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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头昏脑的也不知道是来到了什么地方,文诺一屁股坐在草地上,靠在一块太湖石上,一心指望着身后的竹林足够茂密能遮挡住他的踪影。
都怪成深那个大脑袋!怎么能不跟自己商量一下就乱杀降将?这样下去,自己今后要怎样为将处事?
“都怪你、都怪你!”
此刻小文将军鼓着腮帮子、拿根小树棍在地上胡乱戳划的样子浑不似出入沙场的战将,倒像是跟同伴闹别扭的小男孩子。
“你是在说我吗?”
一个浑厚的男人声音突然在他耳畔响起,把他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将树棍举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那双明亮的眼睛正盯着他看,男人笑得露出了两个大酒窝:“怎么,想用这小树棍谋杀亲夫哇?”
“你TM混蛋!”
恼羞成怒的小屁孩露出本性,猛地扑上前去,将那个自称亲夫的家伙推倒在地,两人在草地上滚成一团。
正闹得不可开交,成深忽然“嘘”了一声。
“怎么?”文诺停下来,正压在梁王陛下身上,满脸疑惑。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大逆犯上的小文将军一双眼睛黑得深沉,半张的嘴唇傻得清醇,惹得梁王陛下认为不好好享用一番如此美味未免太对不起自己。
“嗳嗳嗳你要干什么………”
成深翻身而起,强行替换了两人位置,然后用近乎狂野的亲吻直接回答了这多余的问题。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眼前这并无半点脂粉气从不娇声浪语的少年总是能唤醒人心底最深处那头凶猛的野兽,让人顿时脑中一片空白,只想着压倒他、揉碎他、吞噬他。
嘴唇被吻封缄住,少年的反抗却没有停止,挣扎中梁王陛下的冠冕被扯掉了,满头丰茂浓密的长发散落在少年皙白的颈项肩头和身下绿色的草地上。
少年束发用的冠带也早已不知跌落何方,栗色的细软发丝与男人深黑的发丝缠绕在一起,难分难解。
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分不出是谁在与压抑的欲望奋力搏斗,又是谁在尽情浏览所有不想错过的风景。
终于有人放弃了所有徒劳与虚伪,毫无保留袒露在爱人面前,任爱人吻过躯体的每一寸每一分,唤起这敏感身体无休止的颤抖。
扪住少年胸腹处湿润而光滑的肌肤,感觉到那柔韧的肌肉在奔涌澎湃的血液鼓动下律动着,男人低吼:“MD老子早晚要死在你身上!”
少年喘息着,低低的声音回答道:“那,你怎么,还,没死?”
男人狂笑起来,笑声惊起了竹林中一对灰色的鹧鸪:“因为老子还没操够!”
那对鹧鸪飞了一阵,在竹林边缘停留下来,歪着小脑袋,似在侧耳倾听这情人间并不甜蜜的对话。良久,两只小鸟伸出喙来,互相琢了琢颈侧的羽毛。
那边厢,男人已经功成身退,取过旁边散落的衣袍来,包裹住爱人身体,仿佛徒然间又从野兽变身为绅士:“你看你,怎么这么爱出汗,当心着凉!”
文诺已经累得连小指头都不想动一下,懒洋洋答道:“我没出汗。”
嘴硬的小家伙,就在说这话的当口,额角还在渗着透明的水珠,将鬓发粘了好几缕在雪白的腮上。
成深拍拍他的耳朵:“好好,你没出汗。那这些是什么?下雨?”
文诺转开头,亮给对方一个后脑勺:“啰嗦。”
“我是关心你嘛!”男人一个大大的拥抱从后面裹上来,“怎么,还在生气?”
回答是一个冷冰冰的“哼”。
梁王正色道:“我做事自有我的理由。你可知道,元彬在也速台威望极高,别看他投降了,但只要他一声令下,随时可以拉着他的队伍反戈相向,我怎能容他?”
冰山终于忍不住了,坐起身来:“你凭什么就断定人家会反戈相向?”
“为了以防万一,必须如此。”成深体贴地为他拉拢散开的衣袍,笑容狡黠,“再说,那家伙对你不安好心,我哪能放过这么大个情敌?”
“你胡说什么——”
小文将军愤怒的指责被梁王用近乎窒息的拥抱打断了:“小诺,我真的不想失去你了!你不知道,没有你的那些日子,是怎样的煎熬!”
