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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青日话-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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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房子是我爸单位分配的,还没来得及装修。我跟程悍每回来县里,有时晚上不回家就在这儿凑合一宿。我估计程悍可能又去他六叔那儿了,你在这儿等等,我去买点儿吃的。”
  走到门口,他还不忘回头嘱咐:“千万别再刺激他,你跟他说个软话,别再惹他上火了!”
  关青心想我哪有那份量,嘴上应了。
  他坐在床沿边,地上几张沾着油渍的姿态风骚的美女画报,估计是用来垫盒饭的。可一想到程悍曾对着这几张画报目不转睛地看,他心里就还是不舒服。
  他本来就没想到该跟程悍怎么个道歉法,又被辛福有那番话一搅,心头更乱。
  按照辛福有的说法,程悍被捅那事儿是挺诡异的。可他见过程悍跟他那些大爷在一起的场面,只要在街上碰到,程悍就会厚颜无耻地凑上去讨赏。
  他那些大爷通常都跟逗小狗崽儿似的逗他说几句好话,胡噜胡噜他那几根毛,拍拍他的肩,然后就塞给他一堆零票儿。
  那个什么老汤更大方,程悍那辆拉风的Honda摩托就是他送的,据说前几年他生不出孩子,见到程悍就儿子儿子地叫,那态度比程悍他亲爹还亲。
  这样的人,真能干出有子嘴里的那些勾当吗?
  想不好,他坐在床上望着楼下,这一望,就望出点儿风头。
  两三个贼眉鼠眼的小混混,都是十七八岁的模样,大夏天穿着外套,衣服下鼓囊囊,看着是藏着家伙。他们抬头望楼上瞅,瞅不出个所以然,就散开在两边的楼道里。
  关青知道这是要堵人,他怀疑堵得就是程悍,但又想这是在县里,寻仇能寻到这儿?
  他惴惴不安地瞧了会儿,见有子拎着几盒菜回来上了楼,这边厢他刚上楼,那边路口又拐出两个鬼鬼祟祟的大混混,是二十五六岁的青年。他们刚在楼下站定,就见方才藏到楼道里的小混混招招手,那俩青年也跟着藏起来。
  四面八方,全给堵牢了。
  关青把这发现跟刚进门的有子说了,辛福有当下就惊讶地往窗边走,又被关青拦住,俩人躲在死角里等了一下午,期间一个人出来撒尿,辛福有指着他就喊:
  “就是他就是他!他就是那天捅程悍的那个小高丽!完了完了!这肯定是来堵程悍的!我说什么来着,肯定是老汤搞的鬼!这他妈的!怎么办?咱得叫人,得通知程悍不能往这儿走,来了肯定得交待在这儿!”
  他着急忙慌地就要往外走,关青尚且能冷静,拉住他冷声道:“你不能出去,你一出去他们会不会对你动手先不说,你要是去找程悍,不是就把他们一起带去了?一会儿我先出去,你往楼下扔瓶子砸我,就说程悍认识我真是瞎了眼,要找他来揍我。等我走了,看能不能带走几个,万一带不走,你就在家准备好。要是跟着我的人多,你再出去,想办法把人甩掉再去叫人。”
  辛福有急道:“那你呢?”
  “你把那些能叫来的人的电话号码和程悍可能去的地方告诉我,我去找他。”
  辛福有把几个地方交代了,关青下楼,按照他们刚才商量的演了一通,果然就有两个人跟过来。
  他在闹市区东转西转,确定把人甩掉了才去打电话,可真要打电话时他又觉得不对,万一让有子说中老汤要弄死程悍,那怎么才能确定哪些人可靠哪些不可靠?
  他于是一通电话都没打,在路上捡了根木条揣到怀里就去找程悍了。
  天色越来越黑,他一个地儿一个地儿的找过去却都找不见人影。
  关青的心越跳越乱,直觉今晚要出大事儿。可他实在找不到程悍,只能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到有子家附近一公里的地方守株待兔,等见到程悍再拦下来。
  他藏的地方是桥边,桥下一条百十米长的江,是松花江的分支,江水常年浑浊,遂唤名为“浑江”。
  江水哗哗作响,头顶路灯昏照,关青眼见着桥上的车流越来越少,直至夜上三更,桥上再无行人和车流,心头的思绪如同那奔流的江水。
  难不成程悍已经出事儿了?他不会堵错了地方,让程悍从另一条路去到楼下赴死了?难不成。。。。。。
  正徒自焦急,猛听得一阵摩托车引擎的轰隆声从桥那头传来,那声音像拖着一串破易拉罐般极其刺耳嘈杂,可不正是程悍惯常骑的那辆摩托!
