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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瑜斜倚在房门口,搭茬道:“珣儿,打架去了?把国安部大院那帮小傻逼给打了?”
“哎呦喂,真行,不愧是我弟!”
楚师长眼锋一横:“滚回屋去。”
楚瑜吐吐舌头,钻回房间。
楚师长一步步走近楚珣,凝视儿子的眼睛,严肃地问:“都带谁出去打架了?”
楚珣撅嘴说:“钧钧,博文……”
楚师长冷笑:“打架三兄弟,掰都掰不开你们仨,真铁。”
“还有谁?!”
楚珣:“……”
楚师长眼底光芒深沉,琢磨着:“还有霍家那小子?你们一起玩儿了?”
楚珣:“唔。”
楚师长沉着嗓子说:“以后,别跟霍家小孩瞎闹,别带人家出去打架。甭回头哪天让人家说,我楚怀智的儿子带坏了他霍云山的儿子。”
楚珣:“……”
他楚怀智的儿子哪天让霍家老大揍了,他都不在乎,不管,但是楚师长坚决不能容忍,哪天他的孩子把霍家孩子招惹了、带坏了,让人背后说他闲话。楚师长想起来还是心里别扭,又没法儿跟孩子摆,作为父亲的尊严,作为男人的面子,作为一个军人争强好胜的荣誉心……
楚师长话锋一转:“水炸弹——是什么东西?谁搞出来的?”
楚珣把胸脯一挺:“我发明的。”
楚师长牙根儿狠狠地咬烟卷过滤嘴:“你可真有本事。”
第二天,楚珣他妈妈带着他,拎了两条希尔顿,到部委大院侯家赔礼道歉去了。
孩子打个架,屁大点事儿,可是对方来告状,就把小孩之间矛盾上升到家庭的高度,做家长的就只能出面表个态度,更何况侯家不是一般人家。
楚珣娘儿俩站在侯家大门口,竟然正巧碰上霍家娘儿俩,传武妈也带着儿子,提着两瓶泰山特曲!
双方见面,都挺尴尬,楚珣妈跟对方点点头,传武妈勉强笑笑,把两瓶酒往身后藏了藏。
侯家确实牛,说话的口气是没理都有理,得理就更不饶人。
“我们家群群屁股让橡皮子弹打肿了,打得脸不是脸、屁股不是屁股的,你们说怎么办?”
“我们群群回来就发烧了,学都不能上了!”
“嗳你们怎么来两家啊,我们家群群到底是被你们谁打的啊?”
“你们两家谁是挑头的那个?做水炸弹打伤我们的,是哪个?!”
霍传武当他妈妈面儿,粗粗的声音说:“俺砸的。”
楚珣看了传武一眼,连忙说:“是我打的。”
侯一群妈也顾不上面子,怒火中烧指着俩孩子问:“你们下手也太黑了,多大个孩子,跟谁学得,这么坏!我们群群,屁股眼儿都被橡皮子弹给崩红了,肿了,你俩谁干的!!!”
楚珣和霍传武双双挺起胸脯带着大无畏的精神。
“我干的。”
“俺干的。”
楚珣答完,自个儿忍不住“噗嗤”了一声。
瞄屁眼儿瞄那么准,显然,一定是小霍将军瞄得,这一点,楚司令自愧不如。
霍传武头一歪,嘴一抿,宁死不屈,硬汉的架势。小爷把你们家猴孩子打了就打了,打了我承认,你觉着吃亏了,有本事你再给霍爷打回来?
楚珣可也不是省油灯,绝对不会吃亏认怂。楚珣口齿伶俐着,当着三家大人的面儿摆:“侯一群先欺负我们院孩子,他抢我们的雷锋帽,他去年还抢我们冰鞋,攒好几十块钱零花钱买的呢,他还在路上拦我们院女生我们女生不理他他还没完没了拦着不让走,他还……”
这个那个的,陈年旧账翻出来反咬一口告了一堆状,楚珣最后说:“反正我们就是,找侯一群交流那个帽子的问题……”
侯一群他妈妈不干了,声音泼辣:“一个帽子,还能怎么地了?”
“帽子值几个钱,我们孩子值多少钱?”
“拿你们帽子和冰鞋了,我们给你钱不就完了么。”
楚珣妈和传武妈冷冷地斜眼看着侯一群妈,嘴上没好意思说出来,那眼色分明就是在说:废话,那你倒是给钱啊?你当我们家缺钱啊?我们孩子还宝贝呢,来给你赔个礼就够不错了!
……
大人进屋里说话去了,俩孩子于是在大门外面罚站,并排贴墙根儿站着,互相说悄悄话。
霍家也被告状了,霍师长也问儿子,“打仗哪个拉大旗挑的头?水炸弹哪个搞出来的?”
