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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重,各种声响此起彼伏,楚珣也顾不上旁人,紧紧抱着流血的人。
霍传武从楚珣怀里抬起薄薄的眼皮,正对上汤少爷扭回头一副探究的视线。车厢里的气氛同样僵持,有那么几分尴尬,双方都不知从何说起。
汤家皓掏出手绢擦擦泛油的鼻头,掩饰住脸上各种情绪,上下打量楚珣和传武俩人抱团的姿势,撇了撇嘴角,淡淡笑了一下,也没说话。
霍传武身上疼归疼着,外人面前,霍二爷的面子绝对不能塌,哪能吭声哼唧?他冷冷地白了小汤少爷一眼,一张俊脸很酷地板着,楚珣在下面给他捂着胯……
第八十六章 精武馆
当日;汤少把楚珣传武两人带离老城区;一直开到洛杉矶市区靠海的一侧;豪宅区街道两侧椰树茂盛;阳光蓝天与白色沙滩组成一幅如画的美景。
小喽啰将车开进附近的新唐人街,轻松驶过宽阔平整的街道。街边各家潮粤菜馆林立,华裔模样的居民随处可见,拖家带口。他们的车悄悄拐进后巷,下榻一处雕梁画栋的建筑。大门口有一对红漆柱子,两头小石狮子。楚珣抬头一看,门上竟然横着一道匾;名曰“大昇精武馆”。
楚珣简直不信,俯身凑到小汤身后;低声问:“这是你的生意?”
汤家皓一言带过,不愿意多说:“……我一个朋友的,他开武馆的。”
“你放心;这里安全。”
方才这人一直在车里端坐,用不到下半身,楚珣上车匆忙,完全没看出来。汤家皓试图下车,从车厢里探出一根拐杖。
楚珣一眼瞧见:“……”
楚珣低声道:“小汤,腿怎么了?”
汤家皓一笑:“楚珣你太久没见着我了,我早就这样啦。”
汤家皓动作相当熟练,显然已经习惯了瘸腿,手肘一撑,就站下地了,拄拐就走。旁边的小弟赶忙过去搀扶,屁颠颠儿地,十分狗腿。
楚珣架着他家伤病员,悄没声响把传武弄进了武馆,两人藏进二楼一间没人住的小屋。他四顾暗暗一察,这间所谓的“精武馆”,当真是当地Chinatown华人武师开设的习武的堂会,开班收钱,招收弟子。楼下大厅里有师傅正在授课,普通话粤语和英文夹杂,教打截拳道、长拳、螳螂拳。一群学生里面有中有洋,黑发黄毛肤色各异,还有黑人少年,个个身着白色练功服,红腰带一扎,衣袂飘飘,排列成方阵,喊声阵阵,乍一看去,甭提多么搞笑滑稽!
汤家皓拄着一副拐,走路一瘸一瘸,不太利索,然而少爷的架子拿捏得极好,从楼梯上慢腾腾地挪下去,衣衫不乱,头发齐整,眉眼间也有一股子倔意,怕被人瞧不起他个瘸子。楼下一群武馆弟子,在楼梯两侧站队排开,毕恭毕敬地“端”着这人,搭手的搭手,搬凳的搬凳,竟然还有人在汤少身后提着一只紫砂茶壶,随时斟茶递水……
楚珣从楼上探出半张脸,冷冷地观察。他心思缜密,几眼也就看明白了,汤少爷不属于这家武馆的人,然而此人往这楼下大堂一站,活脱脱就是馆主老板的范儿。小弟过来一抬手,汤少把手往对方手腕上一搭,慢慢地迈步,那架势,整个儿一个“娘娘回宫”!
晚间,又有两个伤员从外面送进来。白天在警方围剿枪战中受伤的两名小弟,这会儿悄悄地从城那头转移到此处。
武馆里有一位专门看跌打外伤的老师傅,把那两个倒霉蛋治过一回,又上楼给小霍同志看伤。
传武身上热度退了些,裤子扒了,光腚盖着一条被子。老大夫贴近了一瞧:“哎呦,这伤得,这是跑了多远的路,肉都磨烂了。”
这老大夫是中西医结合,治疗刀剑枪戟各种外伤最是拿手,见识多了。这人给传武打进两针很给力的西药针剂,又抓了一包补血补气化瘀生肌的中药,说,小伙子身体结实,养两天就好没有大碍,只是,伤在骨盆那地方,以后可能影响你跑路啊。
传武问:“怎么的?”
楚珣一听也着急了:“影响跑路?以后他那条左腿还能踢能打吗?”
