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不过想也知道这是大事,就是皇帝也不会一念之间做出决定来。他摩挲着信纸,问那递消息的暗卫:“你们王爷还有别的话没有?”
暗卫觉着奇怪,这信写了洋洋洒洒的三页,还能有什么:“没有。”
“那你早些回去吧。”在林沫看来,围场是个危险的地儿,“就说我备了梨花白,等他归来同饮。”
送走水溶家的暗卫,他才整理了衣袖,把誊抄好的账本子锁起来,出户部赴约。最近他负责的事情不多,这些有关山西旧账的本子索性自己誊抄,连陈也俊也不假手。倒是陈也俊那儿,他临走特意说了一通:“和周家结亲,对你来说没有坏处,你若是还有别的意思,不如趁早说开了。”陈也俊心里也懊悔得很,只道:“是我糊涂,险些辜负先生、师娘好意,更叫母亲伤心,这事原是我高攀,若是周大人能原谅我,算是我三辈子的造化。”林沫这才放心,还给他指了路:“你在户部做事,固然稳妥又贴心,我敢说几个员外郎里你是最有出息的,只是京城里的情况你也知道,不说户部,多少翰林院的还眼巴巴地等个差事,要我说,你要是能外放,还是抓紧了些。”
陈也俊也明白他说的是实话,心里头到底是叹了一声——他到底不是科举进仕的,这路子走得就要比别人艰难些,只是外放若能做出些什么政绩来,倒也是出路。便千恩外谢地应了,回去筹备婚事不提。林沫也安安心心地坐着,等王子腾过来。
虽说早有水溶提醒,但王相真的找上门来的时候,林沫还是有些吃惊。他印象里的王子腾是个还算聪明的人物,否则也不会三家皆退,唯他做到了内阁学士。现在眼看着方检要倒,多少人在争着内阁首辅的位子,他倒是掺和进荣国府的乱事里头去了?
王子腾倒是客气,先谢过了静娴年前收留凤姐的举动:“那丫头被我父亲宠坏了,年前那事,谁对谁错也说不清楚,只是若非郡君护着,王家女儿的名声到底有碍。”
林沫心道,王家出了王夫人那样的姑太太,倒是指望名声好听呢。不过王子腾到底是丞相,他是要给人面子的:“大人客气,当时我不自量力,要去北边干点事业,郡君那几日也多亏琏二嫂子照应着,是我该谢二嫂子才是。”
王子腾知道他的性子,若是接着客气,林沫又该装不知道他的来意了,还是直截了当道:“陛下没几日就要回了。想是林大人也听说了,宝玉现下还疯疯癫癫的。这孩子在我看来,是养坏了,傻与不傻都那个样子。只是到底是自家外甥,便是宁愿他疯傻着也不愿他有什么闪失的。”
林沫懒洋洋地回道:“王大人放心,我也不过是父母生的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人,便是有什么奇遇,一次两次也罢了,说我什么镇宅通鬼的,都是以讹传讹罢了。何况我弃医多年,真论起治病救人的买卖,还不一定比得上我家药铺里一个小小的伙计呢。究竟宝玉如何,还是太医院的太医,或者说是哪里的得道高僧能救,我是没法插话的。”
王子腾听了这话,明白林沫是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心里虽说有些遗憾,但也明白,如此已经是最好了。林沫同荣国府关系算不上好,甚至曾经闹得撕破脸皮对簿公堂,如今不落井下石,就得夸声不愧是正人君子了,也只得起身道谢。
“大人原不用这般劳碌的。”林沫半真半假地劝道。
王子腾苦笑:“能有什么办法。”他不是林沫,他早前升官,虽说有自己努力,到底还是四家在后头托着,现下是甩不开挣不脱了。到底还问了一声:“现在户部催债催的挺紧,可是出了什么大事?”其他人家倒罢了,史家说是一门双侯,偏偏欠了不少,现在一家子过得苦哈哈的。
林沫奇道:“没出什么事——可是当年跟太宗皇帝打下的条子,该是十年前就好还了。”人家都拖账拖了十几年了,还不许债主催一催?非得等到国库空了才能要钱?
