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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雪依然在不停地下着。
暖炉中的火苗又发出了啪滋的爆响声。
这是一个相当宁静的下午。
维多利加以半开玩笑的声音说道:
“久城,你看吧,外面已经积起了这么厚的雪。如果是在吹雪中的话,你大概也无法像平时那样轻易地把我找出来吧,对不对?”
听她突然间说出这样的话,一弥不禁愣愣地眨了几下眼睛。然后他又以充满讶异的声音回答道:
“我说你啊,究竟都在说些什么?”
“唔。”
“那个,你就算在大风雪之中,也会穿着鲜红色、紫色或者是艳丽的粉色衣服……而且头发还像燃烧的火焰那样金光闪闪的,我一定可以马上找出来的啦。”
“……是真的吗?”
维多利加提问的声音似乎显得有点不安。
暖炉里的火又发出了爆响声。
一弥微笑着说道:
“先别说我吧,我倒是想知道如果是你的话能不能顺利找到我呢?”
“我当然是可以轻易把你找出来了。就算我们分别处在世界的两个尽头也一样。”
维多利加忽然像小孩子似的以不安的声音小声说道。
听她这么说,一弥的脸颊也逐渐变得像暖炉里燃烧的火焰那么红了。
“是、是、是吗?”
“我可以向神……不,我也不能算是一个信奉着神的人……嗯,这样吧。
维多利加把美丽的嘴唇扭曲成讽刺的形状,小声说道:
“唔,那么——我可以向母狼发誓。”
听了她这句话,一弥顿时露出了非常高兴的表情。他面带微笑地探出身子说道:
“那么,如果我们分别走散了的话,我就坚信着你一定会找到找,在那里一直等到你来为止。”
维多利加听了却不知为什么把脸扭过一边:
“好啦,就算你变成了老头子,也要一直在那里傻乎乎地等着老是不来找你的我吧。”
“我说你啊,究竟是怎样嘛?你究竟是来找我还是不来找我?要是你这么说的话,我就不等你了啊!”
“……你啊,我当然会去找了。”
维多利加又发出了老妇人般的沙哑声音,然后闭上眼睛,把自己娇小的身体靠在椅背上。
“就算拼上性命也会去。”
如梦幻般飘逸起来的礼裙上的蕾丝,被暖炉的火焰映照得反射出红通通的光芒。
窗帘也在火光的映照下反射着眩目的光辉。
缓缓地注入茶杯的红茶闪烁着艳丽的红宝石色彩。
房间里显得异常寂静,同时也给人带来温暖的感觉。
一弥轻轻把茶壶放到茶几上,站起身走到了别处。维多利加悄悄地睁开了一边眼睛,似乎想确认他要去哪里似的默默注视着他的背影。
抱着毛毯走回来的一弥,把毛毯盖上了维多利加的膝盖。
维多利加仿佛有点不安似的紧紧闭上眼睛,然后默默地把纤细的身体靠在椅背上。
暖炉的火苗又发出了啪滋啪滋的爆裂音。
房间里非常暖和。分别坐在自己椅子上的两人,就像人偶小屋中的可爱人偶一样安静。他们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态,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3
〈你啊……什么都不知道……果然是一个住在塔里的公主殿下……!〉
当天晚上。
在位于糖果小屋里头的小巧舒适的寝室里,维多利加盖着一张像云一般松软的水蓝色羽绒被,把自己藏在从大床顶盖上悬垂下来的纤薄纱巾中——
她正在做梦。
现实中的维多利加·德·布洛瓦,在昨天已经迎来了十五岁的生日,即是说她已经长大也毫不过分。但是在梦中的时间却倒退了回去,她还只是一个不足十岁的小女孩。
那是一个跟现在所睡的带顶盖的床铺完全无法相比的糟糕地方——在位于石塔顶端的牢房般的小房间里,她正躺在一张在稻草上铺着肮脏布片做成的简陋床铺上,就像动物一样在那里睡觉。
