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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文学大系:花园血案-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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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凡,”侦探说,“去把奥布赖恩指挥官和布雷恩先生找来。布雷恩先生,我知道他正在餐厅里抽一支长雪茄。奥布赖恩先生,我想正在暖房里走来走去。我不敢肯定。”

    这个忠实的助手从房间里飞跑出去。在大家还没来得及挪动或是讲话之前,瓦伦丁已经用和伊凡同样迅速的军人风范继续讲下去:

    “这里每个人都知道,花园里发现了一个死人,脑袋被干净利落地砍下来。西蒙医生,你检查过了。你认为象这样割断一个人的喉管需要很大的力气吗?或者,也许只需要一把很锋利的刀吗?”

    “我得说,这根本不是用刀干的。”面『色』苍白的医生说。

    “你有没有想到,”瓦伦丁接着问,“有哪种工具可以干出这种事?”

    “从现代的可能来讲,我实在想不出。”医生痛苦地弯着眉『毛』说,“就是笨拙地把脖子砍断,也不那么容易。这个脑袋给砍得干净利落,可能是用战斧或古代刽子手行刑用的斧头干的,或者是一把双手握的重剑。”

    “可是,天哪,”公爵夫人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叫着,“这里可没有双手握的重剑或战斧啊。”

    瓦伦丁仍然忙着在纸上书写着,“告诉我,”他一边奋笔疾书一边说,“可不可能是法国骑兵的长军刀?”

    门上轻轻地敲了一下。由于某种不理智的原因,人人的血都凝固了,就象麦克白听见敲门声一样。在这大家吓呆了的沉寂中,西蒙医生勉强开口道:“军刀——对,我想可能。”

    “谢谢你,”瓦伦丁说,“进来,伊凡。”

    极受信任的伊凡推门进来,引进来是奥布赖恩指挥官。他终于找到了这位又在花园里踱来踱去的先生。

    爱尔兰军官随便地站在门槛上,以挑衅的眼光望着侦探,喊道:“你要我来做什么?”

    “请坐,”瓦伦丁以愉快平稳的声调说,“你没有带着你的剑吧,它在哪里呢?”

    “我把它留在图书室的桌子上了,”他的爱尔兰土音在情绪慌『乱』中更加厉害了,“它是个累赘,它——”

    “伊凡,”瓦伦丁说,“请你把指挥官的剑从图书室拿来。”在仆人出去后他说,“加洛韦勋爵说,你就在他发现尸体之前离开花园,那么你在花园里做什么?”

    指挥官慌『乱』地跌坐在一把椅子上,“哦,”他用纯爱尔兰口音喊道,“赏月嘛,和自然交往,我的朋友。”

    深沉的寂静笼罩着室内,持续了一会儿,门上又一次细碎可怕的敲击声打破了沉寂。

    伊凡又出现了,手里拿着一副空刀鞘,“我能找到的就是这个。”

    室内一片异常的沉寂,仿佛是包围着谴责凶手的被告席的沉寂一样。公爵夫人虚弱的喊声已经消失了老半天。加洛韦勋爵的满怀恨意得到了满足和平息。这时一个完全出人意料的声音说话了。

    “我想我可以告诉你们,”玛格丽特夫人喊道。她用的是一个英勇无畏的『妇』女在公开讲话时所用的清亮而颤抖的声音。“我可以告诉你们奥布赖恩先生在花园里干什么,因为他不得不保持沉默。他要我嫁给他,我拒绝了。我说就我的家庭环境而言,我除了对他的尊敬以外,什么也不能给他。他对这话有点生气。他似乎对我对他的尊敬并不怎么在意。我真想知道,”她颇为病态地微笑了一下说,“他现在是否重视了我的尊敬。

    因为我正向他奉上我的尊敬。我可以在任何地方发誓,他从来没有干过这种事。”

    加洛韦勋爵本来是维护他女儿的,现在则为他想象中的不体面而恐吓她。

    “管住你的舌头,”他强劲有力地低声说,“你为什么竟然掩护这个家伙?他的剑上哪里去了?他那该死的——”

    由于他女儿对他瞪起眼睛看,他住了口。

    “你这老傻瓜,”她低声说,声音里丝毫没有怜悯,“你打算要证明什么?我告诉你,这个人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是没有恶意的。但即使他有恶意,他也是和我在一起的。

    如果他在花园里谋杀一个人,那么谁是那个应该看到应该知道的人呢?你恨尼尔恨得那么利害,恨得要把你的女儿置于——”

    加洛韦夫人尖叫一声。其他人大都呆坐在那里,各自为自己曾与情人之间存在过的类似悲剧而激动不已。他们看着那个傲慢的面『色』苍白的苏格兰贵族女子,和她的爱尔兰冒险家情人,就象人人在看着一所黑暗屋子里的画像。漫长的寂静中充满了对被谋害的丈夫和双双服毒的情『妇』情夫这类故事的回顾。

    在这可怕的寂静中,一个单纯的声音说道:“那是一支很长的雪茄吗?”

