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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世事总与愿违。
原本变大的雨，竟又渐渐小了回去。
颜涂咬牙，老天不下大雨他人工降雨还不行么，他就不信了，今天还能拿这只飞兽没办法！
在这样原始的社会里，条件又简陋，说是人工降雨，其实就只是让人用树叶装了水，吊在箭矢上射出去而已。
会射箭的人两两配合，一个人只射箭，一个箭上吊袋水。两只箭一前一后地射出去，后发的箭射破前面箭上装着水的树叶。
刚开始大家总配合不好，要么后射箭的人出手快了，要么出手晚了，总是射不到树叶，互相错过。要么好不容易射到了，却只是轻轻地擦了个边，树叶连表皮都没蹭伤，一点漏水的意思都没有，更不用说彻底射破。
浪费了好几袋水，好在大家采集的能代替容器装水的叶片够多。下雨天什么都少，就水不会少，因此也不怕消耗，就只是有些心疼箭只。
这东西制作起来并不容易，之前已经用掉一部分了，存货不多。不用人指挥，除了会射箭的，剩下的人都自动分拨去制作箭矢、采集叶片和打水。
等到弓箭手磨合好后，甚至还有人烧了滚烫滚烫的热水送来。
因为之前的箭没一支射到狼鹰兽身上，狼鹰兽也就没在意，只是警惕地打量着众人，保存体力的同时寻找着进攻的时机。等吊着沸水的飞箭射到它头顶时，早就习惯他们乱射的狼鹰兽甚至连躲的意思都没有。
之前练手的那些箭，竟意外有了麻痹敌人的效果。
然而这一箭，却和以往完全不一样。当滚水砸到它身上时，才醒悟过来的狼鹰兽甚至都来不及发出一声哀嚎，装着沸水的树叶袋就接二连三地在它头上被射破。滚水浇了它一身。
树叶袋并不大，能装的水也有限，但胜在数量多。积少成多，大量的沸水浸透了它的翼毛，又烫伤了它的皮肉。
百兽之王的名声并不虚叫，它全身的毛羽防御之坚，寻常利器难伤。前面不管是射击还是投枪，几乎都没能对它造成什么伤害。
然而不管再怎么样，狼鹰兽毕竟还是血肉之躯，被沸水这么一烫，即使还有一层毛隔着，皮肉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损伤。
面对能够伤害到它的水，狼鹰兽难得心生退意，然而还没等它调头，被热水浸湿的双翼却已经因为过于沉重，无力再支持它飞行。
全身疼痛，全身沉重，兽毛吸足了水，以往能够保护它的利器，现在却反而变成它逃离的累赘。
失去了飞行能力，被浸透的双翼甚至不能支撑到它落地，狼鹰兽猛地从空中掉了下去，狠狠地砸到地上后，短暂地抽搐了一会儿，就没再动弹，半饷也没见起来。
总不能这么一摔就摔死了吧？众人心生怀疑。狼鹰兽后面越飞越低，到最后就只勉强保持在城墙三分之二的高度上。这么点高度即使再加上快速掉落的重力，也摔不死人。连人都摔不死，更何况是有着兽王之称的狼鹰兽。
要是野兽都这么容易死，他们也不至于被兽潮逼到这份上。
即使狼鹰兽倒在地上再没有任何动作，所有人却连犹豫都没有，还是不停地对准它射箭泼水。
直到手里的箭消耗得差不多了，投射过去的热水量也足以活活烫死一只兽了，托里这才示意大家停手。
托里放下弓箭，摸了摸挂在腰上的骨刀，小心翼翼地出了城。
雨虽然变小了，却一直在下，城外堆了一地兽尸，遍地的石头和圆木，又有血水流淌，令人看不清路，步履艰难。
托里小心谨慎地往前走，又顺手从一具兽尸上拔出一柄投枪做防身武器。他身后跟了四五个战斗打猎的好手，见状也纷纷寻摸了趁手的武器。
一点点前进，在距离狼鹰兽差不多五米远的时候，其他人跟着托里停了下来，开始仔细观察。
野兽装死等人近前后偷袭的事例，他们可听过不少。
好半天都没看出什么不对，几人小心翼翼地继续往前，快到狼鹰兽面前时，吉克一个趔趄，差点被脚下的一具小兽尸绊摔到。还没等他站稳，就发现自己已经被其他人拽着往后拖出了两米远。
“狼鹰兽还活着？”
“没事，继续警惕。”发现吉克只是被兽尸绊到，虚惊一场的众人面无表情。
