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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永远无法将你知道的真相诉诸于口。若有违反,迎接你的便是死亡。
当皇后带着卫兵们风风火火地冲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青歌抱着绿野青岚督伊了无生气的尸体坐在血泊里,龙骨法杖跌落在一旁,她轻轻地用脸摩挲着绿野青岚的衣袖,就好像她当年还是个小孩子最爱干的事情那样,轻声撒娇:
“母亲……您再看看我啊。”
然而再也不会有人回应她,再也不会有人用伪装得极好的目光,满怀关心与爱护地看着她了。绿野青岚早就满怀着“死后见到青岚一定要和他解释”的美好想法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却不知——
死后的世界,连停留与赎罪的时间都没有,就要被灵魂之流携走,转世重生了。
他们终究是错过了。
“青歌大公!”绿野长秋惊道:“您对青岚督伊做了什么?诸神在上,你是存心要毁掉我女儿的婚礼么?”
青歌十分缓慢地抬起了头,定定地看了绿野长秋好久,才哑着嗓子说:
“绿野长秋……你会遭报应的。”
在击退了绿野鸿影之后,便匆匆赶向宫闱内的奥菲莉亚终于来到了皇帝的寝宫前,却发现大门紧锁,她刚抽出长剑劈开黄铜的大锁,门还没尽数打开呢,就有一阵腐烂的臭味扑面而来——
“父皇!”奥菲莉亚失声叫道,然而在她刚想冲进去的时候,就被从门框上掉下来的明黄的卷轴砸中了,卷轴骨碌碌地滚进了她的手里,封条在感受到斯佩德血脉的时候开始绽放出绮丽的紫色,最终汇聚成了千瓣玫瑰的家徽——
家国动乱,事急从权,奥斯曼帝国第八十九任皇帝凯尔特·斯佩德下令,褫夺乱政者·绿野长秋一切权柄,命吾之长女、斯佩德纯血、曾任五大名门继承人之一的奥菲莉亚·斯佩德登基,接吾之位,凭玫瑰骑士正统血脉才能解封此令。
奥菲莉亚怔怔地看着手中的真正的谕旨——她好久都没见过皇帝亲自下令了,绿野长秋摄政多年,她能见到的只有皇后谕旨和凤印,几乎都要忘了玉玺之下,真正的帝令是什么样子的。
她一撩长裙就地跪下,浑不顾灰尘沾染了她洁白的皮肤和昂贵的衣裙,对着已经开始被荧蓝色的药剂腐蚀的、倒在地上的尸首端端正正地叩了三个头,无意间却看到了交错在还没有脱落、没有变成一滩血水的皮肤上,那些几可见骨的伤痕。
奥菲莉亚踉跄着倒退了几步,眼眶也微微红了。那明明是绿野长秋手中的权杖尾端才能留下的伤痕,原来……
原来您不是真正的昏庸,而是一直在抗争,却从头到尾都在失败而已啊。
“青歌大公,您看看这……哎呀,这可怎么办呢。”绿野长秋佯作十分为难地蹙起了好看的眉:“督伊不明不白地死在了这里,您又不肯说半个字,我们逮捕您吧,您面子上过不去,可是如果不收押您的话,这让看到了事实的人们怎么想?”
还在受着“不能说,不能言”的诅咒限制的青歌沉默着将龙骨法杖横在胸前,摆明了要与绿野长秋抗衡到底,卫士们已经举起了手中锋利的长剑,五阶法术赤焰之火凤已经隐隐涌现在了杖端——
“让开,别挡路!”
“皇帝圣令在此,见如皇帝亲临!”
两个截然不同的声音分别从卫士们和青歌的身后响起,华色将盛在高脚水晶杯里的不明液体狠狠地泼到了卫士们的铁甲上,一阵黑烟过后便响起了嘶嘶的腐蚀声,吓得这些素来养尊处优的皇家卫视顿时乱作一团,华色刚想往青歌处跑去,便被绿野长秋一把捉住了手腕,冷笑着对她说:
“你还想做什么?收手!”
奥菲莉亚抖开明黄的卷轴,顿时浩瀚的威压从上面倾泻而出,兜头向所有人压下,卫士们手中的刀剑瞬间便握不稳了,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上,顷刻间这条狭窄的走廊里便只有她一个人是站着的:
“家国动乱,事急从权,皇帝圣令,着绿野长秋交出一切权利,皇位由奥菲莉亚·斯佩德继承,登基为奥斯曼帝国第九十任皇帝!”