    这种思想的转换是如此强烈,人们不得不四下看看是谁在讲话。

    “我是说,”小个子的布朗神父在屋子一角说,“我是说布雷恩先生正在抽的雪茄,好象差不多有一支手杖那么长。”

    尽管这与案子毫不相关,瓦伦丁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不仅有愤怒的神情,但也有同意的神『色』。

    “很正确,”瓦伦丁尖刻地说,“伊凡,再去看看布雷恩先生,马上把他带来。”

    家务总管把门随手带上之后,瓦伦丁以完全不同的热忱态度对那姑娘讲话。

    “玛格丽特夫人,”他说,“我敢肯定,你屈尊迂贵,替指挥官的行动作出解释的行为,我们大家都表示感谢和赞赏。但还有一个漏洞。据我了解,加洛韦勋爵遇到你从书房到会客室的途中,只几分钟过后,就发现了指挥官在花园里走过。”

    “你得记住,”玛格丽特夫人的声音微微带点讥讽地回答,“我刚刚拒绝了他,所以我们没可能臂挽着臂回来。他是一位绅士,应该耽搁一下落在我后面。能因此指控他谋杀吗?”

    “在这几分钟里,”瓦伦丁郑重地说,“他实际上可以——”

    敲门声又起,探进伊凡惊恐的脸孔。

    “请原谅,先生,”他说,“布雷恩先生已经离开这所房子了。”

    “离开了?”瓦伦丁叫到,霍地站起身来。

    “离开了!飞跑走了!不见了!”伊凡用令人发笑的法国话说,“他的帽子,大衣也都走了。我跑出房子看他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我找到了一个,还是一个很大的‘痕迹’。”

    “你这是什么意思?”瓦伦丁问。

    “我这就拿给你看,”仆人边说边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把没有刀鞘,闪闪发亮的骑兵军刀。房间里的每个人看着它就象看到了雷电。但是,经验老道的伊凡继续十分平静地讲下去。

    “我找到了这玩艺儿,”他说,“就丢在去巴黎的大路旁五十码开外的灌木林里。

    换句话说,我就是在你的那位可尊敬的布雷恩先生跑掉时丢掉它的地方找到的。”

    又是一阵沉寂,但是是另一种沉寂。瓦伦丁拿起军刀,检查检查,不动声『色』地凝神思考了片刻。然后满脸敬意地转向奥布赖恩:“军官,”他说,“我们相信如果警察局要检查的话,你是愿意把这件武器呈交上来的。同时,”他拍着铮铮作响的军刀背,“我把你的剑还给你。”

    对这一动作的象征意义,在场的人都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当然,对尼尔·奥布赖恩来说,这一姿态是他生活的转折点到他趁着晨光,再度来到这神秘的花园漫步时,这件悲剧『性』的无聊小事,便在他那平常的仪态上丝毫不留痕迹了。毕竟,他是一个有千万条理由快活的人。加洛韦勋爵是个绅士,向他道了歉。玛格丽特夫人比夫人还高贵,至少她是个女人。早餐前,他和她在当初的花坛之间漫步时,也许会给他一些比道歉更加美妙的东西。整个人群的心情都更轻松了。因为尽管谜团尚未揭开,怀疑的沉重压迫已经从他们全体身上移开,飞向了那个逃亡巴黎的外国亿万富翁——那个他们几乎不了解的人。魔鬼被抛出了这所房子,他自己把自己抛出了这所房子。

    然而,谜团尚未揭开。奥布赖恩在花园座椅上坐在西蒙医生旁边时,热心的医学科学家立即重新提到了这件事。但他没能从奥布赖恩嘴里套出更多的东西,后者的思想完全跑到比这愉快得多的事情上了。

