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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的骑技倒是真如福伯所言精湛无二,他虽是下定决心毫不停留,可无奈夕阳半斜,将军便也知道自己今日难得如愿赶到下一个城镇。于是他便放慢脚步走了一刻,荒郊野外最怕野兽突袭,他左顾右盼只为寻找一处好地界,心中想若是能得一夜安眠便已足够。
这时,将军忽然听见后方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向他这个方向疾驰而来,习武之人惯有的警惕令他心中警铃大作,将军不动声色的将手按在了身侧的配剑上,猛然转身,却没想突然出现的身后之人吓得他差点没从马上摔下去。
那个奋力疾驰马不停蹄,如今狼狈不堪瘫在马上急促喘息的人,正是一路追赶将军的书生。
“你怎么来了?!”将军小心翼翼的将书生接下马,把他扶到一旁让他歇息一会儿,转而又从包袱中拿出一只水壶和些许干粮,等书生平息气息后看着他慢慢咽下,心中的担忧才消散了些许。
“你骑技虽好,但身子骨却经不起这番折腾。”将军帮书生整理好散落在肩的青丝,话语中虽是埋怨,可神情中掩饰不住的欣喜明眼人一看便知。
若不是将军已然成人,他倒是真想就地大呼三声才可表心中的喜悦。
这个人,居然为了他,一路追过来了。
将军疼惜的吻了吻书生的眸子,书生不耐痒,轻笑一声躲了过去。将军也不强迫,只是坐在书生身旁开心的笑。
“你是来为我送行的?”
书生点点头,笑道:“不知我有没有来迟?”
“你要是等我到京城再追去,我也不会嫌迟。”将军眨眨眼,终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欢喜,握住书生的脖颈便亲了上去。书生这次倒也没退让,情到深处竟然反客为主的迎了上去。将军心中一喜,本想抓住这个机会要好好的欺负一会书生,却不想书生退开了去,眼中的笑意明晃晃的,一瞬间搅乱了将军的心。
“在外要多加小心。”书生安静的笑,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解下了环在脖颈的玉佩。将军略有惊讶的看着书生的动作,他知道那个双龙戏珠的玉佩书生自幼便是佩戴在身上,二十年来除非必要时刻从未取下过,便是外人也知道这个玉佩对于书生的重要性。
“这枚玉佩算不上什么名家珍品,但它却是我娘留给我最后的东西。”书生温柔的将玉佩环在了将军小麦色的脖颈上,他拉开身子看了看效果,这才满意道:“不错,果然适合你。”
将军身子微微一颤,他猛然一把抱住书生。书生只是安静的笑,眼眸里掩饰不住的欢心简直要乱了万物的眼。
“天佑,这玉佩我特意祈过福了,我用二十年的光阴来养这块玉,想必那效果也差不到哪里去。”书生有一下没一下的撩拨将军的头发,有些舒服的眯眼道:“希望它能佑你一生喜乐平安,再不担惊受怕,再不压抑本心。”
这句话,赫然便是将军七岁生辰时,书生答应他的承诺。
而书生,也在用他的行动证明他没有忘记答应过将军什么。
铮铮铁骨的汉子被这份安静化成了绕指柔的春水,将军难掩心中柔情,只是反复的亲吻书生的面庞,晓世十八余载,将军第一次发现万千言语也难形容心中的感情,他只知道这份爱安静得轰轰烈烈,在他心中久久难以平息。
爱,不是承诺,而是履行承诺。
将军紧紧拥住书生,轻道:“等我完成大志,魏国平定,我便解甲归田,与你厮守到老。”
书生看着他温和的笑,漫天的霞光倒映在他的眼底,竟让人一瞬间迷了神采。
书生说:“好。”
不管人世如何变幻,年华怎样奔走,我都始终记得那年那月,你在我怀中安静的笑。那时候我便觉得,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过是如此的含义。
感谢一路有你。
作者有话要说:
☆、扬名
将军和书生和衣在郊外共度了一夜,次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射到神州大地时,一贯早起晨练的将军便迅速的睁开了双眼。还不待他好好理清思路,怀中的异动便让他不禁猛的低下头去,这不看可好,定睛一看,才发现一向内敛的书生竟然在半梦半醒间露出了一副直击人心的难得风情。