老师傅俩眼一翻白,摇头咂嘴:“还踢,还打?整天砍砍杀杀得呦,龙仔那个小子,早晚这样子把自己的命砍没了……”
老师傅给小霍同志打针的时候,楚珣在床边瞧着。传武也不知怎的,突然一把抓住楚珣的手腕,攥住。
针管扎进传武臀部肌肉群,液体慢慢推进去,传武微微蹙了一下眉,攥楚珣攥得更紧。
楚珣一开始还纳闷儿:“不是吧,打针你怕疼?”
这人骨头缝里嵌一颗子弹,流着血与对手恶战,都没吭哧过一句。
传武睫毛抖动,不吭声,没叫疼,也不撒手,嘴唇微微撅起来,心里憋屈着呢。
楚珣:“干嘛啊你?”
大夫前脚一走,传武立马把人往床边一扽,让楚珣坐到他床头,直接把楚珣两条大腿往怀里一抱,摁住了,那意图非常明显:霍爷这会儿半身不遂着,又人生地不熟,小珣你甭乱跑,甭忒么见着“老相好”了就开始瞎琢磨。老子疼着了,腰疼,胯疼,现在腚也疼,浑身都疼了,你给我老老实实地陪床……
楚珣看明白了,大老爷们儿的,姓霍的这是跟二爷吃醋、吊脸色,又不明说,闷声撒娇的方式都他妈这么有意思!
二武这人是个闷骚的,跟外人面前摆一张冷脸,门神似的,面无表情,拒人千里之外。私底下俩人面对面的时候,大男人一转眼就能抽成个赖吧唧的男孩,各种脾气本性暴露出来……也只有在最亲密的人面前,才会这样露出本色,毫不吝惜迁就。
楚珣嗤了一声,嘲弄道:“什么人啊你。”
传武反问:“俺怎么了。”
楚珣冷笑:“你这人又小心眼儿吧,小气了吧?”
传武口吻一本正经:“莫有那回事。”
楚珣拿手比划着:“小汤今天多仗义,我当时都快急懵了,你身上血啦呼呼的。要不是小汤让咱俩搭这趟顺风车,咱俩当时怎么跑出来?!”
老子小气?哼。霍传武听楚珣扯淡,嘴角耸出个小表情,心怀不甘,霍二爷这辈子忒么的就狼狈落魄这么一回,虎落平阳,怎么就落到那软蛋似的汤少爷手里了,欠对方多大一个人情,欠谁也不乐意欠那人的。
楚珣凑到传武耳边,面露得意:“这也就是二爷我,平时功夫下得到位,咱感情都用在刀刃上。我的挚交‘密友’遍地都是,听凭我召唤,随叫随到。看我们家小汤,跟我多铁……”
楚珣话音未落,传武伸开大手往他大腿内侧一捏,楚珣“哎呦”了一声。
俩人在床角暗处低声地笑,死里逃生,这么些天,很久都没这样笑过了……
楚霍二人躲在大昇精武馆楼上,度过最危险的一天一夜,竟然也安然无恙。
他将霍传武安顿妥当,到别处找个稳妥安全的地方,与领事馆方面通话联络。这间武馆距离中国领事馆已经相当近,只隔几个街区,他们随时都能转移过去。
楚珣把连续几日漏掉的消息进展填补回来。自从大秃鸟叛变,楚大校空降追逃,接连数日美国境内各处都不安生,狼烟四起。两个国家外交部发言人都没闲着,互相照会。中方要求美方引渡通缉在逃的贪腐高官侯氏,明里暗里指摘,堂堂美利坚可不要把好好一个国家搞成个“贪官养老院”;美方则提请中领馆切勿包庇在维加斯犯案的中国籍嫌犯,赶快把嫌疑人交出来。双方心照不宣,媒体措辞上绝不出现“间谍”二字,不触动敏感神经,其实彼此心知肚明,互相扯皮,都敦促对方“交人”。
中领馆对某些事情当然推个一干二净,一问三不知,什么嫌疑犯,我们根本就没听说过,我们也交不出人来,领馆绝不会包庇。
楚珣于是暂时就在领馆附近藏身之处住下,等这几天风头一过,再安排转移。
只有一件事,楚珣憋在心头一口血,发泄不出来,跟贺老总说:“小霍受伤,我们没办法继续活动,只能提前撤退……便宜大秃鸟了。”
贺诚隔着大洋在电话里安慰:“姓侯的现下,肯定由美国人严密布控保护,我们查不到他在哪里,你即便知道地点,也很难下手。自身安全重要,切勿操之过急。”
楚珣恨恨地说:“小妹儿都伤了……我不除掉那个人,不甘心。”
贺诚道:“想除掉这人,你以后有的是机会。”
……
夜晚的唐人街车流穿梭,酒肆繁华。街市饭馆到处传来潮州福建方言的阵阵喧哗。武馆门前的大红灯笼洒下一片红彤彤的光芒,照亮石狮的头颅。大堂里供奉关帝的威武塑像,身持一把大刀,象征着当地华人社团信奉的仁、义、忠、勇气节。
当天晚上,武馆内传来一阵小骚动,他们老大回来了。白天里与洛杉矶警察当街枪战的那小子,一头灰发,面带刺青,身上沾染血迹,从后门闪进武馆。此人本家姓麦,道上人习惯称呼“阿龙”、“龙仔”,手底下小弟都战战兢兢尊称一句“龙哥”。
这人肩膀上缠着见红的纱布,一看就是刀口舔血的出身,也不在乎,一口气干了整整一壶茶,眼底有红丝。明明带着伤,周身偏有一种恶战之后发泄出来的爽气和戾气,右脸额头眼角处纹有一条漂亮的青龙,让发帘一挡,若隐若现。
汤家皓杵着拐,从楼上下来,瞄了一眼,嘟嘴哼了一句:“没把你砍死啦?”