霍师长说了一句跟楚师长说的几乎一模一样的话,小武,恁出去跟人揍架,揍个头破血流老子都不管,小子有本事恁可劲儿地揍,但是甭招惹楚家小孩,甭把人家儿子弄野了。
楚珣不依不饶地问霍小二:“你敢说打架是你挑的头?”
“咱大院里,你是司令我是司令?你有那个谱吗你叫得动咱们的人吗,你就吹牛吧。”
“水炸弹是你搞的?”
“你敢抢我的?你净瞎说!”
霍传武让楚珣呲儿了几句,笑了,满不在乎,脸上浮现浅浅的小窝。
二爷咬你,楚珣怒哼哼得,俩人互相翻白眼儿,拿眼角瞄着对方,楼道里传出粗粗沉沉的拼命压抑的笑声。
打架挨骂了,消停了,可是那时候,俩人心里都暗暗觉着,这场架打得挺值的,真开心,真好玩儿,揍他们!真咨儿!……
第十三章傻逼的岁月
楚霍两家都没想到,那天各自让孩子去给侯家登门道歉,没起到多少正面效果,反而让俩熊孩子在某条路上越蹚越深,越走越远。楚珣是自从那回,跟霍家小二玩儿出了哥们义气,觉得霍传武是个小爷们儿,楚司令瞧得上眼,司令喜欢!
楚珣打小是个开朗嘴甜的脾气,实际本性冷淡,有心计,对什么人什么事儿,他只过脸,但是不走心。别看整天在大院里叔叔阿姨长、爷爷奶奶短的,其实这孩子心里特骄傲,特稳当,蔫儿有主意,轻易不对人说心里话,不会把什么人放在心坎上。
他爸调职到外地,他也没什么更深的想法,远不像他妈和他大哥那般计较。楚师长总之平时不着家,调走就调走,有什么相干?楚珣打小独立,自找乐子,在班里他是楚班长、指挥其他同学,放了学回到大院他是楚司令,还是他指挥其他小孩。他自己能照顾自己,甚至还能顺便照顾小钧儿和博文。也是因为这样,他对他大哥跟院里大孩子们争勇斗狠、让霍传军整治了这回事儿,也没多大想法,不跟霍家孩子记仇。他有时候觉着他哥确实欠收拾。
然而,霍家小二打从一开始,在楚珣的想法里就不一样,在他内心某个小小的角落,占据了位置。
楚珣在家自己一间卧室,三岁开始一人住一屋,睡一张床。他的床上、枕边,摆满他的小人书。
他以前把《三国演义》看得滚瓜烂熟,最爱《凤仪亭》、《三顾茅庐》、《舌战群儒》那几本,后来老谋深算的《三国》在他这儿渐渐就失宠了。最近一段时间,他翻来覆去看的就是那套豪侠热血风的《水浒传》电视剧小人书。鲁智深林冲什么的,他倒不是特别走心,唯独对武二郎《醉打蒋门神》与《大战飞云浦》那两本爱不释手,每晚上床睡觉,开着小灯,还要在被窝里反复回味,意犹未尽。
那两本书的封面封底都被他摸旧了。
武二郎头上打个髻子,头发潇洒披散在后肩,高大英俊,武艺高强,行侠仗义,除暴安良。楚珣在被窝里看得朦胧,心里钦佩,脑子里偶尔闪过霍家老大装扮成武松的模样,相貌身材似乎都差不多。然后,这个影子迅速变化成十岁的霍传武,眉目同样浓重,骨形硬朗,英气勃勃,手里拎一条打虎的铁棒……特帅。
邵钧有一回跑来管楚珣借这套小人书。
楚珣用纸盒装着把一套书给了小钧儿,自个儿截留几本,没全借给人家。他每天还要在被窝里回味呢。
邵钧还是头一回看《水浒传》,看得挺带劲,缺了几本也不知道。以至于后来一段时间里,邵钧一直以为那故事里最厉害的好汉就鲁提辖林教头宋押司晁天王几个人。武二郎是谁?邵钧的某些意识启蒙里,没有这么一号。
那年冬天,霍传武他们几个男孩加入了大院子弟兵的大部队,跟小北京们一起玩儿了。
也说不清具体是哪一回正式“投靠归顺”,半大男孩之间,没那么多唧唧歪歪婆婆妈妈,没有隔夜仇,楚珣领着一群孩子,朝操场边独自坐在双杠上的某人勾一勾手:“嗳,霍传武。”
传武遥遥地看到楚珣,利落地从双杠上跳下来。
传武问:“揍啥?”(做什么)
楚珣一摆头:“我们谁也不揍,我们玩儿打仗的,你来不来?”