  关青一下子就从桥下窜出来蹦到马路中央,打算堵个正着,他这边刚做好准备,那边桥下却是哐当一声,跟着又是铁皮擦地的刺响,引擎声突兀地戛然而止。
  跟着他就听到程悍的一声怒吼,在数道冲天而陌生的喊杀声中率先穿透寂静的黑夜。
  他掏出木条就冲了过去,结果血液瞬间就凉了,满眼都是泛着光的大刀和铁棍钢条,然后血液瞬间涌到头顶又热了——
  程悍满头是血,在地上几个驴打滚,险中又险地躲过劈下的刀锋,迎面踹倒一个,那几把大刀立刻将那人的后背砍成烂肉,血珠子渐到半空,噗地染红了程悍的脸。
  这他妈是下了死手!
  “程悍!!!”
  关青嘶声狂喊,抄起木条冲进人堆,照着迎面冲过来的人一棍子下去,木条应声折断,他都来不及再拣个厉害的家伙,举着那半截木条莽撞地挤倒攻势最猛的人群中央,对着正举刀要砍的一人后脑勺,发了疯地一顿削。
  那人是被削倒了,可混乱中关青脚下不稳,又踩着那人的腿被绊倒,一个狗吃屎扑到了正预备爬起的程悍身上。
  “我□□大爷!”
  程悍红着眼看着就要劈下的片刀,搂着关青就势一滚,那片刀铛啷劈中柏油路面,直冒火星子。
  好在地势是下坡,程悍搂着关青滚了好几番,终于抽空跳起,没等站稳后脑勺就被人削了一棍子。
  他回身一脚踹过去,夺过铁棍连放两人,这才把铁棍扔给关青,从后腰里掏出他惯用的甩棍,啪地甩直攥在手里示威地掂量着,谨慎地盯着人群骂道:
  “你他妈不会打架往上冲个屁!竟他妈拖老子后腿!”
  关青浑身酸痛着爬起来,拎着程悍甩来的棍子,头一次被他骂的心服口服,也头一次感受到少年人原有的、不顾一切的狂劲于刺激。
  他小心地凑到程悍身旁,俩人背靠着背肩贴着肩,真正诠释了什么叫并肩作战。
  “打架第一准则:保持距离,下盘要稳,千万别倒!”
  程悍这边说着,那边挥起甩棍别开一记冷刀,一脚踹在那人胸口,果然给那人踹倒在地。
  “打架第二准则:灵活机动,切莫站桩!”
  这边话落,程悍一棍子削在一举着钢管不知该动还是该不动的小子的天灵盖。只见那小子木呆呆地握着钢管,两秒之后一股血从发际线流出,还瞪着眼睛就扑通倒地不起了。
  程悍把甩棍甩的一阵破风的响声,他锋利黝黑的眉眼间一片猩红,嘴角嚣张地扬起,攥着甩棍挨个儿人扫视了一遍,还顺带装逼地走了个圈圈,声音掷地有声四平八稳,竟当场教起学来:
  “打架第三准则:抽冷子,眼要利,手要快,更要狠!”
  他说完还看着一个举刀的半大青年问:“记住了吗?”
  那青年傻不愣登左右看了看,这才骂道:“记你麻痹!”
  程悍呲牙一笑,一口白牙在血染猩红的唇间森森然,他两步起跳跃到半空,弹跳力惊人,半空中准确地踹到一人脑侧,凌空落下时还能一棍子抽倒一个。
  体能加武力值简直开了外挂!
  那帮混子震慑于他盖世绝伦的打架能力下,一时间四下张望都不敢出手,程悍棍尖一指:
  “一帮废物!下一个谁上?”
  那群人蠢蠢欲动,关青心道不好,果然下一秒这帮人乱成一锅粥,棍棒齐挥,毫无章法兜头一顿乱劈乱砍。
  关青一边举着棍子挡,一边挨着揍,急道:“现在怎么办?”
  只听程悍气沉丹田一声吼:“跑!”
  于是俩人屁滚尿流,卯足劲儿撒丫子狂奔,屁股后还跟着一帮人狂奔。
  跑到桥上,关青迎着风喊:“前面有埋伏,怎么办?”
  程悍迎着风回:“跳江!”
  于是一帮人气喘吁吁地在桥边停下,双方都尽力竭,动作虽比之前慢了,可一个个咬紧牙关,出手却比之前更狠了。
  关青只觉得手臂都打麻了,见程悍光说不做,就骂:“你他妈倒是跳啊!”
