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所以你现在这么做只是为了重温高中时的感觉?”我很没良心地问道。
她笑了笑:“是啊,说起来还得感谢这场意外呢,不然『摸』你的影子都『摸』不到。”
“喂!”我佯装生气地皱起眉头,随即也跟着笑了起来。
在吴莎丽的照料下,我的脚伤愈合得很快,虽然还打着石膏,但拄着拐杖走路已经没什么障碍了。黄昏的时候她会扶着我到医院后面的江边上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坐在江岸的长条凳上,看着逆江而上的轮船,听着长长短短的汽笛,记忆像江面上的波浪层层叠叠地『荡』漾开来……六年前那个会翘课出来在江边一坐就是一下午的少年在哪里?是在我的回忆里,还是在旁边这个将为人妻的女孩心里?
我们像一对耄耋之年的老伴,坐在沉沉的暮霭中,絮絮叨叨地回忆着过去:离别之前一起淌过的浑浑噩噩、晃晃悠悠的青春,和离别之后各自彷徨、艰辛苦闷的成长。
吴莎丽告诉了我她出国后的种种经历和遭遇,我给她讲述了在军校『摸』爬滚打的三年半。
“没找女朋友?”她笑着问我。
“没,军校里没两个女生,连吃的鸡都是公的。”我撒谎道。
为什么要回避这个话题?因为说起只会让我痛心……“那‘舒展’是谁?手术第一天晚上就听见你在梦里喊着这个名字。”
我的脸像天『色』一样忽地沉了下来,心也突然醒了麻『药』一般隐隐作痛。
……吴莎丽说:“遇到一个彼此相爱的不容易,她值得你珍惜,值得你为她牺牲,为她付出。”
我沉默在黯淡的夜『色』中。
吴莎丽的婚礼定在24号,而24号刚好是我返校的日子。出院那天我抱歉道:“后天的婚礼我参加不了了。”她淡淡地笑道:“没关系,你在那儿我笑都会不自然的。”
“至于吗?”我笑着说,“送你什么礼物好呢?千儿八百的礼物估计你们都看不见。”
她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说:“送我一个吻吧。”
我轻轻地抱住她,在她的眉心处吻了一下,松开的一刹那,吴莎丽猛地蹿上来,咬住了我的嘴。我闭上眼睛,尝到了她从眼里淌出的咸涩泪水。
走的那天我坐在去火车站的大巴上,旁边是一串长长的贴着“喜”字的婚车,为首的加长凯迪拉克花团锦簇,奔驰宝马衔着尾巴望不到尽头。
我给吴莎丽发了一条短信:“新婚快乐!”一分钟后,手机震了一下:“上车小心,别伤到腿,石膏必须等满一个月才能拆,『药』吃完了要再配,骨头汤要喝……”
我的眼睛被雾蒙住一般看不清楚上面的内容,手伸向窗外拼命地舞动着……我是拄着拐杖开始我的毕业生活的。
二月底开学,六月底毕业,待在p大的时间只有区区四个月。原以为经历了三年半的风风雨雨之后,一切都会趋于平静的:上课,毕业设计,兄弟们安安心心等着分配,犹如歌词里唱的“哪里需要到哪里去,哪里辛苦哪安家……”
可是,真正的毕业生活却像一座突然沦陷的城市,敌人投下的重磅炸弹一枚接一枚,让人猝不及防,张皇失措。
一地烟灰 第十八根 意外了
老马订婚了。
从河南老家回来的老马给兄弟们每人带了一袋子喜糖。
猪头掂着写着“喜”字画着鸳鸯的糖袋子说:“老马你们家真是阔气,过年发糖还用袋子装着。”
小b接着说:“可惜这袋子是人结婚用的,以后别这么老土啦!”
老马面无表情地说:“不是结婚,是订婚。”
老马看着呆在那里的我们补充道:“我订婚了。”说完就每人一袋子地扔了过去。
几个人在一起沉默是件很郁闷人的事,猪头打着哈哈说:“哇,恭喜恭喜,老马你真不愧是老马,作风干脆利索,三下五除二的就把终身大事给『操』办了。”
“也不跟班党委商量一下,有点独断专行,得在班务会上批评一下!”
