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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道,“但你的意思是姐姐犯下了什么错误?所以她才要补偿?”
“我假设一下。”光平有些犹豫,“你说,她会不会是为自己的孩子扫墓?”
“姐姐自己的孩子?”
悦子的声音高了一调,“姐姐她怎么可能会有儿子嘛!”
“别激动。”光平说道,“都说是假设了。比如说她在几年前生下了这个孩子,因为是个残疾儿,就把他寄养在了【紫阳花学园】。这么想的话,一切都说的通了不是吗?”
“然后,这个孩子死了?”
“没错。”
“再然后,姐姐一直为这个孩子扫墓?”
“对头。”
“你傻啊。”悦子剐了他一眼,“这么大的事,我有可能会不知道吗?”
“就是因为事大,所以才瞒着你啊。再说,你和广美分居过好长一段时日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这可不是能瞒得住的东西啊。这根本不合常理。”
悦子再次拿起小册子,“但你说墓的主人在这个本子里的想法我还是赞成的。”
之后,两人就决定直接给学园打电话确认,这也是最快的方法。
“哎?啊……哦哦,真的有个孩子过世了吗?。……请问这个孩子名字是……加藤左知子吗。去世原因呢?……哦哦,病逝吗?”
果然有个孩子去世了,光平沉住气,在悦子眼前的纸上写上【双亲的名字】这一条。就算姓氏不一样,也不能断言这就不是广美的孩子。或许孩子是随了父亲的姓。
“那请问……孩子的双亲是?”
悦子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了,或许是问了这些奇怪的问题让对方生疑了吧。
“哎?什么?……我,我明白了。”
悦子的语气突然混乱起来,光平不安地看向她,发现她的脸刷一下变白了。
她面无血色的看向光平,一字一顿地和电话里的人确认道。
“她的母亲,就是佐伯良江小姐吗——”
墓园落座在一片森林开拓的平地上,整齐排列的大小不一的墓碑似乎在主张着自己的家族风格。两排墓碑中夹着一条砂石铺装的道路,看上去比大街上的道路要干净地多。
有些墓碑的上空缠绕着线香的轻烟,这类墓碑前大抵堆满鲜花。
光平和悦子把车停在了山脚下的停车场,观赏着被夕阳染红的各种墓碑,在墓园小道上悠闲地走着。墓园不见其他人,扫墓的季节已经过了,而且时近黄昏,这种时候是不会有人来扫墓的。
“你是怎么想的?”
悦子突然问光平道,这是两人进入墓园后的第一句话。
“什么怎么想?”光平注视着自己的脚尖,“你是想问,我是怎么看广美和这个少女的死之间的关系吗?”
悦子思索片刻,“算是吧。”她回答道,“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这可不好回答。”光平说道,“我还不想对这事妄想结论。手上没有一丝线索,而且,我内心也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夹杂个人感情可不行。”
“这我都懂。”光平点头,“但我们确实缺少判断材料。但广美和少女的悲剧脱不开干系,我们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只有这样,所有的事情才说得通。”
“你认为呢?”他反问道。
“我和你的意见相同。”悦子回答道,“我也不得不承认这一事实的合理性。而且,这个事实让钢琴之谜也解开了。”
“钢琴之谜?”
“姐姐突然放弃钢琴的理由啊。虽说我也只是猜的。”
“哦哦……”
话题的跨度太大,让光平有些莫名。大概悦子手里掌握着一些光平不知道的材料吧。但他不打算在此时深究。
墓园比想象中要大许多,让光平二人一时找不到目标。照紫阳花学园的女职员所说,加藤佐知子的墓就在这个墓园里。
悦子站在一个高出一览整个墓园。
“这里简直就想一个小城市。”她说道。光平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你觉得会有死后的世界吗?”
