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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这么年轻,何必守着个死人过一辈子。玉瑾终是对不起你的,她怎么能,怎么能把小茗就这么丢下了呢?”原本是想劝劝秦秋,却不想忍不住自个儿又难受起来。瑾儿从小便从未让他操过心,事事都会替他想,她那么用功,那么努力,也不过是想得到娘亲的肯定,想让纳兰若对他好一点儿。
这些事他都知道,但他也知道,纳兰若从未对玉瑾期望过什么,甚至就连睿亲王这个沉重的担子也不想给她,只为了让她自由自在不受拘束的生活。
孩子啊,你怎么就这样离开了我们……
纳兰若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两父子抱在一起默默流泪,不禁皱起眉头,“好好的,怎么又哭起来,刚刚才好点儿,又想病倒不成?”她几步上前轻轻揽住沐轻云,“你何苦自伤,让玉润瞧见,又要跟着落泪,瑾儿虽是不在了,但你还有玉润,还有孽儿啊!”
朦朦胧胧中,沐轻云下意识地回问:“孽儿?”
“是啊。”
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逆光中高大笔挺的少女温温的笑着唤一声:“父亲。”恍惚间,他似乎看见孩提时代的玉瑾迈着小碎步一步步朝他跑来,一声声唤着,“爹爹、爹爹、爹爹……”转眼便长成了亭亭玉立、风姿绰约的样子,于一片斜阳中含笑喊他父亲。
“瑾儿、瑾儿、瑾儿……”他在心里默默地唤着,嘴唇一张一合,却是哽咽难言。
仇孽缓缓走上前,单膝跪在他脚边,仰头望着他,伸手一点点抚去那剪不断的泪痕,“父亲,孽儿来看你了。”
秦秋捂着脸痛哭,一路跑了出去。
纳兰若望着秦秋离开的瘦小的背影,在心间又是一叹,他该是怨着恨着仇孽的吧,却又为了沐轻云不得不忍下来,倒是叫他为难了。
沐轻云的病倒是渐渐大好。仇孽也来得勤了,几乎每日都要和沐轻云一起用过晚膳,才会离开。
每日下朝后,仇孽都会去沐轻云住得院子里。有时会一起下棋,看他温和的笑着告诉自己,哪一步下错了,下在哪里更好,听他讲人生如棋;有时只会单纯地看着静秋落叶,聊聊外面有趣的事情,走镖时遇到劫匪该当如何,过山头时要如何向山贼打招呼,以及第一次打猎时,猎到的那头豹子肚里竟还有只小豹;又或者走在院子里,闻着淡淡地菊花香,静默不语……有时他会亲自下厨,为她烹饪糕点、小菜,有时他会亲自布菜,叮嘱她多吃些,嫌她太瘦;有时他会为她研磨,夸她字写得好,就连玉瑾都比不上;有时他会坐在灯下为她缝制冬衣,细密的针脚缝在衣裳,却又好似长在她心上。
如此,如此多的温暖,她措手不及的接着,却觉得烫得心痛。
“快尝尝,看看喜不喜欢?”沐轻云一脸慈爱地为她布菜,期待地看着她。
仇孽低头,一点一点吃光碗里所有的菜,心里却像是塌了一角似的,止不住的难受。她不该这样的,睿亲王让她来陪王夫,就会将实权都给她,她怎么会受他影响呢。桌下,她狠狠掐着自己的大腿,告诫自己不可再贪恋,却不知不觉想要的更多。
不该这样的,不该。
沐轻云见她久久不言,便关切道:“怎么了,孽儿?”
仇孽抬头看他,他的手抚在她的额上,关切之情溢于言表,而她只是望着他,直到他着起急来,才突然开口,“我有时会想,你是不是真的傻?明知道纳兰玉瑾是我杀的,却还把我当女儿来待……”剩下的话,她没有再说,也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神情变了又变,从惊愕到不可置信,从关切到悲痛,似乎只是转瞬间的事情,上一刻他们还亲如父女,下一刻便成仇敌。
她知道他的感受,便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到底会怎么做?像纳兰若那样,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还是暴怒之下,打她,杀她?
她只是好奇,为何睿亲王可以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平静地面对她,甚至,甚至将手中大权拱手相让,是纳兰若真的博大到如此地步,还是她根本就是无心无情?
沐轻云张大嘴,惊愕地说不出话来,失措间,杯盏落地,尖锐的声音震得他心神一颤,“你、你说什么?”
