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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血-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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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了力,才不会后悔。 

  到哪里去找……尸体人? 

  无数的人匆匆从我身边走过,他们的脚步如此匆忙,仿佛每个人都有要务在身,而我这个真正有急事的 人,倒看起来游手好闲了。 

  对那个尸体人,我们唯一知道的线索,就是他和梁波长得一模一样,有可能是梁波的尸体自身复活过来 了,也有可能是梁波的尸体的一部分生长而成——具体的原因我们暂时无法明确,找到他乃是当务之急。无 论这个尸体人是如何形成的,他既然具有梁波的身体一部分,那么我们也就推论,他同时也具有梁波的某一 部分情感——这种推论是在相当乐观的情况下才可能成立,而如果它不成立,我们要寻找尸体人,就真的是 大海捞针了。我们假设这个尸体人具有和梁波相似的情感,因此对尸体人的寻找,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就是 对梁波的寻找。这种感觉很怪异,我分明知道梁波仍旧躺在停尸房里,却又要出来寻找梁波,想想都觉得冷 。 

  如果是梁波,他会到什么地方去? 

  我站在大街上的人群中,想象自己是梁波,莫名其妙的死了,忽然发现自己复活过来,我会到什么地方 去? 

  我闭上眼睛,再蓦然睁开——无穷的色彩与缤纷的图案潮水般涌入我的眼睛,四周到处是人和建筑,汽 车在鸣叫,沸腾的声音在四处开花——从黑暗到光明,从沉静到嘈杂,几秒钟改变一个世界——如果我是一 个经历了死亡的人,蓦然看到眼前这乱哄哄而富有生机的一切,我会感到多么孤独和害怕。那么我会想要到 哪里去呢? 

  我仿佛看见新生的尸体人在陌生的世界里蹒跚而行,想要弄清楚自己的来历,他不明白自己是生是死, 于是跑去医院,希望得到医生的帮助,然而谁也不知道他在医院里遇见了什么、做过些什么,沈浩的死是否 与他有关呢?从医院里出来,尸体人游荡在街上,也许是沈浩尸体上熟悉的香气,引导他来到了公安大楼— —沈浩的尸体没有进入法医检验所,而是留在公安大楼,等待省级专家鉴定——在公安大楼外,尸体人在法 医老王的眼里成为最可怕的风景,然后,寂寞的尸体人又走了……我发现自己在揣测他的心思时,似乎能体 会到他心里的伤感。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或许是因为,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发现尸体人做过什么坏 事——也许现在的尸体人,就像个刚出生的婴儿,什么也不懂。 

  尸体人伤感而寂寞地走在不属于死人的世界上,哪里才是他的归宿呢? 

  我细细感受着他的内心世界,不知道我的感觉对不对,但是当我心里浮起这样的伤感时,一间泛着柔和 的灯光的小屋出现在我心底,我蓦然一惊——啊,那是我的家。每当我感到孤独时,家总是最好的去处。 

  对于彷徨中的尸体人来说,家,是不是也是最好的去处? 

  这样想来,我感觉自己找到了答案,立即兴奋地跟老王通电话,将我的发现告诉他。 

  “你这么认为?”他问。 

  他问得我一怔:“你认为不对?” 

  他叹了一口气,声音经过电波传输,带着点机械的感觉:“你是以人类正常的感情来揣测他,但你别忘 了,他是尸体人,不是人。” 

  “你说的对。”老王的话让我冷静下来,仔细想想,的确很有道理,不能以正常人的思维方式来对待尸 体人,“我先去梁家看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嗯,小心点。” 

  如果老王最后不叮嘱这么一句,我或许就无牵无挂地直接去了梁家;然而他的叮嘱,让我意识到,也许 我会与尸体人狭路相逢,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不可预料。或许是刚才要体会尸体人的心情,不知为何, 忽然有了几分伤感,先打了个电话给家里,问了父母安好,接着,便给貂儿打了个电话。 

  世界上有这么一种人,不强壮,不高大,却好似一眼温泉,每当与之相处,便仿佛周身沐浴在温暖的水 里,看似柔弱,却有着深邃的力量。我越与貂儿交往,越是能感觉到她身体深处温暖柔韧的美,水一样荡漾 ,将我无穷包围,即使没有见到她,只是听到她的声音,那种温暖依旧会弥漫在我周身,消融了寒冷荡起的 白雾。我和貂儿的对话,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我甚至没告诉她我遇到了什么,然而她依然安慰了我,用她 的声音和温暖,轻轻地抚慰我。 

