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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荻何德何能竟让这个美女衷情至斯?若说其他人脸上的失望痛心多少还有些做戏的成分,白舞雪却实在是真情流露。
或者,她也只是个中高手?
想不明白,也懒得想,我干脆端起金樽小口抿酒。那边有位叫不上名的美人正举着手里的丝绢擦着眼泪,只可惜泪水虽多,眼里不见半分伤心。哭了一个机灵的,就必然有第二个跟着学。刹那功夫,好端端一场家宴变成了飙泪大赛,看谁那眼泪淌得动人,能打动他们眼里这位皇世子的芳草心。
我甩过去个无奈的眼神,简荻视若不见,悠然坐在椅子里欣赏着众位美人们为他伤心欲绝的表演。
这小屁孩啊,怎么连恶趣味也跟着年纪增长了不少呢?
“哼……”他冷哼了声,无数张美人脸挂着眼泪同时抬起,齐刷刷亮晶晶地望过来。我实在憋笑得不行,浑身颤抖地表达着我此刻无法抑制的情绪。
简荻在我掌心掐了下,略示小惩,随即说道:“其二,今日本世子进宫请命,已经让父皇收回成命,林二小姐做不成世子妃了……”
一瞬间,我仿佛看到无数朵心花怒放在美人们背后,组成了硕大壮观的背景墙。
“本世子准备迎娶的女子不是林二小姐,而是她。”
当简荻那根葱玉似的手指伸到我面前时,我看到硕大的背景墙坍塌了,燃烧的怒火铺天盖地向我袭来,那一张张风华绝代的小脸上狰狞着恨不得把我咬碎了碾成灰的愤恨。
厄,简荻你真的会保护我吧?下意识望过去,他的眼里盈着抹暧昧不明地笑意。
冷汗慢慢沿着额角滑落,脑袋越发重起来,钗子戴太多,千金压顶,我粉有压力……
“殿下!”某位勇气可嘉的美人起立,隔了席面遥指着我,“若说咱们紫宸府未来的世子妃不会是太傅家的小姐,却也轮不到她。她不过一个下人身份,当年不明不白地跟了殿下进府。先不论殿下是否真心喜欢她,单就是身份这层,恐怕也不配做咱们东皋的皇妃!”
她咄咄逼人的姿态,让我恍惚看到了当年的连慧。听到她说了那句殿下是否真心喜欢她,我目不转睛地看着简荻,他眼里的笑意不减,仿佛一个旁观者在观赏一出事不关己的闹剧。
他是否真心喜欢我?
是否真心……
疑惑的目光一闪而过,我收敛了眉目低下头。
是啊,如果可能的话,我也是多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少年如玉的面庞滑过记忆,他搂我在怀里,喊得那么大声,几乎震聋了我的耳朵。
那时他身上的桃花香,至今还残留在脑海里。他的眼中有我读不懂的忧虑,也有我看不透的深沉。
心里蓦地冷了下,也许是夜风乍起,吹凉了我单薄的衣裳,乱扬起裙摆上的丝绦,纠缠错落的串珠彩线,如千千丝结。
无尽的惆怅涌上心口,默默将手从他的掌心里撤出来,如此轻易,瞬间失了温度的手指,甚至还在贪恋着方才围绕指间的温暖。
阿荻啊……
自嘲地扯了下嘴角,刚要缩回来的手,刹那间重又被裹进了滚烫的温度里。他的五指张开,在我的手指间游走,交缠,紧扣。
呵呵,阿荻啊,不是东皋的公子荻,这一刻坐在我身边的男人,与我十指紧扣的男人,是只属于我的阿荻,桃花般美丽的阿荻。
何必去追逐那莫须有的答案,听凭有心人捏造的爱语。他是否真心对我,我又是否真心待他,都融化在这片刻的温度中。
提花铜鼎里飞腾着袅娜的烟气,缭绕在席面上。一盏又一盏琉璃风灯摇曳不定,被夜风恣意戏弄。夜深了,头顶上的星辰越发闪耀,岂是这些凡尘的明灯可比。
隔着飞烟看过去,美人脸上端着义正词严的肃穆,嘴角上扬的弧度里写满不屑。
抬起右手放到桌面上轻轻敲击,我注视着食指和中指上那两根刻意修整过的指甲。我喜欢将这两根指甲留长,然后用艳丽的花汁将它们染成豆蔻的颜色。就像当年连真姑姑的豆蔻红指甲,无端妖魅,美得让人羡慕。
咚、咚、咚……一片寂静中,指甲敲击桌面的钝声也变得刺耳,仿佛是一下接一下地敲打在神经上,震颤了心弦。
“我也以为刚才黎姐姐的话有道理,殿下乃是我东皋无上尊贵之人,怎可轻易娶那来路不明的女子。”又一个反对的声音在众人中响起。
这是,第二个……
指尖仍然未停地轻敲着桌面,直到议论声和讨伐声此起彼伏在耳畔,德馨园一时间成了口水战场,矛头一概都指向我这个来路不正的女人,不知用了什么狐媚子手段迷惑住皇世子,妄图做那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清秋美梦。
听了半天,再没有新鲜的骂辞冒出来震撼下我的心灵,我挣脱了简荻的手,从金丝楠木的龙纹凤椅中站起身。
微扬起下巴,不敢过分用力,眼里浮起时常在简荻眼中闪过的睥睨众生的狂傲,我缓缓开口:“听闻三个月前,醒月国历经数年的叛乱终于平息。陵州的章兰皇子以十万铁骑踏平了逆臣反叛的野心,更是将醒月国边境外推了上百华里,纳临近无数小国于版图。当年含章宫柔兰阁,想必众位在座的也都有所听闻才是,娉婷玉宇章台路,若耶花溪柔兰阁,是万世传诵的神仙宫阁。我花不语自然配不上东皋的皇世子,但不知醒月国含章宫的贵人,是否够格戴上这顶东皋皇妃的凤冠呢?”