将军艰难的移开了视线,虽是不舍,但时间不等人,无奈之下,他只得轻轻叫醒了像小猫一番窝在他怀里的书生。
书生有些迷茫的抬眸,尚未聚焦的眸子里透漏出些许迷茫和一丝脆弱。书生毫无防备的模样猛然击溃了将军的心房,他一时难以自持的捉住了书生的唇,书生下意识的伸手抵住将军的胸膛,可惜刚醒之人难得凝聚力气来抵御他人,更何况这人还是多年习武的将军。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太阳逐渐升至半空,将军和书生也终于打理好了行装。虽是难分,但将军也知再多厮混也是不妥,扬鞭欲走之际,将军回身轻道一句:“等我。”
眸子里的坚定和渴望是那样明显。
书生笑着点头,忍不住再次叮嘱了一句:“路上小心。”
将军点头,他虽控制不住的想拥书生入怀,但也清楚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于是将军便毫不留恋的转身,轻喝一声就扬鞭离去。直到他的身影逐渐淡出了书生的世界,书生才利索的拽开马缰,一路疾驰的往扬州城奔去。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背道而驰的线条在滚滚泥沙中拉开了一道白线。南辕北辙的成语用于此或许不恰当,但只要他们不停歇的往各自的方向努力,终有一天即能再次相见。
一路好走。
将军快马加鞭了几日,为了赶上落下的行程,他已经几日露宿在荒郊野外。又是一日太阳西斜,将军略一思索,便勒紧马缰停下,心中只道今日已是难以赶到下一个城镇,虽仍旧只能在树干上凑合一晚,但大自然的美景总胜过人间三千繁华,夜晚蚊虫鼠蚁虽多,但静听蝉鸣流水而过,却也不失为忙碌旅途中的一番悠闲风光。
但今晚的享受却没有那么简单。
将军猛然睁眼,翻身一跃便巧妙的避开了射入树干的银镖,再起身时,手中已多了一把利器用于进攻。他轻笑一声,毫不畏惧的朝黑影扑去,心道今日怕是要开了杀戒。却不料来人武功竟是难得的好手,他来了兴致,许是高手间的默契,两人的杀招便略去了大半,到了后来,这两人的剑锋走向更是以切磋为主。
将军虽好战,但也明白今晚偷袭估摸是一次误会。于是他便先行收剑,抱拳行礼道:“不知英雄所为何事?”
来人大笑几声,便毫不顾忌的从暗处走上前来。月光照亮了来人俊朗的脸庞,刀削似的五官更为他增添了几分英挺。来人也大臂一张行了个礼,致歉道:“不才汴城林彦,因旅途变故不得已夜宿此地,方才见兄台隐于树上,怕是宵小埋伏,忍不住出剑试探一二,却没想兄台武艺高强,在下此番举动大为不妥,倒是要多谢兄台不杀之恩。”
将军听完林彦的说辞便也明白了事情起因,也只怪他大意,因与自家坐骑烈焰感情深厚,便未将其锁于树上,以致让林彦产生误会,险些犯下罪过。
但是将军仍然觉得浑身有些不得劲,他思索了一番,终是明白为何,不禁大笑道:“你这人说话怎么文绉绉的?武艺不错,说话却跟个书生似的。”
林彦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赧然道:“家父总想林家出个学富五车的读书人,我虽是一心向武,但也逃不过日日夜夜的叨念。”
将军又笑了几声,随手用剑挑开酒壶便甩到了林彦身上,林彦大手一张,稳稳接住,也不管什么礼节开壶就喝,两人一来一回早已消弭了先前的警备,更何况习武之人多性情,这一来二去的,两人已结为好友,只叹相见恨晚,不得早日相见。
篝火升起,映红了将军的脸庞,林彦细细的打量了将军一会,突然拍手道:“哎!兄台莫不是扬州城里那个直接获得殿试名额的楚天佑?!”
将军有些诧异的挑眉,才恍然方才契阔谈宴时竟忘了自报家门。他虽是知道自己能力,但也没料想自己的名气居然传到了汴州。
“我就说我虽不济,但好歹也是汴州乡试的武举人,怎么会随随便便跳出来一个人都要比我厉害三分。”林彦的眸子里燃烧起兴奋的火焰,“没想到我原来是输给了楚兄你,这番想来,倒也是没有什么遗憾的。”
将军有些好笑的挥了他一掌,道:“把我捧得这么高,你这小子,说!到底有何居心?”
