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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这方向摆的椅子我想是没人会坐的。那么又是谁把它推回原地的呢?是你吗?
我的朋友?”
“我没动过,先生。”帕克说,“我看到主人已经死了的时候,心里非常烦
乱。”
波洛又转向了我。
“是你动的吗,医生?”
我摇了摇头。
“我和警督一起进来时,这张椅子已经放回到原处,”帕克插话说,“这一
点我可以肯定。”
“那就奇怪了。”波洛说。
“肯定是雷蒙德或布伦特把它推回去的,”我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当然这
无关紧要,是吗?”
“完全无关紧要,”波洛说,“但这激发了我的兴趣。”他轻声地补充了一
句。
“对不起,我出去一会。”梅尔罗斯上校说完,就和帕克一起离开了房间。
“你认为帕克说的是真话吗?”我问道。
“就椅子来说,他说的是真话,否则我是不会知道的。医生先生,如果你来
办这类案子的话,你就会发现所有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
“什么共同点?”我好奇地问道。
“与案件有关的人都隐瞒了一些东西。”
“我也隐瞒了吗?”我笑着问道。
波洛的目光牢牢盯着我。
“我想你也有事瞒着。”他平和地说。
“那么是——”
“有关佩顿这位年轻人的事,你是否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了呢?”他
对我笑了笑,这时我的脸开始发烫。“嗨,不要害怕,我不会逼你说的,到时候
我就知道了。”
“我希望你把办案的决窍跟我说说,”我急急忙忙地说了一句,以掩饰自己
的窘迫,“比方说,有关炉火的事。”
“哦!这很简单。你是八点五十分告别艾克罗伊德先生的,是吗?”
“是的,我敢说这是精确时间。”
“当时窗子是关着的并拴上了,门没有锁。发现尸体是十点一刻,这时门是
锁着的,而窗子是开着的,是谁开的呢?很明显,只有艾克罗伊德本人会做这些
事。这里面有两个可能性:一是房间里热得难以忍受,但既然炉火马上就要熄了,
昨晚的气温又骤然下降,这个可能性不成立;第二个可能性就是他让某个人从窗
子进来。如果他让那人翻窗进屋的话,艾克罗伊德肯定对那个人非常熟悉。因为
一谈到那扇窗子他就显得很紧张。”
“听起来确实很简单。”我说。
“如果把事实有序地串联起来,一切都是简单的。我们现在所关心的是昨晚
九点半跟他在一起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一切迹象都表明,那个人是从窗子进来
的。虽然后来弗洛拉小姐去见艾克罗伊德先生时他还活着,但我们必须弄清来访
者是谁才能解开这个谜。那人离开时可能没关窗子,这样凶手就趁机从窗子进入,
但也有可能是同一个人再次回去行凶。啊!上校回来了。”
梅尔罗斯上校精神拌擞地走了进来。
“那个电话号码终于查到了,”他说,“不是从这儿打来的,是从金艾博特
车站附近的公用电话亭打来的,昨晚十点一刻接通谢泼德医生家的电话。十点二
十三分夜班邮车开往利物浦。”
第八章 拉格伦警督踌躇满志
我们相互对视了一下。
“你肯定是到车站去打听的,是吗?”我问道。
“这还用问,但我对结果并不十分满意。这个车站是个什么样子你是清楚的。”
我确实很清楚,金艾博特只不过是个小小的村庄,但设在这里的车站却是一
个重要的枢纽站。大多数快车都要在这里停留。列车在这里调轨,重新分类编组。
那里有两三个公用电话亭。晚上那段时间有三列地方上的火车先后进站,都是为
了让旅客赶上北上的那列快车。这列快车十点十九分到,十点二十三分开。这段
时间整个车站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什么人在这里打过电话,或者什么人上了这
列快车,一般不会有人去注意。
“但究竟为什么要的电话呢?”梅尔罗斯问道,“我看这有点离奇,没有理
由打电话嘛。”
波洛小心翼翼地把书柜上的一个瓷装饰品扶正。
“可以肯定其中一定有原因。”他回过头来说。
“什么原因呢?”
