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易连恺自幼失恃,这张妈从小照料他,易连恺的脾气特别坏,张妈在他面前倒挺能上几句话。
秦桑过门之后还见过这位张妈,但她年纪已经大了,早就辞工不做了,那次是专为喜事到易府里来。
秦桑还记得那瘦小的妇人,头上戴着朵红绒花,喜孜孜的样子。
因为易连恺提到张妈,她也就顺着嘴问下去:“张妈现在在哪儿呢?”
没想到易连恺却不耐烦起来,说道:“她回乡下养老去了,我哪晓得她在哪儿呢?”
秦桑碰了这样不软不硬一个钉子,于是不再做声。过了片刻,忽然听到楼道上有脚步声,秦桑还以为是伙计送了馄饨上来,没想到来人轻轻敲了敲门,易连恺道了声“进来”,应声而入的这个人确实潘健迟。
秦桑听人说他身负重伤,正是担忧的时候,这时见了他,更是忍不住微微有惊诧之色。
潘健迟手臂上缠着纱布,显然负伤是实,但是步履如常,看不出有任何“重伤”的迹象。
潘健迟微微的躬身算是行过礼,低声道:“公子爷,送点心的人来了。”
说着他便往旁边一闪,从他身后悄无声息走出来一个人。
只见那人穿着一身卫士的制服,头戴一顶军帽,将那帽子压得极低,连眉眼都遮去了大半。
潘健迟关上屋门,那人将帽子取下来,虽然身量未足,但是器宇轩昂,英气逼人。
秦桑虽然隐约了几分,但是真正见到慕容沣,还是不禁吃了一惊。
慕容沣倒是微微一笑,叫了一声:“三哥!”
易连恺笑容满面,抢上来拉住他的手,说道:“六弟南来,近日才得见,实在是不得已,又委屈六弟乔装潜行,望六弟原宥。”
慕容沣道:“三哥处境艰险,沛林理会得。今日三哥冒险相见,沛林不胜感激。”对着秦桑又是一鞠,说道:“连日承蒙嫂夫人招待,还没有当面致谢。”
秦桑连忙起身还礼,易连恺说道:“都是自家人,何必这般见外。不瞒六弟说,愚兄此行不易,时间稍久,或恐走漏了风声,正事要紧。”
当下二人以兄弟相称,坐下来说话。
秦桑对于政务是一窍不通,只见他们喁喁细语,倒是慕容沣说话极多,而易连恺眉头微皱,亲身细听,手指不停地摩挲着那茶碗的盖子。
她知道此番出来,易连恺原来是为秘密地见一见慕容沣,如此费尽周折,自然所谋之事极为重大。
她抬头看潘健迟,只见他脸色平静,看不出什么事,可是目光下垂,似乎想着什么事情。她此时方才细看,见他手臂上的白纱布隐约透出血迹来,只不知道这伤到底有多重。
正在心思繁乱的时候,忽然外边走道上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卫士喝问:“什么人?”
屋子里顿时一静,慕容沣和易连恺都默不作声,四目相交。
之间外头一个声音说道:“长官,馄饨好了。”
料想是这袁记的伙计,送了馄饨上来。
那卫士道:“给我吧,我们送进去。”
易连恺听见这样说,便向潘健迟使了个眼色,潘健迟闪身取出,他右手受了伤,却用左手托着只红漆大盘进来,默不作声放在桌上。
秦桑见是一大海碗的鸡汤,中间沉着雪白的馄饨,隐隐露出里面粉色的虾仁馅色。盘中还摞着几只小碗并勺子。于是亲自拿了勺子,将馄饨拨出两碗,一碗奉与慕容沣。
慕容沣自然连声道谢,秦桑便将另一碗盛与易连恺。易连恺用勺子慢慢搅着那热气腾腾的鸡汤,却叹了口气,说道:“瓴帅和六弟的诚意,我是十分明白了。只是兹事体大,家父与瓴帅乃是金兰之谊,”
秦桑见是一大海碗的鸡汤,中间沉着雪白的馄饨,隐隐露出里面粉色的虾仁馅色。盘中还摞着几只小碗并勺子。于是亲自拿了勺子,将馄饨拨出两碗,一碗奉与慕容沣。
慕容沣自然连声道谢,秦桑便将另一碗盛与易连恺。易连恺用勺子慢慢搅着那热气腾腾的鸡汤,却叹了口气,说道:“瓴帅和六弟的诚意,我是十分明白了。只是兹事体大,家父与瓴帅乃是金兰之谊,六弟想必也知道,老人家思想保守,总觉得内阁之事,事关国体。如今家父病着,我更不敢招惹他生气,所以不便擅自答应你。”
慕容沣笑了笑,道:“三哥的顾虑我是知道的,现在局势瞬息万变,还望三哥尽早决断,以免失了先机。何况易帅现下病着,江左诸事,自然是三哥暂且署理。”
易连恺又叹了口气,说:“江左的情形,六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现下来见六弟,已经冒着极大地风险。李帅的为人,自不必我多加形容,六弟你也是心中有数。”
慕容沣此番南来与易连恺密谈,谈到此时,才算说道关键之处。慕容沣胸中有一篇大文章,待要徐徐道来,却又被易连恺这句话拦住。
