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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剑-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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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荆零雨甚是泄气,敲着他的头:“笨蛋!我在举例子嘛!算了,反正你也不懂,这么说罢,”她一指远处的翠屏山顶:“我们百剑盟的三十名剑客在那里,我哥哥在最顶上。”又一指悬空寺:“江湖上一般的剑客也就在那了,比如你的岳父老泰山秦逸之类的。”再一指下面莽莽树林:“那是武林中的侠客和绿林道上的豪杰们。”

  常思豪道:“大剑呢?”

  荆零雨一指天上的月亮:“自己看吧。”常思豪哧地一笑,问道:“那我呢?”荆零雨白了他一眼,又瞅了瞅他屁股底下:“当然是在这树墩儿上喽。”常思豪大笑。荆零雨冷哼一声,在山药蛋上咬了一大口,道:“我说的虽有夸张,但也不都是虚话,你爱信不信。”

  常思豪见她表情严肃,抬头瞧了瞧那钩弯月,吐了口气,道:“不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和明诚君对过一剑之后,我便知了自己的根底太浅。”

  荆零雨蔑然冷笑:“嘁,你以为,做一位大剑,指的就是武功高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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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章 剑家雄者 '本章字数:2167 最新更新时间:2013…02…05 13:37:17。0'
  常思豪一愣:“然则又是指的什么?你说百剑盟的剑客在山顶,江湖上的剑客在山腰,侠客豪士们在山脚,大剑却是当空的明月,自然是因为他们武功盖世,人不能及。”

  荆零雨道:“这便是你的误解了,大剑们的武功自是登峰造极,但是若无特殊之处,又与一般的豪侠剑客有什么区别?不过这也不怪你,现在的江湖,弱肉强食,谁的武功高强,便可称王称霸,早不复当年的气象。大剑一词,渐沦为衡量武功的标准,抹煞了它原有的内涵,使得现在大剑泛滥,甚至成了见面客气时的尊称,我爹爹每每说起这事,都慨叹不已,称这是剑家的悲哀!”

  常思豪问:“那么大剑原有的内涵是什么?”

  荆零雨翻翻眼睛道:“这个么,每个人说法都不尽相同,可不是我一个小女孩能够说得清的,比如我盟的郑盟主说过一句话,他说:‘剑之一途,由技进道,道极成家,是为剑家,夫剑家者,识时机,明起落,能彰隐,知进退,重义理,轻得失,心宽似碧海,胸中万里云,入圣而不超凡,脱俗而不避世,身前泽被天下,身后遗惠世民,一身浩荡,逍遥如风,而剑家中之雄者,便是大剑!’”

  常思豪心中震肃,瞪目道:“这世上,哪有这样的人?”

  荆零雨笑道:“没见识的人,自己没见过,自然就以为没有喽!不过大剑这个称号,确是很少有人当得起,徐老剑客与众谈剑论道之时,都多次谦称自己配不上大剑这个称号,可笑世上那些碌碌之辈,一个个见了面都常大剑、秦大剑地相互称呼,也不知道丢人。”常思豪脸上一红。荆零雨道:“你这回可知,为什么我以前总说,谁人是大剑一级的高手,却不称其为大剑的原因了罢?他们武功自是高的,只是其它境界却是远不在那个层次上了。”

  常思豪点点头:“原来如此。”想想又道:“不过,我觉得有一些大侠,平日里或劫富济贫,抱打不平,或惩贪治恶,替民出头,若遇外族入侵,还奋起反抗,保家卫国,此等作为,倒也不逊于大剑。”

  荆零雨哈哈大笑:“你去大同抗击了一回鞑子,便自以为英雄了得,侠气贯身,想借此来替自己找回面子么?抗击外族有什么了不起了?一方的正义,在另一方看来便是不正义,鞑子也是人,汉民也是人,帮着谁杀谁,又有什么侠义可言,道义可讲?你只看到外族欺负汉人,却没瞧见汉人欺负外族,历朝历代汉族兴兵,打得番邦公主左一个右一个地嫁过来,你以为人家是心里乐意的么?人家在偏远地区住着,本来就穷得不行,每年还要向中原皇帝进贡东西,不服便是藐视天朝,就要挨打,这又和强盗勒索有什么区别?打着国家、民族的旗号,就可以明目张胆地去欺负别人,还有比这更流氓无耻的行径吗?把人家杀个尸横遍野,在公呢,算是建功立业,在私呢,又过了大英雄大侠客的瘾,理直气壮地名利双收,天下还有这等好事,怪不得这么多人喜欢当大侠了!说什么为国为民,还不是为了你自己的国,自己一方的民?什么英雄侠义,简直狭隘偏私透顶!”

