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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红鲱鱼-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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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撞到头部?不是被淹死的?”
    “不,不是被淹死的。”
    “哦!我总是说他注定要被绞死的,但是他似乎选择了另外的路。好吧,我也曾说过他不会被淹死的。不管怎样,可怜的家伙,他的一生总算结束了。我想我们最好来喝一杯纪念一下,不是吗?仅仅是为了让他的灵魂得到安息。我可不喜欢这个家伙,但是很遗憾我再也不能愚弄他了。你也来吗,长官?”
    “谢谢,先生,但是我想你最好能——”
    “让我来吧。”温西咕哝了一句,他拽着治安官的胳膊,随着格雷厄姆进入酒吧。
    “你怎么连这件事都没有听说过,乔克?”酒水拿上来之后,温西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这两天躲在哪里?”
    “你还真是锲而不舍,跟我们这位朋友一样好奇。我过着遁世的生活——没有丑闻——没有新闻。现在告诉我坎贝尔的事情。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他们下午两点发现了尸体,”温西说道,“但是上午十一点过五分的时候还有人看到他活着在画画。”
    “他们可没有浪费时间,你知道,我总是想某个人说不定就在山上失踪几个星期都没人知道。但是米诺奇那里还真是事故多发地点——尤其是在鱼汛期。我不想——”
    “我想问一下,先生,你怎么知道事故发生在米诺奇?”
    乔克·格雷厄姆抬头盯着治安官那张兴奋的脸庞。
    “我怎么——?哦,哈哈。引用一下我在希奥尔博德路听到的一句话——一位受人尊敬的夫人跟朋友说的——现象背后有文章。事情并不像表面看那样简单。你们这么急切地想要知道我去了哪里,而坎贝尔的头被打破了——治安官,我可以理解为,我被怀疑谋杀了我们这位好朋友,而且像民谣中的古怪骑士那样把他扔进了河里,是不是?”
    “啊,不是的,先生,这只是例行公事——”
    “我明白了。”
    “啊!”旅馆老板瞬间感觉好像亮了一道光,让他醍醐灌顶,“你们的意思是那个可怜的人是被谋杀的?”
    “或许是的。”治安官回答。
    “他就是这个意思。”格雷厄姆说,“我从他表情丰富的眼中读出来的。在这样一个安静的小镇里可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真是可怕的事情。”旅馆老板叹了口气。
    “乔克,”温西说,“现在别折磨我们了,告诉我们你怎么知道坎贝尔在米诺奇的?”
    “心灵感应,”格雷厄姆咧嘴大笑起来,“我能读取你的思想,画面扑面而来——那条河里布满尖锐的石头——还有通往河里的那块大岩石滑溜的斜面——那座桥——那些树,还有下面那个黑暗的池塘——所以我说‘米诺奇,天哪!’就这么简单,沃森。”
    “我不知道你还会读心术。”
    “非常可疑,是吗?事实上,我不会,我知道昨天坎贝尔会在米诺奇,是因为坎贝尔这么告诉我的。”
    “他告诉你的?”
    “他告诉我的,是的,不可以吗?你知道,我也会有不朝他脸上扔靴子而只是跟他说话的时候,周一他告诉我第二天要去那里画那座桥,嘟嘟囔囔地说要画一幅草稿给我——你知道他那个人。”
    格雷厄姆从兜里拿出一支粉笔,在吧台上准备开始作画。他扭动脸庞生动地模仿坎贝尔宽阔的下巴和丰厚的嘴唇,用和他一样快速、微妙的手法粗略描画出轮廓。就像照相机的快照功能一样,一张画很快就像变戏法一样呈现在眼前——那条河,那些树,那座桥还有天边蓬松的云团,与温西在画板上看到的那幅画几乎一模一样,温西彻底惊呆了。
    “你应该靠模仿谋生,乔克。”
