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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使我很头痛,她与小弟可以挤一个房间。
但是她的病还没恢复过来,要补身体,又要休养。
而且又要人照顾她,她也不能再工作了。
所以这几天我一直是闷闷的,脸上也不好看。
我端饭菜出来的时候,少爷在看报纸。
「怎么了?阿绢?」他问:「有什么心事?」
「没有什么。」对他我是难以启齿的。
「说出来听听,有什么关系呢?」他看着我。
他的脸容很严肃,而且又相当关心的样子。
「我妈要出院了。」我只好告诉他说。
他放下了报纸,「那恭喜你了。」他说。
「你不会明白的,少爷。」我低声说。
「怎么了,你倒解释给我听听。」他说。
「出了院,我妈还是得休息,负担增加了。」
「啊,原来如此。」他才恍然大悟。「怪不得。」
「看样子连我弟弟都得辍学了。」我懊恼的说。
「那是很可惜的事,不过你也不必担忧。」
我看着地。
「你们的环境总是会慢慢好起来的。」他说。
「除非妈可以很快的复元。」我低下了头。
「阿绢,你坐下,我们慢慢想法子。」他说。
「所有的办法都想尽了,我们又没有亲戚。」
「让我看看,我是否可以帮你们忙。」他表示。
「不不,少爷,你已经帮我太多了。」我摇手。
「别胡说。」少爷微笑着。
「真的,我在这里拿那么多钱,做一点点事,已经很过意不去了,怎么可以再要你帮忙呢?」
「那没有关系,你的困难我既然知道了,就得帮忙,总不能袖手旁观吧?」他笑着说。
「可是──」
「你们家一个月的开销,现在还差多少才算理想?」
「还差……」我迟疑着,讲不出。
「没关系,说好了。」他摆摆手,「不怕的。」
「还差两百多,就好了。小弟也不用辍学。」
「你母亲的病还得养多久?」他又问我。
「大概半年到九个月左右吧。」我告诉他。
「那好,我每个月帮你两百五,帮九个月,直到你母亲病愈,你看可好?」他微笑着。
我怔住了。「你,你为什么待我们那么好?」
「小意思,九个月下来只不过两千块钱左右,你们可以慢慢还给我。」他笑了,「你别担心了。」
「我们已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抵押。」我说。
「不用那些,」他摆摆手。「你也别提了。」
我还是有点不相信。「少爷,我们以前也不认识--」
「我会在张伯处存一笔款,你每个月向他支好了。」
「是。」
「你放心的做下去好了,赵小姐也说你不错,人老实,现在家中要找个好的人帮忙,也太难了。」
他故意不说起「佣人」两字,免得我不舒服。
「将来我们结了婚,希望你可以做下去。」
「赵小姐与你就要结婚了?」我问他。
「是的,」他笑。「想是这么想,不知道她肯不肯。」
「我想赵小姐一定肯的。」我抢着说。
「咦,你怎么知道了?」他笑问。「妳又不是她。」
「我……我猜想的。你人是这么好。」我说。
他看了我一会儿。
「阿绢,」他像是想了起来。「你读书读到第几年了?」
「初中,念的是夜校。」我告诉了他。
「晓得『嬉皮』是什么东西吗?」他笑问。
我想了一会儿,很紧张的答:「是一种人。」
「怎么样的人呢?与普通人有什么不同?」
「穿得很烂,头发很长。」我担心自己说错了。
「他们主张什么?」少爷兴致勃勃的再问。
「主张?」我想了半天,想不起他们主张什么。
「怎么?不知道?」
「好象是反对打仗。是不是?」我作了个猜想。
「那就是和平了。」他笑。「你觉得他们怎么样?」
「我?我没见过他们呀。」我老老实实的说。
「喜欢他们吗?」
我摇摇头。
「为什么?」
「我不认识他们,我不敢说。」
「很对。那么讨厌他们吗?」少爷又问。
「不,他们又没惹到我,怎么可以讨厌他们呢?」
「说得很有意思,阿绢,许多人还不及你呢!」
