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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甘尼特小姐与我姐姐卡罗琳的习性完全一样,但卡罗琳有办法精确无误地找
到询问的对象以做出结论,这是她的了不起之处,而甘尼特小姐就缺乏这一点。
甘尼特小姐气喘吁吁地向我问了些问题。
弗拉尔斯太太可怜了。许多人都说她多年来一直吸毒,而且上了瘾。说这样
的话可真恶毒,然而最糟糕的是,人们说三道四的言语中总有一点是真的。无风
不起浪嘛!她们还说,艾克罗伊德先生也知道了这件事,因此与她中断了婚约—
—他们之间确实订过婚。甘尼特小姐有确凿的证据能证明这一点。当然,作为医
生我必须知道所有这一切,这是医生的特点。
甘尼特小姐说了那些试探性的话后,机警的小眼睛紧紧盯着我,看我如何瓜。
幸运的是,与卡罗琳长期相处,已使我养成了不动声色的特点,随时可用一些无
关紧要的话加以应付。
这一次甘尼特小姐没有卷入到恶意中伤的闲言闲语中去,我为她感到庆幸。
我用了一些很巧妙的词语把她的试探挡了回去,她一时摸不着头脑。当她回过神
来时,我已经走远了。
在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思考某些问题,到家时我才发现已有好几个病人在外
科诊室等着我。
我看完了最后一个病人,这时离吃午饭还有一段时间。我来到园子里,静心
思考着一些问题。突然,我发现还有一个病人在等我。她起身向我走来。我呆呆
地站在那里,心里难免有点诧异。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感到诧异,可能是因为拉塞尔小姐有一种顽强不屈的气
质,一种超尘脱俗的仪表。
艾克罗伊德的女管家身材高挑,容貌漂亮,但她的神情令人生畏,使人望而
怯步。她目光严厉,嘴唇紧闭着。我有这样一种感觉:如果我是她手下的一名女
仆或帮厨女工,那么我一听见她的脚步声就会像老鼠见到猫一样四处奔逃。
“早上好,谢泼德医生,”拉塞尔小姐说,“劳驾你帮和看一下膝盖毛玻”
我看了她一眼。说老实话,在看她的膝盖时,我的头脑还是挺清醒的。拉塞尔小
姐所说的隐痛我不太相信,如果她是一个不太诚实的女子,我肯定会怀疑她的膝
盖毛病是编造出来的。我一时在想,拉塞尔小姐可能是故意借膝盖毛病来探听弗
拉尔斯太太死亡的原因,但我马上就发觉我的判断错了。她只是略略提了一下死
亡之事,其它什么都没问,然而她确实想多呆一会,跟我聊聊。
“哦,谢谢你给我开了这瓶涂搽药,医生,”她最后说,“并不是因为我相
信这瓶药会有一点效果。”
我也不相信这种药对她会有什么效果,但出于医生的职责,我驳斥了她的廉
洁。不管怎么说,用这种药不会有什么害处,而且作为一个医生,我也必须为自
己的行业作些辩解。
“这些药我全都不相信,”拉塞尔小姐一边说一边用眼睛轻蔑地扫视了一下
放在架子里的一排药瓶。“药的害处可大了,你只要看看那些可卡因成瘾者就清
楚了。”
“嗯,就这一点来说——”
“在上层社会中非常流行。”
我相信拉塞尔小姐比我更了解上层社会,所以我并不想跟她多争辩。
“我想请教你一下,医生,”拉塞尔小姐说。“如果你真的染上了毒瘾,有
没有什么药可治?”
这种问题不可能一下子讲清楚,我只是跟她作了简短的讲解,她听得非常认
真。我仍然怀疑她是在用这问题来探听弗拉尔斯太太的情况。
“有的,比如说佛罗那——”我接着说。
但奇怪的是她对佛罗那好像一点也不感兴趣。她突然改变了话题,问我是否
确有某种稀有毒药服用后检验不出来。
“啊!”我说,“你读过侦探小说?”
她承认她读过。
“侦探小说的最精彩部分就是去搞一种稀有毒药——如有可能,可到南美洲
去搞,这种毒药从未有人听说过——一个鲜为人知的野蛮部落用这种毒药涂搽在
弓箭上,人一碰到就会马上中毒而死,西方发达的科学也无法检验出这种毒药。
这就是你想知道的东西吗?”
