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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人-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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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是拉夫妥侦破的命案和他的胜利。马地亚鼓励说他一定可以战胜酒精,只要他远离酒瓶,有一天一定可以庆祝战胜酒精的新胜利。

晚秋降临卑尔根,白昼渐短,秋雨渐长。马地亚做好了计划。

一天早上,他打电话去莱拉家里找她。

他报出姓名,她静静聆听他说明来电原因。他们有了新发现,根据她女儿的血液样本,现在他知道贝斯钦·奥森不是她女儿的生父,而他必须取得生父的血液样本,这也表示他必须告知她女儿和她丈夫这件事,因此希望可以取得她的同意。

马地亚停顿一会儿,让莱拉会意过来。

然后他说如果她认为这件事必须保密,那么他依然想帮忙,但一切就必须在“台面下”进行。

“台面下?”她重复一次,语气平板,显然处于惊吓之中。

“身为医生,我必须遵守医师伦理,对患者——也就是你的女儿——坦诚以告。不过我正在做症候群的研究工作,因此很有兴趣追踪她的病例。不知道今天下午我们可不可以低调地见个面……”

“可以,”她低声说,声音发颤,“可以,麻烦你。”

“太好了,请你搭最后一班缆车上厄里肯山,那里不会有人打扰,我们可以慢慢走下山。希望你明白我冒的风险,而且请你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当然不会!相信我。”

她挂断电话后,他依然握着话筒,嘴唇对着灰色塑料轻声说:“凭什么别人要相信你?你这个小淫妇。”

当莱拉倒在雪地里,喉咙被一把解剖刀抵着,她才坦承自己曾对一个朋友说要来跟他碰面,她们今晚原本约好一起吃饭,但她只说了他的名字,没提及姓氏,也没说他们为什么要见面。

“你为什么要跟别人说?”

“只是逗逗她而已,”莱拉大喊,“她很爱管闲事。”

他手中那把薄薄的钢刀更用力地抵在她肌肤上,她呜咽地说出朋友的姓名和地址,之后便没再说一句话。

两天后,马地亚在报上阅读莱拉命案和欧妮及拉夫妥失踪案的报道,心中百感交集。首先,他对杀害莱拉的经过感到不悦,因为事情并未按照他的计划进行。他在狂怒和惊慌之下完全失控,搞得现场一团糟,有太多东西需要收拾,有太多东西令他联想到拉夫妥家的那些照片,却太少时间让他享受复仇和伸张正义的快感。

去杀害欧妮的时候更糟,几乎称得上是一场灾难。他两次要按她家门铃,两次都提不起勇气,只好离开。第三次要去的时候,才发现迟了一步,已经有人捷足先登,去她家按了门铃,那就是拉夫妥。拉夫妥离开后,他去按下门铃,说自己是拉夫妥的助手,欧妮便让他进门。欧妮说她不能透露自己对拉夫妥说了什么,她答应绝不能和其他人提及他们的谈话内容。当解剖刀划上她的手,她才说出实情。

从欧妮口中,马地亚得知拉夫妥打算靠自己的力量破案,他想重建自己的名声,多么愚蠢!

处理欧妮的手法倒是没什么好挑剔,只发出一丁点声音,溅出一丁点鲜血。在淋浴间分割她的尸体十分有效而迅速。他将所有尸块装进塑料袋,再放入他为此特地带来的大背包和大包里。马地亚去拉夫妥家探病时,拉夫妥曾对他说,警方侦办命案时,首先调查的是民众在附近目击的车辆和出租车的载客记录,因此离开欧妮家后,他步行很长一段路回到住处。

最后只剩下拉夫妥对完美谋杀案的最后一道指示:除掉好警探。

奇妙的是,三次谋杀案中,以拉夫妥这次做得最好。奇妙之处在于马地亚对拉夫妥毫无感觉,毫无对莱拉的那种痛恨之情,这次下手和他第一次接近他所设想的谋杀美学、接近他对谋杀手法的理想概念比较有关。他对下手杀害拉夫妥的体验尤其和他希望的一样可怕和悲惨,至今他仍听得见拉夫妥的惨叫声回荡在那座荒凉小岛上。而最奇妙的莫过于他在回程时,发现自己的趾不再发白麻木,仿佛他渐冻的过程暂时停止,仿佛他融化了。四年后,在马地亚又杀了四名女子之后,他发现自己所有的谋杀行为都只是在重现他杀害自己母亲的过程,于是他分析自己疯了。