阿龙嘴角带笑,浑不在意:“老子没那么容易让人弄死。”
汤家皓漂亮的眼角带一丝傲娇气,拐杖一转向,转脸就要走,阿龙赶紧叫住:“嗳,嗳,哪去?你给我回来。”
汤家皓:“干嘛啦?”
阿龙:“你今天跑得真快,一溜烟儿就再没找见你,老子半夜才杀回来,差点儿半道上挺尸,你回来挺久了?”
汤家皓反问:“不是你让我快跑的吗,这会儿又嫌我跑得太快啦?”
阿龙冷笑:“哼,老子他妈的还以为你开着车转一圈儿就回来捞我,结果你捞着别人先跑了,没管我死活?”
这会儿危机解除,也是闲得。俩人恶声恶气地斗嘴,你一句我一句,话音里偏又透出那么几分显见的暧昧。旁边一圈儿小弟大眼瞪小眼看着,仿佛早已习惯这种猫狗掐架的场面,见怪不怪。
阿龙追问:“你带回来的什么人?”
汤家皓:“我朋友。”
阿龙:“什么朋友?”
汤家皓:“我的朋友,你问那么多,事儿妈。”
事儿妈?
龙哥被呛回来,怔怔地,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看着小汤拄着拐,一步一瘸,径自上楼去了,头也不回……
楚珣顺着楼上窗缝瞄过去,打量这人脸上刺青,大约明白这伙人身份。当地这个华人帮派,是当年纵横北美大陆东西两岸的“福清帮”的人。福建广东老牌移民后代在美国、加拿大形成帮会,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盛极一时,靠人蛇交易发家。各帮各路在唐人街划分势力范围,按地盘大小肥瘦收取保护费,争夺领地,砍砍杀杀……纽约、洛杉矶警方近年花大力气整治围剿,这些大大小小帮派势力日渐衰微,帮会分子渐渐洗白身份,转向合法经营,开赌场超市酒楼,做正经生意赚钱度日。
这间精武馆就是龙仔的营生,这条街另有两家中国超市,背后大股东也是他。这两年东方文化风靡北美大陆,中国文字茶艺美女影星以及中国功夫都成了当地人追求的时髦。龙仔的武馆毗邻富人区与好莱坞电影城,许多洋人慕名来学功夫。哪位好莱坞大导演投拍功夫片子,一个邀请函发过来,他家武馆里一群小弟就抄家伙组队去给人家做武行,搞客串,生意还相当不错。
屋里,霍二爷大喇喇地躺在小床上,上身斜靠。床本来就窄,传武一个人儿就占了个全。
楚珣皱着眉头,端了一小碗中药进来。他自个儿亲自熬的药。
楚珣以前真没煎过中药,由别人经手他又不放心。武馆里那些小弟,一个个斜眉吊眼儿,汗衫上油不拉花,手指甲缝里也洗不干净,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家养出来的孩子,出去打架可以,干细致活儿绝对不成。
楚珣鼻子抽动,闻了闻:“真他妈苦。”
传武一咧嘴:“那,恁帮俺喝了。”
楚珣:“去你的,我费半天劲儿熬的,治病的,你以为喝着玩儿呢?”
传武也不爱喝中药,端着碗酝酿半晌,一闭眼,一口闷进去了,皱着鼻梁,苦得眼睫毛皱成一团。
楚珣哈哈地乐了:“有那么苦吗!”
传武:“恁自个儿尝尝?”