墙边堆满了各种书籍,地板上零散地放置着各种糖果。幼小的身体上穿着一件满是褶边和蕾丝的礼裙。是的,那时候她还不知道晚上应该换成睡衣再睡觉。尽管她从书籍中了解到的人们的生活常识中已经包含了这一点,但那对她来说也只是一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的遥远世界。
浑身颤抖地把书籍和衣服送过来给她的是专属的女仆。
小小的维多利加为了寻求光明,每天晚上都会像受伤的野兽般发出啼叫声,但是她却不知道自己所寻求的光明的究竟是什么。她只是漠然地寻求着帮助,透过那小小的窗户仰望着依稀可见的月亮。
有的时候,面对来这里找她的异母兄长——古雷温·德·布洛瓦,维多利加会以授予他智慧作为条件,常常对他下一些恶作剧般的命令,比如说“把你的金色头发弄成尖尖的形状”之类的。
本来还以为他会拼命抗拒……没想到那个平时总是对妹妹害怕得浑身发抖的兄长,却偏偏在这时候露出无奈的表情对她加以嘲笑。
——今晚,维多利加梦到的似乎就是那天晚上的情景。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非常痛苦。樱桃般的红润嘴唇一张一合,呼吸也显得相当急促。
〈如果你想让我绝望的话,就应该提出这样的恶魔要求……不许你再爱贾桂琳——这样才对啊。〉
〈你大概连想都没有想过吧——〉
〈你并不具备令人绝望的力量。因为,从来都没有人会爱上灰狼——〉
“没有那回事,不是,不是的……”
维多利加一边发出呻吟的声音,一边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从张开的嘴唇中,传出了痛苦的灼热气息。
在那可怕的过去梦境中,可以从小窗户隐约看到的月亮,正慢慢地转变成紫色。
只剩下孤零零一个人的少女,在那里拼命挣扎着。这时候,从稻草睡床看到的月亮变成了戒指的形状,然后在闪烁着光芒的同时从小窗飞了进来。
维多利加的脸上浮现出了现实中的她从来没有展露过的、就像天真无邪的小孩子一样的笑容,同时拼命伸出了双手。
飘浮在空中的戒指就像长了翅膀的夏季飞虫一样逃开了。于是,维多利加就站起身来,踩着噔噔噔的脚步声追了上去。正当她好不容易把把戒指捉住、用双手包裹着它的时候,一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就从小窗户外面看了进来。
这也是过去曾经见过的情景之一。
维多利加的身体在梦境中变得更加年幼了。
那大概是四岁或者五岁吧……
年幼的少女依然被关在石塔之中,因为人家说她生性凶暴而被锁链锁住,只能依靠各种各样的书籍度日。
女人有着华丽的金色头发,以及一双深邃的翡翠绿眼眸。那是一张像人偶般端正的娇小容貌。也不知道是怎么登上这里的,她从小窗外向维多利加递出了一个金色的吊坠,还小声说“我一直都爱着小小的你”。
那是维多利加至今为止唯一一次直接见到母狼容貌的……绝对无法忘怀的一个重要晚上。
自那以后,少女沉迷于书海中的同时,也在不断探寻着爱的真正意义。那是自己一直都无法理解的神秘字眼。
是的,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金光闪闪的吊坠落到了她小小的手掌上。在母狼柯蒂丽亚被赶出〈无名村〉的那天晚上,她从村里带出了一枚金币,吊坠就是用这枚金币做成的。
维多利加伸出手来,可是金币做的吊坠却朝着某个地方掉了下去。
她慌忙向下张望,发现在石牢的地板上敞开了一个漆黑的深洞。
这时候,维多利加发现一个有着黑色头发和漆黑眼眸的小个子少年似乎快要掉下深洞了,于是她不由自主地使劲向少年伸出了双手,并没有顾及那个金色的吊坠。
