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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蒿园-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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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继续向东开去。正前方,东山那朦胧高大的山影在渐渐逼近。
  迪子往视着车灯光拄前的黯淡的树影,患着阿久津的妻子,她那白皙清秀的面容凛然直对着迪子,一副在责问她“你是谁”似的眼神,什么都不说,只是目光犀利,凝眸监视着贼猫一般。
  面对那副透彻的目光,阿久津翻然醒悟,想要回家去。
  性格活跃爱耍调皮的阿久津,神秘地装作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神情严肃地回到家。妻子默默地等着他,把菜肴送上桌子,阿久津略带疲愚的模样伸着懒腰,然后换上衣服坐在桌子边,在炽白的灯光下,妻子那白嫩的脸庞这才浮现出笑容,似乎在炫耀自己的胜利。
  阿久津此刻还在身边,但回家后兴许就会那样的。
  “讨厌……”
  迪子唐突地喃语道,这不是她要说的,只在头脑里想着,却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你说什么?”
  “没什么。”
  迪子摇摇头。车穿过美术馆那细细的黑栏栅,逼近票田口。穿过栗田口向左拐,再往右拐去,便驶向南掸寺的山门。
  两人要去的旅馆,就在穿过山门从右拐去二百米左右的地方。到那拐角时,阿久津要司机把车停下。车穿过小道,在前面的路灯下停住。
  阿久津预先备好了零钱。他付了钱先下车。司机打开车门,等迪子下车后关上车门。
  一下车,嫩叶的清香扑鼻而来,在杳杳黑夜之中,新绿已经早早地散发出花草的馨香。
  阿久津熟门熟路地穿过山门往右拐去。他右手提着旅行包轻轻地搭拉着右肩。前方看得见左侧“K旅馆”的霓虹灯。两人是那家旅馆的常容。
  三
  迪子第一次在那家旅馆里和阿久津拥抱,是两年前的六月初那天,迪子留在化验室帮助阿久津工作,核对比较五年来供血者在ABD式血型检验方面的复制试验和载片试验的结果。说是“五年来”数目非常庞大,每年都要复查试验结果进行检查作出统计。阿久津是为一周后召开的学会作准备,从十天前起,他就为此每天工作到八、九点钟。
  迪子主动帮助他这并非有何特别的理由,只是看到部长每天一个人工作到深夜,起了恻隐之心,不过,阿久津也是为了想在学会上发表论文,完全出自专研学问的兴趣在作调查,才每天工作到很晚,并非输血中心布置的任务。
  所以,迪子尽管是他手下的化验技师,但也没有必须帮助他的义务。
  眼下在化验部,和迪子一样有着药剂师许可证的女性和化验技师、化验助手共有八人,但偶尔帮忙的,在化验部只有一名男性技师,叫布部,其他女职员都一声不响地回家了。
  只是读出表示有红圈的配血试验报告单,核对报告单上的两个试验结果,所以两人搭档,显然效率最高。
  迪子读出数据,阿久津核对数据。
  工作告一段落时已是八点半,五点下班随便吃了一些晚饭后,又已经工作了近三个小时。
  “今天就到此为至吧,谢谢你了,多亏你来帮忙,进展很快。”
  阿久津这么说着,邀请迪子去花见小道的那家简易酒吧。花见小道离输血中心不远,也许因为太累了,在酒吧只喝了二杯掺水的威士忌,迪子就微微感到了醉意。
  离店时,她脚底下有些虚,但头脑是清醒的。以后怎么去了旅馆?现在想来也不甚了然。坐上车,说好在东山脚下醒醒酒的,却不知不觉地去了旅馆,无可挽回。
  看起来阿久津是有计谋的,迪子无意中接受了邀请,但也不能完全怪罪于阿久津。至少可以肯定,阿久津不是一开始就有那种算计的,因为那天是迪子自己主动提出帮忙的。结果且姑不论,开始帮忙时她也没有想到阿久津会怀有恶意。
