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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居正仍然没有忘记继续整顿学政,他在一封信里如此说道:“秉公执法,乃不谷所望于执事者,欲称厥职,但力行此四字足矣。至于浮言私议,人情必不能免。虽然,不容何病!不容然后见君子。不谷弃家忘躯,以徇国家之事,而议者犹或非之,然不谷持之愈力,略不少回,故得少有建立。得失毁誉关头,若打不破,天下事无一可为者,愿吾贤勉之而已。”(《张文忠公全集·答南学院李公言得失毁誉》)看来,张居正知道自己的改革得罪了人。然而,他的这封信,已经讲出了他的决心:不顾别人的流言蜚语,打破得失毁誉的担心,干好自己要做的事情。或许,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担当振作明朝国势的重任吧!
张居正十讲 第十讲 名相式悲剧:谋国与谋身的失衡
张居正是一位功业卓绝的改革家,也是一位鞠躬尽瘁的政治家。可是,在他去世之后,他的家人却受到清算,落得个家破人亡的结局。为什么张居正的身后事如此的可悲?
国之后事与身之后事
张居正已经一大把年纪了,而且重病缠身,精力也越来越不好。他已经到了需要处理身后之事的时候了。然而,作为首辅的他不仅需要处理身后之事,而且需要处理他去位后的国家之事。这样一来,年近六十的张居正只好在生命的最后关头鞠躬尽瘁了。
俗话说得好,人食五谷杂粮,岂会不生病?一般人尚且如此,何况为国家大事日夜『操』劳的张居正。
到了万历九年(公元1581年)时,张居正已经五十七岁了。那年的夏天天气极为闷热,加上首辅繁重的公务,终于使这个精力过人的老人倒在了病床上。
按理说来,这时的张居正完全可以功成身退了,然而或许是老天爷也舍不得这位治世的能臣吧,一方面年少的明神宗断不肯放他走,另一方面一些国家大事也的确让张居正不能释然而去。
他只好拖着虚弱的病体,继续呆在首辅的位置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那么,又是怎样的一些国家大事让张居正放不下心呢?不是说,经过张居正的改革,大明朝已经出现了一个暂时的安定和富庶时期吗?难道张居正对这样的结果还不满意?的确如此。
大明朝经过张居正的励精图治,确实出现了一定程度上的兴盛。然而,这只是一些微小的改进。对于积弊已深的大明朝来说,要改革的事情还很多。并且,在一些方面得到改善的同时,另外一些棘手的问题又来了,比如外患问题的变化,比如内阁人选的增定等等。年将耳顺的张居正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使偶尔有退休的想法,也不可能真正释怀退去。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用病体与那些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的国家大事搏斗到底了!于是,这位伟大的改革家留在人世的最后一年,全部贡献给了他所热爱的政治事业!
大家应该还记得,张居正上台后进行的所有改革,都是围绕着“富国强兵”这个方针进行的。正如前面已经讲到的那样,这个方针既是张居正个人的抱负,也是大明朝在当时所必须的。
为什么这样说呢?一方面,只有国家富强才能给军队的强大提供一个良好的经济基础。在这样的基础之上,军队强大了,才能解决明朝政权最担心的问题——外患。可以说,明朝外患的严重史无前例,因为几乎在明朝疆域四周都有外族入侵。
外患问题严重地威胁着明朝的统治和安定发展,对于这一点,张居正是深有体会的,因为他自己就生长在外患问题最严重的嘉靖年间。亲眼看见京城几次戒严,明朝军队却兵败如山倒,年轻的张居正心中就下了解决外患问题的决心。等到他上台,经过十年的努力,整个局势得到了根本『性』的转变。原先领导鞑靼从北边进攻的俺答,已经向朝廷投降。在大体上,明朝的外患问题此时并不明显。
然而,这只是在大体上。在局部上,外患问题还是层出不穷的。其实,这里的原因很简单:千万不要以为一个俺答归顺了朝廷,明朝的边疆就可以万事大吉了!肯定会有一些人不服气,或者基于利益的驱使,觊觎着明朝的财富和权力。很显然,张居正也是了解这些事实的,他自然不会掉以轻心!在具体的外交政策上,他采取的是两手抓的方针:一方面,对于已经归顺的俺答,按照有的学者的说法,他采取的是“一味羁縻,但是决不曲从”的方针;另一方面,对于那些胆敢进犯和造反的外族,他决不留情。
先来看第一个方面。万历九年(公元1581年),俺答准备修筑城墙,派人向朝廷请求提供人力和物力帮助。
这个消息传来,朝廷上议论纷纷,大家的意见并不统一:有的主张给予帮助,有的则主张拒绝给予帮助。最后,这些人都来向生病中的张居正请示。
张居正认为,鞑靼之所以能够在军事上取胜,根本原因就在于他们逐水草而居,四处迁移,形成了极强的机动作战能力,可以随时采取进攻,根本没有被敌人围攻的危险。现在俺答准备筑城,我们完全可以答应他,因为他这样做是在自己包围自己,实属下策。
众人闻言,无不赞同首辅的英明。经过商议,张居正最后这样答复了俺答:“夫、车决不可从,或量助以物料,以稍慰其意可也。”也就是说,朝廷只给予物力上的帮助,人力上的帮助就免了!
