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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痕-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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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单离守将剑上的血一甩,汉白玉石阶上立刻多了几点鲜明的红色,敲打出绝望的哀鸣。
  仿佛四月的那场雨一般。
  他静静地走近倒在地上,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的男人,浓得发黑的血色从他捂着腹部的指尖流出。
  “怎样,消气了吧?”墨色镶金的衣袍掩盖了血色,男子抬头微微一笑,嘴角的血渍艳得鲜明。
  “倪磐,我一直以为,我可以不带怨恨地离开,让你们后悔当初的决定,然后永远得不到我的原谅。”单离守平静地看着这个。
  “咳……咳咳……”倪磐咳了一阵,自嘲地一笑,“我是后悔了啊,不然我在这里做什么……”
  “可是我心中有恨。”单离守垂下了眼睑,“我以为我不会想报复谁的,可是我现在就想杀了你。”
  “呵……你越是恨我,我越是高兴。”倪磐看着单离守,十分惬意地笑着。
  “我早说了,再不走,就走不了了。”单离守淡漠地对上倪磐的眼,“为什么不走呢,走了,我就没有选择了……”
  单离守阖上了眼,挥动手中的剑,对着自己昔日的好友——也是亲手将自己推入火坑的人——的心脏刺去。
  “叮——”
  伴随着手中之剑震动的,是一声兵器碰撞声。
  单离守掠开了几步,静静地看着来者。
  “司承,别太任性。”一身淡黄色衣衫的兮若候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虽然我也很讨厌这个臭皇帝,但是邶国没了他可是万万不能的。”
  一个暗蓝色的身影出现在旁边,井铉叹了口气,却异常坚定道:“抱歉,司承,这次我们不能帮你。”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45

  人就是这样一种矛盾的生物,总喜欢两全其美,明知此事并无挽转的余地,却依然如此希望着。
  风夹杂着一点点不宜察觉的雨丝寒冷了人的心。
  切肤之冰,透体之寒。
  “你们果然来了。”单离守一改之前稍显急躁的态度,此刻仿佛寻回理智般,淡淡地开口,那语气如同真的遇到了久违的朋友一般,带着浓浓的回忆感。
  “早猜到你有所准备,我们岂能不来?”兮若候谈笑风生,一双桃花眼风情万种。
  “可以的话,我不想同你们动手。”单离守看着脚下的汉白玉地砖,出了神。
  “本候亦是。”兮若候腔调不改,颇有临危不惧的胆识。
  井铉望了望两个各自搭话的人,从旁皱眉道:“司承,我们皆知你并无通敌之罪,当时皇上定你的罪,是出于无奈,封住群臣的口,并不是真的要置你于死地,如今你此番举止,不就坐实了该等罪名么!”
  “那又如何?”单离守抬头,眼神虚无缥缈地不知看向哪里,“我本就不期望昭雪,既然罪名已定,不如就让我坐实了它,也免了皇帝虚判臣罪之责。”
  “单司承,你不过是咽不下这口气,何苦拿整个邶国来开罪!”一向和颜悦色的井铉闻言,拧了剑眉。
  “邶国?”单离守诧异地看向井铉,神色间是少有的煞气,“谁说我仅拿邶国来开罪?我要让这整个天下,鸡犬不宁!”
  “你!”井铉与兮若候同时一惊。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而单离守之怒,是要天下血雨,断壁残垣。
  “本候不信。”兮若候握紧双拳,手中的鸳鸯刺冰冷入骨,“单司承绝不是那种喜欢牵连无辜的人。”
  “随你信不信。”单离守冷淡地剑指对手,“挡我者死。”
  “小心!”井铉手中的七绝笛一转,险险隔开了单离守直刺兮若候心胸的分云剑,提醒了一句,“兮若候,司承无碎云枪在手,攻击范围受限。”
  “我到希望他使的是碎云枪,本候便能近身战了。”兮若候切了一声,不甘道。
  “我挡着他,你带皇上先走。”井铉明白利害,立刻做出判断。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兮若候一阵嘶哑,“就凭你的身手也想单挑单司承,你退后,本候来应付他!”
  “兮若候!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你冷静点!”井铉吼了一声,兮若候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你们走不了的。”单离守黯下眼瞳,“一盏茶时间,你们就会成为我的剑下亡魂。”
  “你竟连同窗之谊也不顾了么?”兮若候不可置信地看着单离守,“你真有那么恨么!”
