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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停下来,给我说明白。”
楼越偏一下眼,目光在青华身上停了一下,又转走,不顾青华的问话,起步练起。
'正文 第十二章 少年心事'
“你给我站住!不论你认不认,我与你之间有明明白白的师徒之契,我受楼镇海之托教养你,今日便替他问问你:你身为镇海楼灵,可曾用心学过镇海剑?!”青华动了气,声音提高了些,脸冷着。
“若无楼宗之托,你便不会养我罢?”楼越顿住,背对青华,克制着巨大的痛苦,他的肩颤的压抑,“我就是学不会,学不好!你现在是不是后悔当年造了我又养大我?”楼越转过来,眼里一片汪洋。
眼泪始终没有流下来。
青华被楼越两汪泪目锁住。
青华在口舌之上从来不是楼越的对手。并非说不过,而是比不过。比不过楼越那份心意,楼越对他是一心一意交付;而他对楼越不过是一个过客。
当楼越动情地问他时,他所有的话,所有的气,都像被按入海水里,化成气泡,消弥于咸水。
他和楼越之间,从一开始,他便没有立场要求太多。
楼越已经毫无保留地全部托给他。
而他不能接。
青华心酸地想:要如何才能让你明白,我对你的期望?我从不后悔教你养你,无论一开始是否有心,近百年守候已变成沉甸甸的责任。要如何你才能快点长大,好让我放心离开?要如何才能教你更多的本领,化成你的本领,替我守护你。
然而这些都不能和楼越说。
青华沉默了半晌:“我造你养你是责任,你守山镇海亦是责任,男子汉当顶天立地,不要让我瞧不起你。”
“我楼越,谁也看轻不了。”少年甩下一句话,背过身,提剑,练剑。
剑招里固执的错处周而复始,就像少年顽固的心意一样,一次一次重复。
楼越不肯改。
秋初,海暴。
楼越的镇海剑练至八层,加上他成灵既已完成引气入体且已炼气化神,练出元神方为楼灵,楼越自化灵以来便是元神修士,加上受十三年青华教导,在元神修士里,修为已是卓绝。
更要命的是楼越身上还有勾陈强送硬塞的四十年勾陈修为,运起已至第八层境界的镇海剑,越海千里无波。
这一次海暴来时,青华并不多担心,他躺在风动石上吹海风,目送小孩儿。
楼越走到石头边上,微微低下半头,目光控制的很好,松松笼在随意躺着的青华身上:“紫华,我两个时辰便回。”楼越每一次都是这种句式,除了时间有变之外,多一个字都不肯说。
青华“嗯”了一声,道:“去吧。”青华也习惯了,一开始他担心小孩儿年纪小,出去办事儿吃亏,还会絮絮叨叨地交代一番,次数多了,发现小孩儿能干得很,说渐渐少些,后来小孩儿话少了,他自己一个人交代半天也觉无趣,便说的更少了。
师徒两的对话一来一回,像走程式似的。
说完,楼越收回目光,抬步就走。
“哎……等等。”青华支起身,抬手唤小孩儿。
前头少年身形顿住,像是在想什么,过了一小会才回头,目光落在青华身上,问:“还有何事?”
“往常不都一个时辰么,今儿怎的要两个时辰?”青华说完,坐起来,觉得自己有些瞎操心,听着楼越的语气,像是嫌自己唠叨,于是他剩下半句“是风特别厉害么?”没说出来。
“已到秋分,该是今年最后一遭海暴了,顺便巡巡海。”楼越说的字正腔圆,低垂着眼睫,目光在青华身上小心地扫一圈,稳稳收回。
“既如此,小心些。”青华放心些,又卧回去,目光放远。
楼越站了站,等确定青华再没交代,抬步出海。
最后一遭海暴比师徒俩想的都厉害。
楼越镇海已十分稳当,这一次,海暴来的诡异,楼越立在风暴中心,感应到金戈之气。
谁在做怪?
越风山及越海属地鬼怪楼越摸的一清二楚,除了海蛇岛那条蛇公主能接他几招之外,其他见他都望风而逃。
哪来的妖气?
楼越吊起双目,运起灵力祭起镇海剑,镇海镇在海面上逡巡一圈,转回来,停在楼越跟前,楼越大喊一声:“着”。
镇海剑得令直直往海底插。
海面忽而大开,射出千万剑阵。
楼越“呵”了一声,“何方妖孽在此做祟?”
