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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承认碳头拉科多有着极高的生意天分——在他别出心裁的策划之下，一个官匪勾结、瞒天过海的宏伟买空卖空计划迅速实施了起来。
——山区里偷牛的强盗，多数是祖传以此为业的“世家”，深居简出藏身于宪兵与军队无法进驻的深山荒林之中，凡啸聚而出，必得成群结伙，多为三五十人的队伍，个个凶狠毒辣。刀头舔血的买卖，使得这群人时时徘徊于生死边缘，东躲西藏的生涯使他们与文明无缘。因而，“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描绘确与他们的实际状况非常吻合。按道理说，动辄将成百上千的牛群强行赶走的强盗们应是丰衣足食、挥霍不尽，但现实的状况却并不如此。
——强盗们将大批牛群偷走，除了留下自己宰杀吃用的，绝大多数要销往山外。无论销往哪里，都少不了客户接受。大批的牛群无日无夜地在路上蹒跚，很难逃得过公路上频频设卡的宪兵。马国的地理十分特殊，连绵无尽的山岭之中，根本找不到牛群能攀越得过去的路径，要出山只好沿着绝无仅有的一条公路，至于宪兵设卡之处，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隘。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牛群赶出山区，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于是，拉科多市长大人苦苦寻求的发财良机就来了——不等他降尊纡贵地四处去找，偷窃得手的强盗们就把无本而利的生意送上门来。
——拉科多市长和强盗们达成了个协议：由他为强盗们出具牛群合法的证明，以应付沿途的宪兵检查；强盗们则按三分之一的比例，给拉科多市长提成。一桩官匪勾结的交易就这样定下了口头合同，居然有声有色地搞了起来。
但是，强盗们的长期客户对这样的供货渠道早就心中有数，往往找种种借口狠狠杀价，从这帮专做无本买卖的强盗身上牟取暴利。一来二去，强盗们随着生意规模的扩大出现了利润的负比例增长，出生入死的经营仅仅换来勉强的维持生计。好在马国的强盗们尚未接受现代政治经济学的启蒙，不大懂得从市场规律方面寻找原因，却反其道而行之——越是利润低下，就越是勤力偷盗。
但是，受过教育的拉科多市长大人却比强盗们的头脑好用，能够及时的看到利润下降的原因，于是建议自己长期合作的强盗伙伴们另辟蹊径，广开销售门路，切勿在一棵树上吊死。困难的是，那些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强盗们虽然在大山里面www。87book。com恣肆如鱼得水，却对城市里的勾当一窍不通，比起精明伶俐的生意人来根本就是相形见绌、被当成牛儿卖了还少不了帮人家数钱。苦无良才之下，拉科多市长义不容辞挺身而出，干起了联系客户的勾当。
杜迪就在他管辖的地盘上收购红木，少不了三天两头见面；再加上过去就有一层关系，也算是熟门熟路。协商之下，杜迪同意介绍他找自己的父亲——印巴屠宰场的老板谈谈，只要来路正当，会以合理的价格接受拉科多市长介绍的生意。
正文 三十六章 王族故居
霸气书库 更新时间：2010…4…1 15：16：37 本章字数：3381
拉科多市长上门谈生意，自然不会一五一十的和盘托出、把自己卖个一干二净，既然身为市长，帮助当地养牛大户们联系销路，也算是天经地义。市长找上门来的合法生意没有理由不做，尽管有那么一点小小的不愉快的插曲，毕竟时隔多年。杜迪的父亲在看到了丰厚的利润的情况之下，自然与拉科多市长一拍即合。
开始不久，合作还算愉快，强盗们隔三岔五地往印巴屠宰场送牛。但好景不长，拉科多市长一边却和强盗们起了矛盾。
