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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熹回到尚书省，先是修了一封书，然后走向了尚书令室。推开门，耀熹看见凛正在照顾悠舜。
“凛夫人。”
“你是耀熹，对吧？先坐吧。”凛笑了笑。
“谢谢。下官的确是耀熹。悠舜大人怎么了？”
“相公只是太累了，没有大碍的。”
“凛夫人，替我跟悠舜大人说一声抱歉，好吗？”
“抱歉？”
“上任以来，我都未有好好帮助过悠舜大人呢。”
“不。已经很好了。相公难得回家，也会跟我说你帮了他很多的。”
拜别凛，耀熹又走到了工部。
管飞翔坐在椅子上，看了看自己面前的少女：“怎么现在过来了？想喝酒？”
“我是想来道谢的。谢谢你，管尚书。”
“谢我？老子做什么了？”
“没有您，我现在也不会是官吏。所以，真的很感谢你。”耀熹喝了口酒。
“呵，你这鬼丫头！”管飞翔粗中有细，察觉到了耀熹的异常，没有做声，陪着耀熹把满满的一壶酒干下。
耀熹喝着喝着，有点伤感地望向明月，苦笑一声。
这几个月，真的是有很多舍不得的人。黄尚书、景侍郎、和亮哥、十三姬、燕青、若樱清攸、绛攸楸瑛、秀丽…还有他。
都要一一见过，拜别才好。
起码要用自己的方式和他们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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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很晚的时候，耀熹见过了所有人，才走回红府，一进门，就看见了静兰。
“耀熹。”静兰牵起耀熹的手，“发生什么事了？”
“秀丽和燕青呢？”
“小姐睡了，燕青还未回来。”
耀熹抬起头，勉强一笑，“静兰，问你个问题，好吗？”
“……嗯。”
“如果我有一天，不在你身边了，你会怎么样？”
静兰瞪大了眼睛，良久，他听见自己冷静到极点的的声音，“发生了什么事。”
“秀丽的身体，越来越差。说句难听的，秀丽就是随时都会倒下。秀丽体内的红仙封印几近解开，在贵阳有彩八仙守护，封印才没那么快被解开，一旦出了贵阳，就会加剧，红仙的力量也会殆尽秀丽的生命。而且，即便现在我不走，终有一天我都要走的。”耀熹扬起了笑容，眼泪却是不争气的滑落，“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的，我是缥家人。”
“缥家？”静兰抓着耀熹的手，又紧了点。
“嗯。璃樱告诉我的。在蓝州的时候，应该是因为我见过榴花大人，被她无意中解开封印，所以璃樱才会察觉到的。他说，如果要论年轻，适合继位大巫女位置的人来说，我和珠翠，还有秀丽，就是最好的人选。所以…”
“不许走。”静兰一下将耀熹抱进怀里。
耀熹一下没忍住，抓住静兰的衣领，撕心裂肺地哭起来，胸口像是有人在捏毛巾，闷得耀熹喘不过气来。心里好痛，痛得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静兰怀里花草的味道，如旧。
如果一切真的都能如旧就好。
眼前的男子不是别人，是茈静兰。
是那个可爱的腹黑君，那个会和自己把酒相谈，那个会在自己伤心的时候抓紧自己的手，那个在自己受伤的时候会着紧，那个温柔得即便自己遍体鳞伤仍然会关心照顾别人，那个会皱着眉头担心别人，那个会劝自己不许累坏，那个不知花了多少时间只为刻上一支木簪给她的，她的静兰。
不过，也快不可以是了吧。
静兰叹了一口气，手渐渐收紧，握成一个拳头，皮肉渗出一滴滴血。
他做不到。什么都做不到。第一次，心中痛得好想哭。
真的，好痛。痛得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就连反应都好像木偶一样迟钝。
“我会好好在缥家生活的，没事的。”耀熹一把抹去眼泪，止着了抽泣，眼泪却还是像掉线的珠子一样不断往下掉，“抱歉。这个，”耀熹拿下头上的兰簪子，“还给你。美丽的簪子，也该物归原主了。既然我们没有缘分，”耀熹顿了顿，勉强牵出一个苦笑，泪腺却依然发达，“那就把它留给跟你有缘的人。保重。”
静兰没有说话，怔在原地。
耀熹把簪子塞回静兰的手心，一咬牙，转身慢慢走回房间。