我呆呆的。
「有许多人虽然学问不错,但是也有不认识的东西,于是盲目乱作批评,至少你不像他们。」
我不很明白他的意思,于是我只看着他。
「而且你的普通常识也不错。」他又说。
「少爷,」我站起来。「菜都冷了。」我说。
「妳也吃吧。」他向饭桌走过去。
「不,我等一会儿吃好了。」我连忙说。
「别客气了,你要把我当朋友才行。来。」
朋友?那我是不敢梦想的。
但是我推辞不过,只好低着头与少爷同桌吃饭。
「你在想什么?」他问。「吃饭不要想事情,不消化的。」
「我在想,少爷,谁要是做你们的孩子,一定很幸福。」
「是吗?」
我不响,静静的吃完了饭,然后替他取来了毛巾。
他忽然说:「谁要是要你这样的孩子,也很幸福。」
我怔怔的。
「你又能干又懂事,不是吗?」他又笑了。
我低下了头。
「对了,如果你没有什么事情,可以休息了。」
「是。」
他站起来,想到书房里去,一手挟着报纸。
「少爷!」
「什么事?」
「少爷,我们一家都谢谢你。」我说道。
「叫你别提着这个了。」他又摇摇手。
我洗好了碗,便回到工人房去,将一切告诉了张伯。
张伯也有点意外,他说我特别得人缘。
妈很快就出院了,我叫她不必为生活担心。
她问起为什么,我就据实的告诉她了。
妈很惊异。「真的有那么好的好人?」
「是的,而且他又不认识你。」我说。
妈有点担心。「他没有什么企图吧?」
「我们有什么好让人家贪的呢?」我问。
「你这话也说得对,不过,你--」她看着我。
我有点不高兴。「妈,你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世界人心险恶,什么都要防一防。」
「怪不得做好事的人越来越少了,原来都不领情的。」我很不开心的说她。
妈不响。
「他有女朋友,而且快结婚了,钱我们迟早要还给他的。」
妈点点头。
自从她进医院以后,脾气好了许多,而且家中的事也不太理了,随我作主张。
「不过欠人家钱总不好,我们得想法子还。」
「嗯。」
「你也要知恩图报,晓得吗?」她告诉我。
我点点头。「妈,你尽管放心好了,病就快好的。」
她的情况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可以微微操作一下。
只要不太过劳累,就可以了。我没空常去看她,但是有小弟陪着,我是很高兴的,妈不会寂寞了。
自从少爷帮助了我们,我对他更是崇拜了。
他对我也不讨厌,有时候他看过的书报杂志,我也翻阅,这使我的知识很有长进,我常常看它们。
有一回他见到了,便对我说:「懂吗?」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红着脸很久。
「不懂问我好了。」他很爽快的说:「别怕。」
于是以后,我也常常把不认识的字问他。
我觉得少爷真是一个好人,不但长得很有气概,心也慈和,而且学识丰富,不用说,他定是大学毕业的。
他在我眼中,可以说是一个十全十美的人。
可惜我什么都不懂,我只是他的女佣人。
要是我爸妈有钱一点就好了,我与他的距离就不会那么大,但这又怎么可能呢?我不应该再梦想。
我每个月有两天假期,我每次离开一个下午。
而且多数挑少爷不在家的时候才走开的。
我一到家,就听见了大妈的声音在嘻哈大讲。
「大妈!」我也有几分高兴,连忙招呼。
她看我一眼,马上笑道:「你又长高啦!」
我笑笑。
「而且出落得更漂亮啦,」她说:「有男朋友没有?」
「大妈,你胡说些什么呢?」我白她一眼。
她笑了,问我:「手上的是什么东西呀?」
「水果,给妈吃的,医生叫她多吃这个。」
「好孝顺的孩子,」她说:「你妈身体好多了。」
妈含笑的说:「多亏你照顾我们,说真话。」
「别说这个,刚才我向你提的事,你答允了?」大妈问。
「还得看看阿绢怎么说才行。」妈这么说。