夜风飒飒,吹凉了桌上的佳肴,也吹淡了氤氲的烟气。简荻优雅起身,收拢了玄黑的衣袖,伸手过来拢在我的发髻上。
一根明月钗被他取了下来,接着又是一根,二十四根碧玉明月钗从头上摘下的瞬间,满头青丝随风而散,飘入身后浓黯的夜色中。
他托起我的脸,轻柔开口:“你本就是尊贵的人,今后也无须戴这些劳什子。我东皋的皇妃,哪是这些玉石可衬?”
玄黑宽袖遮去了我的视线,再睁眼,德馨园中只有我与他相对伫立在夜风中。
华灯初上,夜荷盈白,浮光掠影中白鹭点着水渡过荷塘。我浅抿口杯中酒,翠玉杯,黄金盏,芙蓉如面声如歌。
暖香微熏了眼皮,斜过脸去,碧华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端然在眼前。心情不错,又是一口酒下肚。
他碧绿的眼眸弯成新月的模样,淡涂了胭脂的唇角扬起潋滟的弧度。
“碧华今后该改口叫姑娘声世子妃了呢。”
将翠玉杯抛过去,看他手忙脚乱地接住,我笑着说道:“胡扯什么,我如今若是东皋的世子妃,还能轻易跑来你这水月阁里买醉吗?”
“那……”他绿眸一转,唇边笑意渐深,“敢情姑娘是嫌殿下不及早安排婚期,等不及了?再者说,姑娘来一次,碧华就伺候一次,也没见姑娘花过半分银钱啊。”
“哧~钱串子。”酒酣人易醉,我放软了身子靠进锦垫中,“碧华大美人可莫要学你们灰哥那么贪财,搞得一身铜臭。”
“那美人该学什么?”他慢慢靠了过来,双手撑在窗栏上,压低了脸庞注视着我。
多么美的一张脸,我忍不住抬手摸过去,冰凉的指尖在触到那片肌肤时,蓦地缩了回来。他的眼底划过流光,抓住我的手贴回他的靥畔。
“姑娘这喜欢占小便宜的性子,这几年总也改不了,当心摸上瘾了,殿下吃起干醋来碧华可担待不起。”
“呵呵,那碧华就不怕我吃醋吗?”淡淡瞥他一眼,将手抽了回来。
“姑娘吃得哪门子醋?”他疑惑不解地问了句,随即恍然而笑,“姑娘莫非是在说……玉笙公子?”
我点头,他笑着将脸伏到我的肩膀上,漆黑如缎的长发洒了我一身。
“碧华倒也真心想问姑娘,姑娘的心里究竟装着些什么,是咱们东皋的世子殿下,还是那远在天边的一轮银月,或者,是姑娘眼前的人呢?”