也就是说,他出现严重的人格障碍,他阅读过的所有专门文献都朝这个方向归纳:他的杀人方式具有仪式性,他一定要在该年初雪落下那天杀人,他一定会堆一个雪人,而且手法日渐残忍。

然而洞悉到这一点并不能阻止他继续杀人,只因他时日无多,雷诺氏症候群发作的频率越来越高,而且他似乎出现了硬皮症的初期症状:脸部僵硬。这个症状最后会让他有一个令人作呕的尖鼻子和噘起的尖嘴唇,这将带给他极度的折磨与痛苦。

他搬到了奥斯陆,继续研究免疫学和脑部的水通道,此领域研究工作的中心位于古斯达精神病院的解剖部。除了研究工作外,由于在马伦利斯诊所任职的费列森推荐了他,因此他也进入马伦利斯诊所工作。此外他晚上睡不着,干脆去急诊室值夜勤。

要找被害人并不难。起初要鉴定亲子血缘关系,必须取得父母的血液样本,后来法医学研究所亲子鉴定部引进了DNA鉴定技术。费列森的医术相当平庸,即使是以一般医生的标准来看也是如此,他只要一遇上遗传疾病或症候群,都会偷偷去问马地亚,如果患者十分年轻,马地亚的建议总是相同。

“第一次咨询的时候找父母一起来,取得每个人的口腔黏膜,就说是要检查细菌丛,然后把样本送到亲子鉴定部进行鉴定,这样至少可以知道我们的起点是不是正确的。”

蠢蛋费列森每次都乖乖照做,这表示马地亚很快就建立了一个小档案,里头全都是女人及其“搭错船”的孩子。最棒的是这些事跟他毫无关联,因为口腔黏膜都是用费列森的名字拿去鉴定的。

诱使被害人进入陷阱的方式则都和成功用在莱拉身上的一样,他打电话给她们,跟她们约在一个隐秘地点碰面,不让任何人知道。只有一次一名女子挂了他的电话,跑去向丈夫坦白一切,搞到整个家庭支离破碎,反正最后她也得到了应得的惩罚。

马地亚的杀人效率越来越高,因此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反复思索该如何处置尸体比较好。显然他用来处理欧妮的方法不是长久之计,也就是在自己的套房浴室里,将尸体一小块一小块用盐酸溶解。这个方法很危险,需要耗费大量体力,对健康有害,而且必须花三个星期才能大功告成。因此他想出解决方法时极为开心。解决方法就是利用解剖部的大体保存槽,这个方法既聪明又简单,就好像电切环一样。

他在解剖期刊上读到一名法国解剖学家推荐这种兽医工具,它可以用在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上,可以切过柔软、腐烂的身体组织,就算切割骨头也同样很有效率,而且可以同时使用在多具尸体上,不必担心会发生细菌传染的危险。他立刻发现用电切环来切割被害人,可以彻底简化运送过程。于是他联络了制造商,搭飞机前往法国鲁昂。那是个雾蒙蒙的早晨,他在法国北部一间洒了石灰水的牛棚里,聆听制造商用蹩脚的英语示范电切环如何使用。电切环有一个柄状握把,大小有如香蕉,上头附有金属罩,可以避免手被烫伤。电切环的环状金属丝和钓鱼线一样细,从香蕉状握把的两端伸出,握把上有个按钮可以控制金属丝的松紧,另有一个开关按钮可以控制加热装置,按下后只要几秒钟,那有如绞环般的金属丝就会发出白炽光芒,加热装置则是以电池供电。马地亚看了兴奋莫名,因为他想到这个工具不只可以拿来有效切割尸体而已。最后当他听见报价时,差点笑出声来。电切环的价格比法国来回机票还便宜,而且随货附赠电池。

瑞典发表的一份研究报告指出,百分之十五到二十的孩童,其生父和他们所认知的不同。这个研究结果符合马地亚的亲身体验。他并不孤单。同样地,也有人和他一样因为有个淫荡的母亲,所以才会遗传到瑕疵基因,并且将经历残酷的死亡过程,最后英年早逝。但有一件事他是孤单的,那就是在这场净化的战役上,在这场对抗疾病的圣战中,他是孤单的。他知道不太可能会有人感谢他或向他致敬,不过他确信一件事:在他死后很长一段时间,人们都将记得他。因为他终于想出他将以什么样的旷世巨作来留名后世,他替他的杀人之剑找到了最终极的装饰品。

