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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娇见到父亲这般模样,知道今日是他算大帐的日子,万万不能去打搅,没得办法只好乖巧地蹲到一边,自己玩儿拼图去了。
这拼图极大,是纣皇特别制作的,本是给她两个皇兄殷郊、殷洪。等这两皇子将拼图玩腻了,便被纣皇赶出了宫门,而今废物利用,自然落到了小公主的手中。
殷娇年幼,毕竟不比两位皇子,因此得了这份拼图至今也不能拼凑出一个齐整的角落。小娃儿又是玩性极大、记性偏小,没得一分钟就将怀里的兔子放在了一边,不去管它。
那突然意识到问题的九尾狐紧跟在殷娇身后而来,见到纣皇正在盘账,不敢将自己的怀疑禀告给他,只敢自己动手想将那白白的兔子捉走,却是刚要下手一只五爪金龙已经扑到它手边,张牙舞爪地不让它轻举妄动。
这五爪金龙本是金甲的战宠,因为龙是王者的象征,为免给金甲带来麻烦,因此一直留在纣皇身边,护卫在他左右。九尾狐见到这金龙,立即明白纣皇已经将一切看在眼底有了判断。九尾狐不敢忤逆纣皇心意,因此又如来时一般默默地退出了内殿。
那纣皇拨了小半日算珠子总算将账务清理出来,这才有空来理会三公主殷娇。
殷娇正着迷手上玩具,忽然听到父皇在唤自己,愣了愣,想到今日所来何事,立即丢了拼图,一溜烟跑到内殿门口将开溜至此的白兔抱住,而后凑到她父皇大腿边上,谄媚地将白兔捧到头上,与他来看:“父皇请看,女儿天资纵横,已将灰灰养成白色!”
纣皇捏住白兔后颈拎了起来放在面前,与这呆呆的连嘴巴都不知道动一下的红眼兔子对视了一眼,心下暗叹一声“女儿怎地如此白痴”,方才对殷娇道:“你这白兔子分明是从父皇的寝宫中得来的,哪里是那只灰不溜丢的丑兔子?”
殷娇闻言,嘴一撅,用手指住白兔,道:“女儿不管,女儿就想要这只兔子!”
殷娇哪里知道,她父皇其实并不能十分肯定这兔子就是他寝宫里的那只,因此刚刚不过是诈一诈她。小丫头不比她父皇老奸巨猾,因此着了他的道。纣皇得了殷娇回答,当真头疼不已——那伯邑考是何等通透之辈?哪里还能看不出他特意伪装出来的假象?日后为了保守住这秘密,他少不得又要将伯邑考禁锢在自己身边,多费心思去封锁住他不让他有机会对外传播消息去!
片刻之间纣皇已是转过许多念头,却是不动声色。又见殷娇故作娇憨实则耍赖的行径,被女儿无意间“坑”了一把的纣皇终究觉得心头不舒坦,因而坏心立显,故作温和地问她道:“那你是不要那只灰兔了?”见殷娇点头,立即朝殿外吩咐道:“爱妃速派人去吩咐厨房,将公主养的那只兔子宰了炖汤,给爱妃补身!”
那九尾狐因为殷娇被纣皇惩罚了许多次,早就有了怨言,而今能将她的宠物炖了做汤,哪有不愿意?立即答应了一声,将这件事情吩咐给了自己妹妹雉鸡精去做。
殷娇听到父皇要将自己养了多日的宠物宰杀掉,却没有半分难过,依旧只是用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纣皇手中的白兔。
自从入了内殿,伯邑考便立即明白那九尾狐根本就是纣皇布下迷惑西岐的一根钉子,而那申公豹也是纣皇吩咐来救助自己一命的。
而今,因为九尾狐三番两次帮助西岐,为西岐通风报信,西岐朝廷已经采信了它当初的说辞,对它有了信任,岂能料到这妖精竟是对女娲娘娘圣旨阳奉阴违,诓骗于他西岐的?
至于纣皇为何出尔反尔,要大费周章地明里杀他,暗里又叫申公豹来搭救,伯邑考一时之间想不明白,只能暗猜他是不是又想从自己这里下手,再弄出一个“九尾狐”来骗取西岐的信任!
他心头正是百般纠结、懊恼不已,不想又见到这般情景,不由得心寒,觉得殷娇这女娃儿个性十分可怕,看似娇憨可爱,实则狠心凶残,与她父皇简直如出一辙!又想到纣皇立即就要将自己送给这个残忍的小丫头,伯邑考登时挣扎了起来,妄图从这对父女手中逃脱。
却听到殷娇卖乖道:“父皇现在可将白白赐予女儿了么?”