“21世纪什么最重要?速度!懂吧?老马这叫兵贵神速,指不定过年回去就能当爹了。”
……老马有些牵强地笑着,把糖扔到我怀里,我像玩沙包一样把糖扔了回去。
“最近牙口不好,吃不了这玩意儿,你留着吧,谢了!”没等他反应过来,我一瘸一拐地出了宿舍门。
爬上天台的时候我已经累得哼哧哼哧了,刚把自己那条打不了弯的石膏腿安置好准备抽根烟时,老马上了楼,步履蹒跚的样子真像个老头。他在我身边静静地坐下,扔给我一根烟,点着,接着又自己叼了一根。
“说点什么吧!”老马吐着烟雾说道。
“恭喜你。”我一动也没动。
“你言不由衷,现在肯定在心里骂我。”老马笑着说。
我沉默得如同一尊石像。
“给你看看她的照片。”老马的手开始揣进兜里『摸』索着。
“别!这种事偷着乐就行了,用不着拿出来显摆。”
老马没理我,兀自翻出一张过塑的五寸照片来。
“给。”
“不看!”
“你给老子看清楚喽!”老马突然咆哮起来,着实把我吓了一跳,不知是慑于他的暴怒还是因为好奇,我往照片上瞄了瞄。
照片上的姑娘身着桃红呢子大衣,下穿黑『色』镶白边的运动裤,脚上却是一双厚底休闲鞋,上面巨大的耐克标志闪闪地反『射』着银光。姑娘斜靠在一辆摩托车旁,那双没有神采的眼睛牢牢地盯着镜头。她的眉眼粗犷,嘴巴似乎比老马的还宽阔,脸上有如河套平原一般——虽平整却不见细腻。总之,看了一眼之后会忍不住后怕。
“看来,你真是——饥不择食了。”我刻薄道。
“你说,是她漂亮还是靖靖漂亮?”这是他们分手后第一次听他说起靖靖的名字。
“你还不如问——”我突然警觉起来,“什么意思?”
老马叹了一口气,冲我说道:“冯牧云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太自以为是,以为真理都在你那里。你只了解自己的感受,根本不管别人是怎么想的,所以——”
“你直说吧!”我不耐烦起来。
“你觉得我会为了这么个人放下靖靖吗?你以为我舍得吗?”
老马掐灭了一个烟头,又点上一根:“你知道我母亲为什么会去世吗?阑尾炎!医生说早半个钟头送过去的话,或许还有救。我是独子,家里就剩下他们老俩口,父亲中风一年多了,基本上两条腿瘫了,深更半夜的,又叫不到人,母亲疼得打滚,直到清晨才让人送到了医院,不过……已经晚了。她是疼死的!
母亲死后家里就是一个烂摊子:地没人种,饭没人做,父亲瘫在床上连屎『尿』都没人接。我回去之前,是邻居东一家西一家的帮忙,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丧事办完后,家里该怎么办让我伤透了脑筋,村里雇不了保姆,也没人愿意日复一日地帮忙,要我休学那是更不可能的事。
村里人给我想了个办法,赶紧娶一房媳『妇』,让媳『妇』照顾公公,照顾着家里地里,反正我也二十六岁了,跟我一起长大的有的娃都念书了。可是没人愿意来,没人愿意接这个烂摊子。哎,往年回去说媒相亲的一拨接一拨,那时我还不愿意找农村的,现在——相亲了几回,找了个姑娘,二十八岁了还没嫁,家境不好,长得,你也看见了,但是踏实、勤快,家里地里都能侍弄,一进门就给我父亲掖被子倒便壶,我一看也就这样了,这就是命!本来他们家当时就要把婚订了,但我母亲刚下葬,挽联白花都没扯掉,就把订婚推到了正月初八,毕业后就立马结婚。”
……老马边吸着三块五一包的哈德门,边絮叨着他的故事,声音轻缓,语调平和,一个字一个字却像铅水一样灌进我的心里。
他把故事讲完,半包哈德门也差不多被我们抽完了,烟头凌『乱』,烟灰一地。
我不忍地看着老马早衰的面孔、稀落的头发,想说点什么,嗓子却被谁扼住一般发不出声来。
“所以,你就跟靖靖分手?”