  “我不知道。”单离守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仅仅,只是想这么做罢了。”
  话音刚落,单离守鬼魅的身影突然消失在兮若候面前,在他回首的瞬间,一把清澄晶亮的剑锋出现在胸前,伴随着温热鲜血的,是一阵阵寒冷的剧痛。
  “兮若候——!”井铉瞪大眼睛,紧绷的神志在这一瞬终于崩坏,他赤红着双眼,手中的七绝笛直取单离守之喉。
  单离守并没有躲,只是轻轻一笑。
  那一笑,倾注的并不仅仅是残忍和暴戾,还有一丝内敛的……绝望。
  “当!”一柄飞刀格开了井铉手中的笛子。
  他怒目而瞪,入眼的,是一抹哀伤的青色。
  随着一阵衣袂的破风之声,那抹青色徐徐地降在他的眼前,挡在了单离守与他之间。
  “你!”井铉一阵怒火攻心,差点血喷当场。
  单离守见来者是姚怀川,微微一笑,并不在意,足尖一点便落到了倪磐的边上,补上刚刚被打断的那一剑。
  然而这次他依然没有如愿,青色的身影趁他不备劈手夺下了他手中之剑,随即旋腿一扫,逼得单离守跃开数尺。
  突然发生的变动让井铉一下子呆愣当场。
  “你速速带这两人离开,这里我来挡。”姚怀川清朗的声音将井铉的神志拉了回来,也来不及道谢,便立刻托起倒在地上的兮若候,来到倪磐边上。
  “皇上……”
  “朕不走。”倪磐摇了摇头,“不见证最后的结果,朕不能走。”
  “皇上,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井铉语气中夹杂着浓浓的责备之意。
  “兮若候危在旦夕,爱卿还是先将他送离,再来接我也不迟,朕不会有事。”倪磐嘴边依然挂着高深莫测的笑容。
  井铉见他毫无惧意,便知他另有计谋,当下也不耽搁,立刻带着兮若候离开。
  倪磐冷眼看着场中对峙的两人,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原来他就是姚怀川。
  单离守平静地看着姚怀川刚刚从他手里抢回的分云剑,没有丝毫询问的念头。
  一瞬间所有的回忆走马观花般匆匆闪过,却徒增心中的冷意。
  今年的五月,似乎特别寒冷。
  “离守,收手吧。”姚怀川一反原先顺从的态度,强硬地撂下了话,“我不会让你做出后悔的事情。”
  “后悔?”单离守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话一般,挑了挑眉,唇间溢出朗朗的笑声,响彻整个六道宫门,“我所作的每一件事都经过深思熟路,怎会后悔?”
  单离守的聪明谨慎是姚怀川有目共睹,但是他从未想过,单离守竟会如此乱来!
  想杀倪磐之心,早在单离守出宫之时,姚怀川便以察觉到了,原以为自己能让单离守放下仇恨,却没想到最终依然不能阻止单离守一手策划的复仇之计。
  都是自己太过犹豫不决,才会造成今天的局面。
  姚怀川内心在自责,却依然坚定地拦在单离守跟前:“若你我真的动手,你尚且不是我的对手,不如就此罢手吧。”
  “邶国国主与你毫无渊源,你为何要救他?”单离守忽然弄不明白了,姚怀川怎么会突然有兴致插手自己的事情,明明邶国无君,对兴国来说是一件好事,不用再提心吊胆地堤防着邶国的虎狼之心,兴国百姓的心头也能落下一块大石。
  “离守,你曾说过,你最大的心愿,就是天下太平,各国友好共处,百姓安居乐业,世间再无战乱。如今,你又为何放弃你的心愿。”姚怀川的心情如同置身水底,看不清水外景物,“邶国无主,天下皆乱,这是你愿意看到的景象吗?”
  “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愿望,提它作甚!”单离守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
  姚怀川的脑子里又有两个声音在相互争斗。
  一个声音在说,跟他废话什么,打晕带走,回去再慢慢劝解!
