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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否像人们通常所说的是个王八,我说,我只想知道这点。瞧你,现在,你谈的是三年前的事,当时我与你还没有相识,米丽亚姆说。这不确切,我愤愤不平地说,这不确切。因为当时,我在库尔萨阿尔海滨浴场的海滩上经常见到你与那个周身长『毛』、穿红『色』游泳裤的年轻人在一起形影不离。
说实话,我真的不能肯定那位姑娘就是米丽亚姆,但事已至此,也就只好固执己见。实际上,我也确实是固执己见。我说,我记得一清二楚,与周身长『毛』的家伙一起呆在库尔萨阿尔海滨浴场更衣室中的那位姑娘恰恰是你。如果你真的那么自信,那么我们现在的讨论是徒劳无益的,米丽亚姆说。你还想知道什么?我当即说,我想知道那天在更衣室中的二十分钟内发生了什么事?瞧你,那不是我,米丽亚姆回答道。我既然开始盘问,也就一不做,二不休,就像过去的宗教裁判所,我比宗教裁判所还厉害。让我们开始确定赤身『裸』体的一男一女,在海边的一间更衣室中停留二十分钟,不是为了你看我,我看你,让我们开始来确定这一点,我说。瞧你,我对此事一无所知,要是你一味坚持的话,那么我就告诉你,那个女人就是我,但这是我在向你撒谎。谎言我也能接受,我说,只要你讲述一下,那天你与那个周身长『毛』的家伙在库尔萨阿尔海滨浴场更衣室中干了什么勾当?我说。我非得知道我自己是否成了王八不可,我接着说。如果这意味着王八的话,那么你就是王八,米丽亚姆说,你想说明那天在更衣室中的人是你吗?是的,米丽亚姆回答道,正是我同那个周身长『毛』的人。如此说来,我成了王八,我说。
我站在交叉路口,其中的一条路通往菲乌米奇诺河,另一条路通往菲乌米奇诺国际机场。我对米丽亚姆说,她可以自由选择。但是如果她说,我们去菲乌米奇诺,然后再去海滨,那么我会回答说不。因为就像我已经解释过的那样,我厌恶沙滩,不会游泳,对水不适应。米丽亚姆思考片刻后说,我们去看飞机。再好也没有了,我十分欣赏飞机。同时,我忘掉了三年前库尔萨阿尔海滨浴场发生的一切。我心里想。
机场的平台上总是挤满了人。依我看,这些人正在等待着某架飞机在某一时刻坠落或空中爆炸,但是诸如此类的想法谁也不会承认,事情往往如此。我非常欣赏飞机。从平台上可以看到卡拉瓦莱飞机升空,轰鸣着,劈开午后的炎热空气,还可以看到彗星飞机如银鱼一般地闪烁着光芒,升向高空,它的机头与其说像鱼,不如说像鸟。我向米丽亚姆讲解喷气发动机是如何运转的。米丽亚姆以为是喷气推动空气,我却告诉她是喷气推动飞机。我用安装在轨道上的机枪作为例子,当机枪开始发『射』时,机枪往相反的方向运动,这不是因为弹头推动空气,而是快速进行钻孔推动枪管尾端。喷气式发动机也是如此,它在空气较稀薄的地方,或者说空气密度较小的地方,飞行得更快。火箭在没有空气的地方,也就是在地球与月球之间,在地球与天上所有的星球之间,飞行得最快。米丽亚姆对我的讲解颇感兴趣,并且说,请你再讲解一些其它的知识。我于是对她说,人们有许多东西值得向飞机学习,但是米丽亚姆明白不了这一点。
谈到各种发动机时,我对米丽亚姆说,活塞发动机的历史已经很悠久,经过不断的完善,活塞发动机已变得十分复杂。现在的喷气发动机远远比它简单,因为它问世不久,以后它也会变得十分复杂的。必须发明一些新东西。米丽亚姆想了解其它的知识。我对她说,煤油不过是石油而已,从它的名称来看似乎是十分特别的东西,实际上,并非如此。我告诉她说,在喷气发动机里,不再有齿轮装置,由天才的列奥纳多·达·芬奇发明的齿轮原理被弃之一旁,但是活塞发动机还是按照齿轮的原理制成的。
在平台上,我们的周围都是人。我不愿意站到平台上去,同接二连三升空的飞机作比较。如果我作这样比较的话,那么站在平台上的人都将处于劣势,其中也包括正在交谈和争论着的我和米丽亚姆。现在,争论仿佛就要结束,但是实际上根本就没有结束。是米丽亚姆在菲乌米奇诺机场的平台上,在飞机的轰鸣声中重提旧话。我劝她别再提那段历史,我想知道的事,我都已经知道,这就行了。瞧你,我从来没有同你所说的那个周身长『毛』的人一起,进入库尔萨阿尔海滨浴场的那间更衣室中,米丽亚姆声称道。她收回了先前所说的一切。
