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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歌 全本(TXT)作者:鹿桥-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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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可惜的生命!
  告诉他说:与其这样死掉何如作一点点事?拿起一杆卫护正义的枪;伸出一只救援弱小的手,或者只当自己是已经死了,献身于一个冷门学术之研究。总比平白死掉强。然而这样的劝阻只有冷静的旁观者可以瞭解。苦闷的当事人是接受不了的。
  于是他夭折了。他的早亡是罪过,是负债。然而我们又何忍责备!
  太聪明的人,是极苦恼的。世俗的幸福豢养不了他。世俗的虚名迷乱不了他。同时他又如清水中没有大鱼那样,在天性上接近解脱的宗教思想,而不容易走进持重,迟缓,文火,历炼,辛劳,积极的路。他们容易问:“人活着为什么呢?”孩子越聪明,这个危险越大。
  “活着为享乐,”“活着为活着。”这当然不是答话。“活着是有极大使命的!……为全世界为全人类!”
  “那么全人类又何必活着呢?全世界又何必存在呢?”
  这样一个动荡的世界,这样一个枯槁解脱的思念,便使很多天资极高的孩子们觉得人生真如戏。真真假假。
  如戏的人生既已上场,不要大得意了,早早找个下场。真能邀天眷顾,下场得早,又不免觉人生如梦,虚虚实实。
  蔺燕梅这样的思想,学校中的同学里不知道多少人有。平时精神健旺时,可以一时不受它骚扰。但是在极度紧张工作之后,疲倦昏沉之中便会想到:“我这是所为何来?”
  有时他们也想到撒手一死,真是最省心的事!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呢?感情?终了是一场空。名誉,功业?不如让给高明罢!有什么是不能放手的呢?有什么是非做成不可的呢?何况有人说过:“自杀是伟大志愿的消极表现!”
  只要有一度被这种思想冲进自己的健康线来,那么心上便永远是阴霾和阳光斗争着了。再也恢复不了昔日的快乐,昔日的宁静。
  在这样的一个时期办教育真是一件困难的事,不用说领着学生加深基本学识训练,光说把这一群小暴徒拘留在校园之内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记得学校当初在长沙准备到昆明来建校的时候,一群脸上堆满了渴望的学生跑去找到学校当局喊着:“我们不要再建什么大学了!我们要非常时期教育!”
  “对!非常时期教育!”
  他们终于是被安静下来了。学校答复他们说:“非常时期的教育是什么我们不知道。我们之所以到了今天,有了这个非常时期来折磨我们,就是因为我们的‘常教育’没有办好!”
  这样的话怎么能够落到那时节,那样年纪的人心里去呢?学校当局只有不顾这些,只有依了政府既定的国策,把常教育办下去。四五年来,全国六十多国立院校都建起来了。失去的学生重复吸收回来。固然常教育也满足了许多自私人的目的。而并不足为教育病。谁也晓得教育是定要国存与存的。也只有敌人才来破坏我们的教育。
  常教育偏如淘金琢玉一样,乱不得,急不得。办的人比先前更要困难了。学生不受安抚,急躁不耐慢功。社会又断章取义地发表不负责任的批评。百年树人成功之日谁还记得这一番苦心呢?
  这其实正是眼前的一个好例证,这便是一种叫生命实充的使命。然而年青人又这么可气,不是明白得太早了,就是明白得太晚了。真想把他们抓过来打一顿。
  慢慢地淘他们罢,慢慢地琢他们罢,他们人不笨,心地也善良。成为不屈,不挠,不脆,不娇的人材的日子,终会来的,然而日子是多么磨人哟!
  学生们有意无意地在课室里,在游戏里,在团体生活里,在独自深思里慢慢长大。慢慢被造就起来。一棵小树苗总要在苗圃里先养一个时期的。树苗们要经过风霜。这风霜正如雨雪一样重要。他们终久成为可以令人歇荫,令人放心的大木。
  我们见到有受经济压迫而辍学的。有的为了健康问题而放弃的,也有是心情脆弱不能支持到底的。然而这也只有尽了人事之后,听他自然。这么想起来,一点点感伤,一丝丝薄愁真不该为患,也许可以有助于这旅程。这样心情本来难免。自古英雄豪杰及任何一个有过人之处的人,也必有他过人的孤寂。
  蔺燕梅不想把她心上的忧伤传染给这些快乐吵闹的女孩子,把她们笑得发光的脸改阴郁了。她又实在想不出合适的话来一同吵闹。又想不下去她那悲欢离合永恒的谜。这时,有人上来说:“燕梅!楼下有人问大余;大余到外面散步去了,他便一定要找余太太!你说怪不怪!”