  另一个声音在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今日若不在此将事情彻底解决,难保下次不会发生同样的事情。
  若是单离守进一步,姚怀川总是退一步。
  这次,姚怀川已经没有了退步的理由。
  如若让单离守抱憾终身,还不如自己挺身,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就算因此而让单离守远离自己,也不愿再看见他今后毫无生气的瞳孔。
  是的,至今为止姚怀川所作的一切让步,都是为了单离守接受自己感情的希望,而现在,他已经不能在这样自私下去了。
  若是不能接受我,便让我彻底死心吧。
  姚怀川的这次出手,早已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心理准备。
  尽管心中已然被烧得殆尽。
  “就算你放弃了,我也不会放弃。”姚怀川带着深沉的执着望着单离守,“我说过要守着你,也包括守住你的愿望。你不要,我要!”
  单离守心神一颤,亦不知为何忽然如此烦躁,欺身逼近姚怀川,拂手便是一掌。
  姚怀川左手将分云剑收到身后,右手一推,格开了单离守的聚气一掌。
  而单离守并没有收势,而是一个前跃,一招后扫腿直攻姚怀川腰部。
  姚怀川见招拆招,一个旋身闪开单离守的直攻,不退反进,滑到了单离守身边卸掉了他前冲的力。
  两人越打越起劲,姚怀川也顺势扔下了分云剑,空手与对方兴起地斗了起来。
  “离守,你是不是,早就想报仇了?”
  “是又如何?!”
  姚怀川忽然笑了。
  我充分理解了,而且觉得这样才好,这样才是真实的你。被信任的人背叛,无论是谁应该都会如此。我还在庆幸,你不是会说出“即便遭遇背叛,我还是热爱这个国家,这个天下”这种圣人之言的男人。所以我才能和你做真正的朋友。
  若你有悲,我愿替你分担;
  若我有喜,我愿与你分享;
  若我误入歧途,你便斥责我;
  若你不慎犯错,我也原谅你;
  你无所依靠之时,我会成为你的归处;
  为了让憎恨天下的你,能够再次爱上这个天下……
  单离守并不是真正需要倪磐的命,他需要的,只是一种发泄——为了那,从一开始便压抑着的,越演越烈的不甘的怒火,那心中一道深深的裂痕。
  单离守的动作忽然顿在半空,脸色阴霾:“你做了什么?”
  尽在咫尺的姚怀川伸手理了理单离守乱掉的发丝,吐了三个字:“缠情丝。”
  聪明如单离守,自然立刻反应过来为何自己忽然动弹不了,这时他打量了四周,终于察觉到了不宜发现的银丝已如网状将自己罩住了。
  “……”单离守怒目而视的神色忽然缓了下来,又恢复先前淡淡的表情,“没想到会栽在你手里……”
  单离守一直以为,最后会被邵青给围困住,却没想到在此之前,自己就被姚怀川给制住了。
  姚怀川苦笑了一下:“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这么做,毕竟你是我……”
  姚怀川叹了一口气,最后半句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被自己这么一搅和,单离守一定气个半死,也许以后也不会想要同自己有任何瓜葛了。
  想到这里,姚怀川忽然感觉悲从中来。
  带着绝望的感情,姚怀川凑近单离守的唇,在单离守震惊的眼神下,含住了那两片薄如蝉翼的唇瓣。
  “我不会让你放弃憎恨,也不会让你放弃仇怨,但是,别做这种为了复仇不惜舍弃自己的事。”姚怀川溢出口的话语似乎在做着诀别,手指着自己心脏的位置,“就如你曾经失去挚友一般,失去你,我的心中也会有一个洞啊。”
  单离守至始至终都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被姚怀川忽然过于直白的表达震慑住了。
  “皇上……”井铉去而复返,再一次回来时,战局已定。
  一边完全愣住的倪磐在井铉的召唤下回过了神。
  “回去吧。”倪磐疲惫地闭了眼,再不去看场中的两人,“朕累了。”
  “是。”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46

  当日与邵青达成共识,借用了虚星谷的势力平定了宫门之乱,而姚怀川便在邵青的默许下将不情不愿的单离守强行带走。
  心中明白单离守必定是不待见自己的,姚怀川也没想过能得到他的原谅,所以借用虚星谷的势力时,他毫无犹豫,自然代价就是跟着潋剑平两人去一趟虚星谷了。
  跪在恩师墓前,姚怀川静静地倾诉。
  师父,我要去虚星谷了,去见那个我最不想见到的人。
  但是,这总好过见到我最喜欢的人像仇人一样地看着我。
  师父,我最喜欢的那个人,恐怕极其恨我了。
  师父,怀川好难受。
  人,总会成长,在绝望的逆境中,找到一条生存的理由。
  姚怀川便是如此。
  此去天高海阔,却不知何年何月再见这倾城之容。
  莺歌雀语,花眠柳宿。
  “姚怀川!”