言毕,水底冲出一杆□□,枪带着精光,破阵而来。
楼越身形一晃,躲过一击,甫一侧头,身后枪劲扫来,楼越闻声一跃,并起两根指头,直抵枪尖。
“镇海剑!”楼越大喊,镇海剑破水而出,对着□□一剑直砍。
□□竟是奇兵,受镇海剑一砍未断,掉了几丝枪缨,□□受挫,跌入水中。
楼越收回镇海剑,剑上带血。
楼越冷笑,仗剑入海。布出镇海剑第七阵。
阵中剑如雨下,剑气如虹,剑光所指之处,妖邪无处遁形。
收阵之后,阵中一条小龙。
楼越:“原来是龙族,我与你龙族不相往来,你来犯何事?”
小龙:“穷兵黩武,忒霸道。”
楼越:“讨打不是?!”
小龙:“你夺我破水枪,你用利剑打我徒手,欺人太盛。”
楼越:“那把破枪,本楼不稀罕,还你!你提枪来战,本楼奉陪,打服为止。”
小龙:“打就打,我还怕你不曾!”
说完楼越就地放了小龙,小龙接枪,摇身一变,白龙服少年,英姿飒爽,挺枪就刺。
楼越之前能收他的枪,压他现原形,再打服他不过几十招的功夫。
几十招后……
小白龙被踩在水底:“疼,疼,你这恶楼,下手忒重,快放手!唉!唉!!你扒我龙鳞做甚!”
楼越手上夹着一片龙鳞:“你之前趁我镇风之时偷袭伤我,我只讨你一片龙鳞,算客气了!”
“你还刺了我一剑呢,我伤你那点皮毛,你又是讨血又是讨鳞的,小肚鸡肠……啊,你又拔我!”
楼越手上又夹了一片龙鳞:“还嚷不嚷了?”
小龙“呜呜”了两声:“不嚷了不嚷了,你快放手。”
楼越伸手又要拔第三片,扯着鳞片问他:“服不服?”
小龙吓得叫起来:“别拔了别拔了,服,服了还不成!”
楼越这才放手,手里毫不客气地夹上第三片龙鳞。
小龙失了束缚,原地一滚,捂着肚子直嚷疼:“你又拔!拔哪里不好,偏拔人肚子,成心要我难看不是?”龙袍肚子那块破了三个大洞,若不是小龙提着,肚子以下都要露出来。
楼越看了眼天色,出来的时间过了两个时辰,“紫华该着急了”,他如些想着,懒得再理小龙,收剑转身就走。
小龙哎哎的追着叫他:“我不是成心找你麻烦的,我姓龙,名云骄,想和你交个朋友。”
楼越已经跃出百丈远,小龙追不上,听到到远远传来两字“楼越”。
果然青华等在崖边,不是躺着,而是立在崖头张望。
楼越远远就见着青华了。
他知道以青华的法力,定是更早就看见自己。这样的距离,他可以肆无忌惮地看他的紫华。楼越在镇海楼见过无数香客,其实单论样貌,紫华不算好看,越州城里好几个有名的公子都比紫华长得好看。但是,楼越就是觉得紫华好看,到底好看在哪里?好看在那一偏头的风流,在那一沉吟的仙诵,更好看在那一双暖炯的眸子和那两片盈润的薄唇。
于是,当楼越走近,青华迎出来之时,他来不及收回的目光仍停在青华的唇上。
青华没察觉出小孩儿的异样,他是闻到楼越身上的血气才冲出来的。
“受伤了?”青华拉着楼越的衣裳找伤口。
青华的语气软软的,离得近时,他身上纯粹温暖的气息罩过来,像太阳的味道,楼越心猿意马地轻颤了一下,嗖的一下僵住,怕被青华察出,怕退出两步,掩着袖子道:“无妨”。
青华心疼地又追上两步:“手拿开我看看,捂着做什么!”