  放下电话,我轻轻叹了口气,打个电话给江阔天,他于百忙中找了个人,将梁家的钥匙给我送来,我叫 了辆车,直接去了梁家。 

  再次来到这栋小楼,当时的芳香已经消失殆尽,正是午饭时分,家家窗口的抽油烟机呼呼鼓动,小区内 萦绕着人间烟火味道,楼道口不时有下班的人进入,比上次来要热闹了许多。 

  梁家门口却依旧冷火秋烟,只几天工夫,门上已经积了一层灰尘。我掏出钥匙,开门进屋。四面的窗帘 都没有拉上,阳光通透地射进来,照得屋内十分明亮,纤毫毕现。 

  屋内和我们离去时一样,没有什么变化,一切物件各归其位——实际上,我们当初来的时候,这里也十 分整洁,门口倒下的那只陶瓷花瓶早被警察顺手扶好,不见凌乱痕迹。梁波死后,梁纳言也失踪了,这套房 子,也就这么寂寞地过了这么多天。我走进梁波的房间,略微扫了一眼,立即发现不对。这房间里原本十分 凌乱,到处都扔着东西,现在却被收拾得十分整洁,不见丝毫脏乱。 

  我的心怦怦跳起来——是谁回来过?是梁纳言还是尸体人? 

  我匆匆审视一番屋内的东西,打开衣柜的门看看。我记得上次打开这衣柜时,曾经发现这里的衣服被取 走了许多,但是仍旧有大半柜的衣服在内。现在情况又发生了变化,衣柜里已经空空如也,一件衣服也不存 。 

  衣服都到哪里去了?我满怀疑惑。如果回来的是梁纳言,他为什么要拿梁波的衣服?从上次看到情形来 看,这衣柜里的衣服,应当都是梁波那种年轻人穿的才是——难道回来的是尸体人? 

  我忽然觉得全身一寒,仿佛身后有个人。我深深吸了口气,猛然一回头,却只看见门的影子静静地铺陈 在地板上,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是我太紧张了。 

  在这个房子里,究竟是谁曾经回来过? 

  即便回来的是尸体人,他怎么可能一次性带走那么多衣服?我觉得这事很奇怪,直到我在房间里审视许 久,这才看出来,地面和床上扔的衣服,比我上次看到的多了不少,和凌乱的被子揉在一起,一时之间我竟 然没有看出来。 

  没有人能在不为邻居察觉的情况下一次带走这么多衣服,那些衣服并没有出这个房间,它们只不过是被 人从衣柜里清理出来了。 

  为什么要清理衣柜? 

  我心中一动,将衣柜门大敞开,在柜内仔细搜索起来。 

  然而我什么也没有看到——这是很自然的,就算本来有什么,现在也一定被人拿走了。 

  我像猎狗一样将眼睛和鼻子凑近衣柜的每一层,仔细查看,当我搜到衣柜最底下一层时,蓦然闻到一阵 极其熟悉的芳香。 

  是那种香! 

  此时此地,闻到这种香,我全身一乍,无数鸡皮疙瘩在厚厚的衣服下蹦了出来——这香味极淡极淡,如 果不是我的鼻子几乎贴到柜板上,几乎要忽略过去。或许是香味太淡的缘故,这香气里没有以前每次闻到时 的那种恐惧信息,反而弥漫着淡淡的无奈与悲伤,让我的心愈加没有着落。实在无法忍受这种诡异的感觉, 我从衣柜内抽身出来,冲到窗前,哗地一声将窗户打开,闻到从窗外飘来的人间气息,听着人们高声的谈笑 ,感觉到一点人气,这才有勇气再次来查看衣柜。 

  这次查得比较仔细,终于在我闻到香气的地方,看到一个小小的痕迹。那是一个4寸来长、一寸来宽的 痕迹,仿佛是放过什么东西,那东西现在不在了,但是因为放的时间长,痕迹便留下了。 

  这里放的是什么? 

