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歪道士也知道这一块曾经有过野狸子作祟,并且知道后来这野狸子被驱走,才没有怀疑那个提着灯笼的姑娘。
他谢过那个姑娘,不顾脚趾的疼痛,朝着她指出的方向前进。翻过第一座山的时候,路还算好走,毕竟这里经常有人来砍柴放牛。走到第二座山的时候,道路就开始崎岖起来,草深藤多。虽然最近没有下雨,可是由于树高叶密,道路常年不见阳光,还是比较湿滑。路边稀稀拉拉的散着一座又一座坟墓。坟墓的墓碑大多为青石板,碑顶上落着石灰粉一般的颗粒,那是栖息的小鸟留下的粪便。
走到第三座山的时候,道路几乎被封死,树枝遮眼,长藤拦腰,乱草绊脚。坟墓越来越多,青石板多被毁坏,甚至没有了墓碑。间或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知道深草丛里钻的是什么东西。
歪道士如同钻地道一般,在密密丛丛的树林里寻找可以下脚的道路。
他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到了山腰还是山顶,甚至是不是走偏了也不知道。
“那个姑娘不会是耍我的吧?”这个念头刚刚在脑海闪现,眼前就突然一亮,一片开阔的荒草地展现在面前。
身后,一只鸟儿拍着翅膀飞走。
歪道士没有回头看,因为眼前的开阔让他犯难了。他不知道接下来该往哪里走。在树林里的时候,他只要选能够钻过去的地方走就是了。可是此时眼前开阔的荒草地让他手足无措,似乎哪里都是路,又似乎哪里都是铜墙铁壁。
选择太多,就等于没了选择。
他想按照刚出门的那样,风朝哪里走,就朝哪里走。可是这个如瓶盖倒置一样的地方,连风都透不进来。
“来呀——”一个声音响起,如同一声叹息。
一个模糊的身影在荒草地中央出现。
歪道士费力的看过去,那身影居然跟新娘子有几分相像。歪道士惊喜,连忙大跨步朝荒草地中央走去。
可是走到了荒草地中央的时候,他发现新娘子的身影已经不在这里。他焦躁不已。
“来呀——”
歪道士左顾右盼,终于找到新娘子的影子。原来她已经在荒草地边上了。她朝他招手,似乎已经知道入口,叫他一起从那里钻入树林。
“等等我!”歪道士不假思索,连忙朝那飘飘荡荡的影子追去。
他赶到荒草地边上,急着要拥抱新娘子,双手张开,却抱了个空。他原地转了一个圈,没有看见新娘子的影子。
他着急道:“你不要走啊!你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多么辛苦吗?你乖乖的听我话,跟我好好地回去,我们还能长相厮守。”他的双腿打着颤,几乎要跪倒。长年读书,没干过体力活的他,被乱七八糟的路弄得劳累不堪。
“来呀——”
这次,声音是从头顶飘来的,如一片凋落的叶子,飘飘忽忽的来到耳边,落在他的肩膀上。
☆、突然消失的人
歪道士仰起头,看到一片张牙舞爪的树枝。奇怪的是周围的树都枝叶茂盛,唯独这棵树如同铁打的一般,全无片叶。
新娘子的影子就在这棵枯萎的树上。她身体的其他部位比较模糊,然而那双眼睛如同荧光玻璃球一般散发着淡绿色的光。
借着那淡绿色的光,歪道士看见干枯的树枝上隐约吊着一根一根的绳子,大概只有手臂长短,间距毫无规律,如果绳子的另一端系着一个小布包的话,就几乎跟许愿树一样了。可是这些绳子的另一端空空荡荡,随风摆动。
“你怎么爬到树上去了?”歪道士看见新娘子的影子抓着树往上爬,动作如猫一般敏捷。她已经爬到细小的树杈了,让人担心树杈折断摔落下来。可是树杈只是轻微的晃动。
歪道士脱下鞋,脚趾已经出血了。
他将鞋子放在一旁,挽起了袖子,也往树上爬。他的脚刚接触这棵树,树干就一阵剧烈晃动。
树杈上的新娘子立即惊叫一声,接着歪道士听到了树枝断裂的声音,然后他看见新娘子从树上摔落下来,跌在荒草丛里。
歪道士不明就里,但是也迅速从树干上溜下,急忙去荒草丛里寻找新娘子。
可是荒草丛里哪还有新娘子的影子?她仿佛一滴水一般,直接跌到干涸的泥土里去了。歪道士在树下找了半天,也不见蛛丝马迹。
“喵……”
猫叫声从背后响起,歪道士急忙转身,只见一只野猫蹲在不远处,两眼直盯着他。那双眼睛,散发着淡绿色的光。
歪道士汗毛倒立,顺手抓了一旁的鞋子朝那猫砸去。那猫纵身一跃,躲过鞋子,然后迅速钻入树林,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对着猫消失的方向看了半天,确定猫已经走了,这才一拐一拐的走过去捡起鞋子。当穿好鞋,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棵枯树。
这一看不打紧,居然看见原来空荡的绳子下面吊着一个个人!