她问道。“我认为没有。”光平果断回答道。“人终会迎来死亡的,就像用光的电池一样。”
“像电池一样?这种比喻好悲伤啊。”
“若真会有死后的世界,人们就不会苦恼于人生这种无聊的东西了。”
“说的也是。”悦子继续前行。
找到加藤家的家族墓地事,夕阳已落下大半。这是一个小型的墓地,墓碑比悦子还矮了半个头。
“啊,看那里。”
悦子看着墓碑前安置花束的地方叫道,小心地里面拈出一片细小的花瓣。从花瓣的干枯程度上看,已经经过了不少时日。颜色已褪去不少,但还是可以看出一分淡紫色。
“你应该也知道这是什么吧?”
悦子的视线从花瓣上移开,看向光平。光平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去没有勇气回答,只是直直地盯着她的双眼。
悦子深吸一口气,说道。
“这是秋水仙的花瓣。”
5
纯子的婚礼就在明天早上了,光平难得地早起把房间打扫了一遍。认真想想,大学毕业以后他还没亲自做过一次大扫除呢。从与广美相识,到分别的一段时期里,家里的卫生全是由广美处理的。
他打开紧闭了不知几天的窗户,把万年不洗的被单挂在了窗台上。被单无一处不潮,抱起来沉甸甸。若是让金刚帮忙拧一拧,搞不好能拧出一桶水出来。
随后他又到圆桌旁,把散落在桌面上的书本和杂志整理回书架上,报纸和传单扔到垃圾袋里。接下来要处理的就是啤酒罐和面杯之类食物的残骸了,地上甚至还躺着几根薯条。光平找来两个便利店的塑料袋,把这些垃圾分类装了整整两大袋。
他还特地到隔壁借吸尘器,可惜没借着。住在隔壁的重考生似乎也已经回老家很长时间了。就算考试失利,回老家的权利还是有的。
光平只能用扫帚扫掉地上的灰尘,再用湿纸巾把榻榻米擦了一边。榻榻米在擦拭下发出柔软的声音,似乎都久违的洗澡很是满意。
他突然发现一张名片大小的纸片躺落在房间角落,拾起来一看,原来是医院的诊断单。最近没生过病啊,他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即想起是那个夏天,因为救广美导致脑震荡时留下的东西。
翻到背面一看,卡片上罗列着各个部门的名称,有小儿科,内科,皮肤科,妇产科……。
——脑外科吗……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光平脑中扩散,他使劲摇了摇头赶走这个预感,把诊断单塞进垃圾袋里。
一通打扫结束,光平离开公寓来到车站大街,这是前往新学生街的方向。他与悦子约好在这条街一个名叫【摇头小丑】的咖啡厅里见面。
他好久没光顾过车站大街的商店了。要喝咖啡的话有【青木】,酒瘾上来的话到【MORGUE】就可以,根本没必要大老远过来。
新学生街就像摄影结束的片场一样平静,但绝不是像旧学生街那样给人一种死寂的感觉。所有店铺都蓄势待发,为新的一年做着准备。
与悦子约定见面的是一家每年大晦日都不关门,与顾客一起迎接新年的店铺。光平也曾在这里度过一次新年。学生就是对这类东西缺乏免疫力。
店门稍矮,光平不得不弯腰进入,右侧就是前台,左侧摆着四张圆桌。最在最里头的悦子朝他招了招手。
“我挺中意这家店的。”
待光平坐下,点了咖啡之后,她说道。
“为什么?”
“因为这里有卖肉桂茶啊,而且不是用肉桂粉泡的假货。”
“哦哦……”
光平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大号杯子,杯里流动着茶绿色的液体,他正想评价,服务员端来了咖啡。咖啡杯只有悦子手中杯子一半大。
“那之后如何了?”
光平直奔主题。
悦子注视着杯中的液体,“有些糟。”
“什么意思?”
“我们被警察盯上了。”
光平一口咖啡差点噎着,“警察?”
“嗯。”悦子的表情不变,“我们上次不是在电话里向紫阳花学园问了几个奇怪的问题吗?警方恐怕是掌握到这个情报,开始行动了。”
“又是那个香月搞的鬼?”
“可能吧。他应该早就察觉到我们手中有线索,监视我们很久了。估计是试图从我们的行动中推理出真相,早我们一步抓到凶手。”
果然是那个男人的一贯作风,他应该一早就猜到,若是直接询问,光平是不会老是回答的。所以就像这样暗中观察,伺机而动。
“我仅仅只想知道真相,可一点也没打算让凶手伏法。”
“我也是啊。”
“然后呢,你昨天去哪了?”光平问道,“肯定没呆在家里吧?”