楚珣:“我才不尝,屁股被枪打了的又不是我。”
传武眼底晃过一道光芒,突然抬胳膊肘把人勒进怀里,堵住楚珣的嘴,结结实实,从里到外,把楚珣苦了一个龇牙咧嘴……
楚珣让这人苦得,舌头都转筋了,满嘴都是中药味儿。他家二武是个假正经的,上了床雄性动物兽性大发,干那事儿特别猛,下了床穿好衣服系上领口裤链就一本正经装得俩人不认识。他俩除了在床上做爱的同时会接吻,平时似乎就很少亲昵。二武很少这么主动啃他。
传武吻得很重,也是因为今天遇见姓汤的碍眼。没有个外力刺激,霍爷还不至于这么燥热,心里憋了情绪。两人舌头纠缠,用力吸吮,呼吸急促,吻得互相都有些失神,抚摸着对方的身体。
楚珣啃完了一咂嘴,操,牙缝里都是中药渣子,苦死了,但是心里甜的。
传武很认真地,哑声说:“对不住啊,这回是俺拖累你。”
楚珣淡淡地:“说什么呢。我都看见了,这枪应该是我挨,你替我挡了。”
“你要是忒么真瘸了,大不了以后下半辈子,我走到哪都背着你。”
楚珣说这话也没什么表情,一切都理所当然,两人之间,真的什么都不必废话……
窗外拐杖点地,“啪嗒”一响。
楚珣知道有人在外面偷看,故意没理会。等到这人拄拐慢条斯理儿地下楼,才扒开窗缝悄悄地反侦察。他信任小汤,但是时刻保持警惕。
汤少在走廊里,被龙哥带着蛮力地扯住胳膊,压在墙角。
汤家皓伸手把某人钳住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掸掸西装袖子:“干嘛,衣服被你拽皱巴了。”
阿龙一手撑着墙,逼近了人,脸上的青龙纹身在灯下泛着青光,眉眼有几分狠劲儿。
阿龙一摆头:“屋里那人谁,说。”
汤家皓:“你问哪个?”
阿龙眼底阴沉:“别他妈蒙我,就受伤的那个,长得人高马大挺酷的,脸上还一道疤,也是道上的吧?……你直说吧,他是你什么人?”
汤家皓莫名瞅着这人:“你长得什么脑瓜子,真是个蠢货。”
阿龙气得:“我蠢货?我他妈是蠢,让你把人都带家里来住着。他是你以前相好的?”
汤家皓皱眉,不耐烦地挥挥手:“胡扯,不是。”
俩人在楼道里揪揪扯扯,喘息声粗重,粗糙的胡茬扎疼了白皮儿少爷的嫩脸。汤家皓板起脸,手指一点对方的鼻子:“我告诉你,他们是我朋友,住几天就走,你嘴巴把紧了,别出卖我朋友。”
阿龙不屑道:“操,当我龙哥是什么人,老子干过那种事?”
阿龙猛一低头想啃人,汤家皓一耳歇子把这人脸给挡开了:“跑一天累死了,你身上血啦呼呼的,我没心情,不来那个啦……”
阿龙话音里带一丝痞气:“你带人在我这住着,白吃白住,你还‘没心情’?”
汤家皓一听,脸立时就沉下来,正色道:“那好,我带人回我自己家,我是缺吃缺穿还是缺钱缺房子?我干嘛非要住你这里?我用得着吃你的?!”
阿龙脸色立刻软下来,低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汤家皓扭脸就走,撅着嘴巴,拄拐下楼,神情倔强。
阿龙从后面扶住。
汤少一掌甩开:“不用扶。”
阿龙:“小皓。”
汤少:“别黏我,不要了啦。”
阿龙:“……”
汤少爷下楼梯,因为腿脚不便,从后面看去,走路那姿势就是屁股一扭,再一扭,就差屁股缝儿里再翘出一条大尾巴。
龙哥没舔着好,臊眉耷拉眼儿的,屁都没放一个,也不敢发火甩脸,外人面前也是个怀揣砍刀后腰带枪的厉害人物,这时候就亦步亦趋地跟在小汤包身后,两手从后面环抱着,怕小汤被楼梯绊着再摔了……
楚珣从窗缝瞧着,极力忍住乐,也是没想到,开眼了。
小汤整个人都不太一样,完全不是以前印象里那个软弱油腻的样子。模样仍然漂亮,腿瘸了,然而脾气见长,嘴巴见毒,性子也别扭了,说翻脸就翻脸,完全不给这黑社会留面子,丝毫不惧怕对方。
这世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真忒么是一物降一物,这又是谁欠了谁的,真有意思。
第八十七章 一笔孽债
傍晚的阳光斜斜地照进窗户;橙色光线洒在旧木板铺成的走廊上。汤小少爷坐在二层楼上;小桌旁;泡一壶茶自斟自饮;翘着腿,只是微瘸的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