他回答得理直气壮又理所当然,让一直沉浸在旧例的王子腾一愣,说不出话来。
可是还有别的话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是不识字的市井顽童都知道的道理。
史家的事到底还有回转的余地,不过是变卖些家当还清楚账目就是了,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宝玉。
王子腾以为,只要没什么人插手,宝玉应当是能留下条命来的。
对皇帝看来,甄宝玉还是贾宝玉,都没什么关系,横竖都是弃子。虽然此举定会让皇上彻底地厌弃贾家,但也是没办法的事了。撑的过一时是一时吧。
说到底,他从九省检点的任上赶赴京城时心里就有数了,明面上升了官,实际上丢了实职兵权,说到底,也就他们家那些人觉得自己是体面了。若他还在九省检点的位子上,何至于同现在似的,自己亲自求爷爷告奶奶也没个搭理的人。想当初,可是连王家的女眷都能管些事的。
林沫客客气气地目送王子腾上了马,才钻进了自家的车子,脑子里转了一圈,哑声道:“直接回吧。”
他今儿个得空吃些热乎的东西,本想着瑞文口味同自己差不多,可以一起来尝尝新鲜——都是这样的出身,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倒是想尝尝野味了,不过仔细想想,再怎么被忽视,瑞文也是王府公子,他贸贸然地把人接出来,乱了规矩不说,若是叫瑞文因此被韩王、韩王妃疑上,他可就罪过大了。
待回了家里,天还亮堂,他随口问了一侯妃在做什么,便命聆歌把桌子摆到了园子里去:“到溱沚去,正好今天没有风,那里也凉快,我吃热和点。”
溱沚正在园子的正中央,是池子里头的一块小地儿,却是人工的——乃是一块难得平滑漂亮的大石头,得踩着布好的石块路儿走过去,或者乘船去才好。地方也不大,只够摆一张桌子,坐三五好友罢了,好在他今儿个吃饭也用不着人服侍,自己烫着吃也好。只是到了地方,竟发现静娴也在那儿坐着,还替他烧好了锅子。
“这是?”
“老爷还真是,吃个豆腐也能吃出这样的花样来。这样的天吃锅子,也就你一个人不怕热了。”静娴嘴上这么说,手里却没闲着。
锅底是昨儿个熬了一夜的小雄鸡汤,把油都撇了干净,还添了几片人参,算是大补之物,确实用来烫凉性的豆腐的,尤其这豆腐还是绿豆做的,细嫩柔滑,比外头买得更软些,旁边是一碟子加了秦椒沫的老陈醋,这醋昨儿晚上泡了一夜的蒜末儿,问得出辣味蒜香同鲜酸味,格外地开胃。
林沫许是打小因为身子的缘故,吃得格外清淡,等自立门户了,口味就愈发地重些,好在静娴同他算是同乡,倒也能跟着吃一两口,若是黛玉在,只能坐得远远的笑话他活似个贪吃虫子。
“和惠公主来的时候,妹妹大约能回来一趟。她如今身份不同,当时的屋子是不能睡了,器物用具都不合她身份。不过燕子坊我还留着,她的性子,是愿意回那儿坐坐的。我琢磨着她的新屋还是要在园子里的,到时候我搬出来去你院子里住几天就是。”静娴挖了一勺豆腐,蘸了酱吃了一口,小声嘟哝道,“皇后娘娘问了两次呢,说你教导崇安王辛苦,赏了我一匣子珠子——你教皇孙念书出什么差错了?”皇后可不是一句话说两遍的人。
林沫苦笑道:“是嫌我偏心,或者是嫌我不够偏心呢。”
秦王两个嫡子,次子年纪小些,还在吕王妃膝下承欢,齐王的庶长子烨尧亦在上书房里头,他生母是皇后亲自选的侧妃,出身不俗,人也有几分伶俐,只是林沫看那孩子不过庶出,却被宠出了几分邪气,连看崇安王都隐着几分轻蔑,心里不大喜欢,看他与其他学生并无二样。倒是花霖身份尊贵,勤奋好学,亦从不生事,叫他十分喜欢。又有瑞文更与他有一份濡慕之情,格外关照罢了。
皇后嘛,要么是不喜欢他偏疼瑞文,要么是疑惑他为何不帮衬着烨尧罢。他对瑞文的疼惜,果真成了这孩子的新的负担?