“我没办法啊,不能耽误人家。”老马的眼泪终于奔泻下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是一个劲地拍着他的肩膀。
我茫然地看着西安灰蒙蒙的天空,心里也是灰蒙蒙的一片。
紧接着,是猪头和薇薇分手。
原因不得而知,结果却让人震惊。
猪头平静地向兄弟们宣布了这个消息,在我们打好腹稿准备安慰他的时候,他却抱着篮球跑到了楼下……接下来的几天他该吃吃、该睡睡,除了话少了两句之外跟以前没有太大区别,至于醉酒闹事要死要活这些更是与他无关。兄弟们悄声说这猪头虽然是个大老粗,可这手分得却有绅士风度,堪称p大之楷模;也有人说这两口子原来感情并不深厚,所以分了也没有太痛彻心扉的感觉。独有我,总觉得平静之下暗流涌动,笑容背后潜藏杀机,我担心猪头会做出点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我拉着猪头说:“有什么郁闷就说出来,别窝在心里。”
猪头斜了我一眼,没有吭声。
我继续不依不饶地扳着猪头的肩膀,开导他:“人家王小波都说了,失恋就像出麻疹,得出上几次,才会有免疫力。放开点啊!天涯何处无芳草嘛。”
猪头扭扭肩膀挣脱了我。
我又凑了过去,“其实薇薇她——”
“够了!”猪头恶狠狠地盯着我,眼神里似乎都要溅出火花来,“冯牧云你离我远点,我以后不想和你说话。”
“什么?”我怔住了,“你再说一遍!”
“我说的就是你听到的。”猪头冷冷地说,“你以后没事不要烦我!”
“『操』!”我骂了一句,“谁他妈再搭理你就是孙子!”
猪头索『性』把头偏过去。
我又骂了一句“『操』”,摔门走了。
第二天教导员集合全队召开军人大会,大会提议:表彰朱波同志积极响应学校号召主动申请奔赴边疆,并号召全体同志向他学习。猪头和队长、教导员并排坐在『主席』台上,一副没有表情的表情,似乎领导情绪激昂、唾沫横飞的表扬和底下二百来张表情各异的面孔全然与他无关。
那时候,我都不知道是应该对他敬佩、同情还是伤感。虽然“革命军人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的口号都喊得震天响亮,“到边疆去,到最艰苦的地方去,到军事斗争的前沿去”的横幅大字都签得龙飞凤舞,但到了动真格的时候,人的本『性』便会像『潮』后的礁石般张牙舞爪地暴『露』了出来。有谁不愿留在大城市,留在轻松的单位?有谁愿意去高原,去戈壁对着千年不变的雪山和石头度过自己的宝贵青春?
想劝他已经来不及了。
再说,我被他莫名其妙地“炒”了,再去管他就真的是犯贱了。
但愿,他不是因为一时的冲动才作出这样的选择。
兄弟们都在为分配的事辛苦奔波的时候,独有四眼悠哉悠哉地享受着他的“黄昏恋”。电话粥已经无法排遣四眼的相思之苦了,他经常挂着看病、购物、探望教员的各式“羊头”溜去院外“卖狗肉”。
其实苗头早就被我们发现了。有一次四眼从外院回来,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把东西放床上就去洗澡了,我们惊诧地发现,床上扔的除了钱包、钥匙、饭卡、手机等物件外,还有一个方形小包,上书“杰士邦”,下面竟然还标注着“苹果口味”。尽管没吃过猪肉,猪走路还是见过的。小b高举着这个安全套义愤填膺,同志们也都附和道:
“这太堕落了,太糜烂了,一定要好好批斗好好改造。”于是大伙儿从水房里揪出涂了一身沐浴『液』滑溜得像条泥鳅的四眼,要他从实招来。
四眼瞟了一眼小b手里的“苹果口味”,很不屑地说:“招啥啊,你们想到的就是我做到的。”老马拦住他,语重心长地说:“四眼,现在搞这个还为时过早,再说你的身份也不同于一般的大学生呢,万一——”“知道了!”四眼不以为然地打断了老马的话,嘟囔道,“知道你们心理不平衡,不成你们也找一个去啊。”说完便转身要走,刚出门又折回来,一把夺下小b手里高擎着的“苹果口味”,调戏道:“你小子咋呼啥,有种你别只拿个mp4躲被窝里看啊,什么时候用得着了,我就把这个送给你,现在你拿着也只能当气球吹,浪费!”四眼说完就继续去洗澡了,留下我们几个呆在那里傻愣着。
其实四眼的事情我们也没有在意,都什么年代了,除了军校生,还有谁会为一个套套少见多怪?四眼的举动在地方大学充其量也就算一门选修课,一门人气比较旺的选修课罢了。
