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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厚的回报。
贺雪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她不怕没有时间,事实上,她用25年换取了所有时间,只要她找到控制时间跳跃的方法,她能去到陆秋水所在的任意时间点。
十三岁,送走贺雪的陆秋水搜索着大概十年前的记忆。她回到一条黑黑的小巷中,直觉告诉她,她恐怕是走错路了,可是她记得应该这样走,不坐车的时候,母亲带着她走过一次。
但是她走错路了,现在应该回头。细小的手轻轻搭在自己的双肩背包带上,她懊恼了一会,转过身。这才发现,身后有个人一直跟着她。衣领立得老高,看上去很邋遢的模样。
她没有看清对方的脸,一个人影就拦在了他们中间。没人知道这个人是怎么来到这个巷子里的。对方扭过头,让她快点离开,语气中充斥着烦躁与不安。
嘶哑的女音告诉她,对方是个短发的女性。那个男人突然之间开口咒骂起来,她被吓得不轻,于是慌张的逃走了。
在逃走的途中她转过头看了眼后方,短发的姐姐正对着她,正皱着眉,朝男人挥出拳头。
“你真不该打她的主意。”她听到那位姐姐这样说,“我会把你卸成一块一块的。”
她迈着退跑出小巷,那位姐姐像是拥有魔法,突然就出现在那里。然而长大的她不再相信年幼时的那些东西。她不该把那位姐姐和女巫联系起来,没有女巫,幼时的记忆多么不可相信。但她又的的确确让对方和记忆力的影子重合,就是那个女巫。
她回到了大路上,发现真是自己走错了,她本该在上一个路口就转弯,可是她多走了一个。
当她把贺雪的模样带入记忆里时,它们就变得鲜明起来。她曾经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甚至不会将它们串联起来,现在她知道了,明白了。
心中的高墙渐渐软化,贺雪站在墙外,仰起脸微笑。
☆、二十二、五十七
“我喝醉了。”贺雪笑得不明所以,满身酒气的坐在地上,没有任何想要起身的意思。
“这不是你赖在地板上的理由,孩子。”步入老年的脸上被细微的皱纹爬满,那双修长的手也因为岁月而显得皱缩。
贺雪撇了撇嘴,不情愿的拉着那双向她伸出来的手,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她不常喝酒,也没喝醉过,然而这一次是有特殊原因的。
“恩……告诉我这是什么时候?”混浊的大脑慢吞吞的计算着时间,“你看起来好瘦,一定没好好吃东西。”
“年纪大了,胃不好,吃再多东西也不长肉。”她带着这个神志不清的姑娘来到卧室,让她好好躺在床上,她没有能醒酒的东西,只能希望对方能乖乖的,不要乱撒酒疯。
“哼,一点也不大。”贺雪就是拉着她不肯放手,除此之外她真的很安分,“你年纪一点也不大。”
她躺在床上,大脑因为酒精而无比沉重,突兀痛感让她不禁小声地哼哼着。她不喜欢喝醉的感觉,那很难受,看不清路,说不清话,第二天醒来脑袋还会更痛,酒精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她必须要试一试。
“五十七了,都快六十的人了。”她伸出手,按在床上人的脑门上,缓缓的揉着,帮她疏解疼痛。
“哼。”贺雪不满的从鼻腔里打出这个音调,然后挪着身子靠过去,伸手环着对方的腰,小声的说着,“三十五年……比最开始还多了一点时间。”
“什么?”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一旦过了青春日子,身体就开始一天不如一天,感官也都不那么灵敏。
“我跑了三十五年诶。”贺雪突然兴奋的说,蹭了蹭对方的腰,“目前为止最远的一次。”
她还是那么年轻,充满朝气,像个会撒娇的孩子。她说她跑了三十五年来到这里,她现在只有二十二岁,对于已经开始枯朽的陆秋水来说,那真是属于孩子的年纪。