办完这件事后,病中的张居正在名为《答宣大巡抚》的一封信里高兴地说:“在称虏之难制者,以其迁徙鸟举,居处饮食,不与人同也。今乃服吾服,食吾食,城郭以居,是自敝之道也。”(《张文忠公全集·答宣大巡抚》)这个问题很容易便解决了,可是第二年的一个问题又让张居正大费了一番心思。这一年是万历十年(公元1582年),春天的时候,俺答死了。
张居正听说这个消息后,陷入了深深的焦虑之中。
他的焦虑是有道理的:俺答的死是小事,北边的国防才是大事!这些问题是不得不引起思考的:俺答死后,西部鞑靼的领导权应该如何归属?最让人担心的是,会不会因为俺答的死,使西部鞑靼全部投向辽东土蛮的领导,进而和朝廷作战?
稍好一点儿的情况似乎是,俺答死后西部鞑靼有可能分裂,分裂后的西部鞑靼势力就更小了,就完全没有了跟朝廷作对的力量。
然而,他们的分裂也许对朝廷并不有利,因为辽东土蛮也会乘机扩展势力,这就对朝廷有害了。
怎么办才好呢?张居正苦苦地思索着。最终,他想到了俺答的后妻三娘子。大家或许还记得,当初正是由于这个女人,才使得把汉那吉投降,最后造成封贡的成功以及北边的安定。
换句话说,只要北边还有三娘子,即使俺答死了,还是能够维持安定。况且,要想三娘子帮忙,并不是一件难事。因为当年她入关进贡时,时任宣大总督的吴兑曾经赠她八宝冠和百凤云衣,让三娘子非常开心。从那之后,三娘子就成了朝廷和鞑靼友好邦交的红人。
可是,完全依靠三娘子还是不够的,还需要看到底是谁上台接俺答的班。在这方面,张居正采取了以静制动的策略。也就是说,让这些有继承权的人先决个高下,等到局势明显了,再全力支持那个即位者。在俺答才死的时候,张居正命令沿边的督抚们对于各个候补者,分别都给予应得的帮助。不久,黄台吉即位的大局确定了下来。于是,张居正就向黄台吉表示支持其上台,但是同时要求黄台吉归顺朝廷,并告诉他说只有服从朝廷,才能得到“顺义王”的尊号。经过考虑,黄台吉最后答应了这个条件。
那么,三娘子又起了什么作用呢?张居正认为,三娘子的作用仍然是做朝廷和鞑靼交流的红人,替朝廷控制住鞑靼。可是,怎样才能实现这个目标呢?那就需要三娘子再嫁给黄台吉。然而,就在黄台吉袭封以后,三娘子便带着自己的部众走了。气急败坏的黄台吉认为三娘子及其部众都是父亲的遗产,只有自己才有继承权,于是就带着部队追三娘子。就在这紧急关头,宣大的总督也意识到三娘子的重要作用,于是连忙派人和三娘子说:“夫人能和‘顺义王’同居,朝廷的恩赐当然络绎不绝,不然的话,你也只是塞上的一个鞑靼『妇』人,那就没有什么恩赏了。”三娘子听完这话,就停止了西去的脚步,重新回到了“顺义王”黄台吉的怀抱。这样,一个棘手的问题又解决了,明朝又赢得了宝贵的边疆安宁。
再来看第二个方面,这方面的问题解决起来就没有那么容易了。从这里我们就能看出,为什么张居正不能完全放下心来离去。首先是辽东的问题。万历九年(公元1581年)的三月,辽阳副总兵曹簠(音同“辅”)在长安堡打了一个败仗,死亡了三百多人。兵败的奏章上到朝廷以后,曹簠被关进了监狱,四月份将吴兑由兵部左侍郎改任了蓟辽总督。这次的兵败让张居正寝食难安,他在吴兑赴任后,写信给他说:“前辽阳事,损吾士马甚众,今亟宜措画以备秋防,若曹簠之轻躁寡谋,免死为幸,亦宜重惩,勿事姑息也。”(《张文忠公全集·答蓟辽吴环洲》)从这封信我们可以看出,让病中的张居正牵挂的仍然是国家的边防。或许,所有的国家大事中,这是最让他放心不下的。