传武嘴一抿:“来。”
大院子弟玩儿打仗,可正规可牛掰了,个个儿都从家里翻出压箱底的宝贝,迷彩帽,军裤,军用水壶,牛皮枪套,野战靴,枪套里再塞一把手枪,自称“华北野战军王牌先锋旅”。外面胡同里的野孩子,跟他们没法儿比。
八个人一拨,分成两个团伙,各占一个山头,在阵地两端相互对抗;拿假枪瞄准射击,或者利用各种武器互相投掷,被投掷物炸到或者被橡皮子弹击中,就“死”了,退出战场,直打到一拨人全体阵亡。
楚珣是他们这拨儿的司令,每回都指挥其他人冲锋陷阵,他躲在菜站后面的司令部里,守电台。
别人打得不亦乐乎,他一人儿蹲在暗处看,偷着乐,闷得儿蜜。
他以为就他自己最精,他是没想到,这回跟以往打仗可不一样,敌方杂牌军中,有一个人跟他一样精,而且最了解楚小二打仗投机取巧的套路,直接从食堂后身绕过来,抄他司令部来了!
霍传武拎着他的枪,腰里扎着牛皮带,一身迷彩,头戴军帽。传武趁人不备偷偷溜进食堂,从窗户钻出去,利索地跳下,一路猫腰,一双眼牢牢盯住躲在大白菜垛后面傻乐的熟悉背影……
楚珣把两片白菜帮子一卷,做成白菜手雷,正要向敌人阵地投掷,手腕子被后面的人一把捏住!
楚珣吃惊回头,传武胸膛喘息着压下来,结结实实将他扑倒,表情兴奋……
两人滚成一团。楚珣一头栽在一堆白菜里,因为挤压,身下的白菜叶子发出滋滋的水声,快让两人给挤烂糊了。
他的白菜手雷也被对方缴获。传武摁住人,高举手雷,这时候应该把楚珣掷出局的,可是手里顿了一下,没舍得把脏兮兮带泥汤的烂白菜叶子呼楚珣脸上。
楚珣躺在白菜堆里,举起双手投降,作为被俘将领,理直气壮质问:“你怎么过来的?谁批准你抄小路?”
传武耸肩得意道:“俺从食堂窗户下来的。”
楚珣眼都不眨:“食堂不能走。”
传武:“为啥不能走?”
楚珣:“食堂是我们地盘,是我们旅的后方革命根据地,食堂里埋伏得都是我们人!这条路你就不能走,你现在早就被根据地人民群众枪毙了!你已经挂了就不能再抓我!”
楚珣一对一干架武力值不行,就这张嘴厉害,脑子灵活,没理也有理。
传武才不管那一套,哼,反正霍爷把你活捉了,俺都骑你身上了,捆上,俘虏你了!
他骑在楚珣身上,摁住人,掏出手枪,在楚珣脑门上一比划:啪!
传武表情酷酷的,口气得意:“恁阵亡了。”
大院娃儿们下午打完仗,互有胜负,滚得一身土,意犹未尽,晚上又结帮搭伙、三五一群,去菜站偷菜。
偷菜这项活动,渊源由来已久,六七十年代生活困难时期尤其盛行。当年物资紧缺,生活单调,社会动荡,孩子们闲着也是闲着,整天出去偷,菜也偷,水果也偷,军需罐头一定要偷,工地上的铁零件钢管子什么都敢偷,偷完还拿去卖钱。
当然,部队营区机关大院里的生活,比外面优越不知多少倍。即便是三年自然灾害年代,部队大院出身的孩子,从来就不知道忍饥挨饿是什么滋味儿,从来都不知道北京城还能饿死人。因此,大院孩子们热衷偷菜偷果子,是出于这事儿在童年回忆中的象征性意义。
楚珣与几个同伴猫腰匍匐到菜站附近,埋伏妥当。
这地儿就是他们大院自给自足的蔬菜供应站,八十年代生活条件强多了,部队孩子缺一口菜吃?大伙偷的就是这个过程,偷的是使坏捣蛋的乐趣。出去干架带的西红柿炸弹,也是他们从菜站偷拿的。
沈博文是毛躁的急性子,一马当先,从一个小门溜到贮藏蔬菜的仓库去了。
邵钧正要跟着,被楚珣一把拽回去:“你别去。”
传武低声说:“打仗恁猫在后面,偷菜偷鸡也猫着,恁这能猫到个鸡毛?”
楚珣瞪传武一眼:“你知道什么啊,那边有人。”
传武问:“哪里有人?”