每一根绳子下面都有一个脑袋耷拉的人,舌头吐出。他们如同哪个小孩子遗失在山林里的风铃,随着风来回飘荡,只是听不见清脆的铃声。
歪道士敢半夜出来,可算胆子不小了,但是乍一见这种场景,仍觉得两腿发软,浑身发麻,不顾哪里是出路,连滚带爬的逃走。僵硬的树枝戳痛了他的脸,尖锐的藤刺划伤了他的手,但是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一口气冲到了山脚下。
第二天,画眉村的人见到歪道士时都惊讶不已,以为他家里进了强盗,他跟强盗打了一架。他不跟别人解释,直接找到我外曾祖父,说了头天晚上遇到的事情,然后叫外曾祖父问问他父亲。他认为我外曾祖父的爹是当官的,见识应该比普通人广。
可是当粮官的爹说他只懂得春耕秋收,不懂得这些怪事。
外曾祖父年轻气盛,当即叫上几个胆大的,趁着天还没有黑,亲自去一趟吊死许多人的山上。
粮官阻止他们,说:“也许是马台吉看花了眼吧?画眉村附近不曾听说有人突然消失或者死亡,怎么可能在那里吊死那么多人呢?”
☆、还抱着她的尸体睡么
“你看到那棵树上吊死了几个人?”外曾祖父问歪道士。
歪道士摇头道:“我哪里顾得上数?反正那棵树上能吊的地方都吊着了。少说也有二三十个吧。”
一旁有人打趣道:“你怎么就吓成那样呢?你房间里不是还藏着你新娘子的尸体么?天天对着尸体都不怕,还怕吊在树上的不成?”
歪道士尴尬的笑了笑,闷声说道:“她跟别人是不一样的。”
那人继续追问道:“怎么就不一样呢?你晚上睡觉,还抱着她的尸体睡么?”
其他几个人跟着嘿嘿的笑。
外曾祖父摆摆手,说道:“别逗他了,正事要紧。不管怎样,我们去看一看就知道了。就算不是我们附近的人,尸体那样挂在那里也是不行的。万一给我们这里带来瘟疫,那就麻烦大了。”
虽然头天晚上歪道士是按照风向随意走的路,但是大概位置他还记得清。他们几人找到了歪道士遇见提灯笼姑娘的地方,然后向着三座大山前进。由于是大白天,没有夜露,山道显得好走一些。他们用了歪道士单独行走时不到一半的时间,就到了歪道士说的那个荒草地,并且几乎没费功夫就找到了那棵没有叶子,如铁打一般的树。
“你昨晚看到的就是这棵树吗?”外曾祖父指着一颗鸡爪一般的枯树,询问道。
歪道士点点头。他心有余悸的左顾右盼,一刻也不能安静下来。
可是,歪道士指出的那棵枯树上一具尸体也没有,只有一些手臂长短的绳子系在树枝上。不过,就算有大风吹过,那些绳子也不剧烈摆动,而仿佛有意识的努力克制似的,只是微微摆一摆。
“这里没有尸体啊。”外曾祖父有些不高兴,毕竟来了这么多人,并且山路确实难走。
“你是不是看花眼了?”一个跟着来的人双手撑膝,气喘吁吁的问道,“身体弱的人就容易犯这样的毛病,你跟你新娘子的尸体天天呆一起,她能把你的身体拖垮。我以前身体不好,经常疑神疑鬼。”
另一人嘲笑道:“看你那喘气的样儿,就知道你的身体没好过。”
“不可能。我是真的看到了。吊了好多人呢,身体挂得笔直。”歪道士信誓旦旦。“那个很像我娘子的影子带着我过来的,我还跟着爬了树,你看,我的脚印还在这里呢。”
树下果然有很明显的踩踏痕迹。
“你还说,那个影子从树上跌下来就不见了?”外曾祖父问道。
“对。那时我就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但是确确实实我看到了。”歪道士回答道。
外曾祖父点点头,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脱鞋。
“你干什么?”歪道士问道。其他几个人也不解。
“就算这里没有吊东西,这些绳子也很古怪啊。”外曾祖父说道,“有谁无缘无故跑到这个几乎没人来的地方,辛辛苦苦把这些绳子系在树枝上?”说话间,他已经脱下了鞋子。
“说的也是。”其他人纷纷赞同。