“你怎么喝醉了?”贺雪不喝酒,不抽烟,除了年少时那点四处撒野的黑历史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恶习。如果真的有,那大概就是饮食不规律,停不下嘴还懒得动。
“我不觉得你想听。”埋在布料里的声音有些发嗡,“和家里闹翻了。”
家人,她们之间不会提及这个话题。很沉重,几乎是她们身上沉重的枷锁。她们可以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不在乎这个社会是否能容纳她们。只是“家人”不是别人,他们的看法会影响很多,从小到大,家人都渗透其间。所以她们熟悉自己的家人,也深知家人的想法。
正因为如此,秘密终究只能是秘密,只能有她们两个知道。
“我想听听。”直到现在,她所了解的贺雪的家人,也只是寥寥数语,记忆里贺雪从不回家。有时她住在学校宿舍,有时她住在陆秋水租的公寓里,但她不会回家。用贺雪的话来说,回家是没必要的,自讨苦吃的行为。
她和家人相处很不愉快。
“我回家拿点东西,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只是突然想起来,得去拿出来。”贺雪把自己整个搭在陆秋水的腿上,吸了吸鼻子,“然后我被父母逮住啦,bong~吵起来了,结局就是我被赶出家门。”
贺雪故作轻松的语调里带着悲伤,如果不是那么熟悉眼前的人,陆秋水大概会被她毫不在乎的语气糊弄过去。
“他们不会生气太久。”陆秋水安慰着她,就像是母亲安慰着受伤的女儿。可惜她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母女。是情人,是爱人,是伴侣。她们实际上拥有着相同的年纪,上天总是喜欢开玩笑,或许贺雪的时间就是其中一个小小的玩笑。
“你不知道他们。”贺雪把自己蜷缩起来,紧紧的拽着陆秋水的衣服,酒味和旧时代的洗衣粉味沉闷的交织在一起,掩盖了贺雪身上清爽干燥的阳光的气息,“他们不在乎,不在乎我怎么样,只要我不惹事,不干丢他们脸的事。我没办法改变他们顽固的思想,面子比家人更重要。明明从来就没在意过我,凭什么现在又要装成一副为我好的模样。他们说我不再是这个家的人,那我就真不是了,因为我是个耻辱,让他们感到羞耻。”
因为她喜欢女人,因为她不会结婚生子,不会依附一个男性度过一生。她是另类的,另类就不配被接受,老一辈全是保守不懂变通的人。
“我说我没错,我就是喜欢女人,就算全世界女人都死光了我也不愿意嫁给男人,给他们生孩子,照看家庭。”说着,贺雪突然放松了一点,向着陆秋水的方向蹭了蹭,“我说我就是喜欢你,他们要是接受不了,那就当我这人从没存在过,一刀两断了省的麻烦。”
“那哪是说断就断得了的……他们再怎么也是你的父母,贺雪。”陆秋水被贺雪的模样刺痛了心脏,越发年迈就越是难以止住心中的慈爱。一直一个人生活,所有的慈爱只能给予贺雪一个人。她在等她,一直在等,来见她的贺雪总是带着大大小小伤口,体内的,体外的,她将这些伤口慢慢修补。回到过去的贺雪已经被修补完毕,又能元气十足。
“我不在乎。”贺雪嗤笑一声,说,“我为什么要让完全没想过要理解我的人来左右我的生活?我何必要在剩下的三年里让他们来烦我。”
“但是你很难过。”陆秋水俯下身子,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满是安抚的吻,“那说明你在乎。”
“我只是……感觉被抛弃了。”贺雪无比委屈的说着,因为酒精的原因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突然哭了起来,没有一点征兆,“因为我不肯听他们的话,总是这样,只要不能满足他们的意愿我就变得很碍眼,那是我亲爸亲妈啊,从来……从来就没听过我的想法,从来就不会在意我的想法……他们把我赶出去了。”
二十二岁的陆秋水没有听到过这些,因为贺雪总是对她笑,说着有趣的事。她以为贺雪这个人不会有烦恼,可是贺雪是那么一个具有欺骗性的人,直到陆秋水以为再也看不见她时,才知道她究竟隐瞒了多少事情。
