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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扭扭捏捏地走到楼越跟前。
楼越没等他说,直接道:“让他上山。”
龙云骄大惊失色:“上……山?”
楼越淡漠道:“他不上山,你就别下山。”
旁听的勾陈很有天帝决断地适时迈到崖边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句:“上山罢。”
龙云骄来不及拦勾陈,再一看,大金龙没用飞,而是礼仪十足地往越风山游来了,龙云骄立马联想到那石刀路,吓得面如土色。
勾陈颇有些兴灾乐祸地道:“无妨,他上回来走到路尽头不是没死么,莫担心。”
那可是楼越布的石刀路啊,说的轻巧。
龙云骄连忙跑到山路尽头,见大金龙已化了人形,除了鞋袜踩上了石刀路。
他的眼泪哗啦流满面,竟顾不上怕楼越,心慌意乱地踩着石刀路就往山下冲。
奇怪的是,大金龙在石刀路上步步见血,龙云骄走起来却能健步如飞,石刀丝毫不伤龙云骄。
勾陈偷眼瞧楼越,楼越真是护短的很,对自己人放水,不愿伤龙云骄。
勾陈正站在楼越身边,便做了一个男人之间会意时常有的动作,他用胳膊肘怼了一下楼越,楼越心思不知在哪,竟未及反应,竟被勾陈怼到了。
一碰之下,楼越跳着闪开,一副避他如蛇蝎的神情。
勾陈心又凉了大半截,跌到谷底。
头尾才七天,变化如厮大,他勾陈这几天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儿罢?
一条石刀路,龙云骄跑了一大半,大金龙踩了一小半,两个人(两条龙)在山路偏向那头的地方相遇。
龙云骄伸手做出了上次在石刀路接他大哥的动作,敞开怀抱要接住他满腿是血的大哥。
谁知他大哥一脚是血却仍矗立不倒,大手一抱,接住冲过来的龙云骄,抱着龙云骄的脑袋直直按向自己,急切焦灼地对准龙云骄的唇就压了过去。
从勾陈与楼越所站的位置,能看到龙云骄受惊而僵硬的颀长背影,以及那个一身金色龙袍的男子英俊而深情的侧脸。
龙云骄起先被惊得怔住,待发现自己被人强行吻住了,唰地红了脸开始“唔唔”地别扭挣。
哪里还挣得开。
龙云启从小憋到大,再生生经七日煎熬,他的情绪在看到龙云骄向着他冲下山那一刻就溃败了,所有的克制和分寸全部沦/丧,强烈的患得患失让他失了往日的温柔和体贴,激得他急切而热烈地所有有感情表达了出来。他见龙云骄要挣,更用力地把人搂死紧,手上不肯松,嘴上也压的更深入。
两个大男人身体紧密僵持一阵,龙云骄渐渐不再挣,像是想明白什么了似的,软了身子,别别扭扭地开始回应。
大金龙龙云启受到鼓励,压抑了一辈子的感情全部渲泻倒出。
那架势,两个人恨不得化成龙缠在一起。
若非正在越风山,他这条东海第一大金龙指不定就地把龙云骄给办了。
瞧那情形越来越令人面/红/耳/赤,勾陈老脸一红,君子做派地捂上了眼睛。却从指缝中看到楼越目不转睛一直盯着瞅,那眼神像要研究什么天书秘籍似的。
勾陈忽然想起那夜温泉的事以及……楼越当时的强硬,顿时尴尬爬满脸。
又觉楼越这样盯着别人办事儿不妥,伸手去拉楼越,谁知这一拉,楼越猛的一转身,盯住勾陈。
勾陈大惊。
因为楼越直直盯着的是他的唇。
该死的,楼越该不会见金白二龙此情此景想起什么了吧!
此时那条大金龙的款款情话不合时宜地传过来:“我才不管父王母后原来如何想,我偏要说出你不是东海龙子的秘密!你不是我弟弟,我不要你当我弟弟!我是想娶亲,可我想娶的是你,阿娇,大哥爱你!大哥要的是你!”
'正文 第三十九章 磨人大悟'
第三十九章磨人大悟
楼越闻言,眉尖一蹙,身子微微震了一震,这对平日风清云淡的楼越来说,已经算是失态了。
勾陈疑惑地对上楼越的目光。
却见楼越那双眉着蹙不见松开,越拧越紧,缓缓靠近他。
自温泉那夜,勾陈也算晋级为半开荤的光棍,他一见楼越这副形容,敏感知晓楼越想对他做点什么。
于是,此时此景,他的态度便尤为要紧了。
拒绝楼越?勾陈想,楼越那种时候的强硬是拒绝的了得吗!
