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谜案鉴赏-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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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爸一下站了起来。“艾利,他一个码头工人,是什么来头,结交些什么人,你可是一点也不清楚哟。”
    “你是说我不该帮他?”
    他举起双手。
    “咦,好奇怪耶!我怎么记得好像——好像跟我关系还很亲的某人——也做过这种事呢。”
    老爸朝我眨眨眼。他在海德公园5长大,但二战前有几个月在兴旺的犹太社区朗代尔6混过酒吧,给人当跑腿小弟。六十年前的短暂经历,直到今天还不时提起。
    “这不是一回事。这人可能是职业罪犯。黑帮控制了那些码头,还有那里的工会。”
    “但我认为他不是凶手。”
    “你怎么就变成他的救世主啦?”
    “我看,问题就在这里,不是吗?遇到这种事,谁能清清楚楚地划出一条该管不该管的界限?见到那些无家可归者,什么时候该给予帮助,又什么时候该径直走过,假装没有看见呢?”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我:“艾利,这人可不是什么流浪汉,而是杀人嫌犯!”
    我交叉抱起双臂,瞪着他;他也怒目瞪着我;两人相峙而立。片刻后,他坐回安乐椅上,大摇其头。“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跟你妈妈一个德行!以前每逢感恩节、逾越节7,她都将一个个流浪者领到家里。我从来都不知道她去的哪个犄角旮旯里找到的那些人。”
    “爸,如果我本来可以帮他,却因为害怕、没时间或者冷漠而置之不顾,看着他被定罪,我会内疚一辈子的。那个录像带说不定真的可以改变他的命运。”
    “也许能,也许不能。”他说完又沉默了,两根手指一上一下地敲着下巴。随后,他开了腔,语气变柔和了:“你没必要为这个自责,有时候为自己考虑一下无可厚非。你有权决定自己的生活,甚至有权享受快乐无忧的生活。”
    “我——没那么忙,有时间。”
    “那倒不如多花时间陪陪女儿,陪陪男朋友也好,何必为一个陌生人冲锋陷阵,把生活重心都搞丢了。那句话怎么说的,莫管他人……”
    我扭开头。
    “蕾切尔最近怎么样?”
    “还好。”
    “肯定吗?”
    “爸……”
    “今天下午放学她打电话给我,说想骑车到我这儿来。”
    “蕾切尔?”我惊诧不已。“我这女儿还会自愿骑车锻炼身体?”
    “她说,她腻烦透顶。”
    哟,原来三明治两边的夹片面包也会绕过中间的夹层连通起来。“你怎么说的?”
    “我叫她不要来,骑车来司考基太远了。不过,她怎么不去游泳啊?”
    我家附近有个公共泳池,骑一小段路就能到。蕾切尔能在那儿从早泡到晚——至少去年夏天就是这样的。
    “她说了些什么呢?”
    “她说:‘Opa8,’——那调调呀;真是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劳动节都过了,泳池已经关了9。再说了,小孩子才去泳池玩儿呢。’”他起身,拿起盘子向厨房走去。我跟着他进了厨房。“我说呀,她放学了自己有点活动也没什么不好。”他把盘中剩下的汉堡倒进垃圾桶,把盘子放到水池里冲洗。“我不是教训你,平心而论,你这个母亲确实是尽职尽责的;可她毕竟才十三岁呀!西尔维娅说,她依然需要你,就算她自己认为不需要。”
    “西尔维娅?”
    我每次都会吃惊——八十一岁的老爸还会脸红,而且——一直红到脑门儿。“她刚搬来不久。”
    “啊哈!那——敢问,这位西尔维娅小姐芳龄几许啊?”