自奥斯曼建国以来,也只动用过不到五次的皇帝亲自任命继位者的强制令终于在凯尔特·斯佩德临死濒危之前亲手写下,冲破了绿野们的诅咒的禁锢,冲破了绿野长秋的药物控制,将最为关键的、同时也是他人生中最后一道皇帝圣令颁布了出来,就此书写了奥斯曼帝国终于开始大规模的洗牌,开始了拨乱反正的斗争的序幕。
每个人都是在先辈的爱护下长大的啊。青歌恍惚间想起绿野青岚曾经将她抱在膝上讲着古老的传说,温言软语,声声入耳入心:
我们爱护自己的后辈,比爱护自己还要用心。
你现在不懂,没关系,等你以后长大了……就懂了。
第92章
直到这一年,被“不能说”的诅咒缠身的青歌,在绿野长秋有心的拨弄是非的挑唆离间下,被当着几乎是全帝国之人的面被送上法庭,接受公众的裁决。
冰冷而沉默的等候室里燃着微弱的炉火,青歌裹着厚重的斗篷端着热茶坐在沙发上,华色正在为她梳顺那一头赤金色的长发,好让她看起来不是过分的面无血色。青歌本来还想婉拒的来着,却在华色低声细语的一句“再让我看看你,我心里难受”中溃不成军,只得答应了。
“青歌……”华色给青歌细细扣上最后一枚纽扣,后退两步端详了一下,给她正了正衣领:“你能不能不去呀……我好怕。”
青歌握住华色冰凉的手指,安抚性地对她笑了笑,说:“不用担心,亲爱的。”
“我相信人民们会给我一个最为公正的裁决,就好像比起绿野长秋来他们会更信任我一样。”
“我都守护这个国家这么久了,希望人民们能回报以我同样的信任与爱啊。”
华色回握住她的手,恳求道:“让我去给您作证吧!”
“想什么呢傻姑娘。”青歌失笑,随手摸了摸华色的头发:“你身为家属亲眷,当然应该坐在被告席上的啊,而且你还有什么证能作,作伪证么?瞬间就会被认出来的哦。”
窗外的寒风一瞬间夹杂着雪花从破了好几个洞的窗户内倒灌而入,法官的声音回荡在冰冷的等候室内:“宣御封殿前大公、青族族长、被告人青歌上堂——”
青歌松开了华色的手,笑笑:“你别太担心……我先过去了。”
她说的这么理直气壮有底气十足,然而内心却始终对绿野长秋抱有一丝忌惮。都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大概就是这个道理了吧?而且绿野长秋向来是个能搬弄是非,也能把黑硬说成白的人,虽然理论上来说组成公众法庭的陪审团的应该都是法师,可也耐不住绿野长球会打擦边球啊。
然而她刚一脚踏上被告席,便被几乎是从四面八方投来的不善的眼神逼得如芒在背,青歌正暗自惊诧着呢,就听见法官公事公办地问道:
“青歌大公,皇后指控你与绿野青岚督伊之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您承认吗?请看着陪审人员们的眼睛回答我,如果沉默,则被视为认同。”
青歌猛地转过头去看着那些表情麻木、完全看不到一点儿对未来尚心怀希望的迹象的平民们,蓦然感觉自己原来是这么孤独、这么无助。
——岂止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呢。绿野长秋向她露出个一瞬即逝而满含恶毒的笑意,用嘴型对她咬牙切齿道:
她是为你死的。
这是青歌心里永远无法跨过去的一道坎,是她和皇后间结仇的最主要因素,青歌几乎想当场就拍案而起,把她知道的所有的事情全都当着水晶球的面告诉全帝国民众,把绿野们的阴谋、乃至她近日来隐隐约约得出的一个可怕的猜想尽数倾诉而出——
可是就是受了个“不能说、不可言”的法术限制,堂堂五级的赤焰法师竟然无法在大堂之上说出半个字,正面回答哪怕半句话!
她过于突兀的沉默也引起了法官和陪审人员们的主意,法官的眼睛亮了起来,露出了一个像是豺狼在见到了肥美可口的大块鲜肉时的表情:
“青歌大公,您要是再不说话的话,我们可就判决为您默认了!”