楚珣用下巴示意:“就那边,里面有人。”
邵钧说:“那你不拉着博文?”
楚珣无所谓道:“就不拉他,让他帮咱们把人引开。”
传武皱眉看着楚小二,顿时发觉这小孩简直太有心眼儿,太坏了。他忍不住伸手在楚珣脑瓢上弹了一个重重的脑呗儿,“瞧把你咨儿的,坏样儿。”
楚珣捂头,扭脸瞪传武,撅嘴。
传武下意识又伸手给楚珣揉了揉。楚珣头发细软,深褐色微卷,跟其他小孩长得怪不一样的,甚至脑壳都是软的,一弹下去就能弹一小坑。
黑漆漆的夜,喏大一间菜站仓库大棚,仓库里有冬天的储存菜,暖棚里还种着喜温的菜苗,让大院家属冬天也能吃到普通老百姓吃不到的西红柿扁豆茄子黄瓜。整栋房子只点了两盏长明灯,光线幽暗,看着挺吓人。
楚珣遥遥望着那两处风中摇曳的灯光,算卦的半仙儿似的,眯眼用手一指:“这屋有人,那屋没人,咱们走那边。”
其他小孩还真听他的,觉着楚珣说的话每回都灵,按他说的道儿走,每回都能顺利偷到菜。
黑灯瞎火,树影婆娑,隔着厚厚一堵砖墙,模糊的玻璃窗,楚珣是怎么看出哪屋有人,哪屋没人?
他那时也不懂,自己是怎么看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看见其他同龄孩子根本就看不见的东西。他放眼望过去,整栋房子的横截剖面图与内部简单陈设,带有层次感,就在眼前缓缓浮现出来。不能看得太清晰,但是哪屋有活人很容易感知到。
这边屋内一声断喝:“嗳!哪个小王八蛋?!……拿什么呢!”
沈博文果然让人逮了,撒丫子跑。
楚珣在另一侧指挥两个同伙偷菜。他从小就是技术工种,动脑子出主意的,糙活儿累活儿不屑沾手。
霍传武脸上脖子上洇出一层薄汗,兴冲冲跑回来,把帆布挎包里的好东西给楚珣看,“喏,给。”
楚珣瞧了一眼,伸手捏传武的脸:“你真是的,你拿茄子土豆干什么,那玩意儿又不能生吃,带回去给你妈妈炒菜?”
传武:“……”
楚珣用眼色一瞥:“你看小钧儿多聪明,拿黄瓜和西红柿!”
传武“哦”了一声,转身回去换。
楚珣压低声音在后面指挥:“黄瓜好吃,你给我多拿几根儿黄瓜!!!!!”
……
有句话说,再多各自牛逼的时光,也比不上一群熊孩子一起傻逼的岁月。这就是楚珣记忆里最快乐纯真的少年时代。
这事儿后来,沈博文跟他哥们儿私底下抱怨。
沈博文说:“小珣儿也太不地道了。他想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他怎么不把霍传武派出去?我被人拿马扎儿打了!”
邵钧说:“霍小二跑得快,给小珣拿了好多东西,还有一兜子罐头。”
“我们后来躲一地儿,吃罐头来着。”
午餐肉,还是上海梅林牌,老字号。如果是家里正经存的罐头,这帮孩子才不稀罕吃,就是偷的才吃,偷的最香了。
楚珣啃着传武给他偷的大黄瓜,黄瓜就午餐肉,一顿夜宵吃得可乐呵了,跟传武又铁了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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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少年私下打得火热,玩儿得义气,可并没有解冻两家人的关系。
楚师长偶然一回跟霍师长在家属大院里打照面,遥遥瞅见,同时沉下脸,垂下眼,默不吭声,待到走近时互相点点头,没什么话可说。
霍家来大院里时日久了,有人看出端倪,某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杂年往事就渐渐传开。家属大院相对封闭,谁家跟谁家都认识,三姑六婆嘴碎八卦,祖宗八代都能给你狠扒出来,两户人家的事转眼之间恨不能就传得全院人尽皆知。就连门口站岗的小兵都知道,警卫连战士在食堂凑一桌啃大馒头吃饭的时候都在说这事儿。
大伙都传,你们还不知道吧,原来那两位师长,当年是这么个回事……
霍大师长这回顶了楚大师长的位置,愣把楚师长挤到外地去了,上边儿也不知怎么调度的,明知道俩人早就不对付嘛。
霍师长当年还是霍团长的时候,在新疆,据说就抢了楚团长的女人,二夫争一女,打得不可开交,甭提多热闹了。
陈年情事八卦,再添入人民群众经过丰富联想与杜撰的各种作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