往前几步，托里握着投枪的后端，小心地拨弄了两下狼鹰兽。
狼鹰兽原本是趴在地上的，被他这么一拨就露出了底下的石头。这石头十分尖锐，露在外面的部分并不多，大部分都刺进了狼鹰兽相对柔软的肚子里。
也是他们运气好，换做平常，即使是最柔软的肚皮，也不是那么容易穿透的。但今天被沸水浇过，狼鹰兽又是从高处砸下来的，肚子朝下，在重力的作用下，原本掉下来它就会受伤，更何况还有这么一块刚好尖端朝上的石头。
这块石头正好在它着地的点上，这么一砸，正好砸在石头最尖的地方。尖锐的石头刺进它柔软的腹部，即使没穿透身体，却也足以要了它的命。再加上他们后面还不放心地射了那么多箭的沸水，即使之前还有一口气在，这会儿估计也死透透了。
哪怕这样，想到面对的是狼鹰兽，托里还是难以放心。投枪被他高高举起，顺着脆弱的眼部狠狠地往里捅了进去，其他人见状，也各自从狼鹰兽受伤的地方和要害下手，彻底断绝了对方的生机。
拔出武器后，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一直以来紧绷的身体和神经也一下子放松了下来，这一放松，大家才感到浑身无力，没有一处不酸痛。顾不上脚下都是血水，直接就地坐了下去。
留在城墙上一直为他们捏把汗的族人们直到见到这一幕，才有些不可置信地反应过来，他们成功了！
成功地守住了部落！
欢呼声一片，几个大汉对视一眼，一齐把颜涂抬了起来，高高抛起又接住，反反复复。
“感谢阿不如！”
“感谢阿不如库那！”
猛地被抛起的颜涂在半空中懵逼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露出个笑容。
活下来了！
☆、第34章
活下来了，再也没有什么比这更好！
不仅颜涂这样想，所有人都这么觉得。
短暂的发泄和休息过后，没有人想着避雨，全都出了城看狼鹰。
“刚刚吓我们一跳，还以为狼鹰兽装死偷袭呢！结果却是你小子走路不仔细。”回想起刚刚的那一幕，艾拉依旧心有余悸。这会儿下起手也是毫不客气，对着瘫坐在地上的小伙子就是一顿揉。
被嗔怪地揉了头，吉克也不辩解，反而像小时候一样主动蹭了两下。
“都多大了还撒娇！”艾拉收回手，语气嫌弃：“快起来，地上都是水坐久了凉。”把人拉起来后转头招呼其他人：“你们也是，别仗着体格好就直接坐水里，赶紧起来，收拾收拾就可以回去好好休息了，干燥温暖的屋内呆着不比这舒服？”
被艾拉这么一说，赖在地上不起来的几人想到自家新盖好的砖房，宽敞舒适干净，别说和这比，就是和以前住的山洞比也强许多。疲软的身体里硬是涌出了一丝力气，站了起来和大家一起打扫战场。
虽然兽潮已经过去，雨势也渐渐变小，看样子雨季就快结束。大家都累得很，却也不敢就这样直接回去。
地上的兽尸太多，对处于饥饿中的野兽来说，吸引力可想而知。它们可不管同伴不同伴，不先收拾好，这里就是一处摆满了食物的露天餐厅。
把兽尸拖拽回城后，又回收了武器。好在族人人数不算少，大人小孩齐上阵，竟然也赶在天黑前干完了活。
留下两个没受伤的青壮年在瞭望台上守城，防备敌情。剩下的全都各自回去休息。颜涂原本想强撑着烧点热水擦身，煮个姜汤给大家驱驱寒。毕竟淋了那么久的雨，后面脚又在雨水里泡了那么久，都发白发皱了，不做点防寒措施极其容易风寒感冒。
可惜他高估了自己，一回到屋里，什么烧水的念头都没了，剥了湿哒哒的衣物都顾不上换新的，就迫不及待地往床上扑。身体一沾到铺在上面的厚兽皮，上下眼皮瞬间就自动黏合起来，怎么也睁不开。迷迷糊糊地被托里带进怀里都没发觉，反而因为觉得暖和，下意识地往里钻了钻。两人抱得更紧了。
等颜涂醒来，床上就只有他一人，光溜溜的还盖了床兽皮被，正经挺暖和。发觉自己没感冒的迹象，从被子里出来后穿上衣服，决心以后多弄些这样的兽皮做被褥。
因为和托里住一起，族里聚会议事又都在这，因而房子建的格外大。隔音效果也好，颜涂直到出了房间，才注意到屋子里还有这么多人。