  我又在这间房里仔细搜索一遍,再没发现什么新的线索,便退了出去。 

  我仍旧无法确定回来的是谁。梁纳言在这件案子里扮演了一个奇怪的角色,所有的证据都显示案发时他 不在现场,然而他却失踪了。有些警察认为,他可能是去旅游去了,据邻居说他有这样的癖好,经常一时兴 起便出门旅行,并且每次旅游的去向都十分神秘,连他儿子事先都不知道。作出旅游推断的依据,就是衣柜 里丢失的衣服,他们认为是梁纳言带着这些衣服去旅游了,这也解释了他为什么一直没有露面。但是江阔天 却始终对他表示怀疑,只是苦于找不到证据,也找不到本人。从掌握的梁纳言的情况来看,这次回来的应该 不是他,无论梁波是不是他杀的,他都一定会有所反应,以他的智慧,一定知道,对此事毫无反应,反而会 引起更大的怀疑。也因为这个道理,我对江阔天的怀疑很不以为然,如果不是回到这间屋子,我几乎要忘记 了梁纳言这么个人。 

  既然回来的不是梁纳言,那么,就只能是尸体人了。想明白这件事后,我忽然觉得屋子仿佛变得阴凉了 ——无论如何,一间曾经走动过尸体的房子,已经算不得正常的房子了。 

  梁纳言的房间,就在梁波的隔壁,很干净清爽,与梁波的房间是截然不同的风格。房间里充斥着一股淡 淡的烟味,桌上的烟灰缸里,留着几个烟蒂。我四处看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不妥,正要出门,不经意间瞥 见一样东西,蓦然站住了。 

  我的心又猛烈地跳动起来。 

  我看到的东西,是一只根雕的烟斗,桌上还有上好的木头做的烟盒,打开一看,里面装着半盒烟丝。 

  没错,的确是尸体人回来了。梁纳言房间里既然有烟斗和烟丝,又怎么会留下烟蒂? 

  除非,回来的这个人,并不是房间的主人。 

  在看到这些东西之前,我仅仅是凭猜测断定回来的是尸体人,而现在,有了确凿的证据,忽然觉得这间 房里的一切,都散发出腐朽的霉味。我甚至不敢触碰屋内的东西,一想到曾经有一具尸体在上面接触过,我 觉得既恶心又可怕。 

  在那个装着烟蒂的烟灰缸旁边,有一本黄页,黄页翻开摊在桌上,而在翻开的那一页,我发现一些细小 的烟灰,还有一枚鲜红的指纹。 

  这是尸体人的指纹,还是梁家父子以前留下的?我微微凑上前去,鼻间闻到一缕淡淡的甜香,是糖与水 果混合的味道。我迟疑一下,伸出手指,轻轻沾了沾那枚鲜红的指纹——指间传来黏糊糊的感觉,手指尖被 染成了红色。没错,这是尸体人的指纹。老王曾经告诉我,他看见尸体人时,尸体人手里提着一串糖葫芦。 

  我掏出一张纸巾,用力擦干净手,低头去看那页黄页。黄页上的字密密麻麻,没有看出什么来。 

  尸体人想从黄页上看出什么? 

  我想了想,不经意间看到桌上的电话,心中一动,拿起话筒,按了按重拨键,一个甜美的女声机械地道 :“您好,这里是南城长途客运服务中心……” 

  话筒上一种黏稠的东西粘在我的手掌上,翻转来看,话筒内侧也粘着这种糖葫芦的糖液——看来这个电 话是他打的。他打电话到客运服务中心干什么?难道他想离开南城?我睁大眼睛,想象一个尸体人坐在汽车 上,前往遥远的地方,混迹于人群,没有人知道他是一具尸体——这是不是太可怕了? 

  一定要知道他去了哪里! 

  客运服务中心那边,无法说出这个电话号码曾经咨询过什么信息,他们叫我打值班室的电话,我苦笑一 声——那有什么用? 

  “请您记录。”那个甜美的女声礼貌地说。我虽然不需要什么值班室的号码,但是因为正沉浸于思考中 ,不自觉地接受了她的指挥,顺手从桌上拿起一支铅笔,正要记录,却蓦然一呆。 

  铅笔上也是那种黏稠的糖浆。 

  这尸体人曾经握过铅笔。 

  他要铅笔干什么? 

  我兴奋地挂断电话,坐直了身体。 

  尸体人翻过黄页、打过电话、用过铅笔,如果我还猜不出他干过什么,未免太 愚笨了些。如果我没猜错,他应当是和我一样,通过电话查询什么信息,然后,用铅笔记录下来。 

  他会记录在哪里呢? 