  床上的人猛一惊醒,起身之间,带着丝丝墨发掠风而起。
  “姚怀川没有。”一个玄衣人款款地走进房间,抿嘴笑道,“邵青有。”
  “是你。”床上的人眯着眼看着来人,困意犹在,“你怎么会在这里?”
  “单美人……”邵青唇抖了一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是区区的房间!”
  “……”单离守总算是清醒过来了,“那我怎么会在这里?”
  “还用说嘛?”邵青挑了挑眉,“区区如此英武地从皇宫把你带出来,你是不是应该有所表示。”
  “哼,你疯了,私藏敌将这种幼稚的事情你都做得出来。”
  “你已经不是敌将了。”邵青摇了摇手,“再说,区区怎么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堂而皇之地带你回府。”
  “那你就堂而皇之地让倪磐溜了?”单离守看邵青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废物。
  “怎么,把人打成重伤你还没解气呢?”邵青无所谓地绕到一旁,“那个蓝衣的轻功太快,你都不一定能追上,区区自然也只能望其项背啊。”
  单离守沉默了片刻,忽然回想起当时的情形,脑中闪过一个人的面容,顿时心下如同绞肉般疼痛。
  “姚怀川呢!”
  “他把你交给区区之后,人就消失了。”邵青的语气前所未有的轻松。
  “那个混蛋!”单离守咬牙切齿,“我要杀了他!”
  “嘴硬吧。”邵青好笑地慢慢地挨近床沿,“到时候你真下得了手?”
  “与你何干!”单离守斜了邵青一眼,摆明了不把他放在眼里,“不要随意揣测我的心思。”
  邵青伸手揉了揉单离守的发,却被对方一手拍开。
  “滚,别碰我!”
  “啧,你这性子真难收。”邵青借势再次靠近,干脆伸手揽了人入怀,“姚怀川去了虚星谷,恐怕也不敢出来见你了。”
  正待出手的单离守闻言,忽然顿住了动作。
  “倪磐和兮若候他们已经回了邶国,再也无任何动作。”
  单离守静静地听着,眼睛盯着默默靠在床角的分云剑。
  “蠢蠢欲动的蛮夷见两国平安无事,也收起了气焰,现下是太平了,你也没什么风浪可掀了。”邵青微微一笑,“今后如何打算?你是想入住府邸呢,还是随区区往凤凰江一游?”
  单离守沉吟了半晌,突然难得地温言道,“什么时候轮到你给我选择。”
  邵青背后起了一阵寒颤,憋了许久才硬邦邦道:“大哥,有话好说,把匕首放下……”
  “……”单离守只是沉默地冷眼相望。
  “除了分云剑,姚怀川让区区把一个东西给你,你这样抵着区区脖子,区区没法拿出来啊。”
  颈间冰冷的触感瞬间消失。
  邵青总算松了口气,从怀中摸出个小木匣子,递到单离守的面前。
  匣子打开,里面是一片精致脱俗的羽毛发饰——白羽翎。
  窗外繁花似锦,雏菊满庭芬芳。
  落叶入根,却已是秋季了。
  而兴国的最北边,一个难以让人忽略却经常不被人在意的幽谷中,却是四季如春,百花争奇。
  如此艳丽的景色,本应感染观者心中无限明朗,只可惜,有个人却是例外。
  “川儿,这茶如何?”
  一座兰亭,一条小溪,一张石桌,一盏茶壶。
  两个人相对而坐。
  其中一个人身着褐色真丝衫,头上一盏贵重的紫金发冠,整个人贵气十足。
  另一人却是一身青衫,衣衫外边的透明丝衣上镶着丝丝金边,少了几分淳朴,多了几分华贵,本是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如今敛起,取而代之的是拒人千里的冰霜。
  “都半年了,你当真没有话同爹说?”褐衣男子挑了挑剑眉,眼中锋光一闪。
  “我与你没有什么好说的,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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