“如果我们知道打电话的原因,一切就迎刃而解了。这个案件既奇特又有趣。”
他最后一句话的含义叫人捉摸不透,我发现他对这一案件有独到见解,但到
底是什么样的见解我也讲不清。
他走到窗子边,站在那儿朝外眺望。
“谢泼德医生,你说你在大门外遇见那个陌生人时是九点钟,是吗?”
他问我问题时并未转身。
“是的,”我回答道,“我听到教堂的钟敲了九下。”
“他走到这幢房子要用多长时间——确切地说走到窗子要用多少时间?”
“从外面走要五分钟,如果走右边的那条小路只要两三分钟。”
“但这必须对路径非常熟悉。我怎么跟你解释呢?——也就是说,他以前去
过那个地方——他对周围的环境很了解。”
“确实如此。”梅尔罗斯上校附和了一句。
“毫无疑问,我们能够弄清艾克罗伊德在过去一周内是否会见过任何陌生人,
是吗?”
“雷蒙德这位年轻人可以把一切告诉我们。”我回答说。
“也可以去问帕克。”梅尔罗斯上校提出自己的看法。
“Ou tous les deux(法语:他俩在什么地方)?”波洛微笑着说。
梅尔罗斯上校出去找雷蒙德,我又摁铃通知帕克过来。
眨眼功夫梅尔罗斯上校就回来了,身边跟着艾克罗伊德的年轻秘书,他把秘
书介绍给波洛。雷蒙德满面春风,彬彬有礼,能与波洛相识他感到很高兴,但神
态又略显惊讶。
“没想到你隐姓埋名地住在我们这里,波洛先生,”他恭维道,“能看你办
案真是天大的享受——喂,这是什么?”
波洛一直站在门的左边。这时他突然向边上移动,趁我转过身时迅速把扶手
椅拉了出来,一直拉到帕克讲过的那个位置。
“想叫我坐在椅子上,给我验血?”雷蒙德非常幽默地问道,“这是什么意
思?”
“雷蒙德先生,这张椅子被人拖了出来——也就是——在昨晚人们发现艾克
罗伊德先生被刺的时候。后来有人又把它放回到原地。是你干的吗?”
秘书毫不迟疑地回答道:
“不是,确实不是我。我甚至都记不起这张椅子是摆在这个位置,但你说是
在这个位置,那肯定没错。不管怎么说,肯定有人把它放回到原来的位置,是不
是把线索给毁了?那太糟糕了!”
“这无关紧要,”侦探说,“一点关系都没有。雷蒙德先生,我真正想问你
的是:在过去的一星期里是否有陌生人来见过艾克罗伊德先生?”
秘书紧皱双眉思索了一会,这时帕克听到铃声也来了。
“没有,”雷蒙德最后说,“我想不起有什么人来过。你呢,帕克?”
“你问的是什么,先生?”
“这星期有没有陌生人来见过艾克罗伊德先生?”
男管家回忆着。
“有个年轻人星期三来过,先生,”他最后说,“我知道他是柯蒂斯——特
劳特公司的推销员。”
雷蒙德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不要说这些。
“噢!是的,我记起来了。但这人不是这位先生所说的那个陌生人。”他转
向波洛,“艾克罗伊德想买一台口述录音机,”他解释说,“这样我们就可提高
工作效率。出售这玩意儿的公司派来了一位推销员,但学未成交。艾克罗伊德先
生还没决定是否要买。”
波洛转向男管家。
“你能不能把这个年轻人的外貌描述一下,帕克?”
“他长着一头金发,先生,个子不高,穿着一套整洁的蓝哔叽西装。一个相
貌堂堂的年轻人。”
波洛转向我。
“你在大门外遇见的那个人个子很高,是吗,医生?”
“是的,”我回答道,“大概有六英尺高吧。”
“那么两者毫无关系,”这位比利时侦探断言,“谢谢,帕克。”
男管家对雷蒙德说:
“哈蒙德先生刚到,先生,他急于想知道是否能帮我们点忙,他很乐意跟你
面谈。““我马上就去。”这位年轻人说完便急匆匆地往外走。波洛以探询的目
光看着警察局长。
“是一位家庭律师,波洛先生。”后者解释道。
“现在该是年轻的雷蒙德先生忙的时候了,”波洛低声说,“从他的外表看,
他是一个精明干练、效率很高的人。”
“艾克罗伊德认为他是一个非常出色的秘书。”
“他来这儿——有多久了?”