    “这是我的困扰。太过多才多艺。能够模仿任何人的类型而唯独没有自己的风格。那些评论家们都苦恼死了。‘格雷厄姆先生仍在摸索其个人风格’,但是这也很有趣,你看,这是高恩的风格。”
    他把刚才的素描擦掉,取而代之一幅生动的具有高恩个人布局风格的粉笔画——阴暗的边境要塞,宽阔干净的海岸线,前景是一条船,强壮的渔民们正在弯腰撒网。
    “这是弗格森的——一棵附带装饰性树根的树,水中有同样的倒影——柔和的蓝色延伸到远处,事实上,整幅画都呈现蓝色色调——一堆石头就可以形成很好的构图。这是法伦的——包括托尔布斯在内的科尔库布里郡屋顶全景,看起来好像是用幼儿园墙砖垒砌而成的诺亚方舟——朱红色、锑黄色、天青色——精致复杂,天真烂漫,没有任何阴影。沃特斯——没有任何江湖骗子愿意找麻烦去模仿他的风格——采石场的鸟瞰图,每个石块都棱角分明——底部是按照透视被急遽缩小的马匹和马车,用这样的手法来显示他可以把握得很好。上帝保佑!”——他向柜台上倒了点啤酒,然后用一只脏兮兮的袖子把这些速写擦干净——“他们每个人都有一个我没有的天赋,那就是专注——多么遗憾啊。他们真诚得完美,我不是——就是这些导致了不同。我告诉你,温西,我卖出的那些肖像画有一半是拙劣的模仿——只有傻子才不知道。如果他们知道,他们宁死也不会签支票的。”
    温西大笑。如果格雷厄姆想要拖延时间,那么他做到了。如果他想要转移他善于模仿的危险天赋,那他粗心率直的表现也很得体。而且他的解释也是看似合理的——确实,为什么坎贝尔不能向人提及他要去哪里呢——向格雷厄姆或者其他的什么人?
    治安官已经快要失去耐心了。
    “这是例行公事。”他嘟囔着。
    “哦,”格雷厄姆说,“这个家伙简直太顽固了。”
    “很明显,”温西说道,“就像圣·勒古弗斯一样。他们大喊着:‘上帝啊!多么顽强!’这可不好,老兄。他只想得到答案。”
    “可怜的家伙!”格雷厄姆说,“就像在蒙台梭利〔1〕出现之前的旧日好时光里,护士们所说的那样——他被需求所主宰。我没有去过米诺奇,但我去了哪里是我自己的事情。”
    “好吧,先生。”治安官为难地说。他直觉认为格雷厄姆有问题,而他又期望能够一鸣惊人,可是格雷厄姆的回答也找不出什么破绽,这让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你走吧,年轻人。”格雷厄姆和气地说,“你只不过是在浪费时间。你只要知道我连只苍蝇都不会伤害就行了。你要明白,在你喝着苦啤酒和我耍嘴皮子的时候,真正的谋杀犯还在逃命呢。”
    “我明白。”治安官说,“你拒绝说明星期一晚上去了哪里。”
    “你终于明白了!”格雷厄姆大喊,“我们的交流虽然很困难,但最终还是取得了进展,是不是,温西?就是这样,我断然拒绝,绝对、完全。把它记在笔记上以防你忘记了。”
    治安官一本正经、很严肃地照做了。
    “既然这样,”他说,“那么我会将这件事情报告上级。”
    “完全可以,”格雷厄姆说,“我对他们说的也一样。”
    治安官怀疑地摇摇头,然后不情愿地离开了。
    “愚蠢而又可怜的家伙。”格雷厄姆说,“戏弄他可真让人脸红。再来一杯,温西?”
    温西谢绝了,格雷厄姆这时候突然站起身来离开,说他要去画室处理一些事情。
    安沃斯旅馆老板目送着他离开。
    “他隐藏了什么呢?”温西自言自语地说。
    “啊,或许是另有隐情吧,”老板回答,“格雷厄姆是个好人,姑娘们的好对象。”
    “确实如此。”温西说,“这正好提醒我了,罗布,我为你作了一首新的五行打油诗。”
    “真的吗?”老板仔细关好旅馆卧房和酒吧之间的门。
    送上自己的五行诗并且告别了老板之后,温西又把注意力集中到调查上来。格林夫人——那位打扫女工——居住在离这里不远的小屋子里。温西到达的时候,她正在做燕麦饼。她掸掉手上的面粉,然后把燕麦饼挪到浅锅里。格林夫人很愿意和他谈谈那位忽然死去的先生。
    她的苏格兰口音过分浓重,举止又过于兴奋,但是将他的问题重复了两三遍之后,温西也终于成功地理解了她的回答。
    “周一早上坎贝尔先生出发之前吃过早餐吗?”
    是的,他吃过。桌子上还剩了一些咸肉和鸡蛋,还有一把用过的茶壶和茶杯。另外,相比前天晚上,少了一个面包和黄油,还有一点火腿切片。
    “坎贝尔平常早上就吃这些吗?”