“碧华大美人真是明知故问,我心里装的自然是大美人咯。”将他的脸扳过来,抬起两根豆蔻红的指甲,轻轻拂过他的眼皮。
如此美丽的男人,让我也有些情不自禁了。
“伶人自知还没这个能耐,让姑娘真心以对……”
暖香浮动,仿佛是一声叹息划过耳鼓。低头看他,他的脸上依旧是如常的笑容。
“碧华,你可知那素月高处森冷刺骨的感觉?无论是人或月,都是我无力攀附的。人生得意须尽欢,倒不如及时惜取眼前人来得自在惬意。这些年每每见你,总是表面上风花雪月,却拿你当个知心的。这些,你可明白?”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我,我望进他的眼底,那里又有些什么呢?碧华,你终究也只是阿荻的一颗棋,却不知下在了谁的局里。
“姑娘今儿个醉了。”他望着我,说给自己。
“是啊,醉了好,世人皆醒我独醉。碧华,可愿陪我共醉风月?”问着他,醉了自己,醉了心肠。
醉眼问花,花不语。原来自儿个的名,还挺有些意思呢。
“姑娘亲手将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如今天下人都知道醒月国的章兰公子三个月后要行登基大典,含章宫里的贵人们个顶个的尊贵起来,连东皋的世子妃也是那神仙宫里出来的贵人。姑娘明说着自己醉了,心里却比谁都清醒,这样的你,让人看着心疼。”
“有人心疼就好,总比没人疼要好。碧华,殿下定会在三个月内请下大婚的恩典,到时我可就真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你看,这世间的事就是这么巧,什么喜事啊好事都要赶在一起,仿佛是巴不得这天下人无事可做无事可谈。”
“姑娘可会后悔?”他轻声问道,仿佛是怕惊醒了我的沉酣美梦。
“皇世子殿下不后悔,我就不会后悔。女人大了,总归是要嫁人的。”模棱两可地回了句,闭上眼,将面前那双碧眸挡在视线之外。
数日后,风莲城中盛传当今的皇世子执意迎娶醒月国的贵人为妃,东皋和醒月两国隐然有结盟之势。
皇世子一场家宴遣散了若干艳姬流伶,如今只独宠着这位贵人,但凡敢在世子面前编排半句贵人坏话的,不论贵贱全都打发了去。
皇世子冲冠一怒为红颜,在金殿之上公然顶撞了君上,为求一旨请婚跪在铜雀楼前一整夜……
当清瓷端着兴奋的小脸一一讲给我听时,我也只是清浅一笑。
倚花伴月,香梦沉酣,想我今生得夫若此,复有何求?
第四十三章 情意比金坚
尝道浮云能蔽日,
拨开云雾见青天。
“贵人请这边走。”
金衣紫里的宫人在前面执灯引路,手里提的琉璃芙蓉灯在墨砖上投下澄黄的光晕,宛转曲折的回廊一路延伸到视线看不到的地方。
十二盏琉璃灯后排过十二个金衣宫人,金碧辉煌的太子府,比起紫宸府来更显得贵气逼人。灯光影影绰绰地拢着斑驳光点,墙壁上涂绘的纹理似是一条攀峰踞势的金龙,翻云覆雨中腾跃在整条回廊的宫墙上,龙爪前探,仿佛是时刻预备着想要抓谁一下子。
回廊冗长,放眼一望不下数百根的楠木柱,每根柱身上镶嵌了莲花的图案,以莲为托,缠绕着一圈又一圈的烫金花枝,藤蔓绕柱而上,直到没入纯金灯座。莲花型的灯座上呈放着浑圆莹泽的夜明珠。
心里咯噔一下,看着那一颗颗溜圆的夜明珠,我的脚再也挪不动道,身后的提灯宫人小心翼翼地提醒了句,我不情愿地继续前进。
不远处拐出来几盏琉璃灯,数了数拢共十六盏,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引路侍者停下脚步,恭敬地等候对面的来人先过去。
朦胧夜色中,我就着氤氲灯火看去,队伍正中走着个白衣华服的女子,一头青丝盘了极繁复的发式,攒了只朝阳飞凤的宫钗。她的侧脸极美,高耸的鼻骨下薄抿着点丹朱唇,目不斜视地走过去,那身影透着说不出的一股子尊贵。
“这位是……”
刚问出口,身前那伶俐的侍者略过身子,恭敬回道:“这是咱们东皋的太子妃,极得太子殿下的眷宠。”
我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前进。美丽的太子妃,贵气逼人的太子府,倒也相得益彰,只是不知这东皋的太子殿下又是个什么人物?