楼越哪里肯让看,捂着伤口偏不放开。
青华也是急了,曾经恪守的“过近则狎”一时也顾不上,手覆上去,拉开楼越的手就要拆开。
楼越像触了电似的,跳了一步,脸刷的一下红到脖子,嗓子梗了又梗,来回了呛了好几声才道:“你莫担心,取些药膏来,我自会料理。”
青华心里一凉……小孩儿长大了,又是不认师傅,又是不让碰……真是儿大不中留啊。
他蹲在镇海楼外,心下颇有些凄凉。
楼里面的楼越,心里却是翻江倒海。
适才紫华抓他手那下,他的心像被电重重击了一下,浑身不由自主的兴奋,他猛的一下惊悟——“我完了”。
原来我一直想要的,不仅是师傅的陪伴,还想要师傅的人。
只要接近他,碰到他,楼越整个人就会兴奋得受不了。
“再这样下去,我会不会真的成了变态?”楼越绝望地想。
'正文 第十三章 刀尖心事'
第十三章刀尖心事
楼越懊恼又痛苦,他望着眼前的药盒子,一直盯到眼睛发酸。自己换了衣服,三片龙鳞掉下来,顺手塞案下,敷了药,又坐着想了片刻,哪里想得出结果,无奈出楼。
转出楼门,看到楼门外一角黄裳,眼里顿时浮起暖意:他是关心我的。
青华听到动静,抬头望过去,正和楼越目光相接。不可思议的,他就是接收到楼越眼神里的意思了。几乎是下意识的,青华偏开目光,咳了一声,又觉得自己这姿态有些欲盖弥彰:我是他师傅,在他面前何必如此扭捏?
再摆出一副为人师表的姿态:“明日我去趟集市,你想要什么?”勾陈有些年头没来越风山,青华和楼越的供应有些跟不上,楼越离不得越风山,便只能由青华到城里采办。
“午前能回来么?”楼越每一次都这问。
“能罢。”青华习惯性的答。
第二日,青华早起,在去集市之前,先巡了一趟海。
如今他的法力已臻天帝修为,在海上走一圈,提了几个山神土地,便把昨日事了解明白。
是该有朋友了,青华暗赞,龙云骄?东海龙王的小太子,听说娇气得很,倒是正好对上楼越的脾气,正合能磨磨楼越的脾气。又下海亲眼瞧了一眼小太子,算了命盘,和楼越应是扯不出太多因果,遂放心,不是楼越情劫之人。
随即又想,楼越命中情劫之人,将来会是谁呢?
先去了一趟海上,到集市里又多逛了两圈,顺手还体察了一番民情,青华回越风山时,日头已挂西山。
自从楼越出生以来,他难得有如此清净自在的时刻,并不赶脚程,且行且走地往越风山走。
快到山脚下时,夕阳已落下一半。
残阳如血,映得半边天烧红似的,青华抬头瞧了瞧夕阳,那是太阳星,太阳星里有他的太阳宫,太阳宫里有扶桑树。
整个太阳宫都是暖洋洋的。
太阳宫的正寝宫,紫微曾睡过。
夕阳似乎能感应到主人的凝视,竟闪了闪,青华轻轻一笑。
一边笑,一边想到了小楼越:我家小孩儿什么时候也该上太阳宫去看看。
念及此,不觉加了脚程,连着两个跳跃到了山脚。
明明还隔着很远的距离,明明光线已看不清楚。
但青华就是看到了山脚下坐着的那人。
一把长剑支着下巴,双手抱着脑袋,肩膀轻微的抽搐。
青华有些不可置信,那人一身颓败和破落,怎么的看起来很像小楼越?黑袍红绺,加上黑金长剑,青华看清了,可不正是他的小徒弟么:“楼越?”
少年的脸抬起来。
青华从未见过楼越这样的表情。灰暗的脸怔怔的,眼圈儿红又肿,眼里噙着泪,待看见自己时,默不作声流出两行。
泪珠儿连绵不绝的掉下来,那个已经能独当一面,令千里鬼怪闻风丧胆的楼越,此时流泪流得幽幽怨怨,肝肠寸断。
仍是不肯哭出来,扭身,挡住脸。
青华一时慌了手脚,急急忙忙地冲过去。
楼越他出不得越风山界,哪怕他现在与青华相隔不过十余丈,然而这段距离是楼越迈不出的坎,山界是楼越是能到的最远的地方。
青华心里七上八下的,被楼越的眼泪乱了分寸。
当他一只脚刚迈入山界,怀里猛的被一撞,小孩儿冲进他的怀里,一双手绕过腰,死死的箍住他。
青华被楼越抱得动弹不得。
楼越的手劲很大,紧紧箍住他,整个身子压在他身上。
十三岁的少年已长得和他齐高,下巴和脸全埋在他肩上,湿意透过衣料,浸到青华皮肤。
青华尝试地叫唤楼越,着急地问他“怎么了”,然而少年不肯抬脸。
肩上的被浸湿,小孩儿浑身都在颤栗。
没有哭声。
青华被楼越这种哭法哭得心慌意乱,再顾不得其他,一只手搂过去,一只手拍着楼越的肩。
小孩儿的颤栗渐渐转弱,半晌,动静渐渐变小,青华“哎……哎”地叫了两声,不见小孩儿回应。
会不会哭坏了?
