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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淑敏文集-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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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保持着各自的姿态,只是颜色一律变为金红。火苗放浪地舒卷着,象遍地滚动着赤云。炽
烈的热流升腾起来了,烟波浩淼地浮动着,花朵仿佛置身子波光粼粼的水中,火舌欢快地舔
着蓝天,花瓣皱缩又怒放开来,褪去金红的色彩,变成一种钢灰色,驾着拔地而起的热风,
轻捷地飞上了长天。不久之后,它们缠绵地旋转着,旋转着,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那对小
小的白蝴蝶,化成银灰色,从烈火中比翼飞出,眷恋地依傍着,在云中翱翔……
    火光熄灭了。在一片焦黑的土地上,站着一列年轻的士兵。纸灰无声地洒落在他们崭新
的军装上,象一块块自天而降的黑纱。他们是拉练中牺牲将士的子弟,其中有李铁的弟弟—
——个身材健壮的小伙子;肖玉莲的堂妹——一个并不漂亮的姑娘。
    队尾有一个满面稚气的小战士,登记表上注明是郑伟良的弟弟。在这个士兵贴身的口袋
里,揣着一束烧去半截的白色牦牛尾巴。只有很少几个人知道,他,其实是一号唯一的儿
子。
    圣父、圣母、圣灵般的昆仑山上出现了一行新鲜的脚印。


    ………………………………………………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补天石



作者:毕淑敏
第一节
    山不高,还叫什么!
    昆仑山,是地球上最高的山峰之一。
    一条蛛丝般纤细的公路,蜿蜒千余里,通往山顶的昆仑骑兵支队。
    象古代结绳记事时挽的疙瘩,每隔数百公里,公路旁就有一簇房屋。那是兵站,供过往
的军人住宿。
    一辆草绿色的军用高原轿车,从半山腰的兵站开出,隐没在风雪之中。
    兵站立刻将车上所载乘客的数目及车子出发的时间,通知给下一座兵站。
    这是昆仑山的惯例。这不仅可以让下一座兵站提前安排好食宿,更重要的是,一旦超过
预定时间,车辆仍未抵达,他们就应出去寻找。山高路险,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
    大雪就要封山,已经好多天没有车辆上山了。真叫人不可思议。
    路极险。平原还只是初秋,上山的路却已冰雕玉琢。
    封山是个可怕的字眼。它意味着昆仑山要同人世间分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成为一座飘
浮在半空中的独立雪国。尽管那人世并不怎么美好,正为派性打得一塌糊涂。
    开轿车的小个子司机,蟋着身子,裹在毛色污浊的皮大衣里,象一粒久经风霜的蛹,干
瘪而结实。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路面,好像不是开着缠有防滑链的车轮碾过去,而是把积满冰
凌的路咽进肚子。
    路面银亮银亮,庞大的轿车驶过,竟不留一丝痕迹。车轮像穿上了溜冰鞋,轻盈地朝四
下欢快地滑动着。
    司机双臂僵直,顽强地操纵着方向盘。
    突然,急转弯处冰雪覆盖下的路基,像饼干一样破碎了,右后轮一个打滑,然后不可遏
制地泻落下去。
    轿车的重心,飞快地向右后方倾斜。司机本能地将方向盘拧麻花似地向左打去,企图挽
狂澜于既倒。然而,根本来不及了!墨绿色的车体,像一条活泼泼的大鱼,被一股巨大的力
量,揪得昂起头来,摆出一种常态下绝对做不到的姿势,仄侧着半个身子,朝无边的渊蔽坠
去……
    那辆车翻了。
    翻车的一瞬,女兵班班长朱端阳回忆起来,实在是妙不可言。没有恐惧。恐惧都是旁观
的人或当事人事后想象出来的。翻车之前,轿车已爬行到很高的海拔,缺氧像一床厚重的湿
棉被,捂得人透不过气来,哪里还顾得上害怕。翻车的第一个感觉,是什么人用巨掌将她向
车厢外侧扇去。她想:这样脑袋不是要撞上玻璃了?那该是很疼的吧!幸好,车窗也向外侧
倒下去,永远同她保持着最初的距离。