  听的人全愣了,她一想若再不快下去说不定被他闹得满城风雨。她又气又急,只有红了脸,匆匆跑下去,看见一个乡里人,一手提了一个大包,一手拿了一封信。涨紫了脸在和人吵。那封信捏在手里,紧紧地不放。嘴里喊:“余先生我见过的。他太太的样子我们记得清清楚楚的。我坐在这儿等他!”
  “别吵了。”蔺燕梅无可奈何地走上去说:“有什么事罢。”这一句话果然见效。他马上不敢再闹,规规矩矩地喊了一声:“余太太。”便把布包放在地下双手把信递上来。蔺燕梅把眉皱了一下,伸手接过信来,看了,叠了起来,说:“就是这一包了?”
  “是啰!”他又把包提起来:“送在哪点儿?太太!”
  “就是喊不完!”蔺燕梅说:“我自己提罢!”她伸手一接,不料太重,不由自主地又放在地上了:“跟我来罢。”
  那个年青的农夫又是应承又是喊她太太跟了她走。旁边看的同学莫名其妙也不敢打岔儿。看蔺燕梅对谁也不望,于是谁也不好发问。走到楼梯口。蔺燕梅接过包儿来说:“你等在这儿罢!”正巧伍宝笙她们见蔺燕梅半天没回来便下楼来看,便帮了她提上楼去。她也来不及向人解说,便央及沈葭下楼去把展览的衣服拿来。伍宝笙帮她找回昨天的包袱皮儿来,把衣服包好,又把这个包袱打开。喝!更漂亮的两身散民衣服,一套男装,一套女装。里里外外的衣服全是新的。把包袱皮儿也和这一包打在一起。写了个收条,取出点钱,下楼去把昨天用的一包衣服交来人带回去,附上一封信。刚要赏钱,人家拔脚就跑了。追也追不上。
  他刚跑出门去,没一会儿,迎面余孟勤来了。气得蔺燕梅骂他:“早一会儿你也不回来!庄司长送了我们一人一套散民衣服。信在我那儿,拿给你看罢!”余孟勤听了这话不觉得怪,倒是看了她的神色,好像是和谁生气似的。也不好问只有听着。这时大家都已经猜个差不多了。便要他们把新送来的衣服拿出来展览,质料,手工都比借的那一套考究得多。土司的信也公开了。里面没有几句话。
  午饭时,人人全津津有味地在谈着“文化密使”和“武官”的这一场不凡的经历,等候下午正式开会听取他们的报告,再看散民歌舞的临摹。这报告是早知道必定要有的。蔺燕梅心里也大概拟了一个稿子。她当然想把这假用夫妇名份的一节略去。谁料还来不及去找大余商议,就被闹穿了。
  饭后,休息了一下,她和大余把曲谱写了一下。一共是三支。第一,乐队演奏的,这只是其中几L小段。第二,大家和了小鼓齐唱的,那是四人舞中的插曲。第三,是摹仿四人舞中的主要乐章而编的一支小民歌。这一个要蔺燕梅表演。其余两章和报告,完全由余孟勤负责。
  顾先生作主席,宣布了开会。他只说了几句话告诉大家这次去参加拜火会的经过,和不能事先公开的原因。说完了,便由余孟勤来讲。余孟勤是登了台,开了口,精神才涌到的。他谈笑风生,亦庄亦谐。介绍完了那一上司所辖下的地方大概情形之后,又先指了墙上挂的散民衣服细细解释。如花样的来源,穿戴的方法,和身份由服饰所表现的不同以及汉人从无机会偷着参加,他们甚至需假用夫妻名义等等。半天,也还没有说到拜火上去。
  “真有他说的!”小童说。他是坐在第一排蔺燕梅同伍宝笙旁边的。
  余孟勤的口才是这样好的。他也不过是一个夜晚,凭了自己的观察及从李先生解说中得到一点零碎知识,组织起来,分类排列好,加上了些生动的描写,便成了一篇专题演说。听来亲切有味。
  土司的家宅,历史,火会的环境来源,都说到了。开始了表演,每个曲子又有很长,很仔细的介绍。一只口琴竟似一个乐队似的,因了他口头刻画的帮助,大家仿佛无条件地接受了他的解释。
  蔺燕梅去后面更衣去了。伍宝笙从台上把被解释过了的衣服给她抱了去。大余便是照常,他不用换衣服。他又是乐师了。
  蔺燕梅换了衣服出来,容光焕然。伍宝笙故意给她擦上了一点胭脂,越显得和那一身文绣富丽的色彩相衬。这次她又歌又舞。歌词是他们编的:
  “梁玉山上种青稞,
  梁玉山下散民多,
  散民村里有美女,
  相求人多如蚂蚁。
  有人捧来金项练,
  有人送来百亩田,
  良田金帛空无用,
  爱情哪能因钱送?”