“刚好两年。”
“他办事一定非常谨小慎微,这一点我可以相信。他平时有些什么爱好?他
喜欢le sport(法语:体育)吗?”
“私人秘书没多少时间来消遣,”梅尔罗斯上校笑着说,:“我相信雷蒙德
会打高尔夫球,夏天他还打打网球。”
“他不去赛马场吗?我的意思是说参加赛马会。”
“参加赛马会?不,我想他对赛马不感兴趣。”
波洛点了点头,看来他对雷蒙德已失去了兴趣。他缓缓地向书房环视了一遍。
“我想这里该看的我都已经看了。”
我也朝四周看了一遍。
“这些墙能开口说话就好了。”我喃喃自语。
波洛摇了摇头。
“光有舌头是不够的,”他说,“它们还应该有眼睛和耳朵。但你不要以为
这些没生命的东西都是哑巴,”他触摸了一下书柜的顶部说,“对我来说它们有
时会说话——椅子、桌子——它们会提供一些线索!”
他转过身子,面对着门。
“什么线索?”我问道,“它们今天给你说了些什么?”
他转过头,向我皱了皱眉头,我知道他是在嘲弄我。
“一扇打开的窗子,”他说,“一扇锁着的门,一张好像生脚会走路的椅子。
对这三样东西我问:为什么?但它们都不能回答我。”
他摇了摇头,挺起胸脯,站在那里对我们眨眼睛。他看上去有点不耐烦,模
样非常滑稽可笑。我心里想,他是不是一位名符其实的好侦探呢?也许他的名声
是建立在一连串好运气上。
我估计梅尔罗斯上样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因为他也在皱眉头。
“你还想看其它什么东西吗,波洛先生?”他唐突地问道。
“你能不能带我去看一下银柜?就是拿出凶器的那只柜子。看完银柜我就不
再打搅你了。”
我们向客厅走去,但刚走一半的路,警士拦住了上校。他俩低声嘀咕了几句
后,上校向我们说了声“请原谅”就离开了。我只好自己带波洛去看银柜。我揭
开银柜的盖子,然后让它倒下。看过银柜,他推开窗子走入露台,我尾随在后。
这时拉格伦警督正好在房子角拐弯,向我们走来。他的脸上显露出冷酷而又
满意的表情。
“你们原来在这里,波洛先生,”他说,“案件快了结了。我也感到很遗憾,
一位英俊可爱的年轻人干出一件不光彩的事。”
波洛的脸马上阴沉下来,但他非常平静地说:“照你这么说,我是帮不了你
的忙了?”
“可能要等到下一次吧,”警督安慰道,“虽然在我们这个偏僻宁静的小地
方谋杀案并不常见。”
波洛那凝视的目光中流露出赞叹的神色。
“你办案太神速了,”他评论道,“我想冒昧地问一声,你能不能把办案的
详细经过跟我说一下?”
“当然可以,”警督说,“首先——要有方法,这就是我常说的——方法!”
“啊!”波洛叫了起来,“这也是我的格言:方法、顺序加灰色的小细胞。”
“细胞?”警督疑惑不解地问道。
“大脑里的小细胞。”比利时侦探解释道。
“哦,当然罗,我想我们都得动用脑细胞。”
“但动用脑细胞的程度不一样,”波洛低声说道,“而且脑细胞的质量也不
尽相同。接下来就是犯罪心理学知识,每个人都要学一点。”
“啊!”警督说,“你竟然如此热衷于心理分析这类鬼把戏?我可是一个普
普通通的人——”“这一点拉格伦太太是不会同意的,我敢这么说。”波洛边说
边向警督鞠了个躬。
警督一征,也回敬了一鞠躬。
“你不理解我的意思,”他说着就大笑起来,“天哪,语言竟然会有那么大
的差异。我正在给你讲我办案的经验,首先是方法。最后看见艾克罗伊德先生还
活着的时间是九点三刻,是他的侄女弗洛拉·艾克罗伊德小姐看见的。这是第一
个事实,对吗?”