原因是拉科多在这宗贸易中出力太多，自然进一步要求分配公平——即是说与强盗双方的分配比例要重新调整，由拉科多市长过去所得的三分之一，改成今后的二分之一。见利忘义的事情不仅仅是中国人的专利，马国的黑白两条道上也有。
新的分配方案不可避免地引起了强盗们的抗议，他们一出动往往三五十人，不惜杀人越货，冒着被杀的危险，到头来得个零碎儿，试想谁能甘心？强盗毕竟是强盗，说翻脸就翻脸，几经协商不成，干脆与拉科多市长拜拜了。
拉科多市长自然不甘心就此断了财路，于是等着看下文。他能稳坐钓鱼台而不怕强盗们兴风作浪，就是因为手中的法宝——市政府的印章。没有这么一块红坨坨在纸上留下那么一块印痕，假的就变不成真。强盗们赶牛上路，就得提防宪兵。
然而，拉科多市长这次却大大的失了一算，原因是低估了一向在自己跟前低声下气的强盗们的本领。
——与生俱来的对峙中，强盗与宪兵——这一对天敌居然出人意料的找到了形分神和的默契，在你死我活的对抗下，达成了共存共荣的微妙协议。相生相克的造物之道于是悄悄发生了些微改变——原本用来追捕强盗的宪兵，在没有改头换面的情况之下，不显山不露水地帮着强盗向山外押运起偷来的牛群。
攀上了这么一根高枝，拉科多市长的那一方官印难免就成了强盗们眼里的一滩牛粪。
对于这种奇妙的变化，拉科多市长究竟作何感想，别人当然不得而知；众所周知的是：宪兵们抢了拉科多市长的财路后不久，事情就走了水——马国上面下来两名督办，带了努西的宪兵和警察，在一个强盗们刚刚赶牛进屠宰场的时候，突然现身抓获了这批赶牛来交易的强盗，并当场打死两名负隅顽抗的，又被跑了两名，将牛群作为物证全部扣留，继而查处了杜迪父亲的屠宰场，至于什么结果，山里人很少出去，谁都说不太清。只知道，吴立宪兵部公派驻守山区的两名宪兵当时不在现场，没有受到太多牵连；事隔一段时间之后，吴立宪兵部主事的少校连同那两名宪兵，同时被调去了别处。
自此之后，拉科多市长和吴立的宪兵结下了梁子；新来的宪兵少校几次向斯佳镇派遣宪兵驻守，据说无人肯来。
事情并没有就此完结——杜迪父亲的屠宰场被封查后不久，住在山中的杜迪连同自己年近二十岁的女儿，还有一名马国小保姆，便在一个晚上被入室抢劫的十几名强盗一起杀死在家中。当时，杜迪的马国妻子赶去邻村参加割礼，得以幸免。但闻讯回来后，见到骈死一室的三具尸体，当场就疯了。随后趁家人们不留心之际只身出走，至今下落不明。
令山里人感到奇怪的是，入室抢劫的强盗并没有抢走散放于橱柜之中的一笔准备收购木材的巨款。老村长做主，就用这笔款子，在自己村后山涧旁边为杜迪父女修造了一座像模像样的坟墓。就是柳青岩晚上所见的那座。连同从外地带进来的小保姆的尸体，一起葬在了那座墓中。
听着老村长声泪俱下的叙述，柳青岩满心不忍。总想着安慰他几句，却又无从说起。却听得附在自己膝盖上的苏菲慢慢说出一句，算作是对老村长的安慰：
“恶人已有了恶报——拉科多已经死了，不要再这么伤心……”
柳青岩闻言心里猛然一跳，想道：
“拉科多已经死了？！……”
从直觉上，他认为有必要将自己所知道的拉科多市长的事情告诉苏菲。否则，无心防范之下，心高气傲的苏菲，有可能吃一场大亏。
摔跤比赛继续进行至半夜以后，直到进山驮运强盗尸体的一干人马空手而归，人们才终止了夜间的比赛。
山中归来的青年们向老村长说了进山的情况，对昨夜藏好的尸体不翼而飞，人人都为之惊异。但既然事已如此，也无法可想。赖以庆贺的理由已经不复存在，也就没有必要再继续折腾下去。原定三日的欢庆，只好匆匆收场。外村赶来的人们纷纷在空地上铺上草席准备过夜，莫里西和苏菲的工人都找到了自己中意的姑娘，不用柳青岩顾虑他晚上没有地方睡觉。马国人出门都带着床单大小的绒布，早晨冷的时候披在身上挡寒，夜间睡觉连头带脸一蒙，连蚊帐都省了。