我在这些事情上是不会就此罢休的,于是又从头谈起,在驱车回罗马的途中,我们利用途中的时间又谈论起三年前我曾见到那个周身长『毛』的男子同她一起进入库尔萨阿尔海滨浴场的更衣室中的事,重复我们已经说过的那些话。当我们抵达福拉尼尼医院门前时,米丽亚姆说,进入更衣室的那位姑娘正是她本人。如此说来,你目睹我成了王八?我问。是的,米丽亚姆回答道。我们已经驶上了特拉斯泰韦雷林荫大道。米丽亚姆想在有轨电车车站下车。今天乘了那么多时间的汽车,看了那么多时间的飞机,现在我乘有轨电车回家,她说。她决不愿意我陪她回家,因为有可能这是一种侮辱或其它什么。
在商店前面,我遇到四楼老太婆养的一条狗。它嗅着橱窗,我一脚将它踢跑。门房走了过来,袒护牲畜,提醒我注意自己的行为,别再踢狗。呀,别踢?我反问道。
“请您记住,狗也是……的创造物。”
我被激怒了。“谁的创造物?”我跟在她后面,跑进院子。“谁的创造物?”我又追问道。
“是谁?您心里有数。”她回答道。
她不想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但是我仍然固执地问道。
“谁的创造物?请您告诉我,谁的创造物?”
没有办法让她说出这人的名字,她是一个非常顽固而又多疑的女人。
“我承认我做得不对,”我对她说,“确实,我踢了四楼那位太太的狗一脚,但是您说我不该这么做,那是为什么?因为狗是谁的创造物?”
“别踢狗就行了。”门房说。
“那是为什么?”
女人又瞧了我几眼,然后当着我的面,砰地关上了门。
奇怪的是,怎么有些人不愿意提起这个人的名字,也许出于『迷』信,也许出于恐惧,也许出于敬重。有些人宁愿改变话题,而不愿提他的名字。门房当着我的面砰地关上了门。我又回到我商店的柜台后面。日短夜长,暮『色』苍茫。
采用非常严格的方法,人们可以辨认出暗藏的魔鬼。你可能会自问魔鬼是谁,干什么,外貌如何,甚至是否有外貌,你还会自问他是否存在。人们可以肯定地回答,魔鬼确实存在,而且活动着。通常,你可以借助于一节手电筒来辨认他。如果你有一个小型盖革计数器,那么更容易完成这项任务。魔鬼几乎总是带有放『射』『性』物质的。你必须牢记魔鬼可以打扮成便衣警察,行走在街道上,可以坐在热菜馆子的餐桌旁,可以蜷缩在中央邮局或火车站的一隅。魔鬼往往偏爱铁路。魔鬼不喜欢制服,但是有人讲述说,在拉齐奥大区的帕沃纳镇的一个小村庄里,见过打扮成车站站长的魔鬼。还有人说,某个魔鬼还参加了福科拉里内运动。他打扮成福科拉里内传教士,周游世界,去说服别人皈依宗教。似乎他让十万多人皈依了宗教。辨认出隐藏的魔鬼决非易事。需要方法,首先需要嗅觉才行。一旦辨认出魔鬼,那么只需要一根大头针或者一个普通的鱼钩,便能将他逮住。
第一卷 第六章
你应该时时向他道歉,并请求他的宽恕,纵然你自认为没有冤枉他市政厅的工人们带着十字镐、气锤、铁锨等工具来到这里。他们开始在我的商店前挖掘。你们在寻找什么?我问道。那些工人回答说,只是接到挖掘的命令。这不成其为答案。我继续提出抗议,但是我不能孤身一人同一队工人交战。你们将一无所获,我说,最好你们到那边的报亭前或者到另一条街上去挖掘,可是那些工人根本不听我的,继续用他们的气锤劈开沥青和水泥板,用十字镐挖土,将土堆放在两边,还掀起人行道上的石板。你们得注意大楼的地基,我规劝道。他们将腐烂的泥土从坑里扔到外面,长长的玫瑰『色』爬虫跃动着,仿佛在光线的刺激下发了疯似的,在地下竟有如此多的爬虫,真令人难以置信。它们千方百计地东躲西藏,然后又被一锨锨腐烂的新土盖住,恢复了平静。腐烂的泥土散发出一股臭味。你们只能找到爬虫,我对前来监视工人干活的工头说,但是那人耸了耸肩,不予理睬。工人们继续将新土和新的爬虫扔到坑外。
米丽亚姆讨厌我商店门前出现的这一幕。这不是我的过错,我解释道, 但是从她的目光中,我觉察到她因这些爬虫和这股臭味而对我的指责。我们 没有公开谈论此事,但是那些爬虫总是浮现在我的眼前,想必她也是如此。 真讨厌死了!