  这样两小节重复两遍。调子是一样的,蔺燕梅便真如那个散民女孩子,当她唱:“爱情哪能因钱送”时,她还把眼一溜,把嘴一撇呢!
  “东风吹过百花残,
  夏云如雪堆山前,
  看他车水如潮涌,
  好水也要灌好田。
  人说他傻他不傻,
  赤日高烧汗满把,
  秋后积有雪花银,
  又买青松又买瓦。
  青松作柱能经久,
  瓦屋修成雨不愁,
  辛苦年年城里走,
  屋内用具件件有。
  贫汉潦倒有谁理?
  一旦高楼平地起!
  满腹心算有谁知?
  牛郎竟也瞒织女!”
  这四小节音调先扬后抑。仿佛一朵乌云,遮住了夏日!
  “梁王山前种青稞,
  梁王山后好梦多。
  想她今年该十几?
  今秋娶她莫再拖!
  梁王山前种青稞,
  梁王山后好梦多。
  管他求婚人多少,
  她照镜时心想我!”
  然后节拍忽然改快:
  “女大该嫁迟不得
  心上有人逼不得
  且莫背地言人短
  亦莫说我有成约
  今年不来等明年,
  等你等到河水干,
  终生不来等到死!
  不信你心会改变!”
  下面的曲子是原来拜火会上许多人加入的一段了。台下忽然跳上一个人去。大家一看,是小童,他也和了拍子跳跶,蔺燕梅和他正对面,她左脚一顿,他左脚也正一顿。仰了头一笑:“哈!哈!”他右脚又一顿,蔺燕梅右脚也一顿,又都低了头一笑:“哈!哈!”他们便携起手来,转了两个旋身。一同舞,加入一个男的,这民歌才显得十分逼真,步子的单纯,歌词的浅显,实在只宜于明白的铺叙,无法从象征中表现给这些异族人知道他们散民的传说故事。
  然而小童这一跳上台去。蔺燕梅先是吃了一惊,后来才恢复过来。旁边吹口琴的大余差一点忘了调子!又似戏,又似戏中戏。蔺燕梅又唱:
  “爱情是金,金是土,
  青春是花,花有主,
  排开众人同他去,
  欢乐好抵三年苦。”
  唱完,舞停。他们鞠了个躬下来。
  余孟勤不慌不忙,又把当时拜火会的真情描述一下。大家才知道这一舞是该如此结束;同时观众还可以一拥登场饰一个被拒绝的求爱者的。便一起笑起来,觉得散民的态度怪痛快的。
  蔺燕梅下来了问小童:“是大余叫你上来的?”
  “是我自己找到拜火会那儿去了的。”他说:“这一点点路,在我真不算什么!”
  这样两句话引起了大家的奇怪。大余也走下台来听。大家便围拢来了。小童叫大家着了半天急才说出来,他昨晚听了大余的话之后,吃了晚饭就跑到村里去借了一套短装,虽不全像,大概晚上不致看得出来。在那里换了之后,就顺了山上小路一直找去。天色才黑,已经走到了。他不但看见了蔺燕梅同大余到场的一幕,还看了拜火会的起头和结尾。他都讲给大家听了。又说了余孟勤蔺燕梅表演的一段情形。
  商燕梅睁大了眼睛向他呆看着。小嘴张得圆圆地,满脸又惊异,又爱听的神色。小童又说他一人慢慢走回来,嘴里还一路温习会上学会的歌,怕忘了。到了湖边还游了一阵水。冰冷冷的,不想睡了。那时已是天明,他想村中大家必已起来了,他索性把衣服换好,在那儿睡了一会,睡不着就回来了,也不过起床号才吹过的时候。“后来才听见大家在谈为了让你这‘文化密使’安睡,起床号不吹了。”他对蔺燕梅说。
  这一大段话真叫人惊奇呀!大家本来就是满脑子的问题,这下子更添了说话的材料一直谈到晚上谈不清。他们又管小童叫作“文化间谍。”有人反对说不是敌人,“间谍”两个宇不好听。于是有人说:“看他飞来飞去的满不费事,叫他“通讯鸽”罢。这个称呼小童喜欢,因为他喜欢鸽子。又有人想第一次欧战中法国一只有名的通讯鸽的故事,这只鸽子名叫Cher Ami”他曾一飞,升入高空躲过了向他射击的枪弹,把消息带给了友军,解救了一场严重的围困。提议这名字的人说:“我们与散民本来是骨肉。而武力悬殊常是情谊碍障。小童飞了过去,带回来了平安的消息,碍障未能伤他,所以这名字最合适。”
  “Cher  Ami”是法文。译出来便是:“可爱的朋友”或“亲切的朋友”的意思。他们便常常喊小童:“喂!亲切的朋友!”或者:“嗨!我那可爱的朋友!”