“是的,世上有没有这种东西呢?”
我很抱歉地摇了摇头。
“恐怕没有这种东西。当然,有一种叫箭毒的毒药。”
我跟她介绍了许多关于箭毒的特性,但她好像并不感兴趣。她问我在我的毒
品柜子里是否有这种毒药,我回答说没有。这时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出,她的估计
与我的回答是一致的。
她起身告辞,我送她到外科诊室门口,这时午餐的锣敲响了。
我不该怀疑拉塞尔小姐对侦探小说的爱好。我沾沾自喜地想象着她阅读侦探
小说的情景:她走出女管家的房间,对失职女仆训斥一顿,然后回到舒适的房间
专心阅读《第七次死亡之谜》或其它侦探小说。
第三章 种南瓜的人
吃午饭时我告诉卡罗琳我要去弗恩利大院吃晚饭。她不但反对,相反还支持
我去。
“太好了,”她说,“你可以了解到所有的情况。顺便问一下,拉尔夫到底
出了什么事?”
“拉尔夫出事了?”我惊异地说,“没这回事。”
“那么他为什么要呆在思里博尔而不来弗恩利大院呢?”
卡罗琳说拉尔夫·佩顿投宿在当地的一家小客栈,对这句话我没加追问,因
为她说到这一步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艾克罗伊德跟我说他在伦敦。”我说,我吃惊得忘记了一条不透露任何消
息的重要原则。
“哦!”卡罗琳叫了一声。每当她遇到这种情况时,她的鼻子总要抽动一下。
“他是昨天早晨到达思里博尔的,”她说,“现在还那儿。昨晚还约了个姑
娘一起出去。”
听了这番话我一点也不感到吃惊。可以说拉尔夫在他的一生中几乎天天晚上
都要和姑娘一起出去。但我弄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到金艾博特来寻欢作乐而不在豪
华的大都市伦敦寻找乐趣呢?
“是不是与酒吧女招待一起出去的?”我问道。
“不。我只知道他出去跟她约会,但我不知道这个姑娘是谁。”
(卡罗琳不得不承认她不知道,这对她来说是一件非常难堪的事。)“但我
猜得出她是谁。”姐姐仍然不服输。
我耐心地等待她往下说。
“是他的堂妹。”
“是弗洛拉·艾克罗伊德吗?”我诧异地问道。
当然,弗洛拉·艾克罗伊德跟拉尔夫·佩顿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拉尔夫长
期以来一直被看成是艾克罗伊德的亲生儿子。所以人们理所当然地把他们之间的
关系视为堂兄妹关系。
“是她。”姐姐回答道。
“如果他想见她,那为什么不去弗恩利大院呢?”
“他们是秘密订婚,”卡罗琳津津乐道轩说。“不能让老艾克罗伊德知道这
件事,他们不得不这样约会。”
卡罗琳的这番推理存在着许多破绽,但我竭力克制住自己,不向她指出。接
着话题又转向了新搬来的邻居。我们对新邻居的一番评论并无伤害之意。
隔壁那幢宅邸叫拉尔什,其主人最近才搬来,我们都不认识他。卡罗琳感到
非常恼怒,因为她无法探听到任何有关他的事情,只知道他是一个外国人。她的
智囊团也一筹莫展。据猜测,这个人跟别人一样也喜欢喝牛奶、吃蔬菜、蹄膀,
偶尔还吃点鳕鱼。不过经常给他送货上门的人看来对他也不甚了解。大家只知道
他叫波洛先生——这个名字给人一种扑朔迷离的感觉。有一件事我们是知道的,
他对种南瓜很感兴趣。
但这并不是卡罗琳想知道的事情。她想知道的是:他从何处来,是干哪一行
的,是否已婚,妻子过去是什么样的人,或者现在是什么样的人,是否有孩子,
他母亲未婚前姓什么。我猜想护照上的那些问题肯定是一个像卡罗琳一样的人编
制出来的。
“亲爱的卡罗琳,”我说,“那个人的职业再清楚不过了,他肯定是个退休
理发师。你只要看看他的胡子就知道了。”
卡罗琳不同意我的看法。她说如果他是理发师,就一定会蓄波浪形的头发,
而不是直头发。她认为所有的理发师都把头发烫成波浪形的。
我举出几个我认识的理发师,他们留的都是直头发,但卡罗琳仍然不相信。
“这个人我一点也捉摸索不透,”她愤懑不平地说,“前几天我向他借了些
种花的工具,他待人非常客气,但我在那里什么都没探听到。最后我只好直截了
当地问他是不是法国人,他只说了声‘不是’,这样我就不好再追问了。”
我开始对这神秘的邻居愈加感兴趣。他居然能使卡罗琳的探寻术失灵,并像
打发轻佻女子一样让她空手而归。这样的人肯定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我相信,”卡罗琳说,“他有一台新吸尘器——。”
她思索了一会,从眼神中可以看出她正在等我发问,我趁机溜进了园子。我
很喜欢搞些园艺活。当我正在园里挖蒲公英根时,突然传来“当心”的叫喊声,
一个重重的东西从我耳边“嗖”地飞过,“扑通”一声落在我的脚边,原来是只
大南瓜!