到了配殿门外,那执灯侍者立了脚,端端正正站在门口弯腰候着,等我正对朱漆雕龙殿门站好,理顺了脚下的裙裾,他方才扬起尖细的嗓音念道:“含章宫贵人到。”
殿内喧哗的声音顿时偃旗息鼓,门未开,已经能感觉到从那金殿里泛滥出来的扑面的压力。人人伸直了脖子专等着看我究竟是何等人物,竟能让那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二皇子钟情至斯。
夜风划过衣角,呜呜着钻入了没于黑暗的长廊,眼角被风刮得有些酸,许是今夜脸上的胭脂涂得厚了些。
一门之隔,门里面是个梦境,由金玉堆叠而成的流光异彩的梦,门外却是黑暗的回廊和宫墙上狰狞的金龙。
门缓缓开启,随着那一声通报,我慢挪脚步走进这场梦中。
迈过高高的门槛,将孔雀蓝织锦的裙摆提起又放下,抬起头迎上意料中的万众注目。我挺直脊梁,踩着稳健的脚步走向高台之上的那个人,他的脸莹亮在万盏灯火下,眼中专注的神采仿佛是只为等候我的出现。
银蓝色的礼袍尾摆拖到了身后很远的地方,雀蓝织锦时时隐现在脚前,这一身无可挑剔的仪表和姿态,也只是为了得到他的瞩目。
将纯金的台阶一步步踩在脚下,停步在他的面前,伸出手,与他探来的指尖相碰。他紧紧地握住我的手,我展开笑容,坐到他的身旁。
案桌上摆着时鲜的瓜果和花卉,胭脂红的碟子里盛着平素我爱吃的菜色,扫一眼桌面,知道是他刻意为我预备的。
抓着他的手指紧了下,他回过头来看我,嘴角的弧度里满是醉人的温柔。
“阿荻,你那太子哥哥怎么还不来?”极小声地附耳问他,这看似亲昵的小动作让金阶之下的众人面上闪过了然的神色。
他斜眼看了下对面案桌后端坐的太子妃,在我耳边低语:“你没看戏里都是配角等着主角登场吗?今儿个这场宴席的主角可是太子殿下。你安分着,别给我惹篓子。”
我瞪过去,他恰好转过头和旁人寒暄起来。收回视线,望着对面的太子妃,礼貌地点了个头示意。
她轻轻颔首,算是回了礼,白皙的脸上一双黑曜眼眸转到了金殿的某个角落,不知是看着什么。我垂下眼睫,却在偶尔抬眼时偷偷打量她,她的脸精致,仿佛天生雕琢出来的五官,发髻上盘着高昂的金冠凤喙垂下明珠,在她的额前晃过。
这个美得夺人眼目的女子,一身宝石般闪着色泽的银线绞出飞凤花纹的皓白雪衣,不知是人衬着衣服,或是衣服托着人,远看起来似乎随时会化作飞天,飘忽迷离。
冰雪秀美的太子妃,目下无尘地端坐在金殿之上,让人瞧了自愧形秽。
正胡思乱想着,又有一声通报远远地从殿外传了进来,随着那一声漫过一声的‘太子殿下驾到’,所有人站起来恭身等候着太子进殿,丝绸绢缎的悉簌声不绝于耳。
我低下头,心里暗自庆幸着今儿个没戴一脑袋钗子在头上,否则等太子他老人家磨蹭进殿时,估摸着我也五体投地了。
缎底鞋踩地的声音逐渐清晰,我低垂的视线中出现一双白底绣纹的锦靴,那双脚在身侧停了下,随即走了过去。
太子安然落座,众人缓缓直起腰,跟着坐了下去。抬起头看向主座上的太子,明明是清雅的一张面容,眼里却有些看不清的沉霭,似拢非拢的眉目轻巧转了个角度,带到我和简荻这边。
凝神望着他,心里愣是漏跳了下,这太子好贵雅的气度,微微挽起的和煦笑容让整个人看起来柔如春风,竟是一身与世无争的神貌。
偏过头去打量简荻,真真是和太子孑然不同的两个人。那双眼梢上挑的凤眸总像含着无限春色,瞧着谁都带了三分桃花三分情意,让人就是无酒也要自醉在那双眼眸凝视下,天生成的风流胚子!
没来由地剜他一眼,他挑下眉,有些委屈地回看着我。心里告诫自己无视他那种眼神,此人装无辜小白兔的本事最是拿手。
“今日一睹贵人风采,方知含章宫柔兰阁确乃神仙宫阁,这第一杯,敬贵人。”太子的嗓音优雅出尘,和他的人极配。
我端起桌案上的金樽,仰头喝下,身旁侍立的僮儿执着玉壶将杯斟满。
“愿贺我东皋与醒月两国缔万世流芳之好,这第二杯,还请贵人满饮。”太子皓白的五指又举起酒杯凑到唇边轻点,我跟了第二杯,挑了下眉梢,昂首看他。
太子殿下今儿个是摆明了灌人,满嘴场面话,让人连拒绝的理由都挑不出。还以为他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