坐在主位的,是一身红色宫装的女人,她的脸被桌前的酒菜蒙了一层白气,让宝辰看不真切。不过他知道,这女人应该就是宗政绵德的胞妹,宗政木月了。先皇驾崩后,她就请旨去了武夷山的清明庵,为她父皇守孝,这一守便是六年。
王翰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哈哈笑着对那红裙女人道:“公主殿下,这位就是摄政王世子,您的堂弟。世子殿下,这是二公主。”
宝辰只听见那女人冷淡地应了一声,然后用一种比寒冬腊月更冷的声音说道:“本宫时常在信中看二皇兄提及你,宝辰。”
“呵呵,是这样吗?”宝辰愣了愣,突然灿烂地笑起来,他走了过去,一边说道:“那大抵绝不是什么好话。二姐姐可别被他骗了去,宝辰可是十足十的好人!”他走近一瞧,白色雾气之后,是一张与宗政绵德极为相似的脸,同样的艳丽妖娆,却给人以不可侵犯的冷肃之感。
宗政木月穿着红色宫装,颈上围着白色的狐狸围脖,不施粉黛的面部蒙着一丝寒霜,紧抿的双唇因为沾了酒水而添了一丝娇艳。
宝辰看了一眼,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这是个绝色美人,又是一国公主,想来才情也绝不会差。
宗政木月转头看向宝辰,愣了一会,她本以为会看到一个油腔滑调的纨绔小子,却不想,竟是个可爱伶俐,还带着孩童一样的稚嫩的少年。他的笑容很灿烂,并不怎么真诚,却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她偏头,颔首不语,表现出一贯的冷淡和疏离。
被安排坐在她另一侧的王粲皱着眉,心中有些着恼,一方面为这个公主。方才无论他怎么百般讨好宗政木月,也不见她多搭理自己一下,油盐不进的就好像她不是个女人一样,难不成,她在清明庵待了几年,心也跟着皈依佛门了不成?另一方面,也为宝辰的到来,他们王家人,向来不喜欢宝辰,确切地说,是忌惮宝辰,因为宝辰的身后,有个站在万人之上的父王。
“二姐姐原是今日回京?正好,我家的画舫就在后边,二姐姐和宝辰一起游湖吧,父王也在呢。”宝辰一说,在场的几人就脸色突变了,很明显,宝辰这是来搅局的。
宗政木月早就厌烦了这些人,要不是答应了母妃,她绝不会来王家,和王粲见面的!听宝辰这么说,她微微思索,便道:“既是皇叔的意思,木月岂敢不从。”说完,她便起身朝着王翰道了别。
宝辰听着,嘴巴都快抽歪了,她哪只耳朵听到说是宗政久寒的意思?这女人,也是个能瞎掰的啊!
“宝辰。”宫装女子转身,柔美的裙角却滑开了冷冽的弧度。
“啊,来了。”宝辰假咳一声,又对脸色铁青的王翰道:“相爷不必相送,本世子这就走了。”
王翰笑呵呵地点点头,将宝辰等人送出门后,他看着昏暗的湖水上远去的小船,忍不住爆了粗口:“混账小子!相送个屁!老子还十八相送呢!”
王粲听他父亲骂人,心中的气愤和失落似乎找到了宣泄口,对着湖面也是一顿臭骂。
这边王氏父子气得双手发抖,要不是能力不允许,恐怕早就冲上去掐死宝辰这个专门坏人好事的二世祖了。
而那一边,宗政木月跟着宝辰进了画舫,与宗政久寒说了不到五句话就告辞了。毕竟,两个性子既冷又闷的人,是不太可能有什么话题的。
宝辰主动跟着宗政木月出了船舱,要送她一程,这巴结讨好的劲儿,看得宗政久寒直皱眉。
“何湘,二公主的样貌不错?”宝辰两人出门后,船舱骤然安静了下来,良久,宗政久寒握着双拳端坐在太师椅上,这样问道。
何湘自然知道他家王爷心里在想什么,不就是怕宝辰会喜欢上宗政木月嘛,他暗暗翻了个白眼,实话实说道:“二公主的容貌与二殿下的极为相似,都是一等一的姿色。”他说完,就有点想抽自己嘴巴子,妄自评论皇族公主的相貌,他这简直是在找死……
“那你说,宝辰会喜欢二公主吗?”宗政久寒可知道,那臭小子最爱看的便是绝色美人,方才就对宗政木月殷勤得不得了!这样一想,他心中又酸又气,重重地哼了一声。
何湘很想说会,不过见他家王爷的脸色非常阴沉,于是识趣地回答道:“那应该是不会的。毕竟,二公主的年纪比宝辰要大,再者,宝辰还小,尚不懂这些情爱之事。”
宗政久寒抿唇不语,半响才松开了嘴角,一颗担忧的心终于颤巍巍地落了地。的确,他的宝辰才十三岁,这种嫁娶之事,谈论得还过早,过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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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此为入V第一章,有些忐忑的说~
检查了两遍,啊不知道还有没有错别字,电脑重装以后,错别字真是数不胜数!