随了楼越?勾陈情真意切地想,我倒是真想!
他不能开那个头耽误楼越,这是一码事。
可若是楼越非要来耽误他,又是另一码事。在这码事上,他勾陈就算上一次诛仙台,也要承了楼越的意,遂了楼越的意。加上,勾陈已找到了保楼越的方法,不再像之前那般患得患失地担心随时没了楼越。
好巧不巧,那边两条龙终于结束了第一轮缠/绵,开始对话。
龙云骄:“不要叫我女字边的娇!”
龙云启:“阿娇,阿娇,大哥……大哥想……”
龙云骄:“你别……唔……唔……”
对话到一半变成粗/重的喘息。
那两条龙离的实际距离挺远,但以勾陈的修为,别说在这点距离,就算整个越风山及整个越州城,只要是他想听,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而眼下勾陈……显然是……想听。
而楼越的神识遍布越风山,越风山的一啄一吹皆在他心头耳边。
所以那段对话以及之后那段急不/可/耐的喘息于楼越与勾陈而言就在耳侧。
楼越的眼瞳生来墨色,黑亮晶莹,因喝海水长大的缘故,无论喜忧总蒙着一层水光。此时那层水光像染了墨汁一般,深沉凝重,又在听到金白二龙对话之后,愈发深沉地盯着勾陈。
勾陈被楼越盯得颇不自在,忽觉两肩一沉,楼越的双手压在他肩头上,正顺着他的肩往下,去寻他的手。
勾陈立即就想到那天温泉被楼越箍着两手的形情,一回生二回熟,勾陈立马就手痒了,萌生去撩楼越腰的冲/动。
目光不知何时已锁在楼越的唇上,他想起曾经吻过的楼越的唇,很软,很淡,不是海水那种咸,而是山泉的那种清甜。勾陈很不争气地咽了一下喉咙,做出一个艰难的吞咽动作。
几乎是潜意识的,他伸出了手,要去撩楼越的腰,依上次的经验,只要他一撩,楼越就会靠近,但做撩这个动作必须先伸手,然而他的手臂被楼越紧紧箍住,所以他得先松一松肩。
这个微小的动作,在楼越那里竟也是类似抗拒的意思。
楼越一震,眼中寒光一闪,忽然猛抬右手,对着自己右边太阳穴狠狠地给了一记重拳。生生把自己打晕了。
勾陈愣住,差点没反应过来要接住楼越。
楼越这是怎么了?
勾陈疑惑地接住楼越,对山路传了一句话“你们要回东海自便,不必来回楼越的话了。”
转身把人送到房里,轻柔地放到床上,等在床边。
上回洗楼越记忆时,勾陈内府神识的大恸让他彻底明白了自己对楼越的情意。
此时,他的心上人安安静静毫无防备地躺在触手可及之处,此时要他做个高风亮节的正人君子,实在违心的很。
楼越的发还束着,压在枕上,勾陈给自己找了一个“如此嗝着肯定难受”的理由,乐于助人的解开了楼越发带。
这一解更了不得。
铺满半面枕头的的黑发衬得楼越的面容越发标致。
勾陈深吸一口气,了不得,再多看一眼非上诛仙台不可!
忙别开眼,默念《勾陈心经》。
既是念给自己听的,静心;也是念给楼越听的,舒筋活血。楼越方才打自己那道重拳,能把人打成傻子。
他早有发现,楼越喜欢听《勾陈心经》,他几次给楼越疗伤,只要一念起《勾陈心经》楼越便会很快放松。
竟真有人喜欢听他那晦涩难懂《勾陈心经》,连他亲弟弟天枢和北斗七星都不愿听的经文,楼越居然单靠听便能背诵。
脑中灵光乍现,勾陈了然一笑,是了,楼越身上有他四十年勾陈底蕴,世间除了楼越,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听得懂他的《勾陈心经》。
这么一想,自觉和楼越的联系又近了一份。
那种“我心上人身上有我的底蕴”的认识让他很是得意满足了一番。
楼越这一晕并未很久。
勾陈二遍心经结束,楼越的呼吸从悠长转重。
要醒了。
勾陈摆出一张笑脸相迎。
楼越睁眼,一看勾陈在身边,蹭的一下坐起来,唇紧抿,眉蹙着,凝视勾陈。
楼越坐在床里,勾陈坐在床边。
这种相对位置,勾陈只要往里一俯再配一句“小娘子,你就从了我吧”,下一步就可以辣/手/摧/花,上演好戏了。
勾陈还在想入非非,楼越突然出手如电一手握住了勾陈手腕,力大无比地把勾陈往床上一拉,再一个翻身,双手按着勾陈的手,双腿禁锢着勾陈的腿,从上面压住勾陈,标准的大/盗/采/花姿势。
勾陈脑海里方才还在过某个采花大盗话本的瘾,一回神自己的所处的位置却成了被采的花。
勾陈汗颜地喊:“小越,你干嘛?”