仇孽淡淡地品一口茶,冲淡口中的血腥味,道:“我说,纳兰玉瑾是我杀的,用毒,当时她的脸都变成了黑色,若是你见到,怕是也认不出那是你女儿。”
“啪……”狠狠地一巴掌打过去,沐轻云颤微微地身体连连退后几步,就连撞到了椅子也一无所觉,“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嘴里喃喃念叨着,转身慌乱地奔跑。
仇孽坐在原地,望着渐去的背影,嘴角扯出个极淡的冷笑。纳兰玉瑾真是好命,有这麽疼爱她的父亲。
“你不能这么做!”叶流苏喊道,她绝不同意将琉璃宫宫主的位置交给仇孽,琉璃宫是她一生的心血,是用来保护王府安全,绝不能成为仇孽铲除王府的工具。
“苏,我知道你们不甘心,对她也不服气,但她的能力绝对在我之上,只是缺少历练,以后你要多提点她。”
叶流苏几步上前,也顾不得尊卑之别,抓着纳兰若的双肩,沉痛而难以相信地问道:“王爷,难道睿亲王府这么多人的交情,玉瑾的死,还有那么多出生入死的姐妹,都比不上你对她的愧疚吗?”
“她不会伤害你们的。”她心意已决。
“王爷!”叶流苏悲痛不已。
“你想让我说什么?”纳兰若淡然而笑,望着天际浮白,“她终究是我女儿,不管仇孽做了多少错事,但她终究是我的女儿。若没有当年的事,这王府的一切,我承诺过的,想给她的所有,都不会无法兑现。如今,她重新回来了,给了我兑现承诺的机会,难道就连这点要求你们都不答应吗?”
叶流苏颓然放下手,啷呛后退,“汝有舐犊之情,吾唯有遵主之命。”说完,猛然转身后去。
纳兰若坐在湖心小亭,四面寂寥的秋风瑟瑟吹过,穿堂而去。落木萧萧下,衣袂猎猎舞,百转愁肠结,何事悲秋风。
长廊上,一抹淡青悄然而退。
仇孽从宫里回来,便一路来到书房门口。一早立在院门口的侍卫就向里通报了。她站在院子里,天空中飘下几片落叶,如巴掌一般的叶悠悠荡荡落在她脚步,弯下腰拾起叶子,红色的叶茎,红色的叶面,红得滴血,她抬头向天空中望去,满眼都是红色,殷红的叶子挂满的大树,仿若云霞一般,不时落下几片,又几片。
她就这样呆呆地看着。以前,她养过一条狗,一次她被人打,她不想和毫无武功的人打,便一直没有还手,回去,师父便一掌打死了那条狗。她还记得师父当时说的话,“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如果不给敌人致命的打击,那总有日你会被它反击。”
至今,她怎么忘不了那条狗死时眼中的乞求和绝望,也忘不了那流了满地的血,鲜红鲜红,就像这殷红的叶。
她的世界里不该有柔情,也不能有。
“小王爷,王爷请你进去。”侍卫说道。
她点点头,抬脚推门而入。
书房里,除了睿亲王还有一人静静地侍立在侧。仇孽一进去,便看见那人眼中一闪而逝的愤恨,只是闪得太快,她还来不及确定,便不见了。她走近几步,停在离书桌三步远的地方,静默不语。
睿亲王看着窗外的红叶,轻声似呢喃般问:“看到它们,你在想什么?”