青华又去抬小孩儿的脸,小孩子仍旧不肯抬起来,紧紧扣着脸。青华只好放弃,束手无策地僵成一根人形棍子。
他想靠,就让他靠一靠吧。
渐渐身上缠着的力气轻了,哭完了么?青华一边想,一边低下头。
转过去的耳朵正对上少年唇。
楼越变声期刚过的声音干净而凝练,哭哑了的嗓子有浓重的鼻音,更显得那句话浓稠得化不开的依恋: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楼越说。
青华一怔,心里一个激灵。小孩儿哭成这样,愿来是为此。
男儿有泪不轻弹,青华已经有六七年没见楼越哭。他被哭得一边心如刀割,一边灵台警兆顿生。
是何警兆?
青华还没来得及悟出个所以然,怀里的人一软,顺着他的身子滑下去。
青华慌忙接住,把人转过来一看:一张脸铁青的,嘴角一抹血。
再掐脉门一听:筋脉错乱,脚筋断了两根。
把人抱起来,楼越原来立起的地上陷下两个深深的脚印。
青华全都明白了:楼越出不得山界,他双脚所站之处就是山界,这是他能走的最远的地方。山界于楼越何止于刀山火海,脚印之深,楼越站此足有半日。
青华完全可以想象这半日间,楼越数次冲撞山界,冲得头破血流的焦灼与悲壮。
楼越是以怎样的心情,踩在这刀尖一般的山界之上,等了自己半日?
青华不敢往下想。
徒弟对师傅应该是怎样的感情?虽然青华没有收过其他徒弟,但他见过其他人收徒弟,师徒之间并不如此。
换作子对父应该是怎么的感情?青华给人当过儿子,他扪心自问,亦非如此。
那么楼越对自己,为何如此?
青华想不明白,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到底是有怎样的执念,才会不顾一切地踩在山界上受刀山火海之刑。
只是为了等自己的师傅?
青华……有些不明白。
又或者,隐约懂了一些。
楼越这一伤之后,昏迷不醒。
青华不眠不休地守在镇海楼上。
楼越伤了,整个镇海楼一扫往日的欣荣之态,委顿不起。
所幸,楼越之前用阴风吓走了不少香客,镇海崖总算清净些。清净宜养伤。
青华烧信给勾陈,让传些续筋仙膏来。
地上一年,天上一日,勾陈在天上许是被仙务绊住,过了两日,青华才等来仙膏,一并等来的,还有勾陈。
“你要来得再晚此,以后也不必来了。”
“你多担待,一收到你烧的仙贴,我就派人去寻药,可巧最近凡间兵祸又起,我被玉帝他老人家困在大殿上,急得就差违抗圣旨了。”
“你脑子不会转么,传过来不就成,非要自己送?”
“能传我早传了,当着玉帝面做小动作,他老人家现在可着劲收拾我这个干活的天帝,眼珠子一刻不离我,我还能怎样?让别人送来,我也不放心,省得暴露了你的身份。”说完凑过头一瞧,“呵,几天不见,都长这么大了,咦……你管个徒弟,还能出人命?下手忒狠。”
“不是我打的。”
“还有谁敢打你的宝贝徒弟?”
“他自己。”青华说完,心中一片沧桑。
勾陈终于问明白原委,脸上也阴着。
“如此下去,怕是又要扯出更多因果,你身上又是死劫,又是情劫,再要多出个师徒劫啥来的……”
青华烦闷地止住勾陈:“别说了,再说我撕了你的乌鸦嘴……”
青华现在特忌讳勾陈提他和楼越师徒之间的事,他再不多想,也觉察出,眼下师徒的关系有些跑偏,若再生出点其他因果来,哎……他倒是债不嫌多,只怕耽误了楼越。
勾陈卷起袖子就要上去给楼越上药。
青华接过药盒,叹口气:“我来吧。”
勾陈和青华厮混了几千年,比青华的老爹还了解他儿子,他听懂了青华背后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