能有什么办法。
喜欢谁不喜欢谁,还能是别人能决定的?连他自己都决定不来。
静娴也没想到这一层,听了这话沉默了片刻,又把修朗学说话的乐事拿出来说了一通,瞅见太阳落山,天时渐冷,二人又都吃出了一身味儿,各自回房沐浴歇息不提。
第229章
皇帝本来也不是个好打猎的人;他从小武艺不算精通;不如兄弟们得太上皇喜欢;带去的几个儿子也就燕王的骑射像点样子;手底下人吹捧的时候不必脸红害臊。都是兴致缺缺的。加上京城虽然大事没有,小事却不断;本来也就是出来散心,告诉祖宗他们还没忘记武艺的,时候到了;半点没留恋地班师回朝了。
三王率群臣相迎,秦王打头;齐王楚王随后;皇孙之中,未有崇安王有爵有份位出席;其他的皆跟着府上王妃聚在太后宫里,等着皇上见完朝臣回后宫赴宴。原都是一块儿读书耍乐的堂兄弟,也唯有这时候才分得出差距来,还格外醒目。偏人家是太上皇养的,尊贵得理所当然。
齐王不是没个想法,只是连皇后都私底下骂他:“花霖是谁养的?烨尧是谁养的?都是陛下的亲孙儿不假,总得分个嫡庶,要是王妃侧妃养的都没个区别,那你同燕王调个个儿,你可愿意?有空琢磨这些,不若回去同王妃生一个,再不济,把烨尧养到王妃名下,同我啰嗦做什么!”原先觉得大儿子子嗣不丰,现下才觉得小儿子没有嫡子才叫麻烦。但她虽然是妇道人家,也明白太子只有一个的道理,两个都是她儿子,可是太子只得一个人做。
不过是老三还是老五,对她来说都没有差别,只要是她的儿子就行。
她还不至于蠢到觉得自己能在立太子这样大的事情上插话。该说的,该做的,十几年来都做完说完了,如今全凭儿子自己的造化。若说没有当上太子的那个就觉得自己可怜,真正可怜的兄弟连王爷都没当上,混得还不如老七甚至瑞文呢。老天爷可从来没许诺过对每个人都公平。
但老五这么偏着侧妃庶子也不是个办法,忠顺王当初那么得势,为庶子请封世子都能被皇帝压下去,她还不至于天真地以为老三老五兄弟和睦,互相关照有加。现在崇安王已经封了,老三只要不出什么大褶子,估计是要成大事了,她心里想着,要是真定了,得想法子断了老五的痴心妄想才是。
崇安王小小年纪的,穿得圆滚滚的,眉目清秀,比他父亲老实平淡的长相出色得多,就是皇帝也忍不住多捏了他几把,问:“最近书念得怎么样?”花霖扬起脸来,回了一声:“孙儿不敢辜负皇祖父疼爱。”
“勤勉方好,一会儿问你先生去。”皇帝笑了一声,祖孙合乐。
皇家也主张个抱孙不抱子,花霖是正儿八经的嫡孙,模样生得也好,老人家未免多心疼些,就是一向爹不疼娘不爱,连皇帝都觉得丢脸的瑞文,被林沫拾掇拾掇,去了一身缩头缩脑的坏习惯,竟也是个白净孩子,看着还不赖。说到底,王公贵家的孩子,就是五官平凡些,这样的吃穿教养,总不至于太差。他倒是不慌听儿子们汇报,先叫孙儿们依次上来行礼,又叫水游把两个小孙女儿留皇后那儿住两天,末了还有些遗憾。林沫家的修航满月以后,被静娴抱进宫一次给皇后谢恩,可惜只皇后见着了,说是雪白雪白的,小小年纪已经看出生得格外好,同泰隐小时候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可惜他竟没能见着。
罢了,等孩子再大一些,就是皇后也没法见着他了。
当年小八自己还是个小孩儿呢,一眨眼地,连儿子都有了。
他能活下来,实在是太好了。
到了后宫,先去给太上皇、太后请安,又亲自服饰太上皇喝了汤药,见老圣人精神头还好,皇帝也甚是欣慰,父子二人打过年后一同出现的场合愈发地少了,难得二圣同至。后宫一派和乐、吴贵妃、贾贵妃是照例缺席的,太后、皇后领着几个公主、王妃坐了首席,从韩王妃起,先在婆婆面前夹了两筷子菜,方才坐下。吕王妃又有了身子,太后瞧着也高兴:“老三家的注意些,这鸡汤端去给秦王妃,双身子呢。”
“正要求母后做主呢。今年不是小选,三爷府上人少了些,张妹妹也有了身子,伺候三爷的人越发地不多,想求着母后开恩,给三爷选几个伶俐温顺些的。”吕王妃笑嘻嘻地,秦王府人是少了些,四个侧妃,一个庶妃,加上服侍过能记下名字来的,也就数十人而已。就是燕王也比他多些。
