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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烈原看着他们,还未动手,少年人的心便被刻上一道伤痕,他只有拔出刀来,挺身站在父亲的面前。
“烈原……”
“爹,你别怕,我决不会让他伤害你。”少年的神色坚决。
他当然清楚自己的斤两,清楚自己的武功在霍仇面前什么也不是,但他已经决定,只要自己还活着,就决不退后一步。
“慢着。”
一声清脆的声音缓和了剑拔弩张的气氛,所有人都朝声音的来源看去,乐菱便在这种注目之中走了出来。“乐菱姑娘……”徐期六颤着声唤她,被她抛诸身后,与此同时,莲心也站了起来,无论她要做什么,她总是在她身边的。
乐菱便在这唯一的支持中昂首阔步,走向那个忘了呼吸的少年。
“你不能杀他。”乐菱在顾家父子面前站定,在霍仇面前站定,不是为了顾伯知,而是为了顾烈原,因为在场的人谁也不能比她更了解霍仇的坚决,所以,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顾烈原失去父亲。
霍仇低低一笑,说不清是否嘲讽,“理由呢?”
“因为我不想让你杀他。”她不去向他求什么证据,也不去向他说什么情理,那些在霍仇眼里,根本就是废话,她不想,就是她站出来的,最大的理由。
霍仇一时没有说话,或许他正在想,这个小姑娘真是胆大包天,或是他正在想,要不要将她一同除去,但,乐菱不怕,她感觉到顾烈原在身后微微地上前了一步,虽然没有说话,却用一双炽热的眼睛盯住了她,说着无声的感激的话。
她当然未曾奢望霍仇就此退却,果然,只不过是一个刹那,她带给霍仇的新鲜便过去了,“让开。”那低沉的嗓音用毫无情感的语调说着简短的两个字。
乐菱不让,她当然不会让,如果她要让,为什么要出来?相反的,她笑了笑,更高得昂起了头颅。
莲心姐姐就在旁边,她相信只要那把刀胆敢朝向她一寸,持刀之人都会付出十倍的代价。
在莲心身后,韩卓也站了起来,仿佛是一个信号似的,随着他一动,更多的人闻风而动,一时间大家都站了起来,紧紧地盯着霍仇,但是就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了什么。
如果是一般人,在这种不利于己的情况下,势必是会好好考虑考虑的,但霍仇不是一般人,除了他要杀的人,周围有多少人,是什么人,都不在他的心上。
他本已经要动手了,他几乎就要动手了。
但就在这时,事情的焦点顾伯知,却忽然喷出一口鲜血来。顾烈原还来不及搀扶自己的父亲,他便已倒下了。
“爹!”顾烈原惊慌地去擦父亲喷出的鲜血,但是,太多了,太快了,他甚至来不及问一问父亲发生了什么,便意识到自己必然要失去他了。
莲心疾步上前,用帕子包着手,从他的侧颈拔出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来,“他中了毒。”
她的话引得众人惊惶四顾,她急问:“顾先生,你可知是谁?”那垂死的顾伯知抬起一只手来,似乎想要指认什么,然而,他还来不及将手抬到一个高度,便已经颓然落下。
在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过后,斗笠下的人低低一笑,“多谢韩公子。”
“我?”韩卓的脸上有刹那错愕,旋即沉了下来,喝道:“霍仇,你不要含血喷人。”自然是有许多人帮腔于他的,但那少年人抬起的眼里,已经有了仇恨的神色。
报了仇的霍仇飘然而去,新的仇恨,生根发芽。
“烈原。”乐菱不忍唤道。
“顾公子,决不是我。”韩卓道。
然而那少年没有理一个人,他似乎已经不能听见了,没有说一句话,他似乎已经不能说话了,没有一个人不被他脸上悲戚的神色感动,也没有一个人,胆敢在这个时候冒犯他。
他抱着父亲的尸体,跌跌撞撞而起,好几次,都差点摔倒。
有人想去扶他,但刚一迈出,便被他脸上那股难以言喻的神色吓得退了回来。
大家都知道,从这一刻起,这个少年人,便真的进入江湖了。
“烈原。”只有乐菱追了出去,从星河观,一直追到了山下的水潭,一路看着他行行停停,却死也不肯放手。
那少年在他们初遇的水潭边回首,昨日明朗的神色,一点也瞧不见了。
“你叫乐菱是吗?”他说,一直未曾留的泪忽然间便落下,“谢谢你。”
那一行泪过后,他回过头去,这一次,乐菱没有去追,她怕再回过头的,便是另一个人了。
☆、嫌疑
满坐了一堂的人,还如同方才那般,各自寂坐着,只是那弥散空中的血腥味,却再难叫有半点雅兴了。乐菱走进去,自然便接到了许许多多探寻的目光,她立着,环顾一圈,没有顾任何人,只是,牵起了她唯一在乎的人的手,“姐姐,我们走吧。”
琴会原定有三天,不过现在看来,也没有必要留下去了。
“霍姑娘。”韩卓徐徐起身,神色凝重,“方才那根银针,可以留给我吗?”