相对说来,内政方面,由于张居正从万历元年的努力,到万历九年时,已经没有什么太让人头疼的问题了。然而,那么大一个国家,就算没有什么大事,各种杂务也够让张居正烦心的。如果在张居正已经病倒的时候,还出现一些关系重大的政务,那就更让病重的他劳形损神了!或许是老天爷故意跟能人作对吧,这一时期,偏还出了一些棘手的政务。
第一件大事便是『政府』机构的官员选定。可以想见的是,张居正又病又老,肯定需要考虑安排『政府』中的各级官员人选。这是至关重要的事情,因为官员没选好,政治就会出现问题。当时的情况是,在内阁方面,从万历八年以后,便没有什么更动了,内阁大学士除了张居正以外,还是张四维和申时行两人。
『政府』的六部人选基本都是张居正亲手选拔的,现在仍然是那些人,只有礼部尚书潘晟在万历八年(公元1580年)的十二月结束任期辞官了,因此需要人来接任。经过考虑,张居正最终让刑部侍郎徐学谟继任了这个位置。
这个安排当时引起了不小的震动,因为按照明朝官员选任制度的惯例,要当上礼部尚书,必须曾经是翰林出身,可是徐学谟却偏偏不是翰林。于是,就有人提出质疑,甚至有人觉得不满。后来,靠张居正的政治智慧和威望,事态很快便平息了下去。这件事情,自然也花去了他不少的时间和精力。
第二件大事是万历十年(公元1582年)的二月张居正上疏请求“蠲除宿逋”。什么意思?就是说请求罢免以往的带征钱粮。按照当时的财税制度,如果一个纳税人上年还有没有交足的钱粮税,就连同今年的钱粮税一起征收。
本来,在万历初年,张居正开始实行考成法,国家的赋税状况已经得到了很好的整顿。相应地,国家财政也有了很大的收入。到万历十年时,国家财政不说已经富足,至少也是入能补出了。因此,在张居正和一些地方官员看来,当时已经是休养生息的时候了。可是,带征钱粮制度却大大阻碍了百姓们的休养生息。
关于这种制度的害处,张居正在万历十年二月的上疏《请蠲积逋以安民生疏》中如此说道:“然尚有一事为民病者,带征钱粮是也。所谓带征者,将累年拖欠,搭配分数,与同见年钱粮,一并催征也。夫百姓财力有限,即一岁丰收,一年之所入,仅足以供当年之数,不幸遇荒歉之岁,父母冻饿,妻子流离,见年钱粮尚不能办,岂复有余力完累岁之积逋哉!有司规避罪责,往往将见年所征,那作带征之数,名为完旧欠,实则减新收也。今岁之所减,即为明年之拖欠,见在之所欠,又是将来之带征。如此连年,诛求无已,杼轴空而民不堪命矣……”(《张文忠公全集·请蠲积逋以安民生疏》)在这个上疏里,张居正指出了带征钱粮制度的危害。他先解释了带征钱粮制度在实际中的意思,就是“将累年拖欠,搭配分数,与同见年钱粮,一并催征”。这种制度是极不人道的,因为老百姓即使遇上丰收年,所收获的粮食也仅够交纳当年的钱粮。如果遇上灾年,当年的钱粮都凑不齐,家人饿死,哪里还有钱粮交纳上年的。这样的时候,征收钱粮的人为了完成任务,就将当年所收的钱粮虚报为包括了往年钱粮的,因此实际上减少了当年的收入。如此一来,一年接着一年的拖欠,就会越积越多,老百姓欠的钱粮也越来越多,只好疲于奔命。