大厅里大家坐着围成一圈在喝汤，地上就铺了层兽皮充当坐垫，一边喝还一边商量着什么。
看到地上的兽皮，颜涂这才想起来，前段时间忙疯了，都没顾得上做椅子桌子。之前制作滚木的时候，去掉了不少枝干树丫，正好拿来废物利用，免得放那边久了当柴烧浪费。
等什么时候空了就去做，虽然没钉子，但楔子、榫卯什么的这些老手艺他以前也听说过，百度下应该也勉强能做出来。
颜涂正想着，托里就已经从外面重新端了碗热汤进来塞到他手里。坐到托里身边，一口热气腾腾的汤下肚，背上顿时就有些隐隐出汗。
一碗喝干，咂咂嘴，末了颜涂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是加了姜片的肉汤。
“味道是不是有些怪？淋了这么久的雨怕生病，祭师往里加了点东西，每个人都得喝一些。”
颜涂看了看其他人，果然大家人手一碗。看来姜汤的效果大家都知道。有些不适应这味道的，一边喝一边龇牙咧嘴。一小口一小口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被哪家古代大家闺秀穿了呢。然而即使这样，也没人放下汤碗说不喝。
门突然被推开，一些人手里拿着各种烤肉串送进来，来来回回送了好几趟，直到每个人手里都抓满了，最中间还摆了一大盆后，他们才坐下不再出去。
咬了口被烤得滋香细嫩的肉串，颜涂注意到族里的人几乎全都在这，少了的那两个应该是在执勤。雨季还没过去，瞭望台那边离不得人。
这里的人吃东西都快，手里的很快就空了，大盆里的肉串也在飞快地减少，没一会儿大家就陆陆续续地吃完了。
颜涂虽然吃得稍慢些，但相对的胃口也小些，竟然不是最后一个停手的。
饭后众人都没走，气氛也有些严肃，显然大家聚在一起并不只是单纯地吃个饭。
“这次兽潮大家都做得很好，守护了部落的同时，没有任何伤亡，还获得了不少猎物。”托里环视了周围一圈，略过牟卡。每个被他目光扫过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坐直挺胸，脸上满是骄傲自豪。
“大家都很辛苦，猎物比较多，肉质好的先挑出来各家分一分。虽然现在天不算热，但雨季食物容易发霉变质，不管是风干还是烘干，尽量都保存下来。雨季过后没多久就要入冬了，有了储备，到时候过冬也轻松些。”
众人都点头，自从有了阿不如库那，他们的日子好过多了。换做以前，这么大规模的兽潮他们根本挡不住，一个雨季挨过去，族里少说会少一半人。更别提像现在这样，大家都活着，还获得了这么多猎物。
以前遇到这样的情况，辛辛苦苦打来的猎物短时间吃不完就全浪费了，现在有了阿不如库那教过的那些手段。不说保存全部，起码大部分都能留住。
想到这个雨季不仅能平安度过，连带着接下来冬天也会有足够的食物，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所有人都表现得很好，尤其是库瓦。”托里拍了拍库瓦的肩：“是个好样的！”
小库瓦有些不好意思，脸颊红扑扑的。众人见状，笑容越大，紧接着，像是想起什么，所有人的笑容都凝在了脸上，收起笑容后看着库瓦的目光有多温和，看向牟卡的目光就有多愤怒。
要不是小库瓦机警，这会儿他们还能不能坐在这里都是个问题。明知道雨季到了兽潮迟早要来，作为执勤人员之一，唯一的一个成年人，部落的勇士，牟卡竟然在瞭望台上睡着了。
实在是太令人失望了。
他根本配不上勇士这一称号。这样的人当年竟然也有资格竞争族长，还好没成功。部落交到他这种人手里，简直就是灾难。
在执勤期间熟睡，被库瓦提醒后还不耐烦自以为是。不仅不通知大家，反而又睡了过去。这样不把部落安危和族人性命放在心里的族长，只会把部落带向灭亡。
众人又庆幸又愤怒，看向牟卡的目光也越发恶狠狠。
被所有人这么无声地谴责着，牟卡有些坐不住，他是做错了事，但也不至于被这样对待吧。连几个小屁孩都敢用这样的目光看他，原本还有些内疚的牟卡，瞬间为自己委屈了起来，嘟囔道：“这不是没出什么事么。”