朝着无可替代的朋友伸出了双手。
绝对不能失去的存在,并不是无生命的物体,而是流淌着血液的活生生的人——维多利加就是在当时突然间领悟到,自己需要的并不是回忆,而是现在。以前不管再怎么在书海里遨游、在知识的森林中四处彷徨也没能找到的这个答案,维多利加却在不知不觉间领悟到了……
维多利加使尽全身力量把少年拉了上来。手掌上传来的火热感和被汗水沾湿的湿润感,给维多利加的内心深处带来了某种强烈的敬畏和原因不明的感动。
自那天以来,每当她看到少年的容貌和听到少年的声音,都会同时感受到比以往更加强烈的焦躁感和怜爱之情,让她有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看到他在身边就总是觉得很恼火,不由自主地做出一些故意把他赶走的行动;但是他一旦不在身边的话,自己内心又觉得寂寞难耐,感觉非常难受。
不知不觉间,她似乎已经从梦中醒了过来。维多利加变回了现实中的年龄,离开了石塔,置身于糖果小屋之中。
由于不用受到父亲亚伯特·德·布洛瓦侯爵的约束,在学园负责照顾她的班主任教师的安排下,这里在几周之内就变成了一个舒适的家。硬邦邦的睡床也不知什么时候被换成了带顶盖和羽绒被的可爱床铺,各种家具也增添了许多华丽的装饰。猫足茶几上出现了一个花瓶。套装茶具上也多出了一些可爱的花纹。甚至还出现了描绘着天使图案的碟子和粉色的水瓶。窗帘也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华美的天鹅绒……
不,不对。
维多利加依然是身在梦中。
季节应该是在春夏之间……
因为天气暖和,她就把窗户打开,自己则坐在窗边的椅子上。
从窗户中探出脸来、朝着维多利加露出天真笑容的人,就是刚才的那个小个子少年。那漆黑的头发被微风吹起,就像春天的草原一般轻柔地拂动着。
黑色的眼眸闪烁着快乐和怜爱的光彩。
〈你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人呢。对我来说,你简直比任何谜团都更加不可思议。〉
〈总有一天我会解开你身上的谜团的,总有一天。〉
一只白色的蝴蝶从少年的面前飞过。
在做梦的期间,维多利加隐约露出了微笑。在紧闭着的双眼上,那纤长得令人吃惊的睫毛也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在覆盖着水蓝色被子的华丽大床上。
在重叠了多层纯白色褶边的宽身睡衣的胸前,金色的吊坠正在闪闪发光。
“久城……”
维多利加张开嘴巴说起了梦话。
“你这个愚蠢的、不像话的家伙……!”
即使在梦中,她似乎也像平时一样感到恼火。她以几乎听不见的细小声音嘀嘀咕咕地咒骂了一会儿,但是那柔和的表情,却显得比她清醒的时候更加率直,如实地反映着少女的内心感情。
仿佛终于感到安下心来似的,她稍微翘起了嘴角。
但是,从紧闭着的眼睑中,却逐渐开始渗出了安心的泪水。
外面的月亮猛地闪烁了一下。
“久城……这都是你的错,都怪你……!”
维多利加一边流泪一边轻轻睁开了眼睛。
大概是因为刚从漫长的梦境中醒来的缘故吧,她露出了仿佛在自问“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的吃惊表情注视着大床的顶盖,然后又小声自言自语道:
“为了活下去而渴望往前跑——我恐怕是开始产生了这样的念头吧。怪物终于从长期以来沉浸着的充满虚假和倦怠的海底登上了陆地。正因为如此一…我的身体才会变得这么脆弱。试问肉身的我究竟有什么样的力量啊。哼……!”