“可以这么说。”
“那么,这个时间就确定下来了。十点半的时候,这位医生说艾克罗伊德先
生至少已经死了半个小时。你能肯定吗,医生?”
“当然可以肯定,”我说,“半个小时或更长一点。”
“很好。那么作案的时间就能精确地定在一刻钟之内。我给家里所有的人列
了张表,逐个审查,把他们九点四十五分到十点在什么地方,干了些什么都记了
下来,并附上他们的证明人。”
他把一张纸递给了波洛,我在他身后瞥了一眼,上面清楚整齐地写着:布伦
特少校——与雷蒙德一起在弹子房(后者证明)。
雷蒙德先生——弹子房(见上条)。
艾克罗伊德太太——九点四十五分看弹子戏比赛。九点五十五上床睡觉(雷
蒙德和布伦特看见她上楼)。
艾克罗伊德小姐——从她伯父的房间出来后直接上楼(帕克和女仆埃尔西·
戴尔可以证明)。
仆人:
帕克——直接去男管家的食品室(女管家拉塞尔证明),她当时从楼上下来,
跟他谈了一会儿。时间是九点四十七分,大约谈了十几分钟)。
拉塞尔小姐——同上。与女仆埃尔西·戴尔谈话,九点四十五分上楼。
厄休拉·伯恩(客厅女仆)——九点五十五分前一直呆在自己房间里,然后
去了仆人厅。
库珀太太(厨师)——在仆人厅。
格拉迪斯·琼斯(另一个女仆)——在仆人厅。
埃尔西·戴尔——在楼上的卧室里。拉塞尔小姐和弗洛拉小姐看见她在那里。
玛丽·思里普(帮厨女工)——在仆人厅。
“厨师在这里已有七年,客厅女个十八个月,帕克一年多一点,其余都是新
来的。他们中间只有帕克有点可疑,其余的人看来都很规矩。”
“一张非常完整的名单,”波洛一边说,一边把纸条递给他,“我可以肯定
谋杀并不是帕克干的。”他非常严肃地补充了一句。
“我姐姐也不可能跟谋杀案有牵连,”我插了一句,“她一直是很规矩的。”
他们好像对我的话一点都不注意。
“这份调查记录非常有效地排除了家里人作案的可能性,”警督继续说,
“现在我们来看—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门房的那个女人——玛丽·布莱克——昨
晚拉窗帘时看见拉尔夫·佩顿拐进大门朝宅邸走去。”
“这一点她能肯定吗?”我严厉地问道。
“当然可以肯定,她一眼就能把他认出来。他很快进了大门,向右拐入小道,
这是通往露台的捷径。”
“那是什么时候?”波洛问道。他坐在那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精确时间是九点二十五分。”警督非常严肃地说。
沉默了一会儿,警督又接着说:
“这一切都非常清楚,全部事实都对得起来,无懈可击。九点二十五分佩顿
上尉从门房进入,九点半左右雷蒙德先生听见有人在这里向艾克罗伊德先生要钱,
但艾克罗伊德先生拒绝了。接下来又发生了些什么呢?佩顿上尉从同一条路离开
——从窗子出去,然后沿着露台走着。他又气又恼,慢慢地走到了开着的客厅窗
子前。这个时间可推断为九点三刻,弗洛拉·艾克罗伊德小姐正在给伯父靖晚安。
布伦特少校、雷蒙德先生和艾克罗伊德太太都在弹子房。客厅里什么人都没有,
于是他便偷偷地溜了进去,从银柜里取出剑,然后又回到了书房的窗子前。他悄
悄地爬了进去——就这么回事,细节问题我就不说了。接下来他就悄悄地溜出去
逃跑了。他没有胆量再回那个小客栈,而是径直逃往车站,在车站他打电话给—
—”“为什么要打电话呢?”波洛轻声问道。
我被波洛那突如其来的插话吓了一跳。那矮个子侦探身子朝前倾斜,眼睛炯
炯有神,发出奇异的绿光。
拉格伦警督也被他的提问弄得怔了一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很难确切地说他为什么要那样做,”他最后说,“但凶手往往会做出一些
滑稽可笑的事。如果你在警察局工作的话,你就明白了。最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