不幸的是,四眼因为这门“选修课”挂掉了他的硕士学位,也葬送了他的大好前程。
四眼和他的小女朋友兰欣在校外手续不全的招待所里开了个钟点房,在某次公安机关的突击检查中,四眼和他的小女朋友被怀疑“从事非法『性』交易”。本来两人如果出示证件,表明两人是因为爱情黏糊到一起的也就得了,让人扼腕的是,四眼压根就没带证件。他搜遍全身,除了一张进出校门用的p大饭卡之外别无他物。
来路不明!四眼和众多“嫖客”被关了起来。警察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直接把电话打到了p大的作战值班室,换句话说,娄子一下子捅到了p大高层。
人是领回来了,能不能留下来却值得商榷。
第二天,处理决定下来了,给予四眼记大过处分一次,取消读研资格。
不走已经是大赦了,我们长嘘了一口气。大家都说四眼真的是深藏不『露』,这么大一个事竟然没有把人开回去,那关系至少是在校长级别以上了。
“『操』!”四眼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骂了一句,“没见我一直在收拾东西吗?刚才还琢磨着哥儿几个会怎样为我饯行呢。我也不知道咋回事。”
一地烟灰 第十九根 毕业了
毕业晚会在六月底的星夜举行,在『迷』彩伪装网为背景的舞台上,每一首歌每一支舞每一个节目都带着分手的眷恋和离别的感伤。
晚会中有一首歌特别煽情,是薇薇演唱的《那些花儿》,这原本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流行歌曲,那天晚上薇薇用她那婉转低沉的嗓音把它演绎得伤感而动人。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在我生命每一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他身旁今天我们已经离去 在人海茫茫……过门的时候薇薇说了一段对白,我记住了她说的每一个字:
“这首歌是我曾经听一个人提起的,他告诉我这首歌是他的最爱。三年了,尽管我们都有过各自的故事,但是我心中为他绽开的那些花儿,永不凋零。”
我恍然明白了为什么猪头会对我冷言相向了。
“这首歌同样送给我最亏欠的人,希望他能平安幸福。”薇薇唱完欠身致谢的时候,猪头已经佝偻着腰匆匆离开了现场。
晚会在绚烂的焰火中结束,有人欢呼,有人呐喊,有人拥抱,有人泪流满面。
我沉溺在夜『色』中,突然有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抓住了我的手。
我忍不住战栗了一下。这是一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手,连指尖有几圈螺纹、掌心有几条手线,我都如数家珍。我曾经拉着这只手,走过三百公里的漫漫征途,也曾经握着她徜徉在晚霞铺排的铁轨上、月『色』氤氲的花园中……曾经,这只手让我安稳、平和;而现在,她攥住我的时候,手心里传来的感觉只会让我心口钝痛。
我缓缓转过头去,舒展泪眼婆娑地看着我。
相对无言。
焰火终于凋零,夜『色』重新充盈在周围。
“过得还好吗?”
“不好!”她眼角还挂着泪花,鼻头一皱一皱的。
“我分到了福建。”
“我知道,那边很苦很累的。”
“没办法。”我笑着摇摇头。
她带着责备的眼神看着我,似在质疑我的“没办法”,明明是有办法的,明明是可以不去那边而留在这里享受早已安排好的一切的。
“其实,那边更能锻炼人。”我自我解嘲一番,完了笑笑,把视线延伸至无尽的黑暗。
舒展轻轻放开我的手,那只曾信誓旦旦要攥住她一直到老的手。
我不经意地瞥见,薇薇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我。
毕业分配的命令在离校的前两天正式宣布了。
猪头真的去了新疆的喀喇昆仑,据说那里是一片终年看不到绿『色』的雪域高原;四眼被分到了一个工程团,这种单位一般是居无定所“浪迹天涯”的,此时正在西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