柳青岩跟着苏菲回到老村长分派给他们的房里，见莫里西已在房中两边墙下各铺了厚厚的稻草，上面铺着簇新的草席，只是他不得老板的吩咐，不敢自作主张把两张草席合铺在一起。两张席位割据东西墙下，已是远得不能再远，让柳青岩看了禁不住心中冷笑，把莫里西的小心当成是苏菲对自己的防范。二话不说一屁股坐在席上，回味着苏菲时不时对自己表现出的有心无心的亲密，搞不明白是她善变如云，还是马国大姨子理所当然地要向准妹夫如此这般。为了让她不担心自己对她的侵犯，柳青岩急急忙忙从背包里拉出来自己的毛巾被，和衣躺在席上，装模作样地打了几个哈欠，表示自己除了对睡觉，其余概无兴趣，一本正经地打起了瞌睡。
苏菲此时倒有另外一腔心事，直觉告诉她，此时的贝浮露村里，已少不了鬼影幢幢，妖气森森，因而对自己前所未经的风月之事，反而并不上心。见柳青岩懒得搭理自己，反而消除了进屋前的满心紧张，趁着他安安静静地睡了，好静下心来想一想贝浮露的事情。就在柳青岩刻意营造出来的满屋阒寂里，经过思前想后的一通伤透脑筋的琢磨，迷迷糊糊之下，姑娘睡着了。
***
由于路上耽误两天，苏菲显得有些焦急。第二天一大早，便向老村长告别回贝浮露。分手之际，老村长拿出柳青岩转交给他的那盒小水晶柱，说：
“杜迪的亡灵既然找到了你，必有他的道理。鬼神的事情我说不清，但生前胆小善良的杜迪死后也不会作恶，相信杜迪之鬼不会有什么恶意。至于将来会发生什么，相信上帝会有他的安排。这盒小水晶我没有用，更没有托他去找——他已经离世三年了，是拉科多连任第二届市长后的第二年被杀死的，阴阳相隔，怎么沟通？葬在后山三年，是你第一个遇到他的亡魂……”
柳青岩也不明白他送这小水晶究竟有什么用意。但觉得杜迪当时殷勤留客、与自己言谈甚欢，绝不似有什么恶意。当下放心大胆地接过那盒水晶装进包里，与老村长道了再见，跟着苏菲上路。
走出七八公里，趟过最后一条河，紧傍着河西岸边，便是贝西律王族的故居、苏菲现在的驻地——过去称贝浮露城、现在叫贝浮露村。
这是一个颇具规模的山区村镇。几百年王族在此经营，自然使得这里与别处不同。只是这种“不同”，绝不存在那种惯见的“政治文化中心”所具有的繁荣昌盛；恰恰与之相反，贝西律王族近千年的统治，不仅仅没有使得这一带富强起来，反而加重了这一带的固陋和贫困。如果提到苏菲的先人们的历史功过，值得大书特书的，应该不能忽视对原汁原味的王族文化——即是对部落遗风的发扬光大和忠实传承。
譬如说，食人族的存在，就是贝西律王族的历史贡献。正因为王族早年的频频征战，使得穴居深山的这个兽性部族堂而皇之地一度成为堂堂王族的悍兵猛将，在血腥的杀戮中将他们凶残嗜血的天性发挥得淋漓尽致。安定的年月里，这群半人半兽的部落野人难安王化，仍然藏匿山中；贝西律先王们并没有对他们加以驯化甚至剿灭，而是继续纵容他们侵扰自己的子民。
马国政体共和之后，由于道路阻通，出入不便，于是将政府机构设在二十公里开外的斯佳，贝浮露随着它主人的命运一起，迅速衰败了下来。于是食人族从此更是了无禁制，公然到村落里偷人，和偷牛的强盗们一起，成了山里的祸害。
苏菲路途中担心的三件事，即是：强盗、食人族和已被妖灵附体的行尸。
正文 三十七章 直升飞机
霸气书库 更新时间：2010…4…1 15：16：38 本章字数：2527
柳青岩第一次来到这里，仅从第一印象上觉得这里比斯佳镇要大得多，更符合“市镇”的规模。村里不少房屋，虽然已经陈旧，但依然看得出当年的峥嵘。村中的场地更加平坦、广阔。村中心一棵十人合抱的千年皂荚树，张开遮天蔽日的巨冠，遮蔽着半个天空。树下坐北朝南，放置着一张重达数吨的天然石椅，其色褐红。苏菲告诉柳青岩，这张石椅已有近千年历史，原出自山涧，后被抬到这里。历代王爷在此主持祭祀仪式的时候坐在上面，其余人有敢坐者一律杀头。废除王制后，这架石椅至今保持着它象征近千年王权的威势，平时无人敢坐。
苏菲指着西面的山坡，让柳青岩看王宫的遗址，但见一座高大的仿西式建筑拦腰折断，俨然已成废墟，残存的断壁颓垣，尚且矗立在不高的山顶。
苏菲却住在让柳青岩意想不到的地方。