  去酒吧,去寂无人迹的山麓,迪子都欣然允诺,只是在进旅馆时,毕竟有些怯意,但最后还是顺从了,光看这段艳情,显得突如其来,有些出乎意外,但去那里的整个儿过程也在情理之中。
  以前,阿久津确实对迪子很亲切。虽是化验技师,但对血液的知识一无所知的迪子,在阿久津的指导下,从配血试验的鉴定到抗体的凝集,她的能力已经超过了男取员。
  迪子现在二十四岁,在化验部的女职员中成了业务骨。
  干,但和她的年龄相比,她的业务能力是独一无二的,这虽有迪子不甘认输的好学性格,但也是阿久津不褊颇迪子的技术,让她干多种工作的结果,在旁人的眼里,阿久津对迪子颇有好感,待她非常温和,这已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部长喜欢有泽君。”女职员们都在背地里这么议论着。
  迪子也知道因为阿久津对自己另眼相持,所以同事们都在这么传说,被人议论,她既感到为难,同时又觉得唯独自己受到上司的青睐,心中中飘飘然的。
  阿久津性格稳健,勤奋好学,所以也受到其他职员们的好评,化验部长要统率化验技师和资厉高低参差不齐的女人们,其处境很窘迫,但阿久津天生工作热情,对那些不易对付的事总是应付自如。
  迪子喜欢阿久津的随和,对他的热情好学更有非同一般的好感。
  倘若现在在大学的研究室里,这暂且不论,开业或在医院里工作的话,大多数的药剂师都已经不再专研,只能做到在工作上得心应手,没有障碍就很满足了。至于在学会和杂志上发表研究结果,这既不会增加工资,也不会受到提拔。工作后的学习,要说起来也是一种乐趣。
  然而,阿久津只要一有空就想读书,研究新的题课,向学会作报告。虽然没有学究或书生那种坚韧,但他确实很爱学习,阿久津已经三十五岁,有着妻子和两个孩子,还念念不忘学习,这使迪子感到很难能可贵,两年前受邀又原谅他,无可否认,在迪子的心底里,就是因为对阿久津有着如此的好感。
  虽说阿久津引诱她,占有她,但迪子也有满不在乎淡然处之处之的某种可趁之处。
  毫无疑问,那时迪子正在寻求能给予她温情和慰藉的人,虽说不论男女都无关紧要,但稳健沉着的中年人阿久津,对她来说,可称是恰如其分的。
  在那半年前,迪子刚和以前的恋人秋野中断了往来。
  秋野是她犬孛时代的朋友,两人也有着肉体关系,但和迪子分手以后,他和比迪子小两岁的女人结婚了,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心平气和地看,和那女性相比,还是迪子性格开朗,头脑也灵活,但对迪子的那种灵活,秋野说不定反而感到是一种压力,秋野老成持重,两人分道扬镳也许是早晚的事。
  尽管如此,分手毕竟是痛苦的。迪子无论显得多么快活,心灵总极易受到伤害。可以说,正因为不堪忍受内心里的伤痛,迪子才接近阿久津。或者也可以换句话说,阿久津适逢其时地填补了她的空白。
  道路的前端,有两个人影在向这边走来。好像是从前面不远处的旅馆里结伴出来的。迪子在旅馆的门前走过,朝着那人影走去。
  阿久津稍稍拉开距离,跟随在迪子的后面。
  在街灯的余光处,迪子他们和那对男女迎面而过,双方都象故意躲着似地,备自沿着道路的两侧走去,所以看不清对方的容貌但不难看见黑暗中男人用手搂着女人的腰,女人依偎在男人的肩上。
  他们的脚步声在身后渐渐远去,道上又只剩下两个人。
  “往回走吧。”
  阿久津说道。迪子毫不理会,继续走去。
  前面露出黝黑的密林,透过密林的间隙,看得见向日暮时来观赏夜樱的游客出售饮料的小卖部的提灯,如果到那里去,便人来攘往,很是热闹。
  “别往前去了吧。”
  阿久津又说道。迪子充耳不闻,只顾想着刚才迎面而过的那两个人。
  无法揣测那两人是恋人,还是有妇之夫与单身女子偷情,但他们的身影却是很亲昵的,确有目空一切的神态。是作爱后的充实感使池们这样醉心的?
  作爱后,两人为何显得如此自信?迪子忽然嫉妒起刚才那两个人了。
  迪子等了阿久津三天。她对自己说,三天后,要和阿久津尽兴地过上一夜。可是想不到遭挫了。一边祈望着得到抚爱,一边却不能顺利如愿,这洋的朦胧状态,使迪子的内心欲火难熬。
  “嘿,我知道,所以……”
  道路看侧延续着的旅馆的石墙到了尽头。这时,阿久津说道。
  “知道什么?”