我用双手为她脱去衣服,像抱布娃娃那样用胳臂托着她,将她轻轻放到 床上,你是个布娃娃,我对她说,看来,她对我的话颇感满意。于是我反复 说,你是个布娃娃,你是个布娃娃,直至她听得厌倦后对我说,现在够了, 请你换个话题。我对她说了其它的琐碎小事,如:我非常愿意同你一起乘卧 铺火车去旅行。我对她反复说了很多遍这件事,以及其它的琐碎小事。过了 一会儿,她对我说,现在请你换个话题改变了话题,说一件新的事。一开始, 她总是乐不可支,让我把这一琐碎小事重复说上二三十遍,过后又说,现在 请你换个话题。于是我改变话题。这是一种游戏,一种玩笑。我千方百计想 让她忘掉店外污泥上跃动的爬虫。一天,她对我说,她讨厌那一幕,总而言 之,讨厌那些爬虫。后来,我有一星期再也没有见到她。
米丽亚姆从早到晚在干些什么?我自问道。她现在在哪里,正在干什么, 她见到了谁,同见到的人在一起干什么。她说了些什么,我向自己提出这一 系列问题,并不是因为我妒忌别人,我不懂妒忌为何物,不知道妒忌别人意 味着什么。米丽亚姆为什么非得要背叛我不可呢?她跟谁走呢?如果我妒忌 别人的话,那么我就会有另一种表现,就会因妒忌而烦恼。我的情况不是这 样。我开始对着市政厅的人吼叫起来,你们赶快把那个土坑填平,我喝道。 他们仍然自行其事填坑,填平后,他们先铺水泥,再铺焦油沥青,最后,一 切恢复如旧。
某个星期一,米丽亚姆带着疲惫的脸『色』回来了,同时还流『露』出心烦意『乱』 的神态。这可是一件让我扫兴的事,我自言自语道。我没有向她提问,但是 我心中却思量着,在整个这段时间里她干了些什么?她坐在商店的前房间 里,连手套都没有脱,仿佛被触怒了似的。她点起一支烟,我见她的手指紧 紧地夹着烟卷,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现在我对她说什么呢?我暗暗问自己。
我可以谈战争,谈一段往事,那时,我同一位随身只带一包盐的『妇』女在一个地下隐蔽所里呆了一星期。那个『妇』女说的话我不懂,后来,有人从上面放下一根橡皮管,给我们灌牛『奶』。在地下,有我和那位带着一包盐的『妇』女,还有牛『奶』管,在我们头顶上方,炸弹在爆炸。后来,有人带着十字镐来到。我们两个已经奄奄一息,他们将我们像蠕虫一样地拖到外面。后来,我和那位『妇』女各自东西,她走她的路,我走我的路。我已经忘掉了她的那张脸,谁都会忘掉,因为隐蔽所里漆黑一团。她讲的是另一种语言,所以我们没有成为朋友。现在我在这里,成了一名邮票商,我说。你至少做邮票生意,我却无所事事,米丽亚姆说。她这样说是为了恭维我。也许,她不喜欢我讲的故事。我继续不断他讲呀讲呀,仿佛我过去从未讲过话似的,现在一吐为快。我是受命运的摆布而开始同邮票打交道的,正如我前面说过的那样,生意开始兴隆起来。这样我就成了一名邮票商。米丽亚姆瞧着我。那是我们第一次四目相对在那里畅谈我们的事。你真能说会道,我自言自语道。
确实,米丽亚姆一点也没有谈她自己,倒是我喋喋不休,侃侃而谈。也许她有什么事要瞒着我。我自忖道。那么是什么事呢?我不能再谈了。我没有就飞行和我的各种设想向她透『露』片言只语。我只是作了某些暗示:如果当初没有第一条鱼投入水中,我说,那么今天的鱼就不会游泳。我虚构了类似《圣经》中那样的一个寓言。米丽亚姆瞧着我,默不作声。她开始脱下手套。