像金色扇子般展开的长发,在水蓝色的床单上仿佛变成了另一种生物似的痛苦甩动着,从整体上看就像是漂浮在水面上的姿态。
如同在水面上轻轻晃动一般,维多利加自言自语道:
“‘欧洲最后和最大的智慧’……‘披着毛皮的哲学家’……但是作为我这个活着的渺小灵魂,实在是过于无力了。”
夜空俯视着维多利加。
“久城,也许只有你才能保护我吧……”
凝视着笼罩在这小小寝室里的苍蓝色幽暗,维多利加的脸上又落下了一颗泪滴。
“从学园里匆匆忙忙赶回老家的学生们。与此同时,贵族们也被疏散到村子里来。也就是说,在不久之后……老哥他大概就会来到这里了吧。不……如果只是古雷温的话还好。”
水蓝色的被子如波纹般颤抖了起来。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不希望见到父亲大人啊……”
维多利加静静地凝视着黑暗,任由自己娇小的身体在波浪的幻影中轻轻摇荡。
在她的胸前,刚刚戴上去的金色吊坠正不断地闪耀着光芒。
……就像在对她说“我会永远留在你的身边”一样。
维多利加转了一下身,吊坠也随之晃动起来,温顺地追随着少女的举动。
黑夜还没有迎来终点。
窗外,冰冷的月亮正散发着蓝白色的光芒。耳边传来了积雪从屋顶落到地上的声音。仿佛被这个声音刺激到了似的,维多利加顿时浑身猛然一震,然后又慌忙钻进了水蓝色羽绒被的深处。
没过多久……
她就发出了“呼……呼……”的熟睡呼吸声。
第八卷 诸神的黄昏 上 第二章 只有两人的除夕
1
自那以后又过了好几天。
今天是一九二四年的最后一天。
除夕当天上午的清晨。
被积雪染成了一片纯白色的、宁静的圣玛格丽特学园——
“到头来还是花了这么多的时间。十五个谜什么的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搜集到的啊。维多利加真是的,偏偏就喜欢这样故意刁难我。”
尽管嘴里嘀嘀咕咕地抱怨个不停,一弥还是踩着轻快的步伐走出了男生宿舍。
一弥的身上穿着一件暖乎乎的绅士大衣,头上戴着圆顶硬礼帽。他抬头向下着大雪的天空望了一眼,接着就无言地打开了那把黑色的大蝙蝠伞。然后,他就这样踩着规则性的步伐沿着落满积雪的小路走了起来。
无论是喷水池、凉亭还是秋天时呈现出五彩缤纷景象的美丽花坛,现在都被染成了一片纯白色,仿佛全都进入了静静的沉睡之中似的。在那广阔的法式庭园里,几乎找不到一个人——
尽管远远还能看见园丁大叔的身影,但是他也似乎觉得很冷似的蜷缩着脖子,很快就走到别的地方去了。
一弥呼出来的气息也变成了白烟。
“嗯……在那之后找到的谜团是……”
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数着手指。
“‘食堂里明明没有出现过老鼠,可为什么在校舍里却出现了呢?’,还有‘庭园里只有一座倾斜的凉亭之谜’……这样就算是第十二、十三个谜了。对了,还有在村子里听说的‘面包店的店长不知为什么每周都要重新给自行车上漆’,这就是第十四个谜了……真是的,就只差一个了啊。这还真够难的。维多利加那家伙每天都在一个一个地数着谜团的数量,而且还像是觉得远远不够似的狠狠瞪着我看啊。呼……”
一弥满怀苦恼地垂下肩膀,歪起了脑袋。
沙、沙……他一边踩着积雪,一边沿着小路往前走。
小路从耸立着“コ”字形的巨大校舍的学园中央区域向庭园的角落延伸,逐渐转变为平缓的坡道。路宽也变得越来越窄,被积雪所覆盖的树枝光秃秃,就像从左右两侧伸展出无数的黑色手臂向这边逼近似的。
一阵寒冷的风吹过。
一弥忽然停住了脚步,抬头仰望着呈现在眼前的这一座庄严的高塔。
那是一座石造的巨大高塔。收藏着从中世纪到现代的各种书籍,被誉为苏瓦尔的知识殿堂的建筑物。鲸吞了全欧洲的贵重书籍而保持着沉默的、黑色的——
圣玛格丽特大图书馆。
一直以来都在默默地守望着无数的历史和被历史翻圌弄的人们,以及这个不断发生变迁的王国——这座巨大的建筑物,即使在一九二四年最后一天的今天,也依然静静地耸立在那里。
一弥仰望着图书馆塔,露出了微笑。
“维多利加那家伙……不知道在不在呢。”
一弥踩着欢快而富有规则性的步伐向图书馆塔走了过去。充满于塔内的诡异静寂和沉默,足以压倒所有的来访者。一弥用手按着那道被打上了大钉的革皮摇摆门,仿佛在担心着什么似的悄悄向里面看了一眼。
但是就在这一瞬间——
“……呜?”
他却发出奇怪的声音停住了动作。
——图书馆内基本上跟平常没什么区别。
除了某一点之外。
前后通风的的大堂里充满了冬季特有的湿冷空气。四面墙壁上都摆满了古今中外的各种书籍,默默地俯视着来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