一步再一步。
步伐没有因为他们的感情有丝毫停济。
耀熹笑了笑，眼泪却止不着地狂飙。最后，没有把他拖下水，真的是太好了。
那首歌叫什么来着？
世间最毒的仇恨，是有缘，却无份。
☆、（五十二）南山南
耀熹从床上醒来，央入眼帘的是小璃樱的脸。
“璃樱？”耀熹勉强用手支着自己坐起来，“我怎么晕倒了？”
“应该是缥家的神力和你身上的神力加起来对你的冲击太大。”璃樱递了一杯红糖水给耀熹，“你已经昏迷了一晚了。”
甜味让耀熹彻底清醒过来。因为一早知道不会去红州，两个人出了贵阳城门后就乔装成仙洞省下官，然后在仙洞省里面用耀熹身上的神力打开缥家通道，所以由出发之日继起也只是刚刚一天。
“这里已经是缥家了？”
“是的。除非姑母大人，也即是缥榴花大人叫你的话，你也不会有什么要做的，正好也可以好好休息。”璃樱看出了耀熹脸上的疲倦之色。
“好的，谢谢。”说着说着，璃樱说是要去见父亲先离开，独留耀熹一个人在房间里。
也罢。
反正是自己心甘情愿的。
用自己的自由，换他们，值了。
耀熹苦笑一下，拿起旁边的二胡，回想秀丽拉二胡时的样子，努力尝试拉出音句。听说二胡是缥家的乐器，学习一下也应该有帮助。
也好、也好。
偷得浮生半日闲。
沉醉在乐音里，尽管还是很想哭，但是，人总要向前的。
要努力努力，再努力努力，把自己变得开心一点。
然后不知过了多久，大概到了晚上，在耀熹都感觉到眼困，突然有一个人影推门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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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兰，你没事吧？怎么自从耀熹去了红州以后就什么都不说啊？”秀丽递给静兰一杯茶。
静兰没有说话，良久，才抬起眼帘，“我没事。”
意识到静兰的异样，秀丽识趣的没有再问下去，走回房间，留下静兰一人。
静兰抬头看了看晴空，手中握着女孩走前还给他的木簪。
是的，彩耀熹不见了、消失了。
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那个懂事得让人心痛的女孩。
那个会来捏自己脸庞的女孩。
那个会来轻声安慰自己的女孩。
那个在朝堂上被众人欣赏的帅气女孩。
那个倔，却又温婉的女孩。
自己第一次如此深爱的女孩。
曾经是他的，彩耀熹。
其实，自己只是做了场梦，女孩没有存在过，是不是？
不对，就算再来一次，还是想和女孩在一起。
笨蛋彩耀熹，你就使劲得瑟吧。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年少时觉得荒唐的诗句，浮现在静兰的脑海里。
一滴晶莹划过他俊秀的侧脸，滴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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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熹警戒地抓起防身用的匕首，打量着人影，“你是谁？”
女孩散披着长发，身上穿着的是缥家的巫女服，身材和耀熹相约，五官精致，乍看只有十七、八岁左右。
“您就是耀云姬？”女孩有点惊讶地捂着嘴巴。
“………”耀熹整理好自己的思绪， “你是谁？”
“蔷宜，缥蔷宜。蔷薇姬的蔷，适宜的宜。我是缥家人。”蔷宜严肃起来。“我来是因为，想要好好报答您们对我的恩情。”
耀熹打量了一下蔷宜，缥家的巫女服倒是真的，问道：“我究竟是谁？”
蔷宜拉耀熹到房间更里面的地方，“您的名字，是缥耀云，耀云姬。虽然你也会想问为什么你自己也不知道，依我所知，是因为您的神力太强大，出生时穿越到另一个时空，但是又不知道为什么回来了。”
耀熹皱了皱眉， “我的父母，我是说，我在这一个时空的父母，是谁？”
“您的神力强大不是没有原因的，您的父亲是，”蔷宜拍了拍耀熹的手，“缥璃樱大人，缥家宗主。至于母亲，是蓝家的蓝覮瑟大人，可惜，她在您三岁的时候就已经因病去世了。”
“蓝覮瑟？”耀熹疑惑地问。