外曾祖父双手抱住树干,双脚紧抵,说道:“嗯。你们也觉得奇怪了吧。我上去解开一个绳子,看看有什么异常。”说着,他双手往上一搂,双脚用力一踏,像条觅食的青虫一般爬了上去。
“解开绳子能有什么作用?!”一人不屑道,“走吧,走吧,别浪费时间了。”
外曾祖父不搭理他,兀自解开了一根绳索。
紧接着,大家听到轻微的“啪”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树上摔落了下来。大家朝地面看去,却发现什么也没有,连荒草都未曾压弯半根。
大家面面相觑。
☆、半猫脸的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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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枢魄
七魄之一,七魄之中心。
位置:未出生时在脐带,出生后在肚脐。
魄性:人魄。或称命魄。(七魄中两个天魄两个地魄和三个人魄。)
属性:阴。(魂为阴,魄为阳。其中三魂和七魄当中,又各另分阴阳。)
五行:金。
表象:失去中枢魄者,似病非病,突然消瘦,或眼睛浑浊,或耳朵微鸣,或鼻息孱弱,或舌头寡淡,或记忆衰退,或皱纹增多,或须发脱落。饮食无味,六神无主。中枢魄旺者,则刚好相反。
适配:佛像,木饰,佛珠,忌金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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歪道士却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看到吊着的尸体不假,你们没看到尸体也不假!”
外曾祖父迷惑道:“什么意思?”
歪道士兴奋得脸冒红光,说道:“我终于明白了!是那个提灯笼的姑娘故意指引我到这里来的。她见我寻人,便借机指了这条道路,实际上她是想将我的魂魄吊在这里!幸亏我的脚趾出血,点破了她的玄机!”
其他人还是不明白。
歪道士却自我肯定道:“对的。就是我的血点破了她的玄机。”
外曾祖父制止他继续自言自语,一手扶住他的胳膊,问道:“马台吉,你说清楚点,什么魂魄吊在这里,又是什么玄机?”
歪道士说道:“你还记得吧?我说我在月老祠那里见一个半人脸半猫脸的老太太一闪而过,后来在新娘子的葬礼上,我还跟你提起了,说那很可能就是一个不祥的预兆。是不是?你应该没忘记吧?”
外曾祖父点头。不过外曾祖父当时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认为马台吉太过伤心,一时意识混乱,把以前种种不好都归为不祥的预兆。
“原来她那时候就惦记上我了!”歪道士咬牙道。
“她?哪个她?”
“就是那个老太太。”
这时天边飘来大片大片的乌云,遮阳蔽日。荒草地很快变得阴阴沉沉,仿佛空气中可以攥出水来。
“她惦记你干什么?她要你的魂魄干什么?”外曾祖父还是不清楚歪道士的话。
歪道士咬破食指,一滴鲜红的血液从伤口处冒出,圆溜溜的,仿佛一颗劣质的红色塑料珠子。他哼了一声,说道:“如果我猜得对的话,把这血涂在树上,你们就可以看到我昨晚看见的一幕了。”
起风了。
天空的乌云被吹得乱七八糟,仿佛天地就是一瓶墨汁,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墨汁里面胡乱搅和。
歪道士食指上的血珠也被吹得巍巍颤颤,似乎要从指尖滚落。
他将食指摁在树干上。那棵枯树似乎打了一个哆嗦,转瞬即逝,但是没有逃过众人的眼睛。一人惊叫道:“那树是活的!”