莲心望他一眼,既没有说可以,也没有说不可以,而是直接将它连同帕子放在了桌上,韩卓压住帕子的另一角,低声道:“霍姑娘觉得是在下做的么?”
他那样无声地要她表态的姿态,引得乐菱很看不过眼,一手拉过莲心,替她答道:“我姐姐心地善良,当然不愿意怀疑任何一个人,不过谣言猛于虎,韩公子还是尽力追查,早日找出真凶吧。”
话毕,她二人便相偕离去,那满堂的人面面相觑,不知是否该表些什么态,韩卓望着他们消失在视线,方拾了那银针,上头还有一点乌血痕,停顿良久,口中喃喃念出两个字,“霍仇……”
马车已驶出一箭之地,乐菱还掀着车帘往后看,莲心端坐着,抬眸望她一眼,“怎么,怕他追上来么?”
“是啊,毕竟他有那么多人,我们只有两个人。”
“你认定是他了?”
“不是他是谁?”乐菱放下帘子,“霍仇总不至于信口雌黄吧,哼,霍仇找上顾伯知的时候他就作壁上观,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在顾伯知手里,巴不得他闭口,或许,霍家的灭门案也有他一份,不对,他那时候还小,不过,就算不是他,也有可能是韩家的什么人……”注意到莲心的脸色不太好,她停了猜测,担心地握住她的手,“姐姐,你怎么啦?”
莲心摇了摇头,“方才见了血,有些不舒服。”
听她这样说,乐菱以为是霍家之事引得她心潮翻涌,也就不再多言,坐了过去,让她靠在自己肩上歇一歇。
莲心没有拒绝,她,的确是有些累了……
霍仇瞧着他们的马车驶过,也看见了紧随其后藏剑,藏剑自然也看见了他,遥遥的,她停下,遥遥的,相望一眼,旋即,继续行进。
恐怕今天之后他会多上许多麻烦,不过,不是她的事就是了。
一道破风声传来,霍仇一低头,企图掀起他斗笠的手便落了空,他仍端立着,纹丝不动,那人勾着树干回转过来,气呼呼嚷道:“就不能让我看一眼吗?”
“不能。”
奚无惑哼了一声:“小气鬼。你不让我看,我也不告诉你那小子的去向。”
“那就别说。”霍仇转身便走,奚无惑赶忙拦住这位大爷,“算了算了,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吧,那小子往西边儿去了。”
“西边……”
“嗯,依我看啊,那小子心气儿挺高,多半不肯轻易依附什么亲友,又有报仇的念头,现在多半是投奔他师父去了……”他还没有分析完,霍仇已经走了,奚无惑生气地追上去,“你这人有没有礼貌啊,我还没有说完呢。”
“你说的这些别人也能知道。”
虽然心中很不服气但还是意识到他话外有话,“所以?”
“在他回到华蓥山之前,我要保护他。”
“谁要杀他?韩卓?他不会那么傻吧,他可是最大嫌疑人啊,顾烈原一死,不明摆着是他做的么?”
“如果你是韩家的仇人,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么?”
“你是说……”奚无惑恍然大悟,旋即问道:“他死了对你有什么坏处?你还省得担心他来找你报仇了呢。”
霍仇冷哼一声,似是不屑,“我只杀我要杀的人。”
奚无惑摇摇头,“害死了人家爹,又要保护儿子,真不知是说你傻还是义。”
“你管我是傻是义,只要能在我身边掌握第一手消息不就够了?”