如此看来,带征钱粮制度危害多多,必欲废止而后快!在分析了这种制度的害处之后,张居正还指出了具体的解决办法:“夫以当年之所入,完当年之所供,在百姓易于办纳,在有司易于催征,闾阎兔诛求之烦,贪吏省侵渔之弊,是官民两利也。况今考成法行,公私积贮,颇有盈余,即蠲此积逋,于国赋初无所损,而令膏泽洽乎黎庶,颂声溢于寰宇,民心固结,邦本辑宁,久安长治之道,计无便于此者,伏乞圣裁施行。”(《张文忠公全集·请蠲积逋以安民生疏》)张居正的办法很简单,那就是一年就交该年的钱粮税,不再追缴过往年份的。这样既减轻了百姓的负担,同样也减少了征收机关的事务以及连带而来的吏治弊病。
第三件事情是平定浙江的兵变。这件事发生在万历十年(公元1582年)的二月,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当时的浙江巡抚吴善言奉皇帝的诏书裁减了浙江东、西二营士兵的月饷。士兵们不服气,于是就闹了起来。由于领导没有及时控制局面,使得两个士兵,一个叫马文英,一个叫刘廷用,聚集了很多士兵,闯进巡抚大院,捉住吴善言痛打了一顿。
更严重的是,由于士兵的造反,使得当地的一些无业游民也趁机哄抢市民,形成了“民变”的局面,情势非常紧急。张居正听到消息后,立即将已经内调为兵部右侍郎的张佳胤,改调为浙江巡抚,并派其立即赴任,平定动『乱』。
张居正没有看走眼,张佳胤果然很快就解决了问题。还在到浙江去的路上,张佳胤就向逃难的人打听消息,当知道“变兵”和“变民”还没有联合起来时,他立即快马加鞭,迅速赶到了杭州,期望在“变兵”和“变民”联合前将他们分开。新任巡抚张佳胤到杭州后,看见“『乱』民”在城中放火抢劫,就对将军徐景星和东、西二营造反的士兵说:“你们不要害怕,虽然有前面的罪过,要想赎罪的话,就得先把‘『乱』民’平下来。”这些士兵们在痛打吴巡抚后,本来就怕得要死。这下好了,他们立即拿上武器,上街对付那些“变民”。
没有多久,就捉住了一百五十个造反的无业游民。张佳胤下令将这些人杀去三分之一,同时把马文英和刘廷用召来“领赏”。这两人高高兴兴地带来了另外七个造反头目,都是事变的首领。谁知,徐景星在席间埋伏了人手,把他们捉住就地处决。就这样,浙江的“民变”、“兵变”得到了镇压。
以上便是张居正留在人世的最后一年中,解决的一些主要的国家大事。国家大事倒是处理好了,张居正的身体状况却越来越差了!
他的病到万历九年(公元1581年)九月的时候,突然变得很重。张居正只好上疏,既感谢皇上对他病情的关心,也请假休养。明神宗得到上疏以后,派了文书官太监孙斌前往探病,带去了很多慰问品,但他还是担心张居正会因病耽误政事,于是又下圣旨叮嘱:“宜慎加调摄,不妨兼理阁务,痊可即出,副朕眷怀。”意思就是要张居正在家里办理公务。
这里透『露』出一个信息,那就是神宗不会轻易放开张居正,就算其病入膏肓,也要张居正为大明朝尽最后一份力。这样的情形从此时,一直到张居正死,反反复复出现了好几次。以至于每当张居正因为病重而请求辞去官位时,明神宗都会下旨慰留。
这里我们会有一个疑问:张居正从生病一直到死,不止一次地上疏请求退休,其用意到底如何?是否就如其所说,只是由于自己年老体衰,已经不堪国家重任了呢?事实上并非如此。促使张居正想要早些辞去官职的主要原因是:自己权力太大,恐怕会功高震主、权重欺君。在张居正的《杂著》中,他如此写道:“赵、盖、韩、杨之死,史以为汉宣寡恩,然四子实有取祸之道。盖坤道贵顺,文王有庇民之大德,有事君之小心,故曰:‘为人臣,止于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