楼越此时的眼神,以他这个万年光棍浅薄的知识来看,真有点要把他这个天帝当一朵花采了的意思。
楼越眼波明了又暗,暗了又明地转了几轮,眉心越拧越紧,像经历着剧烈的挣扎终于挣开某种力量一般,原地一蹦,把自己撞上床顶,也不顾疼一眼都不敢瞧勾陈,再一个匆忙的回旋,落到床边。
背对着勾陈,声音是克制的颤抖:“陈武,对不住。”
两步蹿到门边,袍角一晃,留下稍显慌乱的一句话:“最近离我远点。”
徒留勾陈楼氏大盗的床上,以被大盗嫌弃的形式。
勾陈的心再大,经此短促剧烈的一热一冷,也难免疼得抽搐。他曾经幻想过要睡一睡楼越的床,没想到,果真睡到了,却是以这种诡异心酸的形式。
接下来一段日子,楼越皆刻意和他保持距离。
若非楼越还肯给他做饭,勾陈都要以为自己要被赶出越风山了。
楼越给他做饭,却不与他一起吃,做好了摆上桌,自己远远地去巡海。
楼越喝海水,巡海肯定饿不着楼越,但勾陈一个人吃饭吃的食不知味,一遍一遍拷问自己:“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对?”
龙云骄一走,楼越便恢复了日日出山。
勾陈照例要跟,楼越杵在山界边良久,那神情像要赶勾陈别跟着,又像想要勾陈跟着似的。
如此情状勾陈便又联想到话本里思春又羞怯的小娘子,楼越如此这般,便有些像。
话本里说对付这种小娘子最好的方法是死缠烂打。
于是勾陈生搬硬套,死皮赖脸的跟着,楼越居然真没往死里赶他,和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这又是远又是近的,楼越到底要怎样?
真是磨人得紧。
勾陈用排兵打仗的智慧顺捋了另外一些楼越怪异的反应:比如楼越会站的远远地问他想吃什么;会日日熄灯后到他房门口悄无声息地转两圈;日日清早,再到他房门口站一站。
很多次勾陈甚至以为楼越会随时撞破门冲进来。
冲进来干什么?
勾陈挺下/流地想,大晚上大早上的还能干什么。
常年征战练就了勾陈的异常灵敏的五感六味,于是他还能感受到楼越时时追着自己的目光。可每每他转身确认,见到的总是楼越一本正经在做别的事。
身手不错嘛,够快!
种种怪诞难解的表现让勾陈把事情不得不往往歪的方向想,于是他拿了面镜子照了照自己,镜中男子剑眉星目,俊朗丰神。
想他当年也是和青华并称风流倜傥二帝的偏偏佳公子,他努力回忆了万年来天庭多看过他两眼的女仙,然而毫无所获。他一万年都没把心思放在这上头,眼里从未有过女神仙,压根未曾注意谁多瞧了他一意,谁又递给过他秋波。
所以,报应来了?他现在要他被一个男子递秋波?
勾陈想:若是楼越的话,倒是求之不得。
勾陈在想这一通事时,正卧在风动石连的大树上吹风。
楼越在崖上练剑。
勾陈望过去,楼越正舞到釜底抽薪一招,扬起一片尘土,有两么侥幸的一颗小尘土飘到他天帝大人的眼睛上方,他懒得去抚这颗楼越撩起来的尘土,任那颗小尘土迷了眼,身子晃了晃,若是常人,这样非得掉下树去不可。
一个念头忽然蹦出来:他不是一直追着我看么,我若从树上掉下去,他会不会过来接我?
想到就做,勾陈像模像样哎了一声,声音是升调,身子却往下掉。
电光火石间,他身体自我防御的本能未及启动,就被一个怀抱接住了。
楼越,真的,来接他了!