在那些日子里,巴尔达塞罗尼常到我这里,在腐烂的泥土中和爬虫堆中寻觅古代的大理石。我没有很多的朋友,实际上,只有一个朋友,就是这个巴尔达塞罗尼。他说不上是个出类拔萃的集邮爱好者(我以为他是最蹩脚的集邮爱好者)。专门收集王家题材的邮票,并根据巨大的家系图,将他的邮票排列在一张大纸上。按照戈泰年鉴,将国王安排在这边,王后安排在另一边。他可以为一张普通而愚蠢的加冕国王邮票而忽视 1849 年的瑞士凡特邮票,或者 1927 年的比内多航空邮票。他是个头脑迟钝的专家。
我很少同巴尔达塞罗尼议论这些事,他常常来到我店中,但是我们没有很多的事情值得交谈。当我得到的一枚邮票正是他集邮中的缺票时,我就将它另放在一边,让他高价购买。生意是生意,我对大家都一视同仁,对我唯一的朋友,即巴尔达塞罗尼,也同样如此。
有些天,他来到我店里,呆上几小时,翻阅我的集邮册,把邮票弄得『乱』七八糟,有时邮票掉落在地上,或者用一双汗涔涔的手触『摸』邮票,但是我不能指责他什么,因为他是我的朋友。
我对巴尔达塞罗尼知之甚少,我们之间相互用你来称呼以示亲密,但是谈我们的隐私不会有什么危险。我只知道他居住在里佩塔的帕塞贾塔的一套从他祖母那里继承下来的房子里,拥有一辆英国汽车,我想是希尔曼小汽车。我知道的就这么一点。我不喜欢向任何人直接提问题,更不喜欢向一位朋友直接提问题。我没有向他谈起过米丽亚姆。一个人守口如瓶,那么很容易掩盖一切。话匣子一打开,就会遭殃。我们可以假定他认识她的家庭,或者假定米丽亚姆是他的亲戚。难以置信的是,有许许多多人据说是另外一些人的亲戚,而亲戚关系不仅以纵向和横向发展,还以斜对方向发展,触及现在和过去,在空间和时间中延伸。这是尽人皆知的。于是,一直往上追溯,那么,我们同所有的人都是亲戚。
有时巴尔达塞罗尼手里拿着一张报纸来我店中,问我,你看到什么消息?我没有被他『迷』『惑』住,因为我也看报,知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知道这是把别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的伎俩。在这种情况下,这个别人就是我。如果他的企图正是这样的话,那么我决不让他得逞。又有些时候,他开始像在酒吧那样默默无言地看报,坐在我店里就像泡在咖啡店一样。即使无所事事,我还是继续做我正在做的事。他常常会打断我的思路,因此我更愿意他少来拜访。我以某种方式向他表示了这点,但是我怎么能阻止他来到店里呢?他毕竟是朋友呀。
巴尔达塞罗尼酷爱大理石。除集邮外,他还收集大理石。古罗马人大量使用来自世界各地的大理石。为此罗马是收集大理石最理想的城市。如果你们见到一个人下雨天也在古罗马广场遗址上低头行走,那么那个人准是巴尔达塞罗尼。雨水冲刷一切,在雨水中,人们更容易发现非洲绿『色』大理石、卡里斯图大理石、玫瑰『色』云母大理石、比利时黑『色』大理石和绦紫『色』大理石等珍贵大理石的碎片。巴尔达塞罗尼像捕捉蜗牛的人那样在西罗马各广场四处转悠,在泥泞的黄土里,在石灰滑石板之间,他冒雨收集珍贵大理石的碎片。有时,他用锤子敲击古老的圆住,在猛烈的敲击下碎片从圆柱上脱落下来,他拣起来,放进皮苞。我再说一遍,对巴尔达塞罗尼来说,就像对捕捉蜗牛的人一样,雨天是不可多得的良机。
在帕尼科大街有个大理石石工,为巴尔达塞罗尼加工这些大理石碎片,将它们变成光滑的球体。这是一项细活,任何机器都无法胜任。是一项使用凿子、锉子和轻石的手工活。
非洲红『色』大理石矿从布匿战争时起,就已绝迹。当巴尔达塞罗尼得到这样一块绝迹的大理石碎片时,欣喜欲狂,兴冲冲地来到我店中,开始谈起圣彼得大教堂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