伯邑考闻言心下咯噔一声,正要道一声休矣,那纣皇却将他放在了桌上,而后慈爱地摸着女儿的脑袋,微微笑道:“父皇说过娇儿一年里可养几个宠物?”
殷娇不由得一愣,水汪汪一双大眼眨了眨,而后低下头保住纣皇大腿,撒娇道:“可是女儿已经用灰灰跟父皇换了白白呀,父皇是大人,怎可骗女儿?”
正恼着她的纣皇根本不吃这一套,立即一改刚刚温和态度,冷嗤她道:“这兔子是父皇的,岂能送你这宠物杀手?殷娇公主未免太会给自己面子!”
殷娇再次一愣,随即扁嘴,本是要哭,但是想到此招只对自己母亲有用,父皇面前却是半点用处没有的,不仅没有用处搞不好还要惹来责罚,因此抽泣一声,将眼泪与满腹委屈全部憋了回去,又佯装娇憨问道:“那灰灰……”
“已经宰了!”纣皇毫不留情地打断道。
殷娇立即撒手不再去抱她父皇大腿,甚至十分有骨气地大声哼了一声,仍不觉泄愤又在纣皇靴子上狠狠地踹了一脚,然后再不愿看她父皇一眼,转身跑出了内殿,去找她母亲哭诉去了!
殷娇一走,纣皇立即伸手将准备跳下桌子的白兔拎了回来,狞笑着盯着他瞧了又瞧,只将伯邑考瞧得全身的毛都要炸了开来,这才闲情逸致地问道:“你是伯邑考?是的话就蹬一蹬后腿,不是就蹬一蹬前腿。”
伯邑考无不蔑视地瞥了纣皇一眼,暗道纣皇当真以为他这般好骗么?于是不论前腿后腿都不肯动弹一下。
纣皇见此,了然道:“原来是只真兔子。”他轻轻一笑,“那便将你一起送去厨房做成肉饼送与西伯侯品尝吧!”说罢,便又要去喊守在外殿的九尾狐。
伯邑考此时哪里还敢继续装兔子?不得已只好在暴君出声前瞪了一下后腿,而后整个身子从耳朵到脚都耷拉了下来,一副无精打采、束手待宰的模样。
暴君见他这模样,当真觉得好玩不已,又威胁他不许将内殿中所见到的告诉别人不然依旧把他做成肉饼,这才意犹未尽地罢手,将他放到了一旁,自去两边书架里取出竹简与空白的羊皮纸来,一面翻阅一面做整理与记录。
伯邑考见纣皇不再关注自己,心里稍稍平静下来,趁对方不注意跳下桌落在了长椅上,正想赶紧逃走,孰料纣皇虽然不去关注他,那只五爪金龙却是始终将他放在眼里,显是对他有着极大的兴趣。
待伯邑考一从桌上跳下,脱离了纣皇的注意范围,金龙立即蹿了上来,围着他就转起圈儿来,时不时就要伸出一抓去挠他身上白白的绒毛。伯邑考被这畜。生纠缠得着实无奈又恼火,想要趁机逃跑的计划也在金龙的百般阻挠下不能成行。
五爪金龙真不愧是纣皇上辈子在游戏里悉心调。教出来的战宠,与它主人一般蛮横无赖,见到兔子只敢左右闪避,并不来反击,越发得瑟与过分,渐渐地就将伯邑考挤兑到了纣皇身侧。
伯邑考被迫得没办法,只好转身奋力一跳,蹦上了纣皇的大腿上,藏了进去。
那金龙见此自然不敢再上前去捉弄他,却是气得鼻子里喷出了小小的火花。它怕兔子从自己看不到的另一侧逃走,因此开始绕着纣皇打转,伯邑考被它盯得紧紧的,根本没有机会跑走,最后干脆就窝在纣皇腿上,泄气地不再去想逃跑的事情。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内殿里又来了一人,正是御七。她手中拿着一案,案上摆着一套朝歌贵族男子官场穿的衣裳。
她悄然无声地走进来将衣裳放在了屏风后面,然后又悄悄地退了下去。
御七是纣皇分。身,能够通过神识与纣皇心意相通,她虽未说一字,纣皇却已经知道这是申公豹施展在伯邑考身上的法术将要失效了。因此他立即站起身,将可怜兮兮窝在自己腿上的白兔抱到屏风后面,放在了衣服上,转身离开时又将金龙召唤到身边,不让它再去骚扰伯邑考。
伯邑考起初还不明白纣皇何意,待到片刻之后身体发生变化变回了人形,又见到一旁的衣裳,哪里还能不清楚这是要他将衣服穿起来之意?却是越发不明白这纣皇究竟是将他怎样!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刀子亲扔的一颗火箭炮、银月冰月亲扔的三颗地雷、庄子衿亲扔的一颗地雷、疏楼西风亲扔的两颗地雷疏楼西风扔了一颗地雷,mua~=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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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周本纪》载:古公有长子曰太伯,次曰虞仲。太姜生少子季历,季历娶太任,皆贤妇人,生昌,有圣瑞。古公曰:“我世当有兴者,其在昌乎?”长子太伯、虞仲知古公欲立季历以传昌,乃二人亡如荆蛮,文身断发,以让季历。
就是说,周太王古公亶父认为孙子姬昌能够兴盛周地,就想将王位继承给自己的第三个儿子,姬昌的父亲季历……╰( ̄▽ ̄)╮我猜“才高八斗”的乾隆帝一定是看了这段史书,才会对他老爹皇位的得来产生了超出事实范畴的联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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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游朝歌,凤离岐山(九)
伯邑考穿罢衣裳;却是对着那头冠发愁:商人奢靡,竟连个头冠也要复杂得紧,出身西岐的伯邑考自幼受到的是勤俭思想;这等繁复精致的物件哪里用过?