    是的,他早饭一般吃煎鸡蛋还有咸肉,就像时钟那样规律。两个鸡蛋和两片咸肉,他那天早上吃的也是这些东西,格林夫人数过。
    “弗格森那天早上也吃了早餐吗?”
    是的,弗格森先生喝了一杯咖啡,吃了一点腌鱼。格林夫人周六给他带了两条腌鱼,他周日早上吃了一条,周一早上吃了另外一条。两个屋子都没有什么不正常的现象,这就是她所能提供的情况,警察传唤她的时候她也是这么说的。
    在回科尔库布里郡的路上,温西在脑海中将这些事情过了一遍。在医生的报告里,那两个鸡蛋和两片咸肉凭空消失了。某人在坎贝尔的屋子里吃了早餐,而最方便这么做的就是弗格森。换句话说,如果不是弗格森,那么弗格森也应该知道是谁。可令人烦恼的是,弗格森去了格拉斯哥。
    至于格雷厄姆,看来他不在图尔海峡。他的沉默至少可以有一打解释。“姑娘们”是最明显的答案,最好能从格雷厄姆的个人兴趣出发,找出他是否喜欢当地某个人。或许他只是发现了一条偏远的河域,而那里的鳟鱼丰富,他想把这一块宝地留给自己。或许他有不能说的苦衷。虽然表面古怪,但格雷厄姆却是个很聪明的人。在一个乡村中,人们之间相互了解,一个人很难对他的行踪保持神秘。或许有人曾经见到格雷厄姆——当然,前提是那个人愿意说出来。这同样是个难解的问题,因为这里的村民都是保持沉默的大师。
    温西拜访了马克斯韦尔·贾米森先生,向他报告鸡蛋和咸肉的最新消息,并得到了类似“嗯”之类毫无意义的回答。达尔齐尔那里也没有什么新消息,在回家的路上,温西穿过对面那条路,也只不过再次确认了沃特斯还没有回来。
    本特高兴地迎接自己的主人,但他看起来似乎有些困扰。经过询问,勋爵终于得知,原来他刚刚发现苏格兰人一点规矩都没有,他们居然把盘子叫做“大碟子”,很明显这是要让外来人产生混乱,让他们觉得自己就像闯入瓷器店的公牛一样笨拙可笑。
    温西适当地表达了自己的同情。为了让忠实的仆人摆脱这让人苦恼的经历,他把今天和格雷厄姆的谈话告诉了本特。
    “真的吗,我的主人?我也刚刚得知格雷厄姆先生回来了,而且我的主人,我还知道他周一晚上在克里镇。”
    “天哪,这是真的吗?你怎么知道?”
    本特咳嗽两声。
    “在瓷器店与那个年轻人见面之后,我在麦克莱伦·阿姆斯酒吧待了一会,我没有进入公共吧台,而是进了邻近的包间。就在那里,我听到一些人在谈论这件事。”
    “什么样的人?”
    “打扮得很粗糙,我的主人,我想他们可能刚参加了某个水产贸易会。”
    “他们就说了这些吗?”
    “是的,我的主人。令人遗憾的是,一个人向包间里瞄了一眼,看见我在那里,然后他们就不再说这件事了。”
    “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我努力想从酒吧主人那里套些消息,但他只知道这些人是从海港那里过来的。”
    “哦!所以你听到的全部就是这些。很好,你有没有设法看清他们中的某个人?”
    “只看到抬头看我的那个人,而且只有几秒钟。在我进来的时候,其余的人都是背对着门,而且我也不好表现得太过好奇。”
    “也是。嗯……克里镇就在去牛顿…斯图尔特的路上,可是那里距离米诺奇可不近。他们有没有提到是什么时候见到格雷厄姆先生的?”
    “没有,我的主人,但是他们提到了他消费的酒水数量,从那个来看我想应该是在打烊之前。”
    “哈!”温西说,“去克里镇酒馆打听一下应该就清楚了。非常好,本特,我想下午我最好出去打打高尔夫,清醒一下头脑,希望七点半能享受到一顿美味的煎牛排和土豆片。”
    “如您所愿,我的主人。”
    * * *
    温西和市议长打了一圈高尔夫,虽然领先市长五杆,还剩下三个洞,但他仍然很不满意。他将这次胜利总结为市长没有完全放松,但他也没有成功将话题引到坎贝尔身上。这可真是“一件不幸的事情”——市长认为,“这件事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之后,话题就开始天马行空起来,包括了门城的掷铁环套圈游戏,最近在科尔库布里郡举行的赛舟会,目前鲑鱼产量的减少,偷猎者对河口的破坏,汛期下水道的排放分布等问题。
    九点半过后,温西消化了他晚上享用的美味煎牛排和大黄〔2〕小烘饼,想着加洛韦这些人,不久便睡着了。忽然,他被一阵踏在鹅卵石路上的脚步声惊醒。温西坐起来从窗户望去,就在这时响起了敲门声。一个欢快的女声问道:“我们可以进来吗?”