“覮瑟夫人，是璃樱大人的侧室。她是蓝家的直系公主，嫁过来的时候也才二十四岁，二十九岁诞下您。我跟她也算熟悉，她深深爱慕着璃樱大人，却一直得不到响应。诞下您以后，您又因为神力问题而离开，加上璃樱大人对她又不上心，才因为病重而离开的。”
耀熹垂下眼帘，“那你来这里是…”
“覮瑟大人临走前一直吩咐我要照看好耀云姬的，我是听见耀云姬回来才来这里找您的。”蔷宜顿了顿，“我没有异能，以前常常被欺负，都是蔷薇姬大人和覮瑟大人照顾我才没被他们打至重伤。”
“蔷薇姬大人吗？”耀熹勉强牵起了一个笑容，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可怕，“我在这里，什么都不认识，如果你想的话，要不我们就在这里做个伴？”
“嗯。云，可以这样叫你吧。以后就多多指教了。”蔷宜牵起耀熹的手。
耀熹笑了笑，和蔷宜一同在房里入眠。
本来就料到自己的身世会很震惊的，却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是缥家宗主和蓝家公主的女儿。幸好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尚有蔷宜和璃樱可以做伴，不用孤身一人。
那么，他呢？
抱歉，原本他不再会是一个人的。
是自己放弃了和他厮守的机会。
茈静兰和彩耀熹。两个紧紧相依的名字却硬生生的分开了。
抱歉、抱歉。
所以，不要回头看过去，请好好的、努力的，向自己的幸福走去。
☆、（五十三）树欲静而风不止
月上中天。
耀熹从床上坐起来，睡不着了。为免弄醒睡着了的蔷宜，耀熹没有点灯，蹑手蹑脚地下了床。秋夜有点凉，在没有点灯有没有月光的情况下，耀熹找不到斗篷。没办法，忍一忍就过去了，耀熹安慰着自己。
“晚上凉。”
脑海突然浮现起男子拿着斗篷给自己披上的模样，耀熹摇了摇头，想把思念压下去，却是徒劳。
说好不要想的。耀熹深深呼吸一下，把突如其来的鼻酸压下。
突然，后面着了灯，耀熹回头一看，是蔷宜。
“小心着凉。”蔷宜把披风递给耀熹。
“对不起，吵醒你了。”耀熹带有歉意地看着蔷宜。
“没关系。云，别多想了，他也不会乐意看见你这样的。”
“…谢谢。我没事。真的。”
“云，你真的很像覮瑟大人。”
“蔷宜认识覮瑟……母亲大人？”
“也算是熟络。覮瑟大人想起璃樱大人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的。”
“可是……”耀熹有了疑问，想起来，自己现在二十岁，母亲是在自己三岁的时候去世的，那只有十七八岁的蔷宜是如何和她熟络的？
“我也知道自己的样子太年轻，我可比你还要年长哦：我今年二十七了。”蔷宜笑了笑，“你来到这里，肯定也是逼迫放弃了很多人吧。”
“也不算是逼迫。只是，”耀熹别过了脸，“不能把他带到这一个漩涡来。”
“嗯。云，你是个妥妥的好姑娘。虽然我没有经历过爱人的感觉，但是我大概也明白你的。”
“谢谢你，蔷宜。你也是个很好的姑娘。”耀熹泛起了大概是那么多天来最真实的笑容。
“来！”蔷宜向耀熹扔过一瓶不知哪里来的酒。
耀熹接过，一开瓶子，大口大口地喝下。
蔷宜笑了笑，也接过瓶子，对着头灌下去，“来，笑一笑嘛！笑笑，才美丽！”
耀熹一笑，蔷宜倒是皱着眉头，轻抚耀熹的脸庞。
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脸。
“来，过来。”蔷宜一笑，把耀熹抱进怀里。
“嘛，你不会介意我弄湿你的巫女服吧。”耀熹努力地打了个趣。
“没关系啊，不过我哪天失恋了、累了的时候，你可不许吝啬你的衣服啊！”蔷宜轻笑着拍了拍耀熹的后背。
耀熹咽哽一下，没有压下鼻酸，把自己整个人埋进蔷宜的怀里，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抓住蔷宜的衣服，大哭起来。
曾经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离开的人，最后是自己亲手推开了他。
罢了。
既然这是自己选择的路，那就不要后悔。
都罢了。
再哭完这一次，然后清清醒醒地重新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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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熹再次转醒的时候，是清晨。穿上巫女服，化好巫女妆，凭着耀熹身上强大的神力，耀熹和蔷宜成功找到了榴花。