青歌眯起眼睛看了好久,才隐约想起来这个法官看起来似乎有点眼熟,然而究竟在哪里见过,她的印象也十分模糊了,直到他几乎就要落下锤子,为青歌定罪的那一刻,青歌才想了起来——
他是当年最为得宠的皇后近臣之一,布兰特·奥罗。
哦,原来是这样。青歌整理了一下袖口,看着还在滔滔不绝地与其余支持她的陪审员们掐的不可开交的布兰特,心里却没有多少愤怒,只有深深的疲倦,几乎要将她压垮在地,折了她的脊梁骨,变成一滩废物一样的烂泥。
要是她当时真被养废了,现在估计就和那些扶不上墙的烂泥没什么区别,可是她如果真的变成那个样子了的话,别说青岚他们了,估计连她自己都会很难过。
人总是要变得成熟起来的啊。
“我无罪。”满堂喧哗里,青歌本来十分轻微的声音被扩音阵放大了无数倍,她凝视着那些满脸或失望或不敢置信或看戏或愤懑的陪审团成员们的眼睛,轻声重复了一遍:
“我说,我无罪,对于绿野皇后与奥罗法官联手施加在我身上的恶名……我不认。”
“但是我不能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布兰特冷笑了一声说:“还是说青歌大公您……心虚了?”
青歌反诘了过去:“诸神在上,您这么苦苦逼问一个法师,让她说出她不愿意说的东西,小心日后遭报应啊。我说不能说就是不能说,没什么好解释的,但是这个罪名……我拒认!”
“您要是还想一味诱供逼供的话,不如问问我们的好皇后,这件事与她有没有关系——”青歌话头一转,直指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绿野长秋:
“皇后!请您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青岚督伊的意外身亡,和您到底有没有关系?”
没想到青歌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皇后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只不过她眼珠往周围一瞟,便十分愉悦地笑了起来,生生将想拿着皇帝圣令,以“乱政者”之名将她告上公众法庭的奥菲莉亚唬到了一下子,而奥菲莉亚也看到了青歌的手势,她做了个十分隐秘的动作,将手掌立起,略微一推:
停止。
奥菲莉亚也不是笨蛋,脑子一转便反应了过来,如果真的将绿野长秋以“乱政者”的罪名告上去,她最多也就是被褫夺手中的权力和皇后之位——毕竟斯佩德皇帝混用多年——那些表面上和暗地里都依附于她的势力们仍然会在暗处盘根错节,给即将登基的年轻女皇造成不小的压力,眼下正好有一个十分恰当的时机,能通过公众表决将这些人尽数揪出来,只不过奥菲莉亚的心底却有着浓重的担忧:
万一……万一平民们也都倒向了绿野长秋一边,该怎么办啊?
随即她又拼命甩了甩头,就好像这样能将这个过于骇人的想法从脑子里驱赶出去一样:不会的不会的,青歌兢兢业业了这么多年,功劳苦劳一件不差,怎么会有不明不白的人判她有罪呢?
然而,世事总是不如我们所愿,人心总是没有我们猜测的那么美好——
“安静,安静一些!”布兰特敲下木槌,高声喊道:
“认同青歌大公有罪的,请将天平右边砝码拿下,认同青歌大公无罪的,请将天平左边砝码拿下。”
多少年都没被动用过的全体公众审判,终于在这一年最后一次地展露于世间。由于太久没有动用过,法官甚至不得不向人们再一次重复公众审判的贵规则。每个水晶球上——不管是陪审团人员们手上捧着的,还是每家每户里都摆着作为装饰品的水晶球在同一时间发出莹莹的微光,慢慢地,这些光芒在水晶球上空凝聚成了一架黄金天平的形状:
“公众审判现在开始,诸神在上,借最为公正的命运女神阿芙亚娜之名,请用你们的双手、用你们的眼、用你们的心做出抉择吧!”
每个人的选择都会被公布于陪审团之前,毕竟就像奥斯曼法典里记载的那样,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而负责。那些选择了拿下右边砝码的人的名字一闪而过,几乎每个都只能出现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青歌凭着过人的记忆力,将判了她有罪的名字一一铭记于心,然而很快她就发现不对了——
那些闪现着金色光芒,出现在右边的名字,远远比出现在左边的要多,甚至都多到了连她都无法一一记下的地步了!