“我去图书馆了。”悦子回答道。
“图书馆?你去那干嘛?”
悦子饮了口红茶,吐了口气,“去找以前的报纸了啊。我找到那个事件的新闻了。”
光平吃惊,“你这就找到了?不错嘛,亏你能查出事件的时间。”
“结合钢琴的事,一想就知道了啊。”
“钢琴?哦哦,我明白了。”
光平叹服点头,“这么说,还真被你猜中咯?你带着那份报纸吗?”
“我复印了。”
悦子取出一张对折的白纸,摊开后有B4大。上面正是当时新闻的复印版。
“这里和,这里。”
她指出纸上的两个部分,光平认真看了一遍,发出一声叹息。
“原来是这样。”
“我们的推理十中八九。”悦子说道,“姐姐的秘密终于真相大白了。”
“广美的秘密吗……”
光平的视线从新闻上移开,“十中八九,还有最后的百分之一呢?”
“这得问你了。”
“哦哦……”
“你去确认了吗?”
“确认了。”
光平视线游动,观察是否隔墙有耳。店里只有头发半白的店主随着音乐的旋律在擦拭杯子。
“从结论而言,一切正如我们所料。”
“果然是这样吗……”
“询问的结果,园长遇害那晚的十二点到一点之间,没有不在场证明的只有一个人。”
“就是我们所想的那个人?”悦子问道。
“没错。”光平简短地回答道,“正是我们预想中的那个人。”
悦子不禁叹了口一气,“这样就百分之百了呢。”
“是啊……”光平无力地回答道。
“你打算怎么办?”悦子问道。
“我能怎么办?”
“找本人确认?还是把真相告诉警察?”
“我也不知道。”光平说道,“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但看你的态度,似乎是想保持沉默啊。”
“关于姐姐的疑问都解开了啊,我已经没有遗憾了。虽说有些对不起死去的崛江园长。”
“我也没有曝光别人过去的恶习。”
“那干脆就都保持沉默吧?我们再乱来的话,怕会被香月先生察觉到了。”
“这确实是个大问题。”
两人又各自点了一份饮料,细细品味后,离开了这家名字奇怪的咖啡店。店主从头到尾都在擦杯子。
“你要参加明天的婚礼吗?”
两人离开店铺步行了片刻后,悦子问道。
“自然要参加。”光平回答道,“毕竟新娘是妈妈桑啊。你呢?”
“我也会参加。”她说道,“但到现在都不知道是什么样个计划啊。”
“我也不知道,他们请柬啥的都没发。打个电话问问?”
光平直接用路旁的公用电话拨通了纯子的号码,他倒是好久没用过公用电话了。这个时间她一定在公寓里。
等待音响了五次,对方接电话了。
“喂。”——纯子的声音。
“……”
“喂?”
“啊……”
“请问是?”
“啊,是妈妈桑吗?……我是光平,一大早给你打电话真是抱歉了。”
“哦哦。”纯子似乎松了口气,“你怎么了?发什么呆?”
“没事没事,只是刚才信号有些不好。已经没问题了。”
“哦哦……。然后呢,有什么事吗?”
“嗯,就想问你个事。”
光平打听明天婚礼的计划,纯子在电话那头笑了笑。
“不是那么正经的仪式啦。我们两都不年轻了,婚礼什么的简单地应付一下就是了。没定什么死时间啦,什么时候开始都行。”
随后她告诉光平粗略的计划。确实,选择在大晦日举行婚礼已经够不寻常了,也没必要在时间计划上斤斤计较了。
“我明白了,我明天一定准时到。”
“放轻心态,不要太正经哦。”
“嗯……啊,对了,妈妈桑。”
纯子正要挂电话,光平突然叫住她。“怎么了?”她疑惑地问道。
“……”
“还有什么事吗?”