    “年方七十有九。”他笑了。“不过不用担心,她非常肯定自己不会怀孕。”
    我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他笑着把洗干净的盘子放在滴水板上。“宝贝儿,你就不要搅进这个人的事里去了;你自己都有一堆tsuris10。”
    看着他下颌的线条绷得又硬又直,一副说一不二的神气,和蕾切尔那副倔样子如出一辙,我顿时感到一丝孤单。
    * * *
    1 司考基:芝加哥北部小镇,二战后成为主要的犹太人聚居地。
    2 三明治一代:美国俗语,一般指上要供养父母,下要抚养儿女,像三明治夹层一样夹在两代家人之间而备受压力的中年人。
    3 本·金斯利:英国演员,于1982年传记电影《甘地》中出演圣雄甘地,荣获奥斯卡奖。
    4 辛纳屈:即弗兰克·辛纳屈(1915…1998),20世纪美国流行音乐巨星,别号“白人爵士歌王”,多次获奥斯卡奖和格莱美奖。
    5 海德公园:芝加哥南部社区,风景优美,富有文化底蕴。
    6 朗代尔:芝加哥西南部社区,以黑人为主的多种族聚居地。
    7 逾越节:犹太宗教节日,和美国感恩节一样有邀请穷人进餐的习俗。
    8 德语:外公,爷爷。
    9 美国的劳动节为每年九月的第一个星期一,也就约定俗成地成为夏天结束的象征,所以用以避暑的公共泳池也会关闭。
    10 Tsuris:意第绪语,烦心事。
    
    第7章
    
    电话和门铃同时响起。我拿起电话,再去开门。
    “福阿德!”看到站在门外的男人,我笑了。“好大一个惊喜呀!”
    “我是查克·布拉谢尔斯。”
    “抱歉,”我对电话说道。“请不要挂,好吗?”
    我一只手将电话从耳朵旁移开,另一只手和福阿德握手。“见到你太高兴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吾有疾疴,仰之痊愈。”
    福阿德·阿尔·哈姆拉用古兰经经文迎接我;这不足为奇。他是我的朋友,有时也帮我打理花园。他用手指摸了摸自己卷曲的斑白头发;几个月前他为救我受了枪伤,不过已经康复了许多,可以做少量的轻活儿了。
    我点点头,指了下电话。“我等下就出来。”我重新把电话贴紧耳朵。“抱歉,布拉谢尔斯先生。你刚才要说什么?”
    “我昨晚看了那盘录像带。上面千真万确是桑托罗。”
    我本想说早就告诉你是他,但还是忍住了。
    “我放了好几遍,就是想确定此事。不过,我们应该继续下去。我想让你作证。而且,我已经把情况讲给检方听了。”
    “这么说,录像带的质量不算问题?”
    “嗯,是有些欠佳,不过镜头对准他的时候图像质量不算太差。你说你不清楚是怎么损坏的?”
    “不清楚。是我们拍摄以后才受损的。”
    “拍摄以后录像带一直存放在一个地方?”
    “一直存放在公司里一个上锁的房间里。也就三两个人能进去。”
    他沉默了一会儿,这表明他对此感到满意。接着,“嗯,也许这不能证明什么,不过应该会引起一些疑问。我已经通知法庭,说要让你做被告不在犯罪现场的证人。法庭会给你打电话,会在初始辩论前要你宣誓作证。”
    我咳嗽了一下。宣誓作证——至少离婚案那种——我可不愿意。
    “他们想知道你是在哪里发现这个证据的,还有拍摄环境,以及那以后存放在什么地方……诸如此类的问题。”
    “可我……简直没料到……”
    他没有理会我的反应。“有一件事我应该提醒你。临到开庭前夕才出现一个新证人,这种情况下,公诉方总是很容易产生怀疑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说道,想起几年前巴里的那些律师们说的话。“他们会充满敌意吗?”
    “也许——嗯——是慎重,”他答道。“不过不用担心。你应付得了的。同时,我会给桑托罗看录像带,也许能唤起他的记忆。”
    “如果我跟他见面呢,有没有用?向他解释我们是怎么发现他的?他可能会记起更多情况。”
    再一次短暂的沉默。“我认为这样做不好。这可能影响到你证词的效力。”
    “可假如他能够记起来,他的证词不就很有说服力吗?”
    “我不打算让他作证。”
    “不打算?”
    “他过不了前面的关口,检察官会百般折磨他。听着,预审阶段快结束了,法官很可能会批准公诉方的请求,尽快审核清楚录像带的事。如果下周一开庭——我觉得会是周一,应该几天就会审完。可能周三就会让你出庭作证。但在此之前,咱们应该把那些问题过一下。”他顿了一下。“顺便提一下,开庭的时候我要用到原始录像带。”
    “拷贝不行吗?”
    “法官绝不允许的,鉴于拍摄中出现干扰。最佳证据规则嘛。”
    “那样的话,你得租借另外一种播放器。我们是用Beta SP设备拍摄的。”
    “什么设备?”
    “一种与VHS1不同制式的设备。更专业。有点象16与35毫米胶片的区别。”
    “更贵些?”