又没出事，干嘛都这样对他。
“没出事那是因为库瓦承担了本应当由你和他共同分担的警戒工作，及时发现了兽潮。人一个小孩子都能做到的，你作为大人做不到？有那么困非要在执勤的时候睡？平常都干嘛去了，连个孩子都不如！”
差点害了整个部落还毫无愧疚，闻言有年纪大辈分高的，气愤不已直接就骂出了声。听到这一声骂，所有人心里都是一个叫好，解气！
就是，什么时候不能睡，非要在那个时候。
本来这样一大一小地安排守卫人员，是为了让他带带库瓦，锻炼一下孩子长点见识。谁知道变成了孩子带他。
牟卡被这么一骂，心里恨极，却也知道这事到底是自己理亏，只好闭口不言，低头做出一副认错忏悔的模样。
到底是一个部落的人，朝夕相处，众人见他知道错了，又没出事，于是都看向托里。
“牟卡有错，作为惩戒，这次雨季所获的猎物没有他的份额。并且接下来狩猎所得的猎物除了口粮之外全部上交，为期半年。”
他这是要逼死自己！听到托里的话牟卡猛地抬起头，目光愤恨：公报私仇！他一定是因为自己当初和他竞争族长，怀恨在心。现在抓到机会就报复。
冬天就快到了，这次的猎物没自己的份，接下来狩猎得来的还要上交，冬天一到，缺乏食物，到时候自己想不被饿死也难。何况就算有吃的，那么冷的天里没有足够的兽皮，烤着火也会被冻死。
他不想死，无论哪种死法都不想体验。牟卡张嘴就想反对，谁知道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到那嫉妒心强到不配当族长的家伙继续往下说：“考虑到雨季过后，没多久就要入冬。因此这次的分配虽然没他的份，但半年的惩罚延迟到开春后再进行。”
牟卡是个单身汉，雨季之后入冬之前，有足够的时间让他准备食物。再加上雨季前分配给他的腌制蔬菜风干蔬菜之类的东西，一个人过个冬并不难。
这样最好，众人纷纷点头。既能让牟卡吃个教训以后不再犯，也不至于让他过活不下去。
牟卡一听这话，又注意到其他人满意的表情，心瞬间就凉了，知道自己不管再说什么都没有用。即使不甘，也没再反对。
☆、第35章
牟卡的事很快就过去。城外没有兽尸，血水也被雨水冲刷干净，许是因为这样，一直没见有野兽过来，日子变得平静。
除了瞭望台上还留了人警戒以防万一，剩下的都在处理猎物。忙到后面甚至还有空闲，颜涂就带着他们边度娘边琢磨，赶在雨季过去之前，竟然还把桌椅折腾了出来。最后又在这基础上做了许多家具，反正下雨天，不能出去，闲着也是闲着。
大概是被打怕了，直到雨季过去，也没见再有野兽前来滋扰，倒是让众人轻松了许多。毕竟哪怕体格再好，也禁不住频繁地雨中作战。
连绵许久的大雨终于缓缓歇了，久违的阳光重新照耀大地。烈日炎炎，没两天就晒干了地面的积水。
日。头之猛，完全看不出任何快要入冬的征兆。然而族里却已经开始为过冬做准备。
不管什么时候，粮食都是重中之重的，即使有了储备，众人也没停下狩猎的脚步。只不过和以前比，现在再打猎，大家都不再盯着肉质好的野兽不放，而是更为青眯皮毛柔软厚实的兽类。
到了冬天，天气可不会像现在这样暖和到几近酷热的地步。寒风凛冽，即使没有雪，却也还是冷到了骨子里，令人瑟瑟发抖。不多准备点兽皮根本捱不过去。
这也是为什么，每年雨季到来之前，所有人都愁眉苦脸的原因。冒着暴雨前来的兽潮会夺取族人的性命，而紧跟在兽潮后面的寒冬，也同样不会留情。这样轮番下来，等到开春时，原本大小合宜的部落就会变得极为空旷，族人十去其七。
今年他们运气好，得到了阿不如的垂青，送来了阿不如库那。在阿不如库那的庇护下，族人全都得以保全。能活下来不容易，可不能因为兽皮不够，把好不容易得来的性命折在寒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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