林彦正色道:“我这人从不屑于去捧杀别人,楚兄莫要这番说我。”
将军看了他一板正经的样子,倒是有些哭笑不得,他道:“好好好,是我错。不过,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林彦笑了下,有些不好意思的从贴身的衣兜里掏出一张十六开来见方的纸,他小心翼翼的将纸摊开,看那纸边磨损的程度,也猜得出其主人对其珍爱的心思。
将军不由好奇的往前看去,惊异的发现纸中人赫然便是自己,他有些不明所以,追问道:“是谁画了我的画像?你又怎么会有?”
林彦挠了挠头,低声道:“楚兄你是有所不知,魏国历来虽重文,但近年来武举的举办倒也没落下分毫。按照魏国历法,若是要过武举,便是要先在县府中过童试,考中者为武秀才,才可进入省城参与乡试,夺得武举人后才能赴京赶考参与会试。接下来还要成为会试前十,一律取得武进士资格才可参与殿试。”林彦转头,一脸崇拜道:“楚兄你是唯一一个还未参与乡试便破格夺得殿试资格的人,这消息早已传遍大江南北,几乎每个城墙上都贴着你的画像,这日日看夜夜看的,想让人记不住都难。”
将军听完后沉思了一会,才道不好。魏国历来不会为了一个还未取得状元的人如此铺张扬厉,只怕是那帮他惹了的纨绔,见不得他因祸得福,于是凭借自己的势力想出了个这样的损招。天下除却林彦这种对他真心佩服的人不说,又有几个人是心甘情愿的认可他的?小小年纪,还未成年便夺得了殿试的资格,不知道又要惹得多少人不忿。
将军良叹一口气,知道自己前路多磨。林彦好奇的追问他为何叹气,将军倒也没有隐瞒,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的事情给林彦讲了。林彦这个性子也烈,当下便与将军站成了一线,扬言将军用事实证明一切,等到了京城,定要夺得个武状元下下那帮纨绔的威风。
将军看着篝火旁一脸认真分析的林彦,不知为何,总觉得在他身上看见了小胖的影子。
将军有些头疼的扶额,只能无奈的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
☆、挑衅
一路紧赶慢赶,将军协同林彦终是在会试前抵达了京城。一路行来,将军和林彦早已成为知心知底的好友,因林彦不如将军直接获得殿试资格,他只能按照规定乖乖进入会试区域等待考试。将军拍肩祝他好运,林彦笑了一声,直道过了会试便邀他吃酒。将军不假思索的应下了,林彦这才调转马头,直奔会试区。
将军也不敢多做停留,马鞭一扬,便朝着京城有名的悦来客栈奔去。
“师傅,徒儿来迟,请师傅责罚。”一路打听,将军终是找到了暂且居于客栈的福伯。福伯抬头望了他一眼,打趣道:“天佑啊,你这回可是出名了。我这一路走来,几乎每个城墙上都有你的画像,啧啧啧,不知道是哪个大户人家这样看重你,为你一掷千金倒是不肉疼。”
将军无所谓的将行李放下,坐在凳子上给自己沏了一壶茶,才随意道:“那是,我当得起。”
“也不怕我说你年少轻狂。”福伯无奈的摇头,半响又点头道:“不过你的确也有这个资本。”
“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教出的徒弟。”将军眨眨眼,上赶着给福伯说着好话。福伯大笑三声,只道将军油滑。
“不过,你虽有资本倒也不可狂妄。”福伯学着老夫子捋了捋胡子,正色道:“那兵部尚书之子可不是那么好惹的,朝廷里的人,能躲便躲。”
“我怕他还不成?”将军嗤笑了一声,见到福伯淡淡的一眼扫过来,这才认真道:“放心,我自有分寸。跟着我爹学了这么多年,这点本事还没有,岂不是会被人笑掉大牙?”