    “我不能说这事使我很感兴趣,”爱尔兰人坦率地说,“尤其是因为现在一切都已水落石出了。显然,布雷恩因为某种原因恨这个陌生人,就把他骗进花园用我的剑把他杀了,然后逃向城里,走的时候把剑丢掉。顺便说一下,伊凡告诉我死人的口袋里有一张美元票子。因此,他是布雷恩的同胞。这似乎更明确了。我看不出解决这事有什么困难。”

    “有五大难点,”医生平静地说,“象高墙一样挡道。不要误会我,我不怀疑是布雷恩干的。我想,他的逃跑证明了这一点。但是他是怎么干的。第一难点:当一个人可以用一把折叠刀杀了人后再把刀放回口袋的时候,为什么要用一把又笨又长的军刀?第二难点:为什么没有听到响动或喊叫?一个人看到另一个人挥舞着刀向他扑上来时,一般都是不吭声的吗?第三难点:有一个仆人整晚上都守着前门,连一支耗子都进不了瓦伦丁的花园,那么死者是怎么进的花园呢?第四难点:同样情况,布雷恩是怎么走出花园的?”

    “第五个难点呢?”尼尔说时,眼睛盯着小路上慢慢走来的英国神父。

    “我想,是件小事,”医生说,“不过我认为是最奇怪的事情。我初看脑袋是怎么砍掉的时候,我以为凶手砍了不止一刀。但是仔细检查后,发现在砍断的部分上砍了许多刀。换句话说都是在脑袋掉下来之后砍的。布雷恩难道恨他的仇人恨得那么凶,非得在月光下用军刀多次猛砍才能解恨不可?”

    “可怕!”奥布赖恩发抖说。

    小个子布朗神父在他们谈话的时候已经来到,带着他特有的腼腆神『色』等着他们讲完,然后很尴尬地说:

    “我说,对不起打搅了你们,但是我是奉命来告诉你们消息的。”

    “消息?”西蒙重复道,透过眼镜有点很烦恼地说。

    “是的,我很难过,”布朗神父温和地说,“你们知道,又出了起谋杀案。”

    座椅上的人跳了起来,把椅子都摇动了。

    “而且更奇怪的是,”神父迟钝的眼光望着杜鹃花接着说,“同样令人厌恶,又是砍头。他们实际上是在河里发现那棵仍在滴血的脑袋的。靠着布雷恩去巴黎的大路几码远,所以他们认为他——”

    “好呀老天爷!”奥布赖恩喊道,“布雷恩是个捣蛋狂吗?”

    “有美国人的血统,”神父冷漠地说,“他们要你们到图书室去看看。”

    奥布赖恩跟着其他人去验尸,恶心地马上要呕吐了。作为军人,他厌恶所有的秘密谋杀。这些荒唐透顶的肢解,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停止呢?第一棵头砍下来,然后又一颗。

    在这种情况下,说两个人的智慧胜过一个人,两颗脑袋胜过一颗脑袋,简直是胡扯。他穿过书房的时候,一件令人震惊的巧合使他打了个趔趄。在瓦伦丁的桌子上,摆着一张彩『色』照片,是一颗正在滴血的头——第三颗了。那头正是瓦伦丁本人的头。仔细看才看出来那只是法国国家主义派报纸「断头台」对它的政敌所玩的一种手法。凡是它的政敌,一定会以受处决后的头像出现在报纸上。瓦伦丁是他们的政敌,这一期轮到他上“断头台”了。但是奥布赖恩是爱尔兰人,他不懂这一套,他只奇怪法国的知识界何以作出这种残忍而卑劣的把戏。这使他回想起了法国大革命的恐怖时代。

    图书室深长,低矮,黑暗。只有百叶窗里透进的一点阳光,才泛有一丝晨曦的红『色』。

    瓦伦丁和他的仆人伊凡在一张微微倾斜的长书桌尽头等候着他们。

    书桌上摆着两个人体的残余部分,在晨曦中看着分外的大。花园里发现的那个人的大黑脑袋和黄面孔基本没变样。第二个人头是今天早晨从河水漫过的芦苇中钓起的,水淋淋地摆在第一个人头旁。瓦伦丁的人还在搜寻第二具尸体的其余部分,据认为还在河水中飘浮着。

    布朗神父一点也没有奥布赖恩的那种感觉,他走向第二颗人头,眨着眼仔细观察。

    这头比湿漉漉的拖把还大,白头发,在炙热强烈的晨曦中发出银『色』的光芒。紫『色』的丑脸,也许是罪犯型的,被丢进水里的时候,撞到树上或石头上,撞烂了。对奥布赖恩来说,这个象人猿似的头上竟有一圈象圣人一样的银发,那似乎是他的巴黎恶梦的最后一笔。