他会有这个灵感完全是碰巧。

有一天他看见一个名叫哈利·霍勒的警察上了电视,霍勒因为在澳大利亚逮到连环杀手而接受访问,于是他想起拉夫妥的建议:“避开我的辖区。”他也记起夺去猎人性命的那种满足感,那种至高无上的感觉,那种充满力量的感受。后来他杀害那几个女子都无法和谋杀拉夫妥警探相比。这个为了出名而不择手段的霍勒似乎和拉夫妥有点像,他们都有一种随便和愤怒的态度。

然而若不是隔天在马伦利斯诊所的员工餐厅里,一名妇科医师提起霍勒的名字,马地亚可能早就把他忘了。那妇科医师说,昨天上电视那个外表看起来很强悍的警监,其实是酒鬼兼疯子,小儿科医师嘉碧列拉则补充说,霍勒女友的儿子是他的患者,叫欧雷克,是个很乖的小男孩。

“那他长大以后也会变成酒鬼,”那妇科医师说,“你们知道,这全都写在该死的基因里。”

“霍勒又不是他父亲,”嘉碧列拉反驳说,“但有趣的是登记为欧雷克父亲的那个男人也是酒鬼,好像是个莫斯科的教授还是什么的。”

“嘿,我什么都没听见!”费列森边笑边高声说,“你们可别忘了医患保密协议哦!”

大家继续吃午餐,但马地亚忘不了嘉碧列拉说的话,或者应该说忘不了她的用词:“登记为欧雷克父亲的那个男人……”

因此午餐过后,马地亚跟着嘉碧列拉,在她身后也进了办公室,将门带上。

“我可以请教你一件事吗,嘉碧列拉?”

“哦,哈啰。”她说,双颊因为期待而泛起红晕。马地亚知道她喜欢他,她可能觉得他英俊、和善、有趣,是个好倾听者,她甚至间接约他出去过好几次,但都被他婉拒。

“你应该知道我因为做研究的关系,可以使用诊所里的一些血液样本,”马地亚说,“你刚刚提到的那个小男孩,就是霍勒女友的儿子,我在他的血液样本里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

“据我所知,他们已经分手了。”

“不会吧?他的血液样本里有些东西,所以我在想他们的家族是不是有什么……”

马地亚似乎在嘉碧列拉脸上看见一丝失望。至于他呢,他在听了嘉碧列拉的回答之后,一点失望的感觉也没有,而且恰恰相反。

“谢谢。”他说,起身离去。他感到自己的心脏因为热血沸腾而猛烈跳动,输送出充满生命力的血液,他的双脚带着他前进却不消耗一丝能量,他的喜悦让他如同电切环那般散发出炽烈光芒。因为他知道这是开始,这是结束的开始。

霍尔门科伦居民协会在炙热的八月天举行夏日派对,协会凉亭前方的草坪上,大人坐在洋伞下的露营椅上饮用白酒,小朋友在桌子间跑来跑去,或在碎石径上踢足球。她脸上虽然戴着一副偌大的太阳眼镜,藏住了脸庞,但马地亚一眼就认出了她,他从她服务单位的网站下载了她的照片。她在草坪上独自一人站着,他走到她身旁,微微露出苦笑,问说可不可以让他站在旁边,假装他们认识。现在他已熟知如何使用这些招数,他早已不是过去那个没奶头的马地亚。

她将太阳眼镜压低了些,以疑惑的眼神打量他。他发现照片毕竟还是说了谎,她本人美丽多了,美到他突然发现A计划有个漏洞:他无法打包票说她一定会喜欢他。一个像萝凯这样的美丽女子,无论是不是单亲妈妈,都有很多机会。B计划的结果虽然和A计划一样,但满意度无法和A计划相比。

“我是个社交恐惧症患者,”他说,举起塑料杯,羞涩地打了个招呼,“我有一个好朋友住在附近,是他找我来的,结果他自己还没出现,而且这里的每个人好像都互相认识。我发誓他一来,我一定立刻撤退。”

她笑了。他喜欢她的笑。他知道自己占得了关键前三秒的优势。

“我刚刚看见一个小男孩在那边的碎石地上踢球得分,”马地亚说,“我敢打赌你一定跟他有血缘关系。”

“哦?那可能是我儿子欧雷克。”

她掩饰得很成功,但马地亚在患者咨询方面身经百战,深知没有一个女人拒绝得了对孩子的赞美。

“很不错的派对,”他说,“很不错的邻居。”

“你喜欢参加别人邻居的派对?”