皙白修长的手指颤动了一下,少年慢慢地抬起胳膊,回抱住男人坚实的肩背。
成深搂着文诺肩头走出竹林时,天色已近黄昏。
薄暮中整整齐齐一队卫兵严阵以待,小方将军忧心忡忡地在队列前来回踱步,像只守窝的小母鸡。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感觉到怀中人在意图离开,成深恼怒地问,“可续,怎么回事?”
可续为难地搓了搓手。总不能直接回答我是接了皇宫内侍报告特来保卫陛下安全,结果却只见到你们这假嗔真爱的小两口?
整个人已经发烧到头发根的小文将军用力摔开梁王胳膊,不辨方向地朝一旁冲去。
“小诺!”
成深惊慌的叫声话音未落,昏头昏脑的小诺已经一头撞在一个厚实不亚于梁王的胸膛上。
“郑道长!”
这回的惊呼声来自可续。
贼胆包天的郑道长咧嘴一笑,双手扶住惊魂未定的文诺,像是完全没看到梁王杀人的眼神也没听到身后卫兵们齐刷刷发出的倒吸凉气声:“喂,那边是小池塘,想不开也别这样啊?大冬天的怪冷的!”
文诺根本不和他废话,双掌一推,将油腔滑调的道长推得差点跌一跟头,快步绕过这个障碍物,一眨眼已经奔出了众人目力所及范围。
一阵风从众人面前刮过。是梁王陛下追着小文将军也消失在众人视界里。
郑道长看着手心里的东西,若有所思。
可续拖拖拉拉走到道长跟前,期期艾艾地问:“你,怎么回事啊?居然,敢对文将军动手动脚?”
“有什么关系?”郑道长狭长的眼睛里透出一丝恶作剧的光,“皇帝摸得我摸不得?”
小方将军被他这句大逆不道的话吓得脸色惨白:“你疯了你!这话也能混说的!”
年轻道长盯着认真担心的小方将军看了片刻,突然“扑哧”一笑:“行了,看把你吓的!开玩笑而已!”抬手将巴掌举到小方将军鼻子底下,“你看这是什么?”
可续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文诺的小乌龟!怎么,你?”
郑道长哈哈一笑,收起小乌龟,小心搁进胸前衣襟内:“刚才那小孩撞过来的时候,从他身上摸出来的。”
“喂,这可是他的宝贝,你——”
郑道长已经收敛了笑容,负手面朝方才二人离去方向而立:“情深难续,可惜啊,可惜!”
可续忘了追问小乌龟的事,转到道长跟前,上下打量着,然后下结论道:“你真的是疯了。”
☆、第三十五章
公元二O一O年。料峭春寒中,整座城市的灯火都湿淋淋带着寒意,像缠绵迷梦里挣扎不起的怅惘。
总有那么一种人,于最繁华处看见凄凉,他站在人群当中,却像独自立于空旷无人的悬崖,说不出的落寞寂寥。
脸上笑容却总是温和至极的,令观者如沐春风,深情款款以至有被他爱上的错觉。
这种人,接近他很容易,要真正了解他,却近乎不可能。
望着人群中那个修长的身影,姜力琪叹口气。人就是这样,有时候,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任务,还是会忍不住想试一试。
“在忙什么?”
吴鸣回头,看清问话的人,展颜一笑:“没什么。”
“嗯,是这样,我让司机送婷婷她们回去,你要不要一起?”
听见陈婷婷的名字,吴鸣略微一愣,随即掩饰地咳了一声。
玲珑七窍心的女孩眨眨眼:“没错,就是故意的。你不是怕谁吃醋吧?”
吴鸣微微脸红:“胡说八道!都说了我孤家寡人一个,哪来的人吃醋!只是……我倒无所谓,这样炒作,对人家女孩子不太好吧?”
一颗心被这男人的善良体贴瞬间融化,小姜按住扑通扑通乱跳的胸口:“没事,公司跟她通过气的!而且,你看她那没心没肺的样子,会在乎这个吗?”
不等男人回应,女孩转身走在了他的前头:“我们走吧。”
宴会厅的门在身后关上,清凉的夜风扑面而来。走廊里虽然也安装有中央空调,但比起拥挤热闹的厅里温度已经低了许多。
吴鸣身上传来“滴滴”的响声。他停住了脚步。
小姜也跟着停下来,见他从衣袋里掏出手机,皱起了眉头:“又是那个骚扰短信?”