福伯同意的点点头,他深知那个老狐狸的厉害,年轻的时候就没少在他手上栽过跟头,把别人卖了还让别人给他倒数钱的,只怕说的就是老夫子这种人。
远在扬州城的老夫子突然打了个喷嚏,吓得书生关切的上前问他是不是伤寒了。老夫子摆摆手,好笑道:“估计是福老头子又在说我坏话。”
书生不明所以,只是又多叮嘱了几句老夫子要多注意身体。
“不多说了,你也累了,我给你订了隔壁的房间,你先去歇息一会儿。”福伯看将军虽是精神焕发,但疲态倒是也没掩饰得住,便催他去歇息。将军告了声罪,退出了房门。转而觉得自己这一身穿着也不舒服,便向小二要了洗浴抬到房里,再托小二买身好衣裳。店家小二一看这位爷打赏丰厚,笑眯眯的就退了出去,只道包他满意。
将军点点头,除了衣裳便泡在了桶里。那小二也心细,看他的模样也知他是长途奔波而来,给他选的药浴倒是令人放松不少。将军舒服的眯了眯眼,便就着热水睡了过去。
等到水凉透了将军才昏昏转醒,没了书生的督促,他非得要泡到水凉才醒得来。他笑了一声,低头温柔的将脖颈上的玉佩攒到手心里细细摩挲,袅袅水汽模糊了将军的脸,但他深情低笑的样子却能被人透过迷雾看到。这场景若是让姑娘家看到,便是要许了终身才可罢休。
不过姑娘家没看到,气势汹汹的男人倒是有一个。
“楚天佑,你竟敢来京城,我非……”那个京城的纨绔头头,也就是想出在全国上下贴满将军画像损招的兵部尚书之子贾齐不管不顾的便推门进来,一抬头便看到了将军脸上还来不及收回的深情模样,他的心头狠狠一撞,大脑停摆,原来的话也忘了个一干二净,只得呆呆的站在那里。将军皱了皱眉头,抬手一道水柱便射了过去,只把贾齐冲得扑倒在门外。将军又是一挥掌,两扇房门猛地关上,差点夹到了贾齐还未来得及反应的脚。
等贾齐一身狼狈的反应过来,才气得跳脚的重新去推房门。还不待他碰上,房门便猛地从内拉开,换上一身玄色劲装的将军猛然出现在他眼前。在这里不得不又夸一句那小二好眼光,玄色的劲装恰恰衬出了将军冷峻的气势,金线描边的图腾绣在不起眼的衣摆上,乍一看上去没什么,细细望去才能发现这人一身的贵气,傲然得令人不敢直视。
偏偏将军又生得好,这样一副模样出现在他人面前,莫说姑娘家,便是大男人看了也要楞上三分。
所以贾齐理所当然的又傻在了原地。
将军心中虽是不爽,但也顾忌眼前人背后的势力,所以他只是狠狠皱了皱眉头,不悦道:“是你。”
“果然识相,还记得小爷。”一身狼狈的贾齐终于回过神来,他一贯气势凌人的抱胸站着,妄图凭借身高睥睨将军。不料身姿还算挺拔的他在将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所以将军看都没看他一眼,便越过他径直往楼下走。贾齐又岂是一个好相与的角色,他错身一挡,便稳稳的挡在了将军下楼必经的楼梯口。
将军连眉头都没动一下,撑着木杆一个漂亮的翻身,直接从二楼稳稳落至一楼。楼下大厅立刻响起一片叫好声,将军若无其事的点了几盘好茶和些许酒水便吃了起来,只留的贾齐一人在楼上吹胡子瞪眼的生着闷气。
贾齐一路小跑到将军跟前,座椅一推便坐到将军跟前,气势汹汹的盯着他。将军旁若无人的继续吃喝,等到酒足饭饱了,便走到柜台结了账,顺带预支了这几日的房钱。贾齐心中怒火烧,从小到大,就没有一个人敢这样无视他,而将军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底线。平日被骄纵的性子终于在被将军无视了一顿饭的时间里得到了爆发的沸点,贾齐挑起一把长椅便向将军的身后掷去。
破空声传来,将军便是不看眼前掌柜的恐慌的神色便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心中略有些烦躁,抽出身侧的佩剑转身几个手势,便让结实的长椅化成了一片碎屑。
将军回头时已经处理好了神色,只见他淡定的向掌柜问道:“这长椅要我赔吗?”
掌柜恐慌的缩在柜台里直摆手,将军道了一句多谢,不待身后贾齐袭来,便一个蜻蜓点水,三两下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武功不如人的贾齐气得几乎把一楼大厅砸了个遍。
京城倒是真如戏文所说,是个纸醉金迷的好地方。将军盘旋在京城上空俯瞰,一炷香后便也失了兴趣。他觉得京城除了比扬州城繁华之外再无所长,尤其这里的纨绔子弟颇多,他略过三条街,看到的纨绔就不下十人。将军心想,若是游才子出现在他面前瞎扯淡,也比京城无法无天的纨绔子弟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