    其后的事情,朱端阳便记不清了:车厢里凡是没有固定的水壶、背包、汽油桶,在空中
飞舞起来,随着车体迅速旋转。窗玻璃外忽是蓝得虚伪的天,忽是银亮的冰峰扑面而来,尖
锐得要刺瞎你的双眼,那无穷无尽的白色,仿佛车不是在空中翻腾,而是在无底的雪国里航
行……哗啦一声,玻璃撞在凸起的岩石上,粉碎成一把碎屑,弹片一样强有力地散开,深深
楔进棉军衣、皮大衣、人的皮肤或是任何一样它碰上的物体。殷殷的血珠喷溅开来,留下奇
形怪状的血迹。
    坠落中的车厢,是一个空洞的音箱。粗大的防滑链与岩石相撞,发出钢铁样铿然的响
声。凹凸不平的车顶与雪地相触,像巨大的鼓面旬然作响,呼啸的山风擦着窗玻璃尖锐的裂
口,发出哨子一样的啸叫,随着翻滚变换着韵调,像一只呜咽的笛。
    朱端阳的脑子一片空白,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巨大的灾难降临了。来不及思考,也无
法采取任何自救或他救的措施。唯一能做到的是,把身体蜷得紧紧的,两手死死握住能抓到
的任何一样东西,把脑袋缩进肩膀……
    没有人知道司机采取过什么措施。司机已经死了,死在方向盘和他的座椅之中,紧抵的
方向盘,戳穿了他的胸。但他的脚,紧紧地踩在油门之上,也许他曾为挽救汽车,做过最后
殊死的努力。也许,这完全是天意。在无数次翻车事故中,能落个全尸,便是极大的造化
了。假如尸身坠入人力所无法企及的深渊,就只有永远地留在那里,慢慢风化,成为山的一
部分了。
    这一次翻车,应该感谢山势的极其陡险。唯有昆仑山,才有这种壁立千仞的悬崖。高原
轿车从空中翻下,不知翻了几个跟头,竟然鬼使神差地落到了下面的公路之上。濒死的司
机,不知是无意识的悸动,还是最后的责任感,踩动了油门。这辆已如同坟墓的轿车,犹如
一头被从空中扔下的兔子,四脚着地后,疯狂地肢着脚向前……直到被坚硬的岩石挡住去
路。
    死一般地寂静。好象全车的人都死了。
    山风撕裂着人们的耳鼓,各处的伤口,在短暂的麻本之后,火烧般地疼痛,像蜂刺一样
蛰醒了活着的人。
    朱端阳困难地从破损的车窗爬出来。门被掼得变了形,打不开了。手又被玻璃碴割破
了,但只流了一点血,就停住了。严寒,是最好的止血剂。
    冰冷的空气,迅速地使她清醒了。身上到处血迹斑斑,弄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
血。朱端阳拼命活动自己的四肢,揉搓自己的耳朵鼻子,以证明它们是否还在。还好,都
在。而且渐渐感到疼痛,这说明功能正常。
    她这才有机会打量一下四周:冰峰雪岭一如既往,无动于衷地注视着幸存者们。唯有漂
亮的高原轿车,变得叫人认不出来了,大片油漆被磕去,露出内层的铁锈红钢板,车像一只
经过伪装的红绿相间的怪物。车前大灯可怕地凹陷进去,灯瓦却还闪闪发光,像死不瞑目的
眼睛。前风挡玻璃被撞得粉碎,这是一种特制的玻璃,虽破碎却并不掉下碴子,像密集的冰
凌聚在一起。中心偏左处,有几团艳红的血污,那是司机被方向盘挤压呕出的。
    朱端阳感到刻骨铭心的恐惧。她刚从生与死的交界线上走回来。假如翻车中她被甩了出
去,假如她被车厢内的重物撞得醒不过来,假如飞溅的玻璃崩进她的眼珠,假如她的胳膊和
腿在某一特定角度上像麻杆一样被折断……
    那这个世界上,就再没有此时此刻的朱端阳了!
    在广袤的冰雪世界里,这个面目清秀、身材瘦小的女孩子,显得那样单薄渺小。
    朱端阳想起了妈妈,想起了遥远而温暖的家。
    旷野中响起一种奇怪的声音。它清脆得像玻璃折断,刺得人一阵阵心痛,这是朱端阳在
哭。大声地毫无顾忌地痛哭,也很有韵致,恍忽听来,竟很像是放浪的笑。
    幸存的女孩子们,抱成一团哭起来。她们全然忘记了自己是女兵。周围山谷发出轰轰的
回响。
    十几岁女孩子的眼泪,是一种奇怪的东西。所有的怯懦畏缩以至恐惧,都能溶解在那咸
而苦的液体中,随着痛彻肺腑的哭泣,汇进昆仑山永恒的冰雪之中。
    车上的男人们,默默地注视着同他们一起经历了死亡地狱的女孩子们,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他们是搭车的,多是因故探亲超假或是刚出院的战士。
    女兵们断续地停止了哭泣,聚光灯一样,把目光指向她们的班长。
    噢!我还是班长呢!朱端阳悚然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肩上非同小可的责任。
    她们是昆仑山上第一批女兵!