吴鸣叹口气:“最麻烦的是没办法查到——”话说到一半被手机铃声打断,他看了看屏幕,按下接听键,“喂,我是…什么?!”
听他语气不对,姜力琪的心跳又开始加快:“怎么啦?”
男人温和的眉眼间透出焦虑:“能不能先送我去影城?”见女孩点头他撒开长腿就往外跑。
姜力琪跟在他后面,追得上气不接下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赶到影城又听说相关人等上医院检查去了,待吴鸣终于找到要找的人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梅迪瑞很紧张,迎上来劈头就是一句:“你来干什么?”
吴帅哥忽略掉他语气里的拒人于千里之外,急匆匆问道:“道具组的小杨告诉我的。情况怎么样?没人受伤吧?”
瘦子挠挠乱蓬蓬的头发:“呃,还好,架子倒下来时被小诺和那个靳成深扶住了,倒是站旁边的小柳被擦破点皮,小姑娘当时就吓晕过去了。其实没什么实质性的伤。”
小柳是钱大胡子的御用化妆师,典型的江南小女子,平素就弱不禁风人比花娇的样子,会被吓晕不足为奇。
“小诺也在场?”吴鸣的眉头紧锁,“事故原因查清楚了吗?对今后的拍摄有没有影响?”
梅瘦子抬起头,看了吴帅哥一眼,神情古怪:“谢谢你的关心。我们会没事的。”
吴鸣略一侧头,看看身旁始终不发一语的姜姑娘,似乎有些明白了梅瘦子的抵触情绪从何而来:“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梅迪瑞导演,这位,呃,是姜力琪律师。”
姜总的女公子?梅迪瑞眼皮一跳,慢吞吞伸出手:“久仰久仰!”
小姜很大方地握住瘦子的手:“梅导太客气了,家父很喜欢你的作品,经常提起你,希望下次有机会能合作!”
瘦子登时容光焕发:“真的?没想到姜总还知道我这个无名小卒!”
吴鸣在旁边有些不自在:“那个,小柳他们,在哪个病房?”
其实你想问的,不是小柳吧?既然说了分手,又何苦再跑了来黏黏糊糊?瘦子腹诽着,指了指身后走廊:“观察室。全部都在。”
出乎预料,观察室里很热闹。窄小的病床上,小柳和她的死党小杨凑在一起小声说笑着,完全看不出有留下精神创伤的迹象。大胡子在打电话,满脸不高兴存心找茬的模样。
靠在另一张病床上的,是面色格外苍白的文诺和视线牢牢黏在他脸上的靳大明星。
打小时候起,文诺就有个毛病,反射弧特别长,什么事都要等过去好几个钟头,才开始正常人当时就会有的反应。所以一般人看他,只觉得这孩子特镇定,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哪晓得他是根本还没开始害怕呐。
这会儿,吴鸣一看他那脸色就知道,小屁孩正陷在事故发生时的惊恐之中。
靳公子不知说了句什么,逗得小孩笑了起来,虽然脸上苍白依旧,那笑靥却孩子气十足。
爱情有时像一场感冒,不知什么时候就被它气势汹汹击倒,完全无从抗拒。肉体是痛苦的,意志是软弱的,而病愈的过程是缓慢的。
吴鸣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已经当面把小诺交付给靳大明星,却在看到他俩相依在一起的镜头时感到头晕目眩。
是这场爱情感冒的后遗症吗?
成深先抬眼看见了吴鸣,意味复杂地笑了笑,拍拍文诺的肩,示意他朝门口的方向看。
目光相遇的一刹那,文诺慢慢挺直了原本佝偻的脊背,嘴唇抿成了一条线,深黑色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泪光。
似乎有一只冰凉的翅膀从心头拂过。吴鸣低头干咳了一声。
成深站了起来:“你来干什么?”
奇怪!一向彬彬有礼的靳大明星被那个愣头愣脑的梅瘦子上身了?
吴鸣正自纠结,有人在他身后发出一连串怪音:“嘶嘶呵呵咳咳”
回头看时,却是那天负责处理疯狂影迷伤人事件的小警察郑直。记得当时他还管自己要签名来着。
可是现在他这副怪样子又是怎么回事?
谜底在成深的话里:“郑直?你什么时候当的警察,不开释梦馆了?”
郑直很警惕地看着向自己走过来的靳大明星,摆出随时要逃走的架势:“你的小乌龟呢?”