楼越在空中接住他,许是因为太急,未借任何力,也未使用法力,全凭拳脚轻功,一个回旋便轻飘飘地带着两个大男人的重量落到崖中。
话本中此时通常有两人深情对望的桥段,而楼越连看都不敢看勾陈一眼,动作轻柔而迅速地放下勾陈,一个起跃出了崖,转眼到了海上。
又徒留勾陈一个人在原地。
勾陈不可避免地联系到上次楼越在床上落荒而逃的情景。
一段时间以来种种莫名其妙匪夷所思错综复杂地排列在勾陈脑海,隐隐中有一条线,能把它们串起来。
楼越莫名地对他亲近,忽冷忽热,忽近忽远,受金白二龙刺激后的剧烈反应,以及再不敢近他的身……
慢慢理出些头绪——离得远时,楼越会想近些,比如坐到邻座;离得近些,楼越会挣扎着拉远一些,比如从邻座坐到对座;若再近些,楼越便会一副痛苦挣扎的样子,严重时甚至要把自己打晕。
到底是何可怕之物,让楼越要对自己下那种重拳以求得挣脱?
那条串起线索的线,似乎和距离有关。
既然事关他勾陈,那么,问题很可能在他勾陈身上。
楼越是要挣脱他么?
要挣脱他还不容易,楼越现在就在日日避着自己,他已经沦落到快要连楼越正脸都瞧不上的地步了。
那么,楼越要挣脱的便不在他。
剩下的,便是在他们之间的什么。
他和楼越之间有什么?除了那点勾陈底蕴,便是那根仙契。
勾陈底蕴一直都有,楼越建楼以来从不见有何异样。
唯剩那根仙契了!
勾陈脑海里某根弦铮一声嗡鸣,他蹭的一下跳起来——不会罢!
勾陈头一次被自己吓得连一向指点江山的手都颤颤悠悠,扯出胸膛里系在自己身上的仙契这端,定睛一看,眼白一翻。
恍然大悟。
不可以!
天命,你算计我!
长生,你阴我!
'正文 第四十章 仙契缘由'
勾陈说天命算计他,其实是他算计天命在先。
当中的缘由说来话长。
勾陈当初将自己的仙契联上楼越并非一时冲动,背后错综复杂条条道道的关系,他早有计算,理的门儿清。
从楼越的情劫说起。
勾陈当初洗楼越记忆时是因心疼楼越自出生起便被天命挂在高高悬起的天枰那端岌岌可危,不愿耽误楼越。
洗完记忆之后巨大的心痛促使他终是下了那步险棋。
勾陈知道楼越的情劫连着青华,青华仙命贵重至极,天命在情劫两头选一,毫无悬念,必定是保青华而弃楼越。
勾陈在百般无奈之下,将自己的本命仙契连上了楼越,实为楼越求一线生机。勾陈仙命虽不如青华贵重,但同为天帝亦是仙命贵重至极,天命若要在仙契两头选一,仍然毫无悬念,必定是保勾陈又弃楼越。
两种情况,弃的都是楼越,楼越毫无生机。乍一看,勾陈这根仙契似乎连的徒劳无益,除了能让勾陈及时感知楼越安危,并无更多实益。
然而,勾陈能征战万年从无败绩,在这种性命攸关的事情上,必然不会掉以轻心,马失前蹄,天帝的本命仙契不可能随随便便平白无故连出去。
勾陈实际上是将了天命一军,他在自己的本命仙契上绑着楼越的那端打了死结,而自己那头只是凭本命随意连着,连个结都没打——这根仙契能解开的唯有勾陈这端。
在勾陈和楼越当中,天命要保勾陈,自然不会解开勾陈这端;而天命要弃的楼越那端是死结,解不开又难以弃。非要弃楼越,唯有斩断楼越那端,一同斩断的是勾陈的本命仙契,断本命仙契必伤勾陈,重则危及性命。为了不伤勾陈,天命不能斩楼越。
于是,弃楼越等于弃勾陈。
仙契的两头一头要保,一头不能解不能斩,这是第一层,在这一层,天命无解。
第二层是楼越那道情劫。
若无勾陈插手,楼越那道情劫无非两种结局:情劫解开,情劫无解。前者皆大欢喜;后者必定要在情劫的楼越和青华两头中做出取舍,而天命必定是保青华。
在勾陈未插手的情况下,结局弃楼越无疑。
勾陈插手后,弃楼越等于弃勾陈,天命不会做弃天帝的买卖,勾陈用自己保住了情劫这头的楼越。
在第二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