我抬起头,心里满是怨气。这时我左边的墙头上露出了一张脸,只见那人脑
袋活像个鸡蛋,上面零零星星地长着一些黑头发,两撇大大的八字胡,一双机警
的眼睛。这就是我们的邻居波洛先生。
他开口就向我说了一大堆道歉的话。
“非常非常的对不起,先生。我这里没有装防护栏。这几个月我一直在种南
瓜,但今早心情不好,突然对这些瓜发起脾气来。我让它们出去溜达溜达——糟
糕!我心里是这么想,而手也情不自禁地动了起来。我抓起最大的那个南瓜一下
子把它扔过了墙。先生,太不好意思了,在你面前丢丑了。”
在这一大堆道歉话面前的的怒气也烟消云散了,毕竟这讨厌的东西并没有砸
到我。我真心希望乱扔南瓜不是我们新朋友的习性。作为一个邻居有这种习性可
不受人欢迎。
这怪模怪样的小矮子好像猜出了我的想法。
“啊!不,”他惊呼道,“千万不要自寻烦恼,这可不是我的习性。但你可
以设想一下,先生,当一个人达到了终生奋斗的目标,通过辛勤劳动换来了某种
消遣和娱乐,但他突然发觉自己还在惦记着往日的繁忙生活,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滋味?”
“这种滋味确实不好受,”我慢条斯理地说,“我认为这种现象很普遍。就
拿我来说吧,一年前我得了一大笔遗产——足以实现我的梦想,我一直想出去旅
游,周游一下世界。唉,那是一年前的事了,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我现在仍
然在这时奔忙。”
那矮个子邻居点了点头。
“世上什么怪事都有。我们整天忙碌忙碌碌地工作就是为了达到某一个目标,
一旦目标达到了,我们就会发现我们失去的正是每天的工作。不瞒你说,先生,
我的工作是非常有趣的,是世界上最有趣的工作。”
“什么工作?”我壮起胆问道,这时卡罗琳的胆量也在我身上强烈地体现出
来了。
“研究人的本性,先生!”
“原来如此。”我和善地说。
确确实实是个退休理发师,谁还比理发师更了解人性的奥秘呢?
“另外我还有一个朋友——他多年来一直跟随在我身边。他有时愚笨得让人
害怕,但他对我非常亲热。你可知道,我甚至想念他那笨拙的举动,天真的言语,
诚实的表情。我用高级玩具逗他吓唬他,这给我带来不少乐趣——所有这一切我
都非常怀念。这一点我无法跟你讲清楚。”
“他死了?”我深表同情地问道。
“没有,他还活着,而且事业发达——他在世界的另一边,现在在阿根廷。”
“在阿根廷。”我羡慕地说。
我一直想去南美洲。我叹了口气,抬头发现波洛先生以惋惜的目光看着我。
看来他是一个善解人意的人。
“你也想去那里吗?”他问道。
我边摇头边叹气。
“我是可以去的,”我说,“那是一年前的事了。但我太愚蠢了——比愚蠢
还要糟糕——太贪婪了。我冒风险把钱全都投下去了,结果弄得两手空空。”
“我明白了,”波洛先生说,“你搞投机了?”