昨天他再度跟上他,他发现了他,却没有对他不客气,而是提出了一个允许他跟随的条件,那就是跟着他的同时也要为他收集和传递消息,霍仇有他的神秘,奚无惑有他的家传,这买卖,你情我愿,两不亏本,也多不出半点儿旁的,奚无惑哼了一声,“是啊。我还等着看到你的脸,然后把它换成画像各处散发,让全天下的人都认得你,烦着你呢。”
霍仇没有接话,直直地往前走,奚无惑在后头做了个鬼脸,恹恹地跟上。
要说他的轻功,他本以为他同霍仇至少是旗鼓相当的,否则也不能从清风观跟他到南安城跟了那么久,然而这时追赶顾烈原,奚无惑却有点儿力不从心了,不时地得逼着他慢点儿才能跟住,这让他不禁有些好奇起来,这一身好武艺是谁教他的呢?
到了最近的小镇还没有看见顾烈原,霍仇径直往驿站买马,奚无惑问为什么,他反问:“你能一口气追上一辆马车?”
“你怎么知道他架车走了?”
“你会抱着一具尸体徒步千里?”
奚无惑无言以对,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自己仿佛突然蠢了许多,他们又花了一个时辰的功夫,方追上了顾烈原,少年果然已经买了棺材,装殓了父亲的尸身,那马车还驾着两匹快马的马车,一路风驰电掣,简直不像是扶丧。
“看来这小子也不傻嘛,知道趁消息走漏之前快马加鞭。”奚无惑被累得不轻。
“至多三日,小松山的事就会传遍江湖了,沿途的麻烦不会少。”
奚无惑看着他,心中隐隐有了些奇怪的感觉,“霍仇,我始终觉得,你保护他不是单纯好心这么简单。”
霍仇难得得笑了笑,扬鞭策马。
☆、止步
竹林中风声鹤唳,奚无惑立于梢头,俯视碌碌前行的马车,那座上疲惫的少年似乎也意识到了此处的不平静,扬鞭的手又紧了几分。
就在他进到这片竹林的中部时,四方的埋伏,便骤然发难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少年已经有了条件反射似的应对,奋力策马的同时拔地而起,腰间的宝刀出鞘,以少对多,他自然是在劣势的,这一次更为凶险,对方竟连脸面也不要了,把主意打到了亡者的灵柩上。
手尚未勒住缰神便被斩断,持刀的蒙面男子,目光死寂,少年抬眸,语调激动:“恩公。”
奚无惑禁不住便笑了,恩公?若是他知道他的恩公也是他的仇人,不知道会作何感想,还有,霍仇该不会是在斗笠之下还带着面巾吧?那样要看到他的脸实在是难上加难啊。
“又是你,上次便是你坏我好事!”那领头的怒喝一声,指使手下朝他冲杀过来。
霍仇没有说话,他的刀又快又狠,很难有人在他手下走出五招,转眼之间,便有数人倒下,哀嚎声四起。
可惜,他虽叫他们吃尽苦头,却从不伤人性命,奚无惑虽然嘲讽过他很多次,说他这样迟早要被仇家围困,他却依然如此。
往常的这个时候,这些个虾兵蟹将应该自知不敌忙着逃命了,但是这一次,他们似乎格外地难缠些,奚无惑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游走着,忽然看到了一个颇为熟悉的身影——还未来得及提醒,暗器已出,好个不要脸的老东西,这一把销魂钉在霍仇面前什么也不是,却能叫顾烈原迎接不暇,霍仇自然是要救他,而他的剑锋便半路转向了霍仇。
这一下,看你是救人还是自救。
仿佛没有看到似的,霍仇的刀未变,七七四十九颗销魂钉一颗不落地挡下,敌人的剑锋,亦已到了他的身侧,若是受了这一剑,那不管是什么大罗神仙,必然是死定了。
就在这时,他忽而将身子正对,那剑尖刺破他的衣,他仰身,伴随一声刺耳的刮擦声,剑势被逼偏转,顺着他的前胸划过,血染衣襟,剑势颓,他直起身子,他没有片刻的停顿,手起刀落,斩下对方色变的头颅。
在满天血雨里,残兵败将仓皇逃去,他低头望着自己的护心镜,眸光里一闪而过的笑意。
“恩公,你受伤了。”
霍仇抬头望他一眼,一言不发地离开,任凭顾烈原在后头呼喊,亦充耳不闻。
奚无惑早已在林外隐蔽处候着,快步迎了过来,想要检查他的伤口,还没来得及看清,他便下意识地转过了身去,没事人似的将刀缓缓入鞘,掩去了伤口。
尽管是草草一眼,他也瞧出那伤口颇为狭长,就算不深,也需得尽快处理才是,急忙掏出药来,“转过来,我给你上药。”
“我自己有药。”
眼瞧着他的血不要钱似的流,奚无惑气得没法,“提防什么,难道我会害你不成?”