于是慕容沣笑了笑,说道:“其实三哥何必多虑,李帅虽然手握重兵,可是他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无论如何也只能以三哥为主帅。三哥占着名分二字,不论朝野、中外诸友,自然会施以援手,襄助三哥,便是父帅与我,也愿出绵薄之力。”
易连恺道:“瓴帅的高情厚谊,兰坡甚是感激。只是这事牵涉甚广,老实说,我若是答允了这条件,只怕舆论面前,交代不过去。”
慕容沣原是抱着漫天要价、落地还钱的心理,听他这样说,也不着急,只说道:“李帅的性情,三哥比我更为清楚。李帅答应租借军港给倭人,这件事情已经中外哗然,三哥何必替他背这样一个黑锅。三哥也说了,易帅他老人家性情保守,如果知道军港之事,于情于理,三哥都交代不过去。。。。。何妨不予自己人合作,难道真要将这大好的局势拱手交给李帅。”
易连恺“嘿”地笑了一声,说:“眼下说什么都是空谈,我手中并无一兵一卒,哪里能答允你什么。”
慕容沣道:“只要三哥一句话,承州十万子弟兵,皆愿为三哥效力。”
易连恺摇了摇头:“这句话关系重大,老实讲,谁来做内阁总理,其实并无所谓。毕竟内阁只是国家的一个代表,不管谁来任总理,都是为国家办事请。瓴帅想成立一个更能代表现正的内阁,亦是为了国家好,我个人来讲是一点意见也没有。可是你要借铁路调兵,这件事情,只怕家父知道了,是通不过的。”
慕容沣明知道现在易继培大病未愈,连说话都还不能,易连恺这个话,是借着老父的名义在婉转拒绝。于是道:“借路调兵,那也是因为想要对付西北的姜双喜,我以自家父子的名誉担保,绝对对江左秋毫不犯。三哥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呢?难道是担心我们父子说话不算话吗?”
易连恺道:“瓴帅乃是当世的英雄,一言九鼎,这点我是肯定信得过的。但是我现下的处境,如果让承军过江,只怕大军未动,我就先背了一个不忠不孝的名声。原来的名正言顺,马上变得名不正言不顺了,到时候李帅随便一句话,就能令变成阶下囚,那时我便有心与瓴帅合作,也尽失先机。何况我那二哥现在人在西北,他毕竟是我的兄长,而且追随家父多年,军中颇多故旧。如果他登高一呼,说不定有偌多人相随,到时候我这里可糟糕得很呢。”
慕容沣道:“家父的意思,也是只能智取,不能强求,出兵乃是下下之策。至于二哥,说句大不敬的话,家父愿祝三哥一臂之力,让江左脱离李帅的左右。”
易连恺道:“愿闻其详。”
慕容沣本来要说话,却抬起眼睛来,先笑了一笑。
易连恺便对秦桑道:“大半夜了,来的人都辛苦,你带他们都下去吃碗热馄饨,楼上不要留人。”
秦桑还没有说话,潘健迟已经道:“公子爷,这样可不安全。。。。。。”
易连恺说道:“这里围得铁桶一般,有什么不安全的。你侍候少奶奶下去,别让店家瞧出什么来。”
潘健迟没有办法,只得拿着秦桑的大衣,跟着她一路出来。
秦桑倒还是落落大方,带着人一直走到楼底下,见那二掌柜垂手站在那里,便对他笑了一笑,说道:“劳驾,今日这些人跟着出来,晚上又冷,做点热汤给他们吃吧。”
那二掌柜早听说这位便是易三公子的夫人,见她说话和气,不由得受宠若惊,说道:“少奶奶打发人下来说一声就是了,我马上叫厨房去做。”
一时做得了几十碗馄饨,便命卫士们都坐下来吃夜宵。
秦桑便只当与二掌柜说话,赞这里的馄饨做得好差i,又说几时借他们店里的大司务去帮忙做菜。
那二掌柜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条缝,连声道:“少奶奶瞧得上小号的手艺,那是小号的福分。什么借不借的,少奶奶几时要用人,只管打发人来吩咐一声,我叫他们去府上侍候,绝不敢耽搁少奶奶的正事。”
秦桑于是笑道:“我哪里有什么正事,不过偶尔亲友往来,他们总嫌自家厨子吃得腻歪了,所以借外头的大司务去,算是换个口味罢了。”
二掌柜便顺着她的话,又说了许多的恭维话。秦桑一边与他说闲话,一边留意潘健迟,果然他非常注意楼上的动静。
秦桑在心里想,他难道还没有打消那个刺杀慕容沣的念头?只是慕容沣此番前来,中外皆知,如果有所闪失,这个事情可就真的闹大了。
慕容宸只此一子,寄予众望,到时候轻启战事,祸延江左,生灵涂炭,可都在这一线之间。自己可要想个什么法子,阻他一阻。只是阻止他行事容易,又要让易连恺瞧不出任何破绽,那可有点颇踌躇。
她心里这样琢磨着,只听楼上易连恺的声音在唤人,于是潘健迟首先了一声,带着人就上楼去了。
秦桑不过略站了一会儿,只见易连恺已经带着人下楼来。
见她立在当地,易连恺说:“这楼底下寒浸浸的,怎么连大衣都不穿?”