  桌上有一叠便笺纸,已经被用去了一大半。 

  如果是要做记录,这叠便笺纸,无疑是最好的选择。我小心地拈起最上一张便笺纸,果然看出,上面有 一些浅浅的凹痕,应当是书写留下的痕迹。我用铅笔在凹痕上轻轻涂抹,那纸上渐渐显出许多凌乱的字迹, 大部分字迹都很模糊,大概是前面几张纸上的字留下的,只有一行字,格外清晰,应当就是尸体人撕去的那 张纸上写的内容—— 

  “11:30分,南城——歧县,途经三石村。” 

  三石村这个地方,我好像在哪里听过,却一时想不起来。看来尸体人是要去三石村。这让我十分疑惑— —他要去三石村干什么呢?那个地方,对他而言有什么特殊之处? 

  不管怎么样,这是唯一的线索。尸体人必须追回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我打了个电话给江阔天,想要 告诉他这件事,他却极其忙碌,说了一声“回头再聊”,就挂了。我只得又打了个电话给老王,但是他的电 话却打不通,信号不好。 

  没有人可以商量,我想了想,这事太严重,必须趁着尸体人还没有离开三石村之前找到他。再和别人商 量也来不及了,我决定立即赶去三石村。 

  临走之前,我再看了一眼梁家父子的照片——挺精神的两个人,笑眯眯地在平面上望着我,仿佛不知道 世界上有生死和离别。我叹了口气,正要离开,却发现在照片上有一行小小的白字:1999年,摄于三石村。 

  我明白了。 

  怪不得三石村这个名字听起来那么耳熟,原来以前江阔天便告诉过我,梁纳言出生于歧县一个极其偏僻 的小山村,村子的名字就是三石村。据说那里距离南城大约100多公里,靠近邻省边界,四面全是莽莽大山 ,只有一条小路通往外界,十分闭塞。梁纳言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走出三石村的人,其他的村民就在那里生 老病死,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 

  尸体人为什么要回三石村?难道在他心目中,这里仍旧不是真正的家,只有那个人烟稀少的乡村,才是 他真正的归宿? 

  这么一想,我更不敢迟疑,赶紧离开梁家,到我兼职的报社开了一张介绍信,回家略微收拾了一下,匆 匆坐上了前往三石村的长途汽车。 

突变 … 三石村

  汽车颠簸了4个小时,早已离开了柏油路,拐上了乡村宽阔而崎岖的黄泥道 ,天气正干燥,黄泥变成了黄色尘土,汽车开过,尘土飞扬如雾,透过紧闭的窗玻璃缝隙飘洒进来,扑得人 灰头土脸。一路上我数次打电话给江阔天和老王,信号都不通畅,始终没有和他们联系上。手机的电只剩一 格了,而我出来得匆忙,忘记了带充电器,只得暗道晦气。 

  “三石村到了,三石村有没有下的?”售票员大声冲着车内喊道,我提起包,下了车。刚落地站定,车 子便扬起一阵黄雾,绝尘而去。我拍打拍打身上的灰尘,四处打量着。毕竟是乡村,城市的钢铁巨爪还来不 及侵蚀到这里,到处都是树,远方的青山如一抹青石,凝固在天边。因为是冬天,四面的稻田都收割完毕, 只剩下短短的稻茬,田里已经干涸了,龟裂的土地上有一些家养的鸡在散步。除此之外,就是无边寂寥,连 人影也不见一个。正踌躇间,前边山脚下转出一个人来,我连忙挥手大叫,那人听见我叫,迟疑了一会,期 期艾艾地走过来,望着我,满脸疑惑。 

  “请问这里是三石村吗?”我问道。 

  那人穿着一身破烂的工作服,肩上挑着一担柴,听我这样问,上下打量我一番,笑了笑:“三石村?你 是外地来的吧?三石村离这里还有好几十里地呢。”他遥摇指着山那边一个地方。 

  我被他说得愣了愣,问了详细地址,道声谢,只得继续上路。 

  “喂!”我才走得几步,那人在身后又叫住了我。 

  “什么?”我转身问他。 

  他凝视我一阵,脸上显出犹豫的神情:“你去那里做什么?” 

  “走亲戚。” 

  “哦?”他脸色立刻变得十分冷漠,转身要走,望了望我,扔下一句话:“天色不早了,自己小心。” 

  我望着他的背影,不明白他这种奇怪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冬天的天黑得早,下午4点多钟,已经有些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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