  “反正,走吧。”
  “不行。”
  迪子走着断然地摇摇头,她心里希望往回走,想去平时的那家旅馆任凭他的爱抚,她仿佛觉得此刻无论山科还南掸寺,不管什么地方她都不在乎,但他不松口,她怎么也难以回头,迪子也有脾气,现在,她紧闭着嘴唇,一味地拗着脾气。
  “怎么办啊?你不肯……”
  不管如何,倘若今夜想把她带到这家旅馆,可以从后面一把抓住她的衣领拽回去,倘若她不愿意,也可以煽她的耳光,训斥她“为何不听我的话?”如果需要我,也可以这样蛮横一下。阿久津明明需要,却还装作一副绅士的摸祥,这反而使迪子感到生气,不久,右侧出现绿丛,前面看得见诱虫灯。在那苍白的光亮中,夜樱悠然开放着。
  走到绿丛中段的时候,迪子终于忍不住站下。
  “你打算怎么佯?给我讲清楚。”
  迪子诘问道,眼睛里滞着悲哀。
  她希望他说“住下”,然后把她带回旅馆。即使随口哄骗她,现在只要他这么说一句,迪子就会往回走。倘若那样,迪子就能装作意气用事的模样和他亲热。
  “无论如何非要去山科吗?”
  阿久津窥察着迪子,在幽暗的光亮中,浮现出刚从旅途归来的男子那稍感疲惫的面庞。
  “没有的事!”
  迪子注视着道路前端诱虫灯那边。
  “我只是想今夜一起住下。”
  “我知道,是我不好。”
  “那么,住下了?”
  “住下。”
  阿久津扰豫了一下,答道。
  于是,两人在黝黑的树影前转过身,沿着刚才走来的道上走回去,迪子一边还感到有些自得,虽然不能去山科,但旅馆的事不是什么大问题,迪子希求的,是和阿久津一起过一夜。抢在妻子前面享用从旅途归来的新鲜男人,让男人背叛妻子,出差回来却不回家,这也是迪子现在对阿久津的妻子唯一能做到的抵抗。
  “-开始这么讲就好了……”
  迪子对他的顺从暗暗窃喜,同时感到他有些可伶。
  阿久津外表强悍,但骨子里却非常懦弱,现在因迪子的固执,他才改口答应以前许下的诺言,他胆小怕事奉命是慎,迪子硬要住下,也是因为深知他的秉性,而且,倘若这样半途回家,到了家里后,他恐怕又要唯妻子是从了。
  两人在旅馆里安顿下来时,刚过九点,因为在车站的咖啡店里耽搁了一会儿,再加上有些小摩擦,才拖延了时间。
  暑旅馆里的房间,对迪子来说巳是很熟悉了,进门处有半间(长度单位,一间为六尺半至七尺,一译者注)大的脱鞋处。再进去是六叠大的一间,中间有一张桌子,右边摆着冰箱和电视机。隔着屏风,背后设有卧室,放着台灯,左边门前有浴室和卫生间。刚开始来这家旅馆时住的是西式房间,近来光住和式房间,这是阿久津的嗜好,迪子也觉得住和式房间能静下心来。
  “呃,我马上去洗澡……”
  等女服务员离去后,迪子道。
  “好啊。”,阿久津脱下西服,解开领带,迪子起身去试水温,女服务员预先放着洗澡水,但水还只刚刚淹过浴池底。
  “累了吧。”
  迪子从浴室回来,捡起阿久津扔在席上的西服。衣橱嵌在冰箱边的墙壁里。迪子刚把西服挂在壁橱的衣架上,突然被阿久津从背后紧紧抱住。
  “呀……”
  迪子耸缩起脖子轻声惊道,把他的双手从腋下位到胸前。阿久津的嘴唇从背后逼上来。迪子忸怩着,但并非真心拒绝。嘴唇不能吻合,男子片刻便会焦灼。她是陶醉在作爱以前的那种感觉里。错过几次后两唇终于含拢,阿久津松开背后伸来的手转到前面,于是两人面对面相互拥抱着。
  在阿久津出差的前一天夜里,两人在这家旅馆里作爱过。此后中间隔了三天,今天是第四天。平时两人作爱每周一次,或一般十天一次,所以四天也并不是那么长久的间隔,但迪子却觉得已经分别了根久,仿佛感到男子完全是为了作新的体验才回来的。
  平时的间隔虽说是一个星期或十天,但在作爱前的那些天里,每天可以见面,而且,不仅仅是见面,有时工作时间有一半以上在一起。即使身体不媾和,但相互交谈,心灵相通。相比之下,这次的三天时间是完完全全的空白,从未见过一面,也不能打电话,对迪子来说,这样的体验,自从和阿久津偷情以后还是第一次,迪子尽情地吮吸着坷久津的嘴唇,好像要弥补这三天的空白似地。和刚从旅途归来的男子相互抚爰,这是独占还没有沾上妻子手垢的新鲜肉体。阿久津紧紧泯着迪子的嘴唇,把迪子抱起。花纹连衣裙往上滑起,长衬裙映在身后的镜子里。
  “不行……”
  迪子的嘴唇紧贴着他的嘴唇喃语道,但那只是嘴唇的嚅动,没有发出声音来。阿久津拖着迪子那娇小的纤体径走进里间。卧室中央铺着被褥,在淡红色的灯光下,浮现出白色凸星花纹的被单和两只枕头。两人纠合在一起倒在被褥上。
  “放着水呢!”