正在发愁;听见从外间进来一人;伯邑考透过屏风向外看去;却还是巫医御七,只是这回她拿进来的是一把长琴,摆放好后依旧没有作声,转身便走了出去。
看到那长琴;伯邑考立即明白这是昏君要他奏曲与他听!
但是伯邑考此时正自责于自己亲信了妖精,致使西岐误入纣皇陷阱,心内混乱不已;哪里有心情为他纣皇弹奏一曲?
那纣皇却似已经将他忘记一般,只是将全部心思放在手中竹简与笔上。伯邑考从屏风后面微微探出头来,纣皇恰好从竹简中抬起头,朝他瞧了一眼,淡淡道:“朕听闻你琴技超绝,听者如入仙人之境,因此才留下你性命。”
伯邑考一愣,眸光立时变暗。他根本不信这无道昏君是个惜才之人,反而觉得对方是要将自己比作伶人,以此羞辱整个西岐!
因是如此想,更加难堪起来,觉得自己与其苟活于世,倒不如趁早死了,也算还了西岐百姓对自己的养育之恩。于是这西岐之子便冷冷讥讽,想要激怒昏君道:“陛下若是惜才,何以又要设置炮烙、虿盆之刑残害百官群臣?陛下连犯臣子都能放过,却不能饶过一心为国的忠臣贤士吗?”
伯邑考却是不知纣皇看见他满脸愤懑决绝的小模样,已将他求死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因此只是冷哼一声“这是我家事,与你西岐何干”便低下头去,不再理会他。
伯邑考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愣愣地站在原地盯着纣皇干瞪眼。可是站了许久也不见纣皇再抬头来瞧一眼,当真已经将他当做了透明人一般对待,不由得泄气一般走到那长琴边上,摆弄起了它。
孰知他刚背过身去取地上的长琴,纣皇便抬起头来,看着他背影唇角微微勾起,显然心情极好。待到伯邑考抬头看向他,纣皇又迅速地低下了头去,仿佛刚刚一般将人无视了个彻底。
伯邑考见纣皇依旧不理会自己,心里越发古怪,转而低下头去将长琴抱在怀中,轻轻抚摸,知是好琴,不免觉得可惜,这等美好之物为何要落在纣皇这等昏君手上。
他拨了几根琴弦,实在觉得此琴美好,只是可惜自己此时实在没有心情去弹奏爱惜它!却又听到暴君冷冷道:“是江一春说你琴技在他之上,朕才会网开一面,试用你一番!若你不肯为朕弹奏,朕便叫江一春与你一同去死。”说罢又将全副心思扑在了竹简之上。伯邑考听到纣皇说到江一春,又用他性命来威胁自己,自己虽不怕死,却不能忍心叫江一春枉死一遭,因此只能忍住满心不满与屈辱,将长琴摆好在膝上,弹奏了起来。
但是终究不能从心所欲,哪里能演奏出美好的音乐来?因此弹奏了几曲终究不能成形,只是零零落落地掺透着一份凄凉的冷意。
那纣皇本意是要来享受这西岐之子的琴声的,可不是来遭这份罪过的,因此脸色渐渐森冷了下来。又不想与伯邑考关系弄得太僵,把他的才情都逼没了,头疼不止的纣皇只得做出让步,努力缓和了一下阴沉沉的脸色,对那伯邑考冷淡淡地叮嘱道:“你还是到旁边休息一番吧,莫再折磨朕的耳朵了!”