仇孽微微抬头,斜眼望了一眼窗外悠悠飘荡的红叶,淡淡回道:“很漂亮。”
睿亲王起身关上窗子隔绝了那一树的殷红,回身看着仇孽,也不知是在叹气,还是惆怅,只略微的犹疑后,她便起身走到背后的书架前,架子中间有个拉环,向里一摁,整个书架便动了起来,露出后面一截楼梯,昏暗的光线中,睿亲王只一句跟上,便当先走了进去,随后跟着的是刚刚那个女人,仇孽则走在了最后面。
楼梯并不长,差不多二十个阶梯的样子,便走到了一间密室。仇孽走进来的时候,睿亲王纳兰若正望着墙上的一幅画出神,听到脚步声,她才缓过神来,神色颇有惆怅,悄然叹口气,“这是纳兰羽大将军。”
仇孽抬头画上的人丰神俊貌,神采飞扬,鲜衣怒马,这般的人儿也该是有那样丰功伟绩的人。只是她对睿亲王的称呼有些疑惑。
“这是王府旧年重修之时,秘密建下的暗室,一晃这么多年,本王却是甚少进来,倒是玉瑾每每回京,都会来这里。这里留下最多的也都是她的东西。”睿亲王回忆起爱女,神情不觉流露出哀伤来,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想让玉瑾活得洒脱,朝堂内外,只要玉瑾不愿的事情,她从未强迫,却不想玉瑾最为崇拜的会是纳兰羽。
那个留下一段传奇的女人影响了她的女儿,不能行走,双腿残疾的玉瑾是否一直苦恼着,懊恼着,恨自己无法像纳兰羽一般建功立业,不能延续纳兰家的繁盛。
只是玉瑾至死都不明白,她不是纳兰羽的女儿纳兰若,她不强求她的子女建立怎样丰厚的功业,只希望她们能平安长大,顺遂一生。
收起过多的伤感,睿亲王回头看着面前这个女子,不过十八岁的年纪,就陈府极深,机关算尽,沉稳内敛,行为乖戾张扬,若是行差偏错,可能会留下一生的悔恨。幸好,她本性未泯,还有一颗善心。
“孽儿,过来。”
仇孽走上前站在睿亲王跟前,桌上的烛光透过来,两人静默相视,仇孽不知她为何会笑,清淡温暖,只是静默着看她从拿出一枚做工细致地方牌,血红的颜色,上刻有“琉璃宫”三个繁复的字。仇孽伸手接过,怔怔地望着这块不知用何材料制作的牌子,那三个字的意义远远重过它本身的重量。
琉璃宫,江湖中最为神秘的组织,蛰伏在暗处,擅于暗杀、行刺、收集情报等事,几十年来,没有人知道它的具体位置,也没有人见过琉璃宫的人,但所有人都知道有这样一个蛰伏于暗处的眼睛,时刻盯着江湖、朝堂的一举一动。
她一直不知道,原来琉璃宫竟是睿亲王的暗处势力。这让她不由的对睿亲王心生敬佩。
“琉璃宫二十四宿,三十六星,现在都归你统领,务必用之慎之。”
面对睿亲王务必慎重的嘱托,仇孽只是握紧了牌子点点头,却未置一词。仇孽此刻除了震惊,更多的便是疑惑,这么重要的势力只要睿亲王不说,她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不会知道,可今日睿亲王却将这能够号令一干死士的权杖交给了自己,她震惊之余,只能疑惑了。
可她没有问句为什么,可惜她没有问。
回去的路上,仇孽一个人走在石子铺就的小路上,夕阳西下,薄薄的一层雾气渐渐升起,周遭的景色显得越加萧条,零星的落叶飘在肩头,脚下。缓慢走着,竟不知不觉走到了敏湘阁。
这是王夫住的地方。
据说,这个侧王夫自嫁入王府以来,睿亲王便专宠他一人。尽管他只生了一个儿子,睿亲王也未曾再娶侧夫,或者纳侍。
据说,纳兰玉瑾是睿亲王的私生子,直至五岁时被接进府,一直由侧王夫抚养,素来亲厚。
据说,睿亲王王夫姓沐,名轻云,嫁给睿亲王不足一年便意外身亡。而侧王夫姓什名何,已无人记得。
她查到的也不会比这更多,在王府待了这么久,仇孽多少知道一些。比如,睿亲王唤侧王夫时,都是叫轻云。而轻云则是王君闺名;比如,纳兰玉瑾生日正好是睿亲王王君出事后的第二年;比如,纳兰玉润在王府并非庶子,而是嫡子,所受待遇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些零零总总加起来,她多少知道纳兰玉瑾便是侧王夫的亲生女儿,而侧王夫则与当年意外亡故的睿亲王王君恐怕是同一人。所以,她才会用纳兰玉瑾的死来试探他。
他若是恼她,恨她,就会想尽方法赶她出去,就会阻止睿亲王将手中权力一点点移交给她,可是,这些她所预想到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他只是闭门不见。不再问,不再管,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好似他和她从未认识过一般。