陆秋水绕到床的另一面,侧身躺下,将不停啜泣的贺雪框在怀里,一次又一次的抚摸着她的后背。
“我很抱歉听到这些,贺雪。别哭,别哭,你知道你不是无家可归的,你可以随时来找我。”她在耳边轻柔的说着,“无论什么时间,我总是在。”
“我大概喝多了,我控制不住,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些。”她很叛逆,大概也只有陆秋水的话她才听得进去,所以她停止了流泪。
贺雪倔强得让人心疼,和她父母一样固执到没救药,她只敢在未来的时间里清空自己的思绪,不让低落的情绪影响到过去的陆秋水,她的时间不多,她只希望在这短促的时间里让对方开开心心的。
她从来没得到过应有的对待,如果他们能看到哪怕一点点贺雪身上的闪光,他们都不应该那么对待她。
“你是非常优秀的人,我一直为你自豪。”她在贺雪耳边说,“你从来没让我失望过,你很坚强。”
贺雪想笑,她怀疑陆秋水说的不是她,贺雪这个人就没坚强过,不然她也不会因为一点点打击就开始放弃,逃到酒精里。
“真高兴听到你这样说。”足够了,这样就足够让她爬出情绪的低谷。能遇到陆秋水就已经无比的庆幸了,贺雪觉得自己不该奢求更多。
“睡会吧。”她也开始感到疲倦,为贺雪的遭遇,为她总是后知后觉。贺雪在酒精的催促下很快睡熟,她不会听见这句低语,“你值得拥有更多东西。”
当陆秋水反应过来自己从没向贺雪对待自己一样对待过她时,她选择了等待。她用未来的所有时间去等待,去补偿最初的亏欠。
不是所有人都能拥有第二次机会。
☆、二十三、六十七
贺雪闭着眼,躺在一张整洁的床上。她刚刚经历过时空的跳跃,就像是跑完一场马拉松,整个人都精疲力竭,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陷入沉睡。
她来得太频繁,让年迈的陆秋水感到惊讶,也感到欣慰。只是这不正常,她记得贺雪上一个频繁跨越时间的段落还是在她步入中年的时候。后来出现了一两年的空隙,贺雪开始缓慢的到来,接着又是一段时间的空闲。时间混乱者不能控制穿越的时间,陆秋水知道,如同她知道贺雪不该如此频繁的完成这么长时间的跳跃。
她跑了多久?四十年,她曾经所知道的最长远的距离只有三十多年。而现在……这太频繁了,贺雪的跳跃刻度不该超过三十年。
打破这个刻度所带来的便是更为深重的并发症。陆秋水叹着气,即便如今科技这么发达,他们也没有找到治疗的方法,就如同他们依然没法延长人类的寿命一样。
贺雪的脸上已经没有多少血色,她看上去甚至瘦削了些。她记得贺雪身体开始败坏的时间,四十四年前夏季的一场大雨之后,贺雪跨越时间之后的恢复速度就渐渐变慢,然后就是昏迷。那只是败坏的开始,有时贺雪会因为痉挛的疼痛止不住的哭喊,接着……
陆秋水并不愿意去回想接下来发生的事,她整理了下贺雪就算剪的再短都不会服帖的短发,她已经显现出第二阶段的症状,这让陆秋水感到担忧。
“嗨,秋水。”睡床上的人眨了眨眼,将头转向她所在的方位。
然而贺雪现在任然看不清楚东西,光影没法成像,散乱做一团在眼前,但她知道陆秋水在那。
“感觉好些了吗?”苍老的嗓音灌入耳间,有些轻微的嗡鸣干扰着她。
“我感觉非常好。”贺雪扯出一个微笑,让对方安心。她不需要被担心,她知道自己要干些什么,她又不是才两三岁的幼童。
但陆秋水并不那么想,你看,她现在的年纪都能当贺雪的奶奶了,她自然有权利把贺雪当做孩子看。即便她有着穿越时间的能力,也只是个活了二十多年,心浮气躁的年轻人。
“我可以起来了吗?虽然床上躺着挺舒服,但现在又不是睡觉的时间。”贺雪掀开被单,感官正在复位,她现在不担心会因为看不见东西而被绊倒了。
“贺雪,我能问问你这段时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吗?”陆秋水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即便是岁月无情,也没有败坏这个人身上优雅的气质。
贺雪揉了揉脸,让自己又清醒了一点,她问:“你怎么这么问?”