当祖母、母亲的,不管自己是看着丈夫身边的侧室心烦,总是乐见儿媳妇大方的。吕王妃自己怀着身子,还如此贤惠,皇后自然眉开眼笑:“宗室里还有好些年轻后生屋里还没放人呢,总得先紧着他们,不过你既然开了口,我也不能太小气,还有大选呢,你倒不必着急。好好养自己的身子就是。”
黛玉迅速地抬头看了一眼吕王妃,又低下脑袋去喝汤。林沫成婚那日她就见过吕王妃,只觉得将门虎女,果真气度不凡,就是凤姐也没那样的明艳逼人,只是这才几年,当年冰冷得如同天山雪水的静娴成了温柔可亲的嫂嫂,而吕王妃——
罢了,连凤姐那样的都妥协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她心里想着大哥说的,容嘉答应了不纳妾、屋里不放人,“她要是委屈了你,你只管回来,我揍他去”,忽然间无比庆幸。
宫里头热闹了一晚上,第二天上朝就是要查皇子们的功课了,皇帝把三个儿子递过去的折子都批了一通,只水淯说的那事,实在难登大雅之堂,父子几个私下说说罢了。
王子腾原想着,这事实在是万无一失,不论是甄宝玉还是贾宝玉,可能在皇帝眼里都是连名字都记不住的小喽啰,贾宝玉的情形,连太医院钟院判都断了是真疯,皇帝总不能真叫一个傻子出去丢人现眼。何况先头他都打点好了,大多数人跟林沫似的,就算不肯帮忙,至少不会出言阻挠。
可惜他却没料到,赵王嗤笑了起来:“老六出的这是什么主意?你忘了甄家因为什么流放的?那样的人家的儿子,你敢送到茜雪国去,还是正儿八经的王夫?何况,他现在是什么身份呢,趁着曹大人在你问问,脱了奴籍没有?”
他这么一说,皇帝也想了起来。
甄应嘉所犯之过,最严重的应当是卖官同包庇私盐,然而最让皇帝膈应的,却是他私换贡品,这人眼里能有皇帝?更别说民知甄家富足而不知帝王威仪了。简直是和起兵谋反一样的罪过。茜雪国虽然是女人当家,但女王的王夫也是能在朝堂上占据一席之地的,这也是为什么当初皇帝想派个不成器的去——实在怕折了个聪明能干的臣子,甚至是做了他人的嫁衣。毕竟,茜雪国这块硬骨头,打不死又摁不下。
甄家胆子如此之大,他们家的儿子,送到茜雪国去?
的确如水游所说,不像样子!
水淯本就是个胆儿小的,蹬得就跪下了:“父皇恕罪,儿子思量不周,出了馊主意。”
水游懒洋洋地:“也就老六你老实,还把这事当事,自己绞尽脑汁地出主意。荣国府那位我是见过的,他清醒着跟傻着其实没什么区别,不是说还能走能跑能说话?”
他这话一出,就是王子腾都不禁怀疑,自己外甥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赵王爷。自打席家出了事,水游就一直闷着脑袋做事,轻易不说话的。结果一开口,就是这么恶劣的评价,虽说赵王从来就不是个圆滑的人,也不注意给别人留余地,但像今天这样当着大家伙儿的面把人踩脚底下的时候还是不多见。
“老六起来。”皇帝冷笑了一声,“戴权,着人拟旨,封贾宝玉为三等轻车都尉,赐婚他与扶摇翁主。”
“诺。”
王子腾背后冷汗直冒,心道,旨意一下,事成定局,就是贾宝玉现在死了,只怕尸骨都得被扶摇翁主带回去。
他们送出去的钱财、舍下的面子、欠下的人情都是其次,宝玉这次是真真完了!
当夜,水汲的拜帖送到了北静王府上。
“见呗,你们不是十几年的好友,他在低谷时候就一起饮酒望月来着?”林沫笑嘻嘻地穿上外衫,“遥隔千里路,供赏一轮月?要我说,王爷你下回还是雇个人给你写这种句子的好,我二弟七八岁就比你会哄人了。”
水溶蹬了他一脚:“你不能轻些?当我和你一般大呢。”又骂了一声,“那些说你君子如风的真该来瞧瞧你现在这副模样,女人都没你会醋。”刚说完就觉得腰上一阵酸麻,林沫顺手一掐:“我怎么了?”
水溶皱眉看去,却见年轻又意气风发的情人肤色雪白如纸,难得眼角染了些绯色,竟有些绮丽了,咬牙道:“你好得很!”
“其实我一点都不好。”林沫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怪小气的。你见客人去,我去求你府上管事给我安排个客房。”
这人实在是——好生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