    “早上好,奥布赖恩指挥官,”瓦伦丁文静却热情地说,“我想你已经听说布雷恩宰人的最新试验品了。”

    布朗神父仍然弯腰对着那白头发的脑袋,没抬头说道:

    “我想,你十分肯定,这颗脑袋也是布雷恩砍下的。”

    “嗯,这似乎是常识,”瓦伦丁手『插』在口袋里说,“象前一个一样用同样方式杀死,用同一凶器切下来。我们知道他带走了这凶器。”

    “是的,是的,我知道,”布朗神父唯唯诺诺地说,“但是,你知道,我怀疑布雷恩是否能砍下这颗头。”

    “为什么不能?”西蒙医生问,他理直气壮地瞪着神父看。

    “嗯,医生,”布朗神父抬起头来眨着眼睛说,“一个人能把他自己的脑袋砍下来吗?我可不知道。”

    奥布赖恩觉得他的耳朵轰地一下,差点神志昏『迷』过去。但见医生跳向前去,把那湿漉漉的白头发向后撩去。

    “哦,没有疑问这就是布雷恩,”神父平静地说,“他的左耳朵上确确实实有这个缺口。”

    侦探一直用坚定闪亮的眼睛盯着神父,这时张开紧闭的嘴尖刻地说:“布朗神父,你似乎对他知道得很多。”

    “我是知道,”小个子神父简单地说,“我和他在一起呆了几个星期,他想入天主教。”瓦伦丁的眼睛冒出狂热的火花,他紧握双拳大步走向神父,“而且,也许,”他恶狠狠地嘲弄道,“也许他也在想把他所有的钱留给你们的教会。”

    “也许他是这么想的,”布朗不动声『色』地说,“这有可能。”

    “在这种情况下,”瓦伦丁狞笑着说,“你一定可以了解到他的许多事,了解到他的生活和——”

    奥布赖恩指挥官把一只手放在瓦伦丁的胳膊上:“别在冒出你那些诽谤『性』的废话来,瓦伦丁,”他说,“不然的话,还得再要一把剑来。”

    但是,瓦伦丁在神父坚定而谦虚的眼光注视下,已经恢复了常态。“好的,”他简短地说,“个人意见可以先放到一边,你们这些先生仍然受到你们承诺的约束,就地留下来。你们必须强迫自己实践这个承诺,还得彼此强迫实行。伊凡在这里会告诉你们更多你们想知道的事。我要开始办公事了,写报告给当局。我们不能再保持秘密了。我要在书房里写,如果再有什么消息,到那里找我。”

    “还有什么消息吗,伊凡?”警察局长大踏步离开房间后,西蒙医生问。

    “我想只有一件事,先生,”伊凡说,他灰『色』的脸上起了皱纹,“不过也很重要,如果从某一个合适的立场来说的话。那里是你们在草坪上发现的那个老家伙,”他用毫不掩饰的敬畏神情指着那个有着一个黄脑袋的黑『色』尸体说,“无论如何,我们已经查出他是谁了。”

    “真的?”医生吃了一惊,喊道,“他是谁?”

    “他叫阿诺德。贝克尔,”低级侦探说,“不过他还有许多化名。他是那种到处流窜的流氓,据我们所知,他到过美国,布雷恩就是在美国和他结下仇的。我们和他没有打过太多的交道,因为他多数时间是在德国作案。当然,我们和德国警方还是有联系的。

    但是,很怪,他有一个双胞胎兄弟叫路易斯。贝克尔,我们和这家伙倒打过很多交道。

    事实上,我们就在昨天,不得不把他送上了断头台。这是一件很离奇的事,先生们,当我看到这家伙躺在草坪上的时候,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这样被吓过。这时我当然想起了他在德国的双胞胎兄弟,于是就追踪这条线索——”

    作解释的伊凡住口不说了,原因是没有人在听他的。指挥官和医生都在注视着布朗神甫,他不灵活地站了起来,双手紧紧按着太阳『穴』,就象一个人突然头痛得利害。

    “停下,停下,停下,”他喊道,“停下别讲了,因为我看出了一半。天主会给我力量吗?我的脑筋会不会飞跃一下全面看出来?上天帮助我!我一向相当善于思考,我可以解释阿奎那著作的每一页。是我的头要裂开,还是我能全面看出来?我看出了一半——我只看出了一半。”

    当布朗神父把手放下来之后,脸上气『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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