接下来的一幕让外曾祖父一辈子也忘不了。
外公说,后来外曾祖父描述树上的尸体给外公听的时候,手还不住的颤。
他们终于看到了歪道士曾经看过的恐怖一幕。二三十具尸体在绳子的下端浮现,跟上吊自杀的人几乎一样。或者说,跟歪道士的新娘子的死法一样。只不过,不可能他们二三十人都来这一棵树上自杀。他们是被吊在这里的。
一人脸色乍变,吼道:“天哪!那不是我隔壁的王娭毑吗?她不在屋里活得好好的吗?早上出门还见她在喂鸡,怎么被吊在这里呢?”
☆、深入鬼的世界
马上又另外一人喊道:“真他妈邪门了!我爹怎么也吊在这里?”
陆陆续续的,又有其他人辨认出了树上的几个“人”。
认出来的几个人,急急躁躁的要上树将那些“人”解救下来。歪道士跨步挡在树前面,安慰道:“不要着急,这绳子不能轻易乱解。吊在这里的,不是他们本人,而是他们三魂七魄中的一魂或者一魄。从目前情况来看,失去一魂或者一魄,不会立即对人造成致命的伤害,顶多失魂落魄的人感觉心慌意乱,或者有其他不舒适的反应。”
外公说,也许歪道士天生就擅长阴阳之术,在不慌乱的情况下,他想到的往往比别人多。也许正是这一点,促使他更加深入鬼的世界,一去不复还。后来在寻找新娘子的失散魂魄途中,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夜晚没有碰到与新娘子有关的事情,但是这不妨碍他。因为他带回来的土陶罐里,百分之九十以上装的不是新娘子的魂灵。
刚开始,他这种天赋是不被大家承认的。大家不过是认为他发了疯。
在光阴似箭的人生旅途上,谁不会失去亲爱的人呢?有失去慈母祥父的,有失去爱妻壮夫的,有失去挚儿宝女的,有失去亲朋好友的。谁不会为每一次的失去而痛彻心扉呢?痛也是人生旅途构成的一部分吧,虽然有时候显得残忍,但是无可避免地要经历。大家痛过之后,抹抹眼泪,也就继续上路了。唯有这个马台吉,偏偏不像常人那样,他要跟这种旅途规则纠缠下去。
在常人看来,这不是发疯,又是什么?
见歪道士拦住他们,一人骂道:“马台吉,你别发疯了!要是你看见你家新娘子吊在上面,你会不去救她?说的什么新鲜话?快滚开!”
见歪道士还是不动,那人一把将他推开,然后倒退几步,突然加速往前冲,一下跃起,双手抱住树干,两脚用力蹬。可是“吱溜”一声,他从一米高的地方滑落下来。
众人大笑。一人说道:“你会爬树么?你那鞋底就滑,干吗不脱鞋再爬?”
那人赧然,却还不服气,挥手骂道:“你是猴子你会爬。你来吧。”
歪道士又想上前阻拦,却被几个人拖住。
被骂者也不介意,脱下鞋,麻利的爬上了树。
外曾祖父和那人分头攀上高枝,听着树下的人指点方向,解开对应的绳子。轻微的“啪”声再次响起,如同雨后的大树被谁突然踹了一脚,栖息在树叶上的水滴纷纷乱乱落下。那些被吊的“人”如水滴一般,落地就消失了。
歪道士呆呆的坐在树下,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过了十多分钟,该解的绳子都解了。树上那人问外曾祖父道:“剩下不认识的这些人,我们要不要也放下来?”
虽说解绳子不太费劲,但是在树上爬来爬去费时费力。外曾祖父歇了一口气,说:“我看算了吧。回去了告诉周围村里的人,叫他们自己来认。”
外曾祖父后来回忆说,当时说那样的话,完全是因为歪道士。他担心万一有个意外,不好向其他人交待。而在场的人都是自愿的,谁也怪不上谁。
外曾祖父下了树,将坐在地上的歪道士扶起来,一起下山。
他们几人刚到山脚下,就见其中某人的媳妇迎面神色慌张的跑来。那媳妇又高又瘦,跑的时候如螳螂一般。
“你脚底是不是长毛了?一天不乱跑就脚底痒?”那媳妇是村里出名的泼妇,“你爹的脑袋都要爆炸了,拿着门栓往脑袋上敲!全当是敲鼓呢!”
那人一听,急忙问道:“他一直不是只有一点头晕吗?怎么会这样?”
那媳妇扯着破锣嗓子道:“鬼知道!我是没办法了,只能找你想办法。没想到人家说你朝这里来了!真是白天跑四方,夜里补裤裆!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在家呆一天?!”
外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