“……不,没有了。”光平含糊其辞。“没事了。就想说一句新婚快乐,这话还是等到明天再说吧。”
“是吗,谢谢你。那我就等着你的祝福咯。”
她的声音挺起来非常幸福。
放下话筒,光平呆在了原地。
“你发什么呆呢?”
一旁的悦子说道,“一副考试不及格的孩子的表情。”
“考试?”光平没回过神来,“哦,我没什么。”光平眼神闪烁,随即把纯子婚礼的计划告诉悦子。
“真的没什么吗……”
悦子眼神狐疑地抬头注视了他片刻,“算了。”她说道,“要不要来我家?我打算烤些小蛋糕吃。”
“小蛋糕。”
“涂满黄油的小蛋糕,有兴趣吗?”
“谢谢了。”光平摇头,“今天就算了吧,我还有些事要回家处理。”
“是吗?”
她再次狐疑地看向光平,“又有事要思考?”
“算是吧。”光平回答道。
悦子没做深究,“那明天见。”她露齿一笑。
“明天见。”光平也道别道。
与悦子分别后,光平故意选了条远路回家,开始思考刚才的事。
他感觉到脑中混沌的记忆渐渐地朝着一个方向前进。这个方向的终点他已经猜出了个大概。世上就是有一些事,你越是不想触及它,它就越在你脑袋里回荡本次事件的始末正是如此,他都有些厌恶自己的脑袋了。
——真相……真是这样的吗……
抵达公寓之时,某个想法也在他的脑海中成型了。随之所致的沉重心情差点让他摊倒在地,这不夸张,事实上他上楼梯之时,已经到了不扶着扶手就要倒下的地步。他现在只想回到自己的家里,一口气喝干一罐啤酒,然后一睡不醒。
但当看到自己家门口站着的人时,他知道今晚注定会是个不眠之夜了。他矗在当场,等待对方表态。
“我有事要和您聊聊。”佐伯良江说道,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但语气坚决,不容拒绝。
光平默默摇头,不知为何,他对这个不速之客感觉不到一丝惊讶,可能是在他心中的某处已经有预感了吧。
——不对,不是预感,是觉悟。
他一阵感慨。
“很重要。”她说道,“是关于加藤佐知子——我死去女儿的事。”
6
教堂落座在一个区划整齐的住宅街里,环境清幽,通过的车辆不多,周围的绿化还不错。附近没有高楼和超市这样煞风景的建筑,可能是被政府禁止了吧。得其所赐,周围住宅旁的盆栽能够平等地分享冬日的阳光。
光平身着面试用的西装,在教堂门前动作生疏地甩开袖子,看了看手表。电子表上显示现时三点半,离婚礼开始还有三十分钟。
教堂被红砖围墙包围,耳边传来钢琴声,但似乎不是从教堂里传出来的。这一带是高级住宅区,有一两台钢琴也正常。
进入教堂铁门,教堂广场的一部分被改装成了小型庭院。碧绿的草地上安置着白色长凳。长凳周围,旧学生街的老面孔们正在谈笑风生。不远处还有个数人的集团,估计是斋藤的客人吧。
“你迟到了。”
看到光平缓缓走来,时田说道。他身着与出席广美葬礼时一样的西装,只有领带的颜色不同。
“婚礼还没开始不是吗?”光平回答道。
“参加婚礼就该提早过来,然后严正以待。这是礼节!”
书店老板的话把周围的人逗笑了。
光平看了看四周,发现悦子还没来。
“你看到妈妈桑的婚纱了吗?超漂亮啊!”
沙绪里还是穿着一如以往的黑色迷你裙,她抱住光平的胳膊说道。看来她也到了憧憬婚纱的年龄了。
“沙绪里,你不是要去滑雪吗?”
光平问道。“我才不去。”她满不在乎地回答道,“那人说是滑雪,其实就是想睡我嘛。其实也不是不行啦,只是他那露骨的态度有些太恶心了。”
进入教堂,左边有个小门,门上贴着【新娘准备室】的标签。右边也有个门,大概是新郎的房间吧。
“你们去就好了,我就算了。”
沙绪里正要敲门,光平挣开她的双臂说道。沙绪里有些意外地回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