    “那当然。”
    “那么,只好这样了。”
    “好吧,不过,审判结束后还给我好吗?我不想弄丢了。”
    “没问题。”
    我说自己会给麦克的文件做个新的主文档,并且把原始录像带寄给他;同时,我们约定了会面时间,好让他指导我如何陈述证词。
    “你觉得他还有机会吗?”
    “很难说。不过我们现在掌握的证据比以前要多。谢谢你自愿帮助我们。”
    “就算是尽公民义务吧。”
    挂断电话后,我竭力想搞清楚:究竟是什么让我对这个律师感到困惑?但我却说不清道不明。他并非不胜任。他确是在做着这项工作,可我感觉不到他是在全力以赴。不过,他是一名辩护律师,不可能对每个当事人都倾情辩护。尽管如此,只要能听到他说些伸张正义、揭露真相之类的话,我也会很赞赏的。我站起身来。也许,我只是在对他的自恋做出反应。
    我换上运动装,走到外面福阿德那里。此刻阳光灿烂、微风拂面,这样的天气会让人蓦然生出与大自然合二为一的愿望。我手搭凉棚,看着福阿德从他的皮卡车上卸下施肥机。他瘦了——劳动时穿的那条帆布裤此时低低地滑到臀部——当然,话说回来,他也从来没怎么富态过;如今脸庞瘦削,那对黑眼珠就被衬托得很大很大了。
    我的前夫将护理草坪视为一种竞技运动。我们结婚的4年里,巴里将成千上万的美元花在庭院景观设计、各种工具和草坪护理产品上,为的是让我们的草坪生长着北岸最碧绿、最茂密的草皮。刚刚进入四月,甚至地面还覆盖着白雪的时候,他就会要求福阿德精确地告诉他何时施肥,何时修剪灌木,何时除草等等。可以说,他患上了严重的“绿色攀比症”。
    离婚以后,单凭我的收入无法继续雇佣福阿德了。有那么几年时间,绿草枯萎,杂草疯长,害虫横行;到后来,整个草坪犹如风沙侵蚀区。今年春季,福阿德隔几天就来打理一次,当然我也会协助他,结果还别说,真的是大有改观。“今天将是入冬前的最后一次施肥。”他注视着长满野草的草坪,颇为伤感地说道:“很抱歉,以前来得太少了。”
    我俯身去拔一根马唐草,但一只有着黑色斑点的瓢虫正沿着茎干向上爬。瓢虫是益虫。我没有碰它,站起身来。“大自然母亲得谅解一下了。”
    福阿德笑了笑,将一袋看起来像橙色沙子的东西倒进施肥机里。“‘信奉真主,积德行善,方得众多花园,河水穿行其间。’”
    福阿德开办了一家园林景观服务公司和一个花园用品商店,尽管生意兴隆,已经算是成功人士,但其内心深处,依然是个谦恭、虔诚的穆斯林。他推着施肥机,撒出的肥料一行一行的,整齐而笔直。
    绿草坪上覆盖了一层微小的橙色颗粒。他推着施肥机前行,我跟在他身后。
    “你们这次去西弗吉尼亚还顺利吧?”
    “吓死人了。”我就说了那段激流飘筏的经历。
    他停下来,手还放在施肥机把手上。“你和蕾切尔没受伤吧?”
    “受伤倒没有。不过,再也不想玩那种心跳的游戏了。”
    “理解。”
    我回想着那次徒步穿越树林,德雷柏咖啡店,还有阿卜杜勒的盘子。接着,我记起谁说过我看不到多少月桂了。“有一件事你说对了。”
    “什么事?”