  常思豪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极不自然,他自投军之后,除了剖尸吃肉便是守城杀敌,虽然厌恶战争,可是始终觉得自己一方属于正义,不管是杀鞑子还是杀番兵都觉天经地义,从未想过这中间有什么不对,今日听荆零雨这么一说,倒觉得好像自己以前做过的所有事情,都是大错特错,虽然隐约觉得她说的也有不当之处,却一时难以反驳。

  荆零雨道:“至于抱打不平,惩贪治恶,都是没错,但是侠客们的目光也就仅限于此,他们只能施薄恩于当世,派小惠于数人。而剑家高瞻远瞩,早看破世事变幻朝代兴亡不过是时世昙花,白云苍狗。他们专心寻找可致异族相安,世治昌平,天人融睦,大同合一的终极答案,总结出的剑家义理,足可与儒、墨、法诸家并世共辉,甚至光耀其上,此等境界,又岂是侠义小道可比?”

  常思豪笑道:“大剑们也都是气狭量小,经常靠贬低别人来抬高自己么?”

  荆零雨一把揪了他耳朵:“臭小黑,你不想活了是不是?”忽听山宇间响起洞箫声音,来自翠屏山方向,她急忙起身道:“啊哟,太晚了,师父叫我回去了!”说着将手中半个山药蛋一扔,飞掠而去,口中道:“明儿再来找你玩儿!”一道白影,转眼消失不见。

  常思豪忖她跟随雪山尼想来也没有多久,轻身功夫却是精进不少,暗暗惊讶。想着她说的大剑风采,半信半疑,觉得若有机会,真当见识见识这般人物才好。

  回到见性峰上,无色庵中传来打斗之声,原来秦自吟又到了发怒病之时,正与馨律拼斗,意律、神律等尼以及孙守云等俗家弟子远远围看,神情紧张。

  馨律身形飘逸,忽疾忽缓,时如烈风驱雾,时似谷内云弥,却于抗打上一无所长,故而秦自吟大宗汇掌攻来,她至多以掌力相对,却不敢以身受之。常思豪怕她二人对掌时内力互震,各有损伤,赶忙上前参入战团,将馨律替下,他以桩法引劲入地不伤自身,秦自吟又感觉不到回力反弹,自然怒火发泄顺畅,猛击一阵,打得力尽精疲,也便停手。

  常思豪将她抱回无想堂,放在云床之上,盖好被子,向馨律愧然施礼道:“我等自来恒山,搅得庵院内日夜不宁,实在过意不去。”

  “阿弥陀佛。”

  馨律轻叹一声,合十道:“贫尼无能,虽然尽心施为,却收效甚微,心底好生惭愧。”

  常思豪忙道:“师太哪里话来,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何况她这又是为人所害,被下了奇药,自是比寻常疾病更为难治,师太切不可如此,否则常思豪可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馨律淡淡一笑:“多谢少剑客体谅,今日倒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知常少剑。”

  常思豪精神一振,料是秦自吟的病寻着了什么治疗的眉目,目中露出喜色,忙道:“不知是何消息?”

  馨律笑道:“恭喜常少剑,尊夫人已然身怀有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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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章 临风观雪 '本章字数:3258 最新更新时间:2013…02…05 13:37:31。0'
  常思豪闻听此言,脑中嗡地一炸,只觉仿佛有十七八个心脏同时在胸腔、手心、头顶等处蹦跳一般。他直勾勾瞧着馨律的脸,一时竟忘了她是何人,自己又身在何地。意律、神律过来合十道喜,他仍僵立不动,毫无反应。

  馨律不知其中原由,只道是他初为人父,一时懵愣住了,笑道:“只因尊夫人的病症影响,脉动变化剧烈,昼间又失于察看,喜脉初时不甚明显,贫尼今日才行分辨出来,从时间上推算,约摸已有两个多月了。”

  常思豪向病床上的秦自吟瞧了一眼,作出一点笑容,道:“多谢师太。……我,唉,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一旁孙守云笑道:“不知道该说什么倒也无妨,不过可得知道该做什么,虽然日子还长,但像什么小衣服呀,小鞋子呀,小肚兜呀,都要提早准备,免得到时慌乱。”常思豪垂首道:“是,是。”孙守云道:“至于摇篮呀、尿布呀,一个也不能忘,还要买些拨浪鼓呀、小风车呀什么的,免得孩子没玩耍,小时候多让孩子玩,长大了才聪明呢。”

  意律笑道:“瞧你说的,倒像是有过生养似的。”

  孙守云大羞,跺足道:“师姐!人家是上次探亲回家,看过小侄子嘛!”