仇孽深呼一口气,抬眼望向敏湘阁,并不远的距离里,她看见侧王夫站在窗口,冷风吹得他面色苍白,唇上已无血色,他却只那般怔怔出神。
“夜夜把酒欢,
爱恨复情愁,
醉眼入画堂
黛山缓缓融流波,
流转纷飞,
夜来月色如银,和衣独拥,花影疏窗度。
……
岁月静好,
早生华发,
窗前垂泪自伤怜,
憔悴影,映窗台,
秋风画扇,半掬冷泪,凝结了霜。
……”
忧伤的曲调远远传来。
她看见冰冷的泪滑过他姣好的面容,如冰下泉流,她看见,满室的纸张飞舞,飘了一院,落在她脚下,她捡起纸,抬头见他遥遥望来,仓皇而去,却看不见她背后那人沉痛的神情。
满张纸都只写两个字:玉暖。
【早生华发陆】
睿亲王一家回京探亲,却不想喜事变丧事。茶余饭后,总有人窃窃私语,也总有人轻声一叹,造化弄人。
自丧礼之后,沐轻云便是一病不起,整日里与药石为伍,脸色是越加惨白,身体更加消瘦了。纳兰若多次苦劝,说到最后,自己也不免伤心起来。秦秋又搬回府里,日日侍候在床榻前,亲力亲为,看到秦秋,看到小孙子,沐轻云才逐渐好了起来,眉眼之间的悲伤也淡了些。
“秋儿,真是苦了你。”
秦秋低着头继续绣着花儿,默不作声。
“唉……”沐轻云叹口气,“我想开了,你也要想开点。幸好,幸好瑾儿和你已经和离,以后还可再嫁……”
“我不嫁。”秦秋使劲摇头,止不住的眼泪倾泻而出,他嫁不了了,他会一直想着她,想着她,这样的他怎么能再去拖累别人呢。
沐轻云伸手慈父一般抚摸着他的头顶,一下一下,轻柔缓慢地安慰着这个伤心的孩子。“傻孩子,傻孩子……”
“你还这么年轻,何必守着个死人过一辈子。玉瑾终是对不起你的,她怎么能,怎么能把小茗就这么丢下了呢?”原本是想劝劝秦秋,却不想忍不住自个儿又难受起来。瑾儿从小便从未让他操过心,事事都会替他想,她那么用功,那么努力,也不过是想得到娘亲的肯定,想让纳兰若对他好一点儿。
这些事他都知道,但他也知道,纳兰若从未对玉瑾期望过什么,甚至就连睿亲王这个沉重的担子也不想给她,只为了让她自由自在不受拘束的生活。
孩子啊,你怎么就这样离开了我们……
纳兰若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两父子抱在一起默默流泪,不禁皱起眉头,“好好的,怎么又哭起来,刚刚才好点儿,又想病倒不成?”她几步上前轻轻揽住沐轻云,“你何苦自伤,让玉润瞧见,又要跟着落泪,瑾儿虽是不在了,但你还有玉润,还有孽儿啊!”
朦朦胧胧中,沐轻云下意识地回问:“孽儿?”
“是啊。”
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逆光中高大笔挺的少女温温的笑着唤一声:“父亲。”恍惚间,他似乎看见孩提时代的玉瑾迈着小碎步一步步朝他跑来,一声声唤着,“爹爹、爹爹、爹爹……”转眼便长成了亭亭玉立、风姿绰约的样子,于一片斜阳中含笑喊他父亲。
“瑾儿、瑾儿、瑾儿……”他在心里默默地唤着,嘴唇一张一合,却是哽咽难言。
仇孽缓缓走上前,单膝跪在他脚边,仰头望着他,伸手一点点抚去那剪不断的泪痕,“父亲,孽儿来看你了。”
秦秋捂着脸痛哭,一路跑了出去。
纳兰若望着秦秋离开的瘦小的背影,在心间又是一叹,他该是怨着恨着仇孽的吧,却又为了沐轻云不得不忍下来,倒是叫他为难了。
沐轻云的病倒是渐渐大好。仇孽也来得勤了,几乎每日都要和沐轻云一起用过晚膳,才会离开。
每日下朝后,仇孽都会去沐轻云住得院子里。有时会一起下棋,看他温和的笑着告诉自己,哪一步下错了,下在哪里更好,听他讲人生如棋;有时只会单纯地看着静秋落叶,聊聊外面有趣的事情,走镖时遇到劫匪该当如何,过山头时要如何向山贼打招呼,以及第一次打猎时,猎到的那头豹子肚里竟还有只小豹;又或者走在院子里,闻着淡淡地菊花香,静默不语……有时他会亲自下厨,为她烹饪糕点、小菜,有时他会亲自布菜,叮嘱她多吃些,嫌她太瘦;有时他会为她研磨,夸她字写得好,就连玉瑾都比不上;有时他会坐在灯下为她缝制冬衣,细密的针脚缝在衣裳,却又好似长在她心上。
如此,如此多的温暖,她措手不及的接着,却觉得烫得心痛。
“快尝尝,看看喜不喜欢?”沐轻云一脸慈爱地为她布菜,期待地看着她。
仇孽低头,一点一点吃光碗里所有的菜,心里却像是塌了一角似的,止不住的难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