——贝浮露村外东北角处，以东、西、南、北的朝向，坐落着四栋新旧不一的房子。坐北朝南的一栋最大的铁皮盖顶的新房，足有三间大小，便是苏菲的住处。西面一间，也是铁皮瓦盖顶，是贝浮露一带的医院——苏菲的工作室。东面一间，被苏菲一间用作存放大米的库房，另一间与苏菲住房对门的，尚无用处。四栋房子共同围成一个方方的院落，因为没有围墙，四面八方皆可出入。柳青岩看看南屋，见在后面墙上开着一个风窗，房里通风良好，兼且茅草覆顶，想来不会太热，便跟苏菲商量，自己暂且住在这里。见苏菲微微点了点头，莫里西迅速打扫房间。柳青岩见这里离开村子已有百十米远，仅有苏菲一人居住，不由担心安全问题。问苏菲时，听见她“扑哧”一笑，说：
“我自己在这里一住三年，还没有遇到过你担心的问题。”
柳青岩心中想道：她一个孤身女子，在这三年里能安然无恙，可见苏菲在远近一带的地位，确非常人可比。自己也放下心来。
跟着苏菲出门的六名工人各各回到家中看了看，这时已陆续回来；正在跟苏菲介绍他们从村里听来的消息，却被一群抱了小孩找苏菲看病的妇女打断。苏菲开开西屋，依次叫她们进去给小孩看病。等在院子里的妇女，眼睛纷纷盯住柳青岩不住的打量，私下窃窃议论。
苏菲在西屋给小孩看病，这时正好出来一趟，见到这群妇女毫不避讳的议论柳青岩，脸上露出明显的不悦，对柳青岩说道：“走了半天的路，你不累吗？让工人打扫房间，你去我屋里休息。”柳青岩也感觉到被人评头论足的尴尬，便提起自己的背包，进了苏菲的房间。
正厅是通联的两间，把头一间被墙壁隔开，是苏菲的卧室。外间里当厅放着一长两短三具沙发。柳青岩在沙发上坐下，开始计划自己进山探矿的事情。
苏菲雇佣的一名十六七岁的女孩闻讯赶了回来，从门口看见柳青岩坐在里面，探头探脑地向里面张望，不敢进来。柳青岩不知道她在这里打工，也不跟她打招呼，那女孩便静静的立在门口，等着苏菲过来。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听见苏菲在院子里跟人讲话，柳青岩走了出去。
院子里站着四个中年以上的陌生男人，一起向柳青岩打招呼握手。苏菲给柳青岩介绍其中一名五十岁左右的男人，是贝浮露的村长，名字叫法拉。头发花白，寡言少语，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面容却十分和善。另外三位年龄均在六十以上，柳青岩一时记不住许多马国人的名字，只知道其中一位白发长须的，是苏菲的族叔。四个人正在向苏菲讲述妖灵谷的事情。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苏菲还不清楚。
村长法拉说道：“三名宪兵从山里出来，当天就去了吴立，一直没有回来。和我说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他们的少校也会跟着进来。二十几个人都下落不明，只剩下一个出来报信的法国人，也不愿意住在这里，借了我家的自行车，一起去了吴立。出了这么大的麻烦，村里都没了主意，都在等着你回来。”村长满面愁容，等着苏菲给自己出主意。
苏菲眼睛看着柳青岩，迟迟疑疑的说道：“我有什么办法？事情已经出了，法国人根本不相信我们，由他们自己去办，跟马国人什么关系？村里面已经尽力了，宪兵也没有办法。只要村里面平安，谁也不会去多事。妖灵谷几百年来出了多少回麻烦，先王们也无能为力，更何况我一个女子……”
苏菲话音未落，忽听天空里传来“隆隆”的飞机引擎之声。众人抬头仰望，见一架直升飞机正急速向这边飞来，绕村转了两圈，慢慢降落在村中离大树不远的空地，螺旋桨迫起漫天的尘土，飞扬在村子上空。
“来了！”
村长向苏菲招呼一声，带头向村中走去。
山里人没见过飞机，苏菲的工人“呼啦”地跑到前面，去村里看直升飞机。
苏菲吩咐小保姆看家，招呼柳青岩说：“我们也去看看。”俩人跟在村长几个的后面，一起向村中走去。
飞机引来了全村人的围观，近千口男女老少围成一道人墙。飞机已经熄了引擎，三名马国宪兵已从飞机上下来，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