  一众俗家弟子们嘻嘻哈哈,几个小尼也都抿嘴笑了起来,一时喜气满堂。有俗家女弟子道:“守云师姐,你那小侄子长得可像谁?”孙守云道:“像我嫂嫂,生得好看着呢!”前面那女弟子道:“听说生男孩儿像母亲,生女孩儿像父亲,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又一人笑道:“你生一个不就知道了?”那女弟子嗔道:“谁取笑我?瞧我不打你?”众人又一片哄笑。

  因是大喜之时,常思豪又在场,馨律虽觉玩笑不雅,倒也未加阻止。有人问:“掌门师姐,常夫人怀的是公子还是千金?”馨律一笑:“虽然还不大明显,但从脉象看应该是个男孩儿。”孙守云道:“啊哟,那多半长得要像常夫人了,她那么漂亮,孩子肯定也好看。”众人七嘴八舌地附和。

  常思豪心中苦极,静静地听她们谈论,陪着笑容,好半天,待议论渐息些才道:“内子在无想堂内搅闹,师太劳累辛苦,连日不得休息,在下想接她到客房同住,不知师太意下如何?”

  馨律点头:“也好,辛苦倒不辛苦,她这病不见起色,按原路治下去料是不行,我也正要静心思考,再觅良方。”

  待抱着秦自吟回至下处,已是子末丑初时分,常思豪将她放在炕上安置好,自己枯立一旁,听着她病中嘤嘤呜呜的哭泣之声,愣愣发呆。灯昏夜寂,冷风搜入,透骨寒凉,他细细掩了窗门,到灶间填了火把炕烧热,又燃了木炭,将火盆推近炕边,这才搬凳过来坐下。秦自吟哭声渐响,裂肺撕心,到后来,悲抑不可名状,只有气机抽动,哭得没了声音,听得他越来越痛,暗想:“我若是也能像她这般,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可有多畅快?偏生心里堵闷之极,却哭不出来!”

  正想间,忽觉肩上微温,一袭暖裘披在背上。

  原来阿遥不知何时,已然来在身后。见他回头,轻轻叫了声:“大哥。”

  常思豪心知天寒刚一披衣之时,必会先感一凉,然后才会转暖,显然这袭暖裘已由她先行用身子偎热,才转披到自己身上,这等细心,的是少有。苦苦一笑:“小妹,把你弄醒了。”

  阿遥在他腿边蹲下,伸手向火盆取暖,轻道:“大哥,你不开心。”

  常思豪听她是用陈述的语气,脸上皱起笑容:“是啊,有一点。”

  阿遥喃喃道:“不知为什么,人总是不开心的时候多些。”

  火盆中炭块烧裂,发出啪啪的声响,常思豪琢磨着这句话,大生沧桑之感,怔怔地呆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阿遥忽道:“下雪了。”

  门缝处,有雪花凌乱飞入,闪出莹寒的微光。二人彼此交换一下眼神,都有赏雪之意,站起身来,吱呀呀推门而出。外间冷风刺面,杀人二目。常思豪忙张开臂膀,将阿遥护在自己暖裘长衣之下。

  来至庵外,临崖望去,但见满天清光,亮了夜色,冷烈的强风将天地间的距离扯近,仿佛再低些,天空便要被群山划破刺穿。缠绕于峰宇间沉甸甸的云层洪波浊浪般翻卷着,仿佛被什么强大的魔物拽曳吸噬,正极速流泻向天空与大地的彼端。雪片如薄羽繁花,在空中便已被风绞磨成粉,直向山下那广阔的林原树海,莽莽世界中荡去,泼剌剌有如铅云泻地,冰碎九天。

  阿遥在他衣缝间探头观望,见此奇景,不由心神涤荡。开口赞道:“雪舞银华星河黯,烈风撕云怒九天,好一场瑰丽雄壮的雪啊!”