    塞尔比小姐和科克伦小姐是邻居,她们总是串门,经常在彼此的起居室里喝茶,在东河沙滩上一起做日光浴。塞尔比小姐高挑瘦削,皮肤黝黑,绘画风格是洒脱的硬朗派,善于描绘高大、帅气、清瘦的油画肖像。科克伦小姐长着一张圆脸,灰色头发,总是笑意盈盈,风趣幽默。她用线条或水粉为杂志故事配图。温西很喜欢她们,因为她们从不乱说话,而她们也喜欢他,既因为同样的理由,也因为她们发现本特是个非常讨人喜欢的人。本特看到她们需要自己煮晚饭,需要自己装窗帘,总是感到很伤心。他愿意走上前来,从她们手中接过榔头和钉子,很绅士地说:“请让我来,小姐。”而当她们不在的时候,他也很乐意帮助她们照看炖菜和蒸锅。她们从花园里采摘蔬菜和花朵回赠他——而本特总是很有礼貌地接过来:“谢谢,小姐,我代表勋爵感谢你们。”温西向他的拜访者们致以问候,在他们的谈话告一段落的时候,本特适时地插进来问小姐们在长途旅行之后要不要吃点晚饭。
    小姐们回答她们已经吃饱了,但小小的追问之后,她们终于承认除了下午茶时间在火车上吃了一个三明治以外就再也没有吃过任何东西。温西嘱咐本特快点准备一点煎蛋、一瓶红葡萄酒,将余下的小烘饼拿出来。本特下去准备消夜,而勋爵接着说道:“你们错过所有的趣事了。”
    “他们在火车站已经告诉我们了,”科克伦小姐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坎贝尔真的死掉了吗?”
    “千真万确,他被发现在河里——”
    “而现在有人说他是被谋杀的。”塞尔比小姐插话进来。
    “哦,他们是这么说的,是吗?啊,这也是真的。”
    “天哪!”塞尔比小姐惊呼。
    “那么他们说是谁干的了吗?”科克伦小姐问道。
    “他们也不知道,”温西回答,“但肯定是事先预谋好的。”
    “啊,为什么这么说?”科克伦率直地问。
    “哦,是这样的,现场有很多征兆。你知道,没有任何抢劫的迹象——而且——事实上,还有其他的几个方面。”
    “事实上,你还知道得更多,只是现在不能告诉我们。啊,幸好我们有不在现场的证据,是不是,玛格丽特?我们从昨天早上开始就一直在格拉斯哥。那是周二发生的,是吧?”
    “表面上看起来是的,”温西说,“但是他们正在确认每个人周一晚上之后的行踪。”
    “每个人?”
    “啊——跟坎贝尔相熟的人。”
    “我明白了。你知道我们周一晚上在这里,你回来的时候,我们还跟你说了晚安,而昨天早上八点四十五分我们就坐车离开了,再说有很多证人可以证明我们一直待在格拉斯哥,所以我想我们应该是没有嫌疑的。而且我想那个人肯定要比我和玛丽更加有力才对付得了坎贝尔,我们完全是清白的。”
    “是的——我想,你们两个和沃特斯都被排除在外。”
    “哦?沃特斯去了哪里?”
    “他没和你们在一起吗?”
    “与我们?”
    她们惊讶地对视着。温西有些尴尬地道歉。
    “对不起,杜因斯夫人——他的房东,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告诉我沃特斯与你们一起去了格拉斯哥。”
    “她肯定是听错了。沃特斯周日晚上在鲍勃·安德森那里说他有可能会和我们一起去,但是后来没有出现,所以我们想他肯定是改变主意了。其实,我们本来也没对他抱有什么希望,是吧,玛丽。”
    “是的。他不在这里吗,温西勋爵?”
    “啊,事实上,是的。”温西依然对这个突如其来的事实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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