“我朋友可能担心我太宅了,”他说,“所以找我来开心一下,跟他这些事业成功的邻居一起玩乐,”他啜饮一口塑料杯里的白酒,“再喝一些非常甜的葡萄酒。你叫什么名字?”

“萝凯。我姓樊科。”

“哈啰,萝凯,我叫马地亚。”

他跟她握了握手。她的手很小,很温暖。

“你还没拿饮料,”他说,“我去帮你拿,要喝甜酒吗?”

回来之后,他将杯子递给她,拿起呼叫器看了看,露出担忧的神情。

“你知道吗,萝凯,我很想留下来多认识你,可是急诊室缺人,立刻需要有人回去帮忙,所以我得换上超人装,火速飞回城里了。”

“真可惜。”她说。

“是吗?我只去几小时,你会在这里待很久吗?”

“我不知道,要看欧雷克。”

“了解,到时候看看啰,反正很高兴认识你。”

他又跟她握了握手,然后离去,知道自己赢得了第一回合。

他开车回到位于土萨区的住处,读了一篇关于脑部水通道的有趣文章。晚上八点,他回到草坪上,只见萝凯坐在一支阳伞下,头上戴一顶白色大帽子。他在她旁边坐了下来,她对他露出微笑。

“有没有救到人?”她问道。

“大部分是擦伤和破皮,”马地亚说,“有一个是盲肠炎,得最高分的是个小男孩,他鼻子上卡了一个柠檬汁的瓶子。我跟她妈妈说她儿子要吸可卡因可能还嫌太小,只是很可惜,人在那种状况下通常都没什么幽默感……”

她哈哈大笑,她那有如鸟儿啼啭的细腻笑声,几乎让他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

马地亚发现他的皮肤已有好几处开始变硬,二〇〇四年秋天,他发现他的硬皮症进入了下一个阶段,一个他非常不想参与的阶段。在这个阶段,他的脸部肌肤会开始变得紧绷。他原本计划这一年的被害人是艾莉·基瓦勒,下一年是淫妇碧蒂·贝克,再下一年是希薇亚·欧德森。这其中的有趣之处,在于他想看看警方会不会发现后两名被害人和好色之徒亚菲·史德普之间的关系。但由于硬皮症的缘故,他的计划被迫提前。他总是答应自己说,一旦痛苦来临,他就到此为止,绝不恋战。而今痛苦来到了,他决定先解决掉那三个女人,然后再推出最后的重头戏:萝凯加上那个警察。

目前为止他的行动都很隐秘,但如今展示他毕生杰作的时刻来临了。为了做到这一点,他必须留下清楚的线索,告诉警方其中的关联,让他们对案情有更多了解。

他从碧蒂开始下手。他们约好那天晚上在她丈夫前往卑尔根之后,去她家讨论尤纳斯的疾病。马地亚准时抵达,碧蒂在门廊替他拿了外套,转身挂进衣柜。他极少临机应变,但那时他看见挂钩上挂着一条粉红色围巾,立刻像是出于本能似的抓下那条围巾,将围巾绕了两个圈,走到碧蒂背后,往她头上套了下去。

他将娇小的碧蒂举起来,让她面对镜子,好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凸了出来,宛如从深海被拉上岸的鱼。

他将碧蒂搬上车,走进庭院,来到他昨晚堆的雪人前,将手机塞进雪人胸部,再补起破洞,将围巾围在雪人脖子上。他抵达解剖部车库时,时间已过午夜,他将固定剂注射到碧蒂体内,打印金属标签,绑在她身上,再将她放进保存槽的空隔间里。

接下来轮到希薇亚。他打电话给她,和往常一样夸张地讲了那一番话,然后和她约在霍尔门科伦滑雪跳台后方的森林里,也就是之前他使用过的地方。但这次附近有人,于是他决定不要冒险。他解释说费列森算不上是法氏症候群的专家,他才是,并说他们必须再见一次面。她说隔天晚上可以打电话给她,她一个人在家。

隔天晚上他驾车前去,在农仓里找到希薇亚,要当场了结她。

但事情差点搞砸。

那疯婆娘举起小斧头朝他挥来,划中他的胁下,划开他的夹克和衬衫,也划破一条动脉,使得他的血喷洒在农仓地板上。那是B型阴性血,每两百人当中只有两人有这种血。因此等他在森林里解决了她,将她的头摆在雪人上之后,他回到农仓,杀了一只鸡,将鸡血洒在地上,盖住他的血。

这二十四小时非常紧张,但奇怪的是那晚他并未感觉到疼痛。接下来几天他在报纸上追踪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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