PS:无聊一提,今天在群里聊天的时候,有个人说她把上本文的女主名字不小心搬到了新文里面,我汗,我也怕这事儿……
正文 050◆ 父王迟迟归
从船舱走下来,直到宗政木月要跨上小船离去的时候,宝辰突然拉住了宗政木月的左手。
宗政木月双目瞳孔一缩,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退后了一步,冷淡道:“何事?”她心下懊恼,抿了抿薄唇,握紧了双拳。六年的悠闲时光竟然让她忘记了什么叫做警惕,只希望这个传闻中顽劣不堪的小世子并不会注意到那种细节问题才好。
宝辰愣了一会儿,他有些僵硬地动了动触碰过宗政木月手的手掌,然后咽了咽口水。
她不是女人!不,是他不是女人!
宝辰的脑海中只剩下了这样一句话!
原本他会去拉宗政木月,只是因为船边有个凸起的木条,他怕宗政木月没注意到会绊倒,这才想去制止她,可没想到,却是发现了这个惊天秘密!
他的医术素来不错,单凭触摸他人的手骨便能分辨出那人的性别和年龄。而刚刚,他触摸到的那双手,明显不是一个女人的手!
宝辰抬头看着月色中,站得笔直,将慌乱压制在心中的清冷之人,好半响,终于嘴角一抽,非常之遗憾地摇了摇头。
宗政木月见他这般,心中有些举棋不定,不知该如果做,所以面对宝辰突然的靠近,他也只是后退了半步。
“二姐姐……”宝辰特意将“姐姐”二字咬的很重,他奸邪一笑,带着说不出的欠扁劲儿:“二姐姐这几年混迹武夷山清明庵,定是乐不思蜀吧……”他低声说着,跟在两人身后的奴仆并不能听清楚他们的对话。
清明庵都是一群俏尼姑,这宗政木月又是个男人,即使那时候还是个小少年,但也应该过得很是滋润吧……宝辰承认,他想歪了,哈哈。
宗政木月似乎是听出了宝辰的意思,暗暗吸口气,顺着并不明显的月光,他看清了这一张令他咬牙切齿的小脸。清秀有余的五官,艳丽无双的笑容,这就是良国摄政王,战神宗政久寒的小世子。
“你这是什么意思?”即使猜到了一些,宗政木月还是准备垂死挣扎一番。
“二姐姐是明白人,莫要说蠢话。”宝辰咯咯一笑,突然觉得良国皇室的这些绕绕弯弯还真是有趣得紧。
一双龙凤胎,却其实是庄太妃李氏的一出“保子之计”。双生子并不是什么太稀奇的事情,可皇室,却从来不会,也不允许出现双生子。后宫嫔妃若是生出了一对双生子,那么这两个儿子中,一定有一个会被秘密处死。
而李氏,一个纤弱的女人,却凭借着她们李家一族的势力和自己的聪敏,硬是将双生子,说成了双生龙凤,将一双儿子牢牢地保护了下来。
这就是母亲吗?
宝辰这样想着,突然觉得心中烦闷极了。为什么别人的母亲总是无时无刻不在爱护着自己的儿女,而他的母亲,却想方设法地要除掉自己呢?
宝辰握紧了双拳,他自认为没有做过对不起他母后的事情,而母后的那一杯毒酒,葬送了他皇甫宸的一条性命,从那以后,他和她,便已再无关系。或者说,只剩下了一层关系,那就是杀父之仇,不可不报!
“二姐姐慢走,宝辰就不远送了。”宝辰将同样沉默的宗政木月送到岸边交给那些宫里的太监宫女以后,不再逗留,利落地转身要走。
“你--”宗政木月不知道为什么,方才还意气风发的宝辰,突然沉寂了下来,仿佛全身都染上了一层剥不去甩不掉的悲伤和狠厉。这样的情感,并不像是一个从小备受宠爱的小世子身上会存在的。
宝辰的身形顿了顿,再次正对着宗政木月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平常的表情,挂上了玩世不恭的淡笑,他勾唇道:“二姐姐,有一个好母亲。”说完,他直接跳上了漂浮在水中的小船,渐渐消失在了昏黄的江面上。
宗政木月皱眉,一双靓丽的黑眸中闪烁着阴沉的光芒,他知道,宝辰已经知道了他的秘密,知道了他不是一个女人的秘密。
突然,一只皓白的大手按上了宗政木月的肩膀,只听身侧人这样说道:“没关系,宝儿知道了也无碍的。”
“宝儿?”宗政木月转身,看着一身大红锦袍,有着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容颜的双胞哥哥,宗政绵德。
“啊,是啊。”宗政绵德平静地扭头看向江面,远处,一艘华丽的画舫正悠悠地随波摇晃,“我没告诉你吗,他对我,很重要。”方才看宗政木月的表情,他就知道,很可能,这人已经在盘算着如何将宝辰杀了灭口了。
“怎样的重要?”宗政木月斜了宗政绵德一眼,有些嘲讽地问道。
宗政绵德默了半响,咧嘴一笑道:“你又没喜欢过人,说了你也不知道啊。”
“……我以为,宗政宝辰从里到外都是一个男人。并且,他是你的堂弟。”宗政木月听到这样的回答,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能开口讽刺过去。
宗政绵德耸耸肩,转身离开,只留下了一句“如果他是女人,我还会如此隐忍吗?”
是啊,如果宝辰不是男人,如果宝辰不是摄政王世子,他宗政绵德还会这样躲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