    “我所见到的唯一月桂,是雕刻在一块黄油上的图案。”2
    * * *
    1 VHS:家用录像系统。一种录像拍摄格式。
    2 此处艾利记错了,黄油上的是杜鹃花图案,见到的月桂图案是在阿卜杜勒的盘子边缘;现实生活中,这样的记忆错误对于中年人来说比较常见,也就显得很真实。
    
    第8章
    
    芝加哥刑事法院1五楼的审判室天花板很高,大理石的墙壁,围绕证人席的桃花心木栏杆擦得锃亮,不同于下面几层楼的审判室那么狭窄(那里有厚厚的玻璃将旁听者与审判人员隔开,环境就像一个发放驾照的场所)。看样子,还真像是一个正义得到伸张之处。
    审判是在星期一开始的。因为我即将出庭作证,所以不能出席庭审;但我有一个朋友在电视台“十一频道”,他也是制片人,认识另一家电视台在场采访的速写画家,请那位画家告诉了我具体情况。第一个证人是警方探员。在接受助理州检察官柯克?瑞安讯问后,他确认杀死受害人的子弹来自一只38口径左轮手枪,不过他们一直都没找到那把枪。接下来是法医。他说明了受害人死亡的原因及方式,以及从受害人指甲里找到的一些碎屑,DNA测试结果表明与桑托罗的一致。
    瑞安然后领着受害人的母亲陈述证词。玛丽的母亲于是眼泪汪汪地陈述了一番。她说,玛丽·乔是个听话孝顺而且有进取心的孩子。因为钢厂发生事故,玛丽的父亲终生残疾,她自己只得打两份工,但都只能挣到最低工资。玛丽·乔立志改变处境,读了夜校,希望将来在卢普区2做一名办公室簿记员。
    “可现在,我可爱的孩子离开人世,我们的生活全都给毁了,”她泣不成声,并且很夸张地指着桑托罗说:“都因为他!”
    布拉谢尔斯没有在盘诘中将她驳得体无完肤,而是旁敲侧击,淡然指出这么一个事实:即她和丈夫跟桑托罗多次见面,甚至曾邀请桑托罗到他们家吃饭。
    接着检方指出,玛丽·乔遇害那天晚上,她和桑托罗都出现在了湖滨客栈。湖滨客栈是个不上档次但很安静的街区酒吧,离卡柳梅特公园不远,单身女子偶尔进去喝杯啤酒是不会受到骚扰的。酒吧侍者作证说,玛丽·乔大概十点钟的时候进来,要找桑托罗。他知道桑托罗是个码头工人,口袋有了现钱才来这里。那天晚上,桑托罗大约午夜时分才出现。侍者说,当时他显然已经喝了几杯,当玛丽·乔责备他迟到的时候,他反唇相讥。两人争吵的声音很大,侍者告诉他们,要吵架就到外面去。几个小时后,卡柳梅特公园内船舶下水处就发现了玛丽·乔的尸体;检察官特别提醒陪审团注意:尸体就在桑托罗的小车旁边。
    检方的主要证人就是玛丽·乔的闺蜜,朗达·迪萨皮奥。她们同在一个学校上的学,加入的同一个天主教会,玛丽·乔还是朗达·迪萨皮奥婚礼上的女傧相。朗达体态丰盈,染一头金发,戴一身珠宝,口抹猩红的唇彩。她作证说,玛丽·乔一直在抱怨桑托罗不仅是个穷光蛋,而且没有志气。她还说,玛丽·乔觉得桑托罗不但言行粗鲁,而且是个百无一用的废物,她很后悔自己竟然跟桑托罗搅在了一块儿;其实,就在遇害的那天晚上,她正打算跟桑托罗分手。
    布拉谢尔斯立即表示反对,说她的证词纯属道听途说。法官对他的反对表示支持;但布拉谢尔斯煞有介事地申请延期开庭,立即遭到否决;不过,法官指示陪审团不予考虑这名证人的评论。
    不予考虑?真像是闹市区出现了粉红色的大象,却呼吁人们一定不要大惊小怪一样。
    瑞安结束了讯问,布拉谢尔斯走向证人席。他再次决定不在盘诘中攻击朗达,不过也确实指出朗达一些言辞前后不一之处,逼得朗达承认自己并不清楚桑托罗和玛丽如何相遇、也不清楚当晚他们为何争吵;布拉谢尔斯便为自己赢得了几分。速写画家还跟我说,朗达从证人席走下来时,还用纸巾揉擦双眼。
    星期二,检方自动停止提供证据;这时的形势本来已经对被告方有利了。布拉谢尔斯却说,这正是陪审团喜欢的那种案子,容易让人根据情况推测出真相:男友喝得烂醉,跟踪怒气冲冲的女友;女友将他甩掉;男友勃然大怒,开枪打死女友。这样联系起来分析,案情很容易真相大白。
    星期三早上,审判室座无虚席,除了各路记者、对庭审感兴趣者,还有不少麻木的看客。一想到自己穿了灰色职业装,我就很庆幸——尤其是我在审判室外见到布拉谢尔斯之后。
    “除了我,还有谁作证?”我问。
    他透过眼镜冲我皱了一下眉头。“供水区的一位副总裁将谈到橄榄公园的开放时间。”
    原来,毗邻水过滤厂的橄榄公园属于供水区。这公园“9·11”以前还一直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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