早就有人把她的大衣递上来,于是易连恺亲自替她穿上了。
副官开销了账单,另外又赏了柜上几块钱的小账,那二掌柜自然很殷勤地一直将他们送出去,看着他们上了汽车,还在那里鞠躬。
这个时候是午夜时分,城中道路静悄悄的,只有车灯照着雪花,无声无息地落着。秦桑神思困倦,车内又暖,几乎快要盹着了。
易连恺却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襟,原是想替她扣上扣子,不妨她倒是醒过来,睁开眼睛开着他。
易连恺见她醒来,于是轻声对她道:“都快要到年下了,昌邺那边的宅子空了这小半年,我在想着要打发人过去看看才好。”
秦桑听了他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看了看开车的司机,才说道:“要不我打发朱妈回去瞧瞧。”
易连恺迟疑了一会儿,说道:“过几日再说吧。”
话是这样说,但易连恺公务极多,第二天一早就出城去了。
秦桑起床后想起他那句话,确实约琢磨越觉得有些不对。这日慕容沣却提出一返回承州了,所以由江近义设宴践行,一连热闹了两日,才由抚州,由承抚铁路挂专列返回。
时报对于慕容沣这一次行程,大抵都觉得是徒劳往返,一事无成。
只有秦桑心里明白,慕容沣与易连恺独自密谈,不定达成了什么协议。
慕容沣一走,秦桑却无形中松了口气,因为潘健迟无法再对慕容沣下手,无论如何这一场事端是已经避过去了。
易连恺原本指派了潘健迟跟随她,但自从上次“重伤”之后,潘健迟就一直不大露面,卫士们都说潘副官在养伤。
秦桑知道他伤势不重,这样回避起来,只怕是易连恺有秘密的差事交给他去办吧。
秦桑这里,也是连日均有应酬。首先是驻防余司令嫁女儿,然后又是姚师长家的老太太七十大寿。
姚师长乃是李重年身边第一得意的人,名义上虽然只是一个师长,实质上手握整个符州的军政大权,而且对易连恺,不免有一层监视之意。
所以连易连恺都不能不稍假辞色,在前一日便派了秦桑去姚府,到了正日子,还要携夫人一起去拜寿。
秦桑素来头疼这样的应酬,但是又不能不去。好在先一日只是暖寿,去吃过酒席就可以回来。
姚师长因为委实得意,所以遇上老母生日,特为大操大办。姚家本来住在雨井巷,从巷子口就扎了牌坊彩绸,一路雨篷直搭到门口去,两边还由警察厅专门派了巡视员在那里巡逻。
姚家朱漆大门外,更是站了两排雁翅形的卫队,背着大刀长枪,看上去威风凛凛。而前来祝寿的车子,早就了整条巷子,所以交通警察又临时加了一个交通岗,智慧那些汽车夫。
秦桑坐着车子到了姚府门前,只看到这水泄不通的样子,好在交通岗认识车牌,知道这是城防司令部的车子,看到两边上沾满了护兵,知道定然是易家人来了,所以极力维持,才让这汽车顺顺当当一直开到姚府门前去。
姚家的下人自然是认识的,看到汽车牌子,早一迭声报进去:“易夫人来了。”
姚师长的夫人虽然忙得脚不沾地,但听闻易连恺的夫人来了,自然是亲自迎出来,见着秦桑就亲热地搀住她的手:“妹妹,怎么敢惊动了你!”