不管他愿不愿意,直接上手将他掰了过来,霍仇拦了一下,或许是知道自己伤得不轻,也就罢了,奚无惑将他本已破烂的衣服撕开,迎面便是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果然是长的,自护心镜边缘一直到了前胸,他一放手,便是一阵血涌。
“要不是这护心镜,你就死了!”他赶忙给他上药,动作轻柔地连自己都觉得敬佩,可是那斗笠之后的人却仿佛感觉不到痛似的,连哼都没哼一声,他又扯下一截布来替他包扎,终于忍不住道:“痛就别忍着,没人夸你英雄好汉。”
蒙面的人轻哼了一声,仿佛是笑了。
“果然武功再高,也要以防万一。”
“什么?”奚无惑手指在那护心镜上的白痕上划过,皱了皱眉,“你这是在夸自己武功高?还是为戴了护心镜没真死沾沾自喜?”
霍仇没有回答他,望着远处缓缓驶出的马车低声默念:“该上路了。”
他暴露在天日之下的眉眼肃穆,这个时候扯下他的面巾应该有很大成功率?奚无惑一边儿这样想着,一边儿脱下自己的衣服给他披上,“你要是再不赶紧找个医馆,也该上黄泉路了,可千万别指望我这一瓶药就能治好你。”
尽管他百般威胁,霍仇还是跟了上去,为了不让他死在半路上,奚无惑就只好肩负起了跑腿药童的职责,每每跑到下一个村镇吩咐医馆煎药以备,然后再跑回来看看他有没有昏死在半路上。
他果然有不肯就医的资本,就这么生熬着,偶尔还跳出去跟人动手重新崩裂伤口,竟然还是渐渐地好了起来。
终于华蓥山的人前来接应,顾烈原再无危险,他看着那完璧归赵的小子,大大地替霍仇不值,自始至终,他没有跟顾烈原说过一句话,每次出现也不是平常装束,除非极为熟悉,否则是绝认不出来的,“为什么不让他知道你是谁?你帮了他这么多。”
“要他知道做什么?让他对逼死自己父亲的仇人感恩戴德么?那样太折磨他了。”他缓缓地答,这一路相伴,他们之间已非当初疏远,顿了顿,他忽而轻声:“奚无惑,答应我,若是以后他找上千影堂问帮了他的是谁,就算我还活着,你也要告诉他,那个人已经死了。”
奚无惑一滞,旋即大大地哼了一声,把头别开:“什么死不死活不活的,我不能把价格抬高到他支付不起的程度么?”
“也好。”他点点头,“你们千影堂若是早这样多好。”
奚无惑心头一颤,可恨那斗笠遮掩了一切,叫他什么痕迹也望不见。
霍仇转了身,他又要去下一个地方了。
奚无惑跟上,“喂,下一个又要杀谁?”
“八月十五快到了。”
☆、安神
乐菱的马车还未回到南安城,小松山之事便已传遍,以至于莲心一回去便被闵姑姑召去议事,乐菱自到街上去,听一听风声。
谈论小松山之事的人不在少数,有怀疑韩家的,也有力保韩卓清白的,好像所有人都只想知道究竟是谁杀了顾伯益,等着看一出复仇的好戏,却没有人在意那个失了父亲的少年心境如何。
又许是南安之会时期将近的缘故,街面上的江湖人士越发多了起来,听说青城派又莫名折损了两个得意弟子,故已坐不住地提前到了这里,他们歇脚在云山客栈,乐菱刚走到那里,恰见到几个青城弟子从里头出来,看样子,似乎是受了吩咐,要去买什么东西,他们不熟悉此地,沿途还问了两个人,终是进了一家药铺。
“有人病着?”乐菱回想了下,没听说青城有谁是病痨子,也没听说有何人受伤啊,她等着他们出来,进到铺子里,想问伙计他们抓了什么药,却有一人已先她一步了,她一看,是个不认识的年轻人,一看见她,便立刻低了头出去。
不知是错觉还是怎的,乐菱产生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