  程悍背靠栏杆踹开一人,也骂:“我他妈不会游泳!”
  话虽这么说,人却已经坐上了栏杆,还没等他准备好,关青手臂一撑,翻身跃到栏杆外,一把揪住他:
  “给老子跳!”
  那身体失控的几秒钟,伴随着程悍的一声“我操”,扑通消失在滚滚浑浊的江水里。
  

  ☆、 第十二章 

      因为那声“我操”,程悍掉到江里时灌了一大口水,他被奔流向前的江水推向远方,慌乱中随波沉沦,眼前是一片漆黑。
  然而有只手牢牢地攥住他的手腕,跟着他无凭无依的身体被那只手的主人托起。眼前是一团更深的黑影,他想开口说话,却在张开嘴时被另一张嘴给堵住了。
  那大概是程悍此生最张皇失措的时刻,他像只陡然被扔到水里的大笨熊,竭尽全身的力气死死搂住关青。
  “差一点点,我就要放弃了,”关青失笑着说:“你太能折腾!肺活量又大,我本想渡口气给你,结果我一亲上你,感觉你就像个强力吸尘器,差点儿把我的肺都给吸出来。”
  程悍对他的描述很不满,“我还没嫌弃你呢!我本来在水里憋的好好的,结果你渡的那口气让我的肺涨得都要炸了!”
  他愤慨地说完,又想起什么似的眯着眼睛,探究地看着关青,“你是不那时候故意占我便宜呢?亲上就不撒嘴了!”
  关青好笑地瞧着他颇为自得的神情,对此结论不置可否。只接着说到:
  “那时候,水里的一切都是冰凉的、柔软的,只有你是又热又硬,咱们俩纠缠在一起,我怎么努力,都没法把你带出水面。我心里一个劲儿地骂你,其实水面离我们不远,但你死沉死沉,一直摁着我做无用功的挣扎。我刚想揍你一拳,就感觉到你摁在我肩上的手松了。我突然就怕了,特害怕!我怕我明明就在你身边,却救不了你,我怕我一松手,你就真的沉到江底成了一具死尸。
  在后来我暗恋你的无数个时间点,你身边有了一个又一个女人,我问自己是不是那时候你死了,我现在会好受点儿?答案是绝对不会。
  有时候恨一个还活生生的人,总比恨一个死人好。况且我也不知道你死了,我对你到底是恨多一点,还是爱多一点。单这两种感情的任何一种都好说,就怕它们二者合一,爱恨纠缠,那才叫我发疯。”
  他每说一句,程悍的表情就凝重一分,等他说完,程悍眉头死锁,眼中一团浓雾,深邃而郁结。
  关青对他的感情要比他想的深得多,说到现在,已经不是能不能把他性取向掰直,或者换个人喜欢的问题。说到现在,就是成与不成的问题。
  但能成吗?程悍自知这辈子自己没对男人动过一点点心思,要是真有那方面的取向,早在监狱那些年他就成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关青从他的表情就能猜出他的想法,“我知道跟你说完这些你肯定接受不了,我也没指望你能接受。就是有点儿不甘心,我喜欢你这么多年,还不许让你知道我的心意,那我活得得多憋屈!”
  他说完自嘲地笑了笑,程悍也笑,“是,您现在可硬气呢!敢把这些话说给我听,也不知道是我这些年憋屈了,还是您这些年本事真见长了。”
  他只是句玩笑话,却惹得关青一个火辣辣的眼神扫过来,那眼神中过于直白的崇拜和爱慕让程悍面红耳赤。
  他借着掐烟的功夫别开那道视线,看了看表,站起身,
  “我该去酒吧了,”他顿了顿,“晚点儿再说吧。”
  谁想到关青也跟着站起身,“我能跟你一起去吗?我想再多听听你唱歌。”
  程悍稍有犹疑,点点头,“我车里等你。”
  等上了车程悍才回过神,本来去酒吧就是为了避开关青,怎么到最后他一直在让步?搞得他现在去哪儿满脑子都是这事儿!