这姚夫人的年纪比秦桑要长许多,这样称呼自然是为了特别客气的缘故。
秦桑虽然与姚夫人不熟,但只得打起笑脸来周旋。姚夫人将她让进上房,这里都是符远军中高官的女眷,虽然彼此都不甚熟悉,但是都曾听过姓名。
秦桑敷衍了一阵,有位孙夫人提议说:“离开戏还早着呢,不如大家先打八圈。”
那些太太少奶奶,没有不爱打牌的,所以就纷纷附和。
秦桑虽然不爱打牌,但是上人家府里来拜寿,不能不随和一点儿,况且从表面上来说,易连恺是所谓的联军司令,这里的女眷隐然以她为首,姚夫人也将她视作贵宾,所以她只点一点头,就被一窝蜂簇拥到偏厅去了。
偏厅里早布置下好几张牌桌,一帮太太少奶奶坐下来,说笑着就开始打牌。
秦桑素来不擅长这个,所以小半天工夫不到,就输了两三千块钱。幸好她有备而来,知道这种场合是免不了要打打小牌的,所以带了不少现金。
十六圈打完,依着姚太太,肯定是要打四十八圈的。
秦桑笑着说:“我是个没福气的,坐得久一点就脑袋晕得厉害,王太太来打吧,我去花园里呼吸一点新鲜空气,听说今天晚上的戏很好,过会儿我得留着点精神,好去看戏。”
姚太太也知道她不怎么会打牌,而且今年上来就已经输了这么多钱,也不好意思硬拉着她再玩。所以叫过自己的一个小女儿,吩咐她:“好好招待易夫人。”又说,“这是我们家四小姐,顽劣得很,倒是在大学堂里念书,还算识得几个字。让她陪着您说几句话,解解闷。”
秦桑连声的谦逊,知道这是姚太太额外客套,所以跟姚四小姐坐到沙发里去,自然有老妈子奉上茶水。
秦桑见姚四小姐倒没有一般军阀千金的习气,甚是活泼可爱,所以跟她慢慢地闲聊。
知道这位姚四小姐叫做姚雨屏,在昌邺大学念文学系,又兼是从昌邺回来,所以两个人倒颇说得来。
一直到催请开席,姚太太见她们说得热闹,便亲自走过来,说道:“没料到我们家老四可以投少奶奶的缘法,平日只是淘气,若是她跟少奶奶能学着一分半点,也少叫我操多少心。”
秦桑道:“四小姐是新时代的大学生,我倒很乐意跟着她学习一点儿呢。”
姚太太谦逊自然不说,姚雨屏得了她这句话,却不知道乐得跟什么似的,觉得这位少帅夫人各位和蔼可亲,所以在吃完饭之后、听戏之前,又特意留了两个座位,好要挨着秦桑坐。
秦桑对听戏没什么兴趣,姚雨屏也不爱这种锣鼓喧天的热闹,两个人本来是讲戏文,后来索xing撇开了戏文说起电影。
秦桑幼时没有什么玩伴,长大后要好的同学也只有一个邓毓琳,难得姚雨屏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更兼性情开朗,谈吐间又甚是清新,所以聊得很是投机。
到了中间换场唱吉祥戏,姚雨屏又特意引了她到自己的一间小会客厅去吃点心、喝咖啡。
秦桑见她这会客厅也是兼作书房的样子,四壁的柜子里都放满了中外的小说和书籍,便点头道:“这里很好,我在昌邺也有这样一间屋子,不过在符远,可没有什么书。你这里有什么好的小说,借给我两本,过两日我来还给你。”
姚雨屏一笑,脸上就显出一对酒窝,甚是可爱。她说道:“你要看什么书,只管拿去就是了,还说什么还不还的。”
秦桑道:“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我不止向你借一回两回,所以一定是要还的。”
姚雨屏便选了几本英文和中文的新式小说给秦桑,秦桑本来已经接过去了,姚雨屏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将其中一本书拿了回来,在里面翻了一翻,把一个西式信封从书中取出来,装作是很随意的样子,悄悄放进自己的衣袋里。
秦桑见她连耳朵根都红了,便知道这封书信定然不同寻常。
这种小女儿qingtai,当年她在学校的时候也是有过的,遇见骊望平来信,便悄悄夹在书页里,唯恐让人知道。现在想起来,却恍若隔世一般,令人不胜怅然。
姚雨屏虽然将信藏起来了,但跟秦桑毕竟不熟,怕她看出神吹端倪来,所以只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说道:“是我一个要好的女同学,从昌邺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