我悲哀地点了点头。但尽管如此,我心里暗自好笑,这个滑稽可笑的小矮子
说话那么严肃,显得有点自命不凡。
“是不是波丘派因油田?”他突然问道。
我呆呆地盯着他看。
“我是考虑过这个油田的,但后来还是把钱投入了西澳大利亚金矿。”
我的邻居以一种深奥莫测的奇怪表情看着我。
“这是命运的安排。”最后他说一句。
“命运安排了什么?”我愤然问道。
“命运竟然让我跟一个认真考虑过波丘派因油田和西澳大利亚金矿的人作邻
居。请告诉我,你是否也喜欢茶褐色的头发?”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而他却放声大笑。
“不,不,我没有精神毛玻你别太紧张,我只是提了个愚蠢的问题。你要知
道,我刚才跟你谈起的那个朋友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他认为所有的女人都是好的,
而且大多数是漂亮的。但你是个中年男子,是个医生,你应该知道我们生活中的
大多数事情不是愚蠢的就是为了虚荣。好了,不多说了。我们是邻居,我想把最
好的南瓜送给你的好姐姐。”
他弯下腰,一边自吹自擂,一边选了一个特别大的南瓜递给我,我以同样的
方式恭恭敬敬地收下了这个南瓜。
“的确,”这个小矮子欣喜地说,“今天早晨没有白混。你跟我的那位远方
朋友在某些方面很相似,有幸结识你我感到很高兴。噢,顺便问一句,在这个小
小的村子里,你肯定什么人都认识。那个黑头发黑眼睛的英俊少年是谁?他走路
时头朝后仰,嘴上总是挂着微笑。”
根据他这一番描述,我完全知道他指的是谁。
“肯定是拉尔夫·佩顿上尉。”我不慌不忙地说。
“我过去怎么从未在这时见到他?”
“是的,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来了。他是弗恩利大院的主人艾克罗伊德的儿
子——确切地说是他的养子。”
我的邻居做了个不耐烦的手势。
“当然罗,我早该猜到这一点的,艾克罗伊德先生曾多次提到过他。”
“你认识艾克罗伊德先生?”我诧异地问道。
“艾克罗伊德先生在伦敦时就认识我了——当时我在那里工作。我叫他不要
在这儿把我的职业讲出去。”
“哦,我明白了。”在我看来势利好像是他的专利,我心中暗自好笑。
这个小矮子还是不断地傻笑着,似乎有点故意做作。
“我这个人喜欢隐匿身份,不想引起人们的注意。这个地方的人把名字都搞
错了,我也懒得去纠正。”
“的确如此。”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附和了一声。
“拉尔夫·佩顿上尉,”波洛先生若有所思地停了一会,“他与艾克罗伊德
先生那个迷人的侄女弗洛拉小姐订婚了。”
“是谁告诉你的?”我惊奇地问道。
“艾克罗伊德先生一周前告诉我的。他感到很满意——他长期以来一直期盼
着这一天的到来,这一点从他的谈话中就可以听出来。我猜想他还向这位年轻人
施加了压力,这种做法可不明智。年轻人结婚是为了寻求幸福——他们不应该以
结婚来博得继父的欢心。”
我原先的想法完全破灭了。艾克罗伊德不可能把心腹之言向一个理发师透露,
并与他商量侄女与养子的婚事。虽然艾克罗伊德对下层社会的人总是那么和蔼可
亲,但他也非常注意自己的尊严。我现在才意识到波洛不可能是个理发师。
为了掩盖心中的疑惑,我不假思索的随口问了一句。
“你怎么会去注意拉尔夫·佩顿的呢?因为他长得英俊吗?”
“不,不仅仅是这一点——虽然他在英国是百里挑一的美男子——女小说家
会把他描述成希腊神。但这不是主要的原因,主要是因为这个小伙子有些东西我
无法弄明白。”
他若有所思地讲完了最后一句话。他当时的表情实在难以描述,仿佛是一个
知情者对这个小伙子作了概括性的总结,这些内情我原先并不知道。这时姐姐在
屋里大声喊我。
我走进屋,看见卡罗琳戴着一顶帽子,很明显她是刚从村里回来。她见我就
开门见山地说:“我遇见了艾克罗伊德先生。”
“是吗?”
“当然罗,我拦住了他,但他非常匆忙,急着要走。”
毫无疑问,她说是真话。他对卡罗琳的态度跟早些时候对待甘尼特的态度完
全一样,——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