  常思豪二目微凝,神思飞远:“瑞雪兆丰年,但愿来年无旱无灾,大家都有饭吃。”

  阿遥回首,微微一笑,身子向后略倚,靠在他胸前。

  云逝如水,雪畅风狂,二人就这般静静驻立,静静地观赏。

  许久,秦自吟的歌声和着风啸,从庵中飘了出来:“爱别离,痴嗔恋,情丝是难断……”

  阿遥一听她的声音,立时像意识到什么,身子僵紧,与常思豪稍稍分开了些,冷风见缝插针般自脚底搜入,二人身上均感一凉。

  曲声隐隐约约唱下去:“曲终人散,徒发奈何叹:半面悭缘,何惹相思怨……”

  常思豪听出,这正是初见她误将自己当成萧今拾月时所唱的曲子,心中大是酸楚。阿遥感觉他身子颤抖,唤道:“大哥,你怎么了?”

  隔了好一会儿,常思豪道:“吟儿……她怀孕了,已经两个多月……”虽然极力忍耐,语声中竟仍带出些呜咽之意。

  阿遥怔住,她一直随侍左右,知道他们二人虽然有过肌肤相亲,却未行夫妇之道,那么据时间推算,秦自吟腹中孩儿必是那一场惨无人道的**中所得。这才知他先前于屋中郁郁失魂,所为何故。然而虽知如此,却欲劝无言,轻喃道:“是么。”

  常思豪长吁了口气,没有说话。隔了一隔,阿遥垂下头去,轻声道:“大哥,我听你这些日子,一直称大小姐为‘内子’。”常思豪道:“嗯。”阿遥略侧头回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并非为了秦家的脸面,定是早就决意要娶了她。”见常思豪凝目望雪不知所思,又续道:“大哥,我知道你是个有情有义的男子,你总觉得最初的阴错阳差,使得自己欠了她的,她却从不曾亏欠你什么,你的内心里虽也有喜欢,可是对她更多的,却是道义和责任,是不是?”

  迟了好半天,常思豪才道:“我说不清……我和你说过,自从我明白了骨气的含义,便再不觉自己卑微,可是在她面前,我始终,唉,始终感觉抬不起头来,感觉配她不上。”阿遥垂目一笑:“说什么配不配的,那些都是给外人瞧的东西,夫妇间情投意合就好,大哥看得淡尊卑,如何看不破这个?”

  常思豪惨然道:“是我毁了她的幸福,否则,她本该有更好的选择。”

  阿遥叹了口气:“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或许是命里该着吧。她现在有了你,难道不比爱着一个影子好些?就算她能和萧今拾月相见,人家未必会喜欢她,就算喜欢她,也未必有你对她这般好,究竟哪个是幸福,可也难说。”

  常思豪一阵苦笑:“你就知道夸自己的大哥好,却把人家都贬了,我对她好,人家便不能对她更好了?”

  阿遥一笑嫣然:“我可没贬,天底下,可再也找不出你这样的好哥哥。”

  常思豪见她妍容明灿,心里也被带动得轻松许多,忖她原来很是内向,也少笑容,如今倒是开朗了不少,除了确实过得比以前开心之外,大概一多半是为了让自己高兴。瞧着她通红的小脸,笑道:“好了,咱们进屋去吧,雪寒风冷,待久了,可要把我小妹子的脸蛋儿冻成大苹果了呢。”阿遥小嘴儿一抿:“呵,刚才我说什么来着?这不立刻就应验了?你呀,心里每时每刻都是别人。”常思豪哈哈大笑:“你就对这些小事上心。”迈步欲行,阿遥却哟地一声,身子微歪,动转不能。原来在雪中立久,只顾着看雪说话,脚竟冻得麻了。

  常思豪将她抱回屋中,秦自吟在炕里东侧角落阴影中仍自顾自地倚墙唱歌,对他二人毫无反应。这火炕甚是宽敞,他将阿遥放在炕沿边上,把火盆向她脚边推近,又添了些炭,问道:“感觉如何?”阿遥笑道:“没什么感觉,缓缓就好啦。”

  常思豪心下一惊,知道若是此时感觉刺痛、发痒倒还好些,冻伤最怕无知觉。雪景雄奇,一看起来便忘了时间,刚才在外面站了那么久,秦自吟都已由哭转唱,怕是有一个多时辰的功夫了,自己内功已深,气足血旺,自可御寒,可她一个小女孩虽然被拢在暖裘之中,脚下又怎能抗受得住?忙道:“快脱下鞋子看看。”

  阿遥甚羞,脸色更红,摇头道:“没事的。”常思豪瞧着她鞋上雪化透湿,布料有霜硬之感,不敢耽误,道:“你别挣动,仔细体会着,若是疼,可赶快声张,切不可忍!”说着抓起脚踝去除她的鞋子,动作极是缓慢小心。

  阿遥红了脸,只觉两脚确实如同消失了一般,也自害怕,不敢抗拒,待鞋袜除下,不禁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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