“果然是璃樱的女儿，有点实力。”榴花居高临下地看着耀熹。
“榴花大人，不，还是该称您做母亲大人？”耀熹坐在榴花的跟前。
榴花抬了抬似乎沉重得再也抬不起来的眼皮，不是厌弃耀熹坐在她的跟前，而是…
好久也没有体验到什么叫做缥家人了。那个让榴花所骄傲的家族。
“我来不是为了其他，而是，”耀熹看了看榴花，“想要成为缥家人。是的，我本来也不想来到这里的，但是我毕竟来了，就要重振这里。”
“重振么？多么美丽的话语。”榴花想起以前的自己，曾经也像眼前的傻丫头一样，说着要好好带领缥家。
但是，这个疯了的家族，越来越有问题的人已经让榴花身心俱疲。
“您知道如何去帮秀丽吗？”耀熹直视着榴花。
榴花瞟了耀熹一眼，唇边勾起发自真心的笑容，“以前，只能像我使用一样的方法。现在，不同了。”
耀熹一惊，一个不慎就要跌倒，榴花却是扶着了她。
“谢谢…母亲大人。云姬先告退了。”耀熹正要转身离开，榴花却喊住她。
“黑色的风暴。”榴花背向耀熹。
曾经为官的，不，应该是说现在仍然视自己为官吏的耀熹当然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幕所谓黑色风暴所导致的事。
不，不容许。
耀熹跑出宫殿，转过头吩咐蔷宜：“蔷宜，帮我把所有在这里的人类都聚起来。如果他们不听的话，”耀熹一顿，咬破自己的手指头，把血倒进随身带着的一个小瓶子里，交给蔷宜，“就说以缥家下任大巫女，神力与母亲大人能匹敌的宗主之女，缥耀云之名所办事，要他们全都到藏书室里去。”
蔷宜点点头，续道：“我已经做好了午餐，放在你的卧室里，您好歹用点，另外，所有可能用得到的神器我都放在房间里了，你需要就拿吧。”蔷宜露出了让人心安的微笑，“记住，你是缥家的后人。”说罢，蔷宜便做事去。
耀熹笑着走回房间，没让自己的心情表露出来。
想要安生，还是不可以啊。
亦好，有回一点自己存在的感觉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
☆、（五十四）自扰
略略休息过一会的耀熹换上了最正宗的巫女服，向藏书室走去。
大门一开，是大概十多名身穿巫女服的女孩子。
“我，就是当今大巫女的侄女，拥有强大异能的缥耀云，”耀熹扫视了一下殿里的人们，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下略施一礼，“我异能虽强，却仍然需要大家的说明，请大家助我一臂之力。”
身旁的蔷宜机灵地随着耀熹行礼，赢得了女巫们的好感。
“既是公主殿下的人，我们怎敢受此礼？只要您不厌弃，我们一定会出力。”一个看起来有点威望的巫女向耀熹行礼。
耀熹笑了笑，一一见过众女巫，一一回礼，这才进入正题。
“我需要大家在这间藏书室里，找到所有关于蝗灾的资料，最好还有解决方法。”在确保所有人没有对此不满后，耀熹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好。大家一起做，很快就可以做好了。”蔷宜混进女巫群中，领头叫起来，带起了气氛，女巫纷纷都拿来书本做着调查。
在大家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耀熹叫来蔷宜。
“是？”蔷宜压低了声音。
“帮我准备离魂的工具。”耀熹的眼神，除了坚决，还有一点不怕死的精神。
“您确定了？”蔷宜皱了皱眉头。
“嗯。我的样子像在说笑？”耀熹笑了笑。
“云，小心。”蔷宜叮咛一下，便去准备神器。
耀熹回了回神，准备好自己的状态。
对，自己是个官吏。
是彩耀熹也好，是缥耀云也好。
反正都不会想看到国家沦陷。
要努力努力，为了自己的梦想，无论自己究竟是谁。
分割线………
夜幕渐渐低垂。
静兰如常在帮悠舜处理好公文后在走廊上散步，只有这种悠闲的感觉才能让他把无论是公事还是私事都暂时抛开。
确切来说，其实只是让他放松一下，慢慢学习着不在有空的时候想起那个让茈静兰第一次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