伯邑考微微一愣,随即低下头去看向膝上长琴,沉默了一番终于忍不住将它把住,下手弹奏了一首古时商人嘲讽夏桀而做的乐曲,以此来嘲笑纣皇的残暴无知!
因是出自他真心,这曲子竟是十分流畅,甚至堪称悦耳!那狗皇帝不通音律,起初还在享受,到了后来却是越听越不对,总觉得此曲十分的耳熟,待到一整支曲子完结了才终于记起来,曾经有一个胆大包天的乐师就曾演奏过这首曲子,后来还是费仲上表告知他这究竟是一首什么曲子。
伯邑考一曲作罢,见狗皇帝盯着他发愣,不由得抿抿唇,嘲讽地冷笑起来。
岂料,那纣皇竟也笑了起来,非是冷笑,倒显得有几分和蔼可亲,当真是假仁假义得很!
伯邑考见纣皇笑得古怪,暗自警惕了起来,想着这狗皇帝难道是怒极而笑,现在已准备下旨杀了自己了?思及此反而不害怕起来,只觉得这般也算是死得其所!
却不知那狗皇帝已将他当成灵丹妙药一般看待,又岂会下旨要了他的小命?但听纣皇轻哼一声“伯邑考你胆量不小啊”随即便站起了身。伯邑考见纣皇一步步向自己走来,脸上虽是笑意灿烂,却是每一步都蕴藏了不可一世的压力向自己压迫而来,叫自己不由得心惊肉跳起来,只能面上强作镇定。
待到这暴君走到他面前,却是伸出一手按住他搁置在琴弦上的手上,而后如同对待那殷娇一般和蔼可亲地对他一笑道:“你讽刺朕是夏桀?”
伯邑考垂下眼帘,却是不失嘲讽地反问道:“陛下觉得自己仁慈?”
纣皇笑道:“臣子不忠,还能希求君主仁慈吗?朕还不至于那般愚钝,拿自己性命去求取狼心狗肺者的回心转意。”
伯邑考一愣,顿时不敢再搭话,惟恐这狗皇帝再将话题牵扯道西岐的忠心上。但纣皇为人蛮横,岂是他不答话便能将话题放下的人?
纣皇只管自己说道:“朕知道你不爽朕利用九尾狐诓骗了你与西岐,但是西岐若真忠心不二,朕便是插个细作在那里,又能如何?你这般紧张、愤恨,不正说明西岐非如你所说那般忠心耿耿、光明磊落?
纣皇此话一出,当真诛心,伯邑考立即伏在地上告罪,直言西岐对纣皇对大商是忠心耿耿,从未有过半点不臣之心。
纣皇转过身来,坐到伯邑考身边,强行将他从地上拖了起来,叫他坐在一旁,而后摇摇头道:“那你现在这般愤怒模样又是为何?莫要说是因为朕昨夜没有临幸你,让你失望了!”
伯邑考脸色一红。纣皇却继续说道:“朕知道西岐谋逆之心一直不死,用的借口是太丁无故杀死了前任西伯侯。”
伯邑考闻言,再也忍不住,反唇相讥道:“非是借口,大王太丁确实杀了臣子祖父!”
纣皇在琴上拨了拨,不以为意道:“大王太丁非是朕这等暴君,若非他一力排除朝臣异议,支持你祖父反抗戎族侵略,西岐现在是何种境地不用我说你自己心里清楚。”
伯邑考不能否认纣皇话中之意,却是依旧不服,太丁确实帮助过西岐,在他的支持下西岐才将戎狄赶出了封地,得以发展至今日规模。但是太丁与纣皇同样嫉能妒贤,竟然因为西岐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计,怀疑起了他祖父季历的忠心,进而将他骗到朝歌杀害了,这一桩血案早已记载入史册,便是太丁的子孙说破天也掩盖不了他丑恶的嘴脸。
纣皇见伯邑考表面沉默,眼中却是怒火翻滚,终于落下了脸上笑意,讽刺道:“朕知道你们周人一直在四处宣扬朕祖父太丁是因为忌讳你西岐势大,因此才会将他诛杀。但是朕却要问你几句话,你要老实回答朕。”
伯邑考见纣皇脸色黑了下来,心下有些瞧不起,觉得他是恼羞成怒。
纣皇不管这小子心里想些什么,只是问道:“你觉得今日西岐比及季历时,何时更加繁荣些?”
伯邑考瞅了一眼纣皇,略微思考了一下,回道:“臣不敢欺瞒陛下,在臣父励精图治之下,西岐远胜祖父在位之时。”
“那你西岐现在人口有多少?”纣皇问道。
伯邑考略一思索,便道:“男女老幼共计一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