  迪子说道,但阿久津毫不顾忌地解开迪子的衣襟。
  “呃,我去关上啊!”
  “让它去……”
  阿久津把挣扎着想要起身的迪子压倒在床上,急切地拉开她背后的拉链。阿久津如此火挠火镣是罕见的。明知她愿意,却偏偏急得好象错错过机会就会被她逃走似地。也许三天的空白,使阿久津饿慌了,迪子想起浴池里还放着水,只是此后几秒钟的事。
  水和浴池都在幽远的沉静中消逝,迪子在无边无际的波浪中飘浮。
  时间漫长无际,又短暂如逝,若徜祥在体内的余韵,茫昧而虚无,片刻,迪子从深渊里缓缓醒来。一时间飘渺的感觉徐徐消失,同时,手和脚,一个个指头,都终于渐渐恢复了知觉。
  清醒时,迪子发觉自己已经赤身裸体。
  她记得在他刚开始脱她的衣裙时还微微抵抗,后来宁可说是她自己在帮着脱了。在形式上有渴求和被渴求之分,但那只是在开始时,以后便倾盖如故了。
  迪子惭诈地慢慢抬起脸。眼前是瘦瘠的胸膛,上面有一张胡须微兴的下颚。没错,是阿久津的脸。也许睡着了,他瞑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作爱以后,阿久津照列要紧紧地搂着迪子入睡。
  清醒时,迪子躺在他的臂膀里,有时她也曾一起入睡,虽感到时间不长,还不到十分钟,但有一段虚无飘眇昏昏欲睡的时间,迪子在半年以前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有的人不管午休,还是在巅簸的车上,都能安然人睡,但迪子却做不到,何况作爱以后,她怎么也不能若无其事地和男人一起睡觉,不知从何时起,现在她已经能心平静气了,近来有时并不感到累却也和他一起入睡。
  也许在无意之中,迪子渐渐地习惯了阿久津的习性。
  迪子发现自己还赤裸着身体,她将被单掩上肩头,这才想起浴池里还放着水。
  浴水刚刚浸没瓷砖,发出潺潺的流水声,迪子挪开搭在左肩上的阿久津的手,从他的臂膀里爬起身,于是,阿久津也许有些惊动,翻了个身。迪子赶紧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然后捡起扔在边上的贴身衣服走进浴室。
  水不知何时从浴池里溢出来,把地上的瓷砖淹了有几厘米深,迪子拿着贴身衬衣踮着脚尖走近浴池,关掉水闸。浴室里水气氲氤,连在高处的窗户也看不清楚,一片浑纯。
  关掉水龙头,调好水温,将贴身衣服放进洗衣筐里,接着迪子泡入浴池呈。
  满溢的浴水随着身体的下沉而漫出,又发出一阵哗哗的水声。迪子深深地浸泡在水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尽情地伸坦着手脚,在水中映出的四肢,因水的折光而变得很短。
  迪子的身体,外表显得清减但不瘦削,光着身子便显丰盈却不臃肿,父母和姐妹,迪子家里的人都是这样的细挑身材,阿久津喜欢苗条而娇小的女人,在这一点上,迪子正合他的胃口。
  第一次委身于他时,阿久津很珍惜地紧紧搂着地那纤细的身体,不停地呢喃道;
  “我喜欢你这择的女人。”
  迪子挣礼着,不久便松下劲来半推半就着时,阿久津突然想起问道,“你,是第一次吗?”
  迪子闭著眼睛没有回答。她想反间他,若是第一次,就放开我,否则就要占用我吗?如果不在乎她怎么回答,只想要占用,那么不问她不是也能占用吗?
  阿久津犬溉对迪子的缄然兴味素然,愣了片刻,叮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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