成深一摆头,于是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只小乌龟正在文诺手心里打转。
“那就好。”痞子警察松一口气,“别让它靠近我,老子不想知道自己的前世。”
“什么前世?”
有个声音插了进来询问着,醇和温柔,是刚刚将视线从小乌龟身上抬起的文诺。
一时冷场。成深看起来恨不能宰了这泄漏天机的家伙;吴鸣的脸色很平静,焦虑的眼神却出卖了他;姜力琪则带着冷淡的笑意继续旁观着眼前场景,好奇心被她掩盖得无影无踪。房间里的其他人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本能地转头朝他们那边望去。
闯祸的痞子警察终于反应过来,嘿嘿干笑几声:“那什么,我是来做笔录的。大家配合一下,啊?”
“做什么笔录?”成深表情严肃地问。
郑直不知打哪儿掏出一笔记本,正全身胡乱寻摸着找笔:“照明灯架的底座有人为破坏的痕迹,我们怀疑这是一起未遂的谋杀案。”
“谋杀?”吴鸣的声音都变了,“你不是开玩笑吧?是谁,要谋杀谁?”
痞子警察耸耸肩,拿着一支样子破烂的水笔试着划了几下,然后就在自己涂鸦的地方开始填写时间地点:“知道是谁对谁还用调查?”抬头扫一圈房间里的人,指指大胡子钱导,“就从你开始吧。”
大胡子刚与人通完话,愤怒地大力合上手机:“为什么是我?”
郑直拉开病床边一张靠椅,大喇喇坐下来:“为什么不是你?”转向其他人漫不经心地道歉,“对不起请大家回避一下,等我点到你们再进来。”
一群人从观察室鱼贯而出,气氛有些莫名的紧张。
文诺手里握着小乌龟,只顾盯着走在前面男人的黑色风衣看,完全没感觉到龟甲硌得掌心生疼。
男人突然回头:“你是想问刚才郑直那话是什么意思吧?”
文诺看人的样子,总好像在思考着什么。像一只长期生活在黑暗中的小动物,充满了戒备,又怯生生想要与人接近。
吴鸣的心底猛地一揪,痛不可挡。无论有多么充分的理由,终究是自己抛弃了他,伤害在所难免。
昏暗的走廊灯光中,所有人都有些神情恍惚。
噩梦般的氛围中,只听到成深的声音在从容地说:“其实之前我已经跟你说过了,只是你不相信。”那只大手,很自然地从后面环上文诺的腰,声音低到只有两人能听见,“没关系,我会等到你回想起来。即使,你会从此恨我入骨,那也是我该得的惩罚。”
☆、第三十六章
公元九一五年。梁王世子染上痘疾,高烧数日不退,太医院众医官束手无策,被勃然大怒的梁王下令全部关入狱中,宫中朝上一片混乱。
“陛下,有客人求见,说是从南方来的。”
听见内侍通传,愁眉深锁的梁王抬起头:“南方?莫非是楚王派了人来?”摆一摆手,“请他进来。”
内侍应声而去,不一刻就带了个人进来。
跟在内侍后面进门的那人穿着一身紫色绸服,华丽中透着傲气。当他掀开自己头上兜帽,梁王不禁瞪大了眼睛:“你?”
“很意外吗?”前任耶律部落最高长官游危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梁王陛下大概以为,我早已死在乱军之中了吧?”
“你怎么敢!”成深猛一拍桌案站起身来,案上的笔墨纸砚一片狼藉。
游大人慢慢一步步走近龙案,嘴角挂着不退的笑意:“陛下请稍安勿躁。听说世子染疾,希某正是为此而来。”
提到儿子的病,成深忽然冷静下来。眼前这位游大人精通相术与医道,曾给当时年少气盛的成深留下极深印象。他长舒一口气,强迫自己平心静气:“听你的口气,你有办法?”
游危直视着梁王的眼睛,坦然一笑:“不妨一试。”见梁王眼中放出充满希望的光芒,又补充道,“但你要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春日里难得的一个响晴天,文诺坐在后院梧桐树下,闭目养了一会儿神,听见树影里有窸窣声,连忙睁大了眼睛四处张望,以为是他那只失踪多日的小乌龟回来了。
让他有些失望的是,来的是小方将军。
“有什么事?”
文诺这几日又有些感冒,声音比平时更为低沉,听得人心头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