    朱端阳揉揉因哭泣而酸痛的眼睛,脸上被泪水洗过,紧绷绷地难受。她要对她的战友们
说点什么。突然的变故,她必须行使自己的指挥权——她是这辆车上的建制班班长!
    只是,该说点什么呢?
    有人伤亡,到处都是血。女孩子们学的是卫生员,战场救护,四大技术,平日背得呱呱
叫,此时却完全呆若木鸡,不知该干什么好。倒是几个老兵见过世面,依次触摸着几个不见
动换姿势的人体的口鼻。凡有口气的,拖出来,进行一点简单的救护。那始终僵卧不动的,
只得让他们继续趴在那儿。活人都顾不上了,死难者就只好委屈些了。
    这是朱端阳第一次看到死人。她却并不怎样害怕,或者说,最害怕的时刻已经过去了。
她觉得死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刚才还好好的同志,怎么就能一下子死了?她不相信,拼
命摇着一位女伴的头。女伴大概是受了致命的内伤,脸上很干净,甚至体温还在,只是摸上
去稍冷一点。
    她们一个班的女兵,本来是个完整的集体。现在,未到山顶,就永远地失去了一个……
    应该说,威严的昆仑山,这一次是格外的慈悲了。高原轿车在坠落过程中,没有摔得粹
身碎骨,没有汽油外漏引起大火,真是极大的幸运。车上的乘客,除了在翻滚的过程中,碰
伤磕伤,少数几个人死亡外,大多数只是皮肉受损,实在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了!
    幸存的人们,该终生感谢昆仑山。


第二节
    最初的忙乱过去了,人们逐渐安静下来:下一个兵站的同志久候不到,会出来找他们
的。残破的车厢尚可御寒,车内的干粮还在,至于水,更好办,漫山都是冰雪……
    朱端阳木然地站起身。有人死了,但她还活着。她们还上不上山了?
    看看长眠的战友,假如她们这些幸存者终于成为不了“第一批”,那这牺牲,不是毫无
意义了吗?
    最主要的是,军区领导下达的是让她们尽快赶到山上的命令,而绝不曾叫她们私自撤
回!
    世上有什么比战士的天职更重要的东西!
    最初的迟疑和恐惧退潮了,一种近乎悲壮的情绪,笼罩着这个小小的女兵班班长。女孩
子们沉默着,等待着。远处的山是昆仑山的主峰,那是骑兵支队司令部所在地。暮色苍茫之
中,那山俯视着她们,像威严的长者。她们才到半山,离那儿还远着呢!然而,也唯有在半
山,她们才知道昆仑山是多么高远,才知道她们已经走过了多么漫长的道路。
    只能向前,不能退后!
    女孩子们信任地望着她们的小班长,准备服从她的指挥。危难之中,有时不在于谁说什
么,只要有人站出来,大家就会听他的。
    “咱们坐兵站的车,继续上山。”朱端阳的声音并不大,但每一个活着的女孩子都听清
了。
    土黄色的操场。散乱的女兵。
    “面向我,成一路横队集合!”新兵连长喊道。这是一道奇怪的命令。
    奇怪归奇怪,命令还是要服从。一百二十名女兵,按照个子高低,排成长长的一队。也
许是因为太长,便略有些弯曲。
    要是平日,连长会命令解散:重来。就是一千名军人,也该排成笔直的一线。但是今
天,他隐忍了,只是向后退了退,调整自己同队伍两翼的距离,直到成为一个端正的空心三
角形,他站在三角形顶点的位置上,潇洒而干练。一套草绿色的夏布军服,因为洗涤过度和
当时的染料尚不过关,布料还只八成新,颜色却已褪得十分浅淡,更衬出崭新的领章鲜艳灼
目。新军装新领章,显出的是新兵的拘谨,旧军装新领章,显出的就是资历与权威了。凡是
挑选出来训练新兵的指挥员,都是军姿出色的军人。训练女兵的新兵连连长,此刻简直严肃
得像是力量与纪律的化身。
    “现在——听我的口令——报数!”连长的喉结上下滚动着。因为距队列比较远,他的
声音便格外威武有力。
    一百二十名女孩子,叽叽喳喳地开始报数。她们还不够沉着,生怕将自己漏掉,抢报便
时时发生。
    连长皱起眉头。要是往日,他会要她们重报的。但是今天,算了吧!和即将宣布的决定
相比,这不过是细微末节。
    “报双数的同志,出列!”