“公众审判结束。”布兰特带着微妙的笑意敲响了木槌,同时也结束了这一场结果太过悬殊的、完全不公正的审判:
“青歌大公,你有罪。”
“但是考虑到大公你有‘免死权’,那么我再次宣布——”
“青歌大公,你有罪,但是你被赦免了。”
青歌还有点恍神地扶着光滑的木头扶手起身,久久、久久地凝视着那些悬浮在左半边空中的、为数寥寥的名字,露出了一个惨淡的笑容:
“奥斯曼……这就是我一直守护着的奥斯曼啊。”
她的目光虚浮又冰冷地扫过旁听席,扫过那些低下头不敢直面她的人,叹了口气,满载着深深、深深的倦意,似乎下一秒她就会颓倒在地,再也不会醒来一样:
“免死权。”
“我都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个权利了呢,倒是有人先比我……有恃无恐了啊。”
“——你们为什么要判她有罪?!”艾伦·布莱特冲进《帝都万事报》的主编房间,失控地抓起她的领口大喊:
“谁都知道青歌大公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情的!你们在干什么?!”
主编被他抓得有点喘不过气来,费力挣扎着辩解道:
“谁知道绿野长秋将来会不会失势?年轻人,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这就是社会,收起你那些崇高的情操吧,要是我们真的判了绿野长秋有罪,没准明天一早我们就会被发现已经流落街头、身无分文了!”
“而且青歌大公不是有免死权吗?偶尔误判一下也没什么,我相信大部分人都是这么想的!”
第93章
“总有人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英雄。”艾伦·布莱特缓缓松开了主编的衣领,用十分难言而复杂的目光看了这个素来爱护他的长辈一眼:
“……主编,我想通了。”
“我当年入学的时候就一直在想……”他茫然地盯着被乱摊在桌子上的下一期样报,印着《青歌大公被判有罪,举国哗然,权力的腐蚀与人性的挣扎》这样满是噱头的标题的报纸,轻声说:
“为什么总有人喜欢将各种各样的恶名加在别人身上,并以此为消遣和快乐啊。”
“我从来就不讨厌青歌……我只是为她的不争辩和不反驳而替她不值罢了。多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在你们的手下,出于种种原因被判定为‘有罪’了呢?”
他深深地向着目瞪口呆的主编鞠了个躬,就好像这脊梁终于可以从弯下去的状态直起来一样:
“主编,我要辞职去应征入伍了,毕竟西北战事十分不乐观,他们正在大幅度扩招,即使我只是个低阶法师,那也是根源□□之前的、能进阶稳定而不会猝死的人,一定能帮得上忙的。”
“如果连青歌大公都心冷了,那么谁还能守得住奥斯曼呢?”
这注定是寒冷的一年。
欧诺塔大陆上素来只有占据了一年十二个月中三分之二时间的漫长的春天,夏天与冬季从来都短的不可思议,然而今年,向来最多只有一个月的寒冬终于全面反扑,逼退了温暖宜人的春天,将整片大陆拖入了长得几乎望不见头的漫漫长冬。
无数初生的花草在冰雪下冻结枯萎,就好像人心一样,冷透了,就是一个死。
是年九月,从理论上来讲,此时欧诺塔大陆应该进入短暂而炎热的夏季了,然而狂暴的风雪依然没有停止半分肆虐的势头,誓要把寒冷带到每一个角落。
多年以后,垂垂老矣的奥菲莉亚在面对着来奉命给她写传记的、战战兢兢的史官的时候,便会想起这个寒冷而好似永无休止之日的漫漫长冬。当时她还是斯佩德族长,是长公主,然而从那时起,她的身上就隐隐有了些日后“铁血之王”的影子,就好似青歌大公在少女时代便有了“赤焰”与“公正”的称号一样。
那是一个冬日的午后,阳光微弱得几乎没有一点热量,费力拨开厚重的云层,洒下零星的光芒,然而一阵狂风吹过,阳光便再次被乌云遮蔽住了。
每一位继承皇位者都应该是在其余几位曾任少君侯们的竞争者的注视下,接过皇帝手上的圣令,再由上一任统治者将黄金的冠冕佩戴在头上的。然而绿野少君侯尚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