  酒吧在小城的古镇一条街上,临河而建,每当夜上灯阑,河边就亮起一排红灯笼,映照下的纸窗木屋格外雅致。
  但来往的客流既有中国人,也有外国人,尤其酒吧更是龙蛇混杂。可正是这种混杂,才给了地下音乐人无限的可能性。
  程悍跟关青到的时候,不仅乐队和酒吧的人到齐了,连久未露面的饶也都在。
  饶也,一个集平胸与张狂于一身的女子,平胸是天生,张狂也是天生。只因她不仅才华横溢,连划拳玩儿骰子都是难遇敌手。
  此女子现在是个正儿八经的美T,美得恣意冷艳,以前——是程悍的前女友,差一点儿,就成了前妻。
  程悍不知道这氛围饶也和关青尴不尴尬,他反正是很尴尬。
  “哟,青儿回来啦?好几天没见到你,还以为你从此跟我们各自奔天涯了呢!”老朽暧昧地挑挑眉。
  没等当事人答话,饶也率先笑言:“天涯对于同道中人来说,只有沦落,各自奔不了。”
  程悍觉得这话里话外透着股诡异,悄悄凑到老朽耳边咬牙切齿道:“你又乱嚼舌根!”
  老朽扭过头小声回:“你俩太招摇,在座的又都是人精,哪儿用得着我嚼舌根。”
  “好了,”邵彻敲敲桌子,正色道:“咱们来谈谈正事儿,再有半个月又是迷笛了,这回咱们去上海。我决定咱们提前两天开车过去,这几天把要带的东西准备好。然后程悍,”他朝程悍扬扬下巴,“明天你跟我去趟杭州,李志明晚的演唱会,我带你去看看现场。”
  程悍左右里看了看,“就带我一个?其他人不去?”
  “他们不用去。”邵彻自顾自忙着给吉他调弦。
  程悍就纳闷儿:“他们不用去,我就用去?为啥呀?”
  邵彻手指一拨,电吉他发出一连串轻灵的音阶,高高在上说:
  “因为你唱得不够好,让你去感受一下人家逼哥的唱功。”
  程悍听完这话差点儿跳起,“我唱功不好?你他妈睁眼说瞎话!你现在去,马上去,”他义愤填膺地指着大门口:“找一个唱功比我好的人来,找不出来我他妈楔死你!”
  众人都笑,老朽老神在在地劝了句:“主要是彻彻总共就抢到两张票。他是编曲,你是主唱,我们这帮闲人没那么大升值空间,自然只有你们俩去喽。”
  语毕还长叹一口气,“逼哥现在火了,什么时候咱们也能火啊!早知道就让你们这俩小白脸儿牺牲色相去陪陪那个赵姐,保不齐咱们也就火了!”
  程悍还要再说,却见饶也站起身对他使了个眼色。
  两人走到酒吧门口,饶也递给他一张暗红色的帖子,程悍凝神细看,发现那竟然是张喜帖。
  “这……”
  “是我跟苗苗的婚礼,”饶也回答:“刚好在你们迷笛回来后的第二天,在月亮湾。不过给你帖子不是让你去,毕竟咱俩也算是处过的,你去了太尴尬。给你帖子主要是向你讨红包,到时记得包个大的,叫老朽他们送过来。”
  程悍不知该作何评价,只道:“我要是没记错,同性婚姻在咱们国家还不合法吧?”
  饶也发出声不屑的冷哼,“我跟我爱人结婚,关法律屁事儿!感情是火,双方是柴,要是烧得好呢,那就长长久久。要是烧得不好,一张破纸,无非也就是灰飞烟灭,劳燕分飞。”
  饶也说到这儿,用一种挺感慨的眼神盯着他,“程悍,你跟关青的事儿我早看出来了。我也不是说自己是个同性恋,就巴望着天下大同。我就觉得吧,你这个人挺没心没肺的,什么事儿什么人很难让你真正在乎。咱们处那段时间分分合合,也没见你歇斯底里来找我。但我听说关青一走,你就魂不守舍,连歌儿都唱不动了。所以感情这事儿挺难说的,你好好想想,想不明白,就试着处段时间。给别人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别后悔。”
  说完话,饶也过来人似的笑笑,连再见都没一声就走了。
  程悍揣着喜帖又回到桌上,不知道是不是他太敏感,关青的脸色没有之前那么自然了。
  午夜后的酒吧都是喝醉的人,一曲节奏劲爆的DJ舞曲过后,众人都抽空坐下喘口气,而酒精燃烧的热量还未使人们的激情完全褪去,这时乐队重新整装待发,撩动琴弦,搔拨情绪。
  程悍站在那狭窄的方寸之地,灯光从头顶倾泻,人高大而肃穆。不远处望去,他整张脸如同铅笔下的一幅素描画像,从眉峰至下额,皆是笔尖下凌厉粗旷的剪影。
  “你眼中怎么还有一团火,叫我不知道该如何。我试着想从你眼中逃脱,可心里还想把你挽留。不知不觉…不知不觉,已被你看透。
  你问我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没有你是不是很寂寞?我依然还是容易冲动,我依然还是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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