    随着这第二道命令,六十名女战士同时向左前方迈出了一步。
    现在,土黄色的操场上,出现了另一支新的队伍。她们同留在原地的女孩子们,形成了
一个巨大的等号。
    但是,等待她们的命运绝不相同。新兵连长旋即下了第三道口令:“报数!”
    严格说起来,这口令的内涵是不甚清楚的:是两列队伍都报呢,还是……但没有人发生
误解。连长英俊的屑毛高挑着,犀利的目光只注视着前排女兵,好像他只是她们的连长,全
然忘记了后面那排士兵的存在。
    又是一次双数出列。现在,一百二十名女兵被分成三排、最初那个巨大的空心三角形,
已经快被生命的绿色填满了。
    连长的面容毫无表情。随着一道又一道的筛选,连长知道最后的选择就要揭开了。朝夕
相处几个月了,像一个子女众多的家长,他内心深处,也会有格外喜欢或是格外不喜欢的几
个兵。他不希望这些好恶干扰自己的意志。又是一次报数……又是一次出列……女孩子们似
乎预感到了什么,报数时格外仔细,速度变得缓慢了,却再没有出差错。
    现在,十五名女战士,站到了连长跟前。
    连长下意识地扶了扶腰间的武装带。他知道这十五名女战士,将记住这一天,也将记住
他。他希望能留给她们一个英武的印象。片刻之前的恻隐之心已荡然无存。女人也是军人,
现在的问题是:从他亲手训练过的连队里走出的士兵,应该个个是好样的!
    他迈着缓缓的步伐,从十五名距离他很近的女兵面前走过,目光从她们身上扫过,象钢
尺一样冷漠而苛刻地衡量着。
    晤……还好。不!简直可以说是好,很好!女孩子们尽管眼里透露出遮挡不住的疑惑,
却个个挺胸收腹,透出勃勃的英气。
    连长疾步口到了队伍的中央,朗声说道:“现在,我宣布:刚才出列的这十五名同志…
…”
    “报告!”
    突然,从后排右侧队尾的某个部分,响起一声尖细的叫喊。并不怎么嘹亮,却具有根强
的震撼力。整个队伍,此时实在是太寂静了。
    “什么事?”连长几乎是好奇地问了一声。治军多年,敢在这样的场合打断指挥员讲话
的战士,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莫说是新兵,就是老兵,也断乎不敢。连长的吃惊之情更大于
恼火。
    “嗯……是这样的,这个位置应该是我的……我比她高吗!……不信……比比吗……”
    她刚开头鼓的勇气挺足,以后却渐渐缩小,声音像雪似地融化着。没有人听得懂这前言
不搭后语的话,有的人扭头张望,队伍起了小小的骚动。
    但是连长听懂了她的话。这是那个叫朱端阳的姑娘,从她所站立的位置可以判定,她的
身量在女性中属中等偏下,眉目生得很清秀,看不出像有这么大胆量的样子。她发育得很单
薄,同队伍左首那些身高体胖的姑娘们相比,像是墒情不好的三类秧苗,给人弱不禁风的感
觉。她是从一座大城市入伍的,因为文娱体育都没什么出众的地方,连长除了能记起她的名
字外,再没有更详细的印象。
    “你有什么话,以后再说。现在,我宣布……”连长不耐烦地挥了一下手,像挥去一只
偶然飞近的苍蝇。
    “我就是比她高吗!不信,比比看好了!”没想到这小女兵的脾气,并不像第一眼看上
去那么楚楚可怜,连长的喝斥反倒激怒了她,竟一个箭步从她所站立的队列中跨出,急匆匆
走到第一排,站在另一名女战士背后,梗着脖子同人家比起高低来。
    这一回,所有的人都看明白了。
    一百二十名女兵最初排成的一字长蛇阵,说是按个头高低为序,匆忙之中,并不那么准
确一现在,众目腰腰之下,这小女兵显得比前排那名女战士要高一些,也许相差的只是一毫
米的几分之几,也许只不过得益于她的单薄给人以某种细高错觉,也许是因为她故意把腰挺
得更直、帽沿得朝天……但是,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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