“时间混乱症会被患者情绪的波动所影响。”陆秋水皱起眉,开始回想那些纸张上只言片语的描述,她能拥有的资料不多,毕竟她没有那个能力涉足这个病症的研究,“你不应该如此频繁跳到这么远的时间上来,那不是你的跳跃刻度。告诉我,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别告诉我你在记录我出现的时间,不会吧,你真的这样干了?”她看不出对方在开玩笑,耸了耸肩,用再正常不过的语气告诉对方,“没什么,真的。”
她不想告诉对方自己的确有挺大的情绪波动,而且似乎就是因为这样才导致了自己跨越时间——嫉妒,那情绪的名字叫嫉妒。
她嫉妒陆秋水身边的朋友能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去参加生日宴会的理由,或许陆秋水的父母会来,如果是这样,那么贺雪就绝对不能出现。她嫉妒今早上她不在的时候给陆秋水递情书的男生,她嫉妒给陆秋水递名片,想要约她出去的那个顾客,虽然她偷偷顺走名片烧了个精光。
有些时候这些莫名其妙的情绪会突然让她很窝火,即便陆秋水在她身边,她也停止不下来去嫉妒那些不是自己的事物。
贺雪从来不会说自己是个好脾气的人,相反,她脾气糟透了。从小打架长大,看到不顺心的事就想要骂人,即便是收敛了自己,有时候依然会露出马脚。而且,说真的,她一点也不热爱生活。她的生活乱的不能再乱了,别想和她比,天呐,你能想象那种小说里的看上去完全虚构的假的不能再假得病就在自己身上的感觉吗?好几个心理医生都说她容易情绪极端化——她嫉妒得想要去把那些人都拉出来打一顿,但是她不能。
她不能让陆秋水觉得她这个人没救了,毕竟到现在为止她都表现得很好。就在她点燃那个该死的名片的时候,她感觉到了时间的波动。浑身上下都像是被打散了一样,疼痛又软弱无力。
“没什么。”她又一次说到,“你看,我找到跳得更远的方法了,说不定我能找到跳得更远的方法,说不定我可以一直陪着你,你不开心吗?”
她开心吗?陆秋水想着,换作以前,她会回答很开心,但是现在?她老了,很多事都显得力不从心,人一老就容易追溯从前,容易想太多。她想到贺雪拒绝试用抑制剂,想到她的身体在短短一年之内消损。她不开心,因为贺雪的确找到了方法,而那正是加速贺雪走向死亡的因素。
陆秋水开心不起来,于是她摇摇头,用老年人那缓慢沉重的语气告诉贺雪:“那时候抑制剂的研发已经成功了,等你回去之后,就同意吧。”
然后贺雪的表情阴沉了下去,那嘴角勾起的弧度满是嘲讽、厌恶和……悲伤?陆秋水记忆中这并不是贺雪第一次露出这样的表情,只是过去的她选择了忽略,选择了不理解。于是现在,这表情显得如此扎眼。
“你根本不了解。”那表情的含义,无声的控诉和叫嚣,贺雪在陆秋水面前情绪发作了很多次,唯有这一种她不敢面对。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贺雪,也没有人真正了解过贺雪,包括她。这是事实,所以那么伤人。
“我知道我没有,也知道我不会接受那些抑制剂。”贺雪开口说,“即便知晓将会发生的事,我也不能回去改变它,我没有改变时间的能力,它只给了我参观券。你希望我活着,更长久一点,但事实是,我死了,25岁的时候。如果说有人为此感到难过,没人比我更多,我只剩下两年不到的时间,还好还有这么多时间。我能用这么短的时间干什么?我该接受你的建议,使用抑制剂,然后乖乖等死吗?不。”
贺雪摊开手,面无表情的说着:“我试过等死,最开始那一两年,因为我活着无事可做,百无聊赖,我甚至想过提前结束这种寄生虫一样的生活。我没有,因为有个人跟我说我将成为一个优秀的人,我努力在做了,或许还不够,但我已经尽力去做了。然后那个人告诉我,停止吧。我做不到,哈,如果我不是时间混乱者,那我将成为怎样的人?我将永远错过那个人,然后我会因为自我厌恶而更早的了结自己,因为我就是那种负面情绪满得快让自己窒息的人。我不想让你看见我这么失控,就只是……”
——“就只是别让我回到最初的那种生活,别让我停止。你把我带出了泥沼,别让我回去。”
你永远不会知道自己会对一个人造成多大的影响,你甚至都不会去刻意留意。贺雪的肩膀耷拉着,像是全身力气都被抽走了一样。
她以前的生活,在她满是厌恶的言辞中的生活,连呼吸都只是因为本能。陆秋水站起身走过去将贺雪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