  “可爱的朋友”是大家的。他用热情,真心,又用无意,疏忽,更用顽皮和嘲骂来交友。他的友人非常之多。而且一个是一个。
  小童的朋友们爱他,也是这种说不出个所以然的爱他。他们和他做朋友,不曾想到:“他将来是一定有出息的。”也没有想到:“交了小童这样朋友将来要倚重他的。”将来他们只会想:“小童这个人多年不见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或是:“现在我们聚会着有小童在场就有趣得多了。”或者是在遇见一个可厌的人时想:“这样人作梦也不能瞭解小童的可爱!离开小童久了,竟没有再遇见一个如他那样的人!”所以只于是令人瞭解,体会到这种性格和作风之可爱,便已经是友情上的一件功绩了。    夏令营中也是交谊的好时候。一个人在夏令营中的名誉也就是他在校中的名誉。在校中的名誉也差不多可以说是他做人的名誉了。在一个团体里,就用夏令营来说罢,每人都应该努力把自己做得好也应该努力帮助别人,或者至少给别人机会使他们可以做得好。先自己好,甚至阻碍,诋毁别人,那是一种自卑心理在作祟,结果是覆桌之下不会有完卵的,也就谈不到团体生活了。
  他们这次夏令营的生活,结果非常圆满,仿佛大家谁也不曾注意友谊,而友谊在不觉中长成了。大家只无知地享受友谊,以为是当然的事,直到营期要终了时,才发现这两个星期的共同生活是黄金的。
  明天下午要回学校了,今天要想出一个游戏,要全体都参加。
  提议什么的都有,开一个不拘形式的游艺会。野餐,游泳,划船,摹仿一次散民的集会……。样样玩法都好。结果想出一个十全的办法。去村里和村民借几条船,在万安寺中把西餐饭做好,装上船去,驶过湖,在那边峡谷中的沙岸上,野餐,游玩。晚上举行火会式的游艺会,等到下弦月出现在天空时再横渡扬宗海回来。
  一经议定马上分头去办;准备东西,借船。到了近中午的时候,全办好了。大家抬了东西到湖边去上船。食品,食具,野餐铺地用的被单,游泳衣,乐器。就像是蚂蚁搬家。一路上络绎不绝。人走完,东西也搬完了。空房子托寺中和尚照看。
  过湖的船本来找好了六只。其中有两只有点破。便把较小的一只去掉,只用五只。人很多,船不能再少了。上了船,把会驶船的男生平均分配在五只船上。这时几个体力好的学生便神气得很。蔡仲勉,范宽湖,余孟勤,周体予,便各人跳上一只船。蔡仲勉挑那只破的。还空了一只好的。大宴拖了桑荫宅一把,他两个合着管。大宴说:“等一下上人的时候,我们的船上可都要上会水的。我们两个管不了事。”
  大家开始上船了。梁家姐妹便上了他们的船。周体予问范宽怡说:“宽怡,你上哪一只?你哥哥的?我的?”大家听了这话便看着她。她觉到大家注意到她了,便故意把头一偏,想了一下。然后才像名角儿登台似的走上了周体予的船。大家才又笑着随便上船。
  蔺燕梅走在后面,该她上船了。她问:“蔡仲勉呢?我上他的船。”蔡仲勉应声说:“我的是一条破船。毛毛碴碴地,木头净是刺,不好坐。”
  “我跟你换一条船,”范宽湖说:“我的船最新。”
  “我上破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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