「什么事?」我问:「什么事要问过我?」
妈笑了,看看我,又看看大妈,没有说。
「快说呀!」我催她们。「是什么事?快讲。」
妈说:「大妈给你介绍男朋友呢!」她笑。
「什么?」
「男朋友,」大妈含笑,又说一遍。「好不好?」
「不好!」
「回绝得这么快?」大妈笑了。「阿绢怕难为情。」
我很懊恼。「这种时候,怎么可以讲这个?」
「为什么不行呢?」大妈问。「倒是奇了。」
「妈在生病,弟弟又小,我有什么兴趣交男朋友!」
「为什么?」
「你们家里也没有年长的男人,多个人照顾才好呢,你妈也答应了,这有什么不好的?」
她摊摊手。
「大妈,你平时什么都好,就是今天多事。」
大妈笑得弯腰。「你还真是不好意思!」
「没有的事!」
「将来多谢大妈还来不及呢,不相信?」
「大妈,你再说,我就把你赶走了。」我顿足。
「阿绢,不是与你说笑话,约个日子,你与他见见面好不好?」大妈问:「怎么样?答不答应?」
「不好,说了不好就不好!」我胀红了脸。
妈开口了。「阿绢,见见面也无所谓啦!」
「妈!」
妈又说:「你年纪也不小啦,认识个男朋友也好。」
「你别听大妈的,」我说:「她骗你的。」
「哈哈!」大妈又笑。「你这孩子真有趣。」
她一直以为我不认真,但是我板起了脸。
妈说:「让大妈约个时间见见面吧,看看好不好。」
「我不会去的,你们去好了。」我粗声粗气的说。
「那孩子今年二十五岁,人老实,是做水手的,有什么不好了?又是大妈的亲戚,靠得住。」妈说。
「水手?」我问。
「是呀,也算正当职业了,收入也不错。」
「那是粗人。」我说。
妈说我:「阿绢,我们也是粗人呀,你别忘了。」
「对,」大妈也说:「做水手凭劳力,有什么不好?」
「人家也会读书识字,不嫌你,你还嫌他?」
她们俩七嘴八舌的,把我说得不舒服。
「他又有点积蓄的,可以替你们还了欠的那笔债,以后你妈,你弟弟,都有个倚靠。」
大妈解释。
「什么?他的积蓄,与我何关?」我问。
「交朋友,有意思便可以结婚了。」大妈说。
我气得脸色发白。「谁说的?我不嫁人!」
「这孩子!」妈有点生气了。「不识抬举!」
我坐在一旁,气鼓鼓的,一语不发的背着她们。
大妈看出有点不大对劲了。「阿绢,你有了人啦?」
「没有。」我说:「我只是不想嫁人,你们别提了。」
妈说:「读什么书?读了几年,识了几个字,便心高气傲起来了,忘了自己是什么东西了,气人!」
大妈安慰她。「阿绢是嘴巴强,别怪她。」
「看不起水手,妳自己又不是千金小姐!」妈说。
我眼睛红了。「不是千金小姐,也不是我的错!」
妈指着我。「妳--妳!」她猛然呛咳起来。
大妈慌忙地问:「你怎么了?不舒服?」
我连忙走过去看她,妈一手推开我。
「就气死我了!」她哭了起来。「生子女干什么?」
我僵在一旁。
大妈说:「唉,这件事慢慢谈吧,没关系的。」
妈却向她诉苦:「你不晓得,现在我靠她,她眼中哪儿还有母亲呢?」
我听了心中很气,于是一回头就走。
「阿绢!」
是大妈在背后叫我,但是我没有回头。
我匆匆忙忙的下了楼,心中越来越气。
要我嫁人?嫁一个水手?为什么?为什么?
难道我注定便不可以有较好的机会?
这一切都是注定的吗?注定我要这样?
大妈在我后面追了上来。「阿绢!阿绢!」
我站住了,慢慢的回转头来,看着她。
「回家去吧。」她说:「别惹你妈生气。」
我低下了头。「我要回去做工了,不回去。」
「你今天下午放假,做什么工啦?」大妈问。
我不出声。
「回去吧,我们不提那件事就是了。」
「大妈,你为什么会想到这种事的?」
「又不是我的主意。」大妈不乐的说。
「不是你提出来的?」我有点意外。
「我为什么那么多事?你倒来怪我。」
「那么是谁的主意?」我问大妈。
「是你妈!」
「妈?」
「是的。」大妈说:「是她先提出来的。」
「为什么?」
「当然是想你好好的嫁个人,也不用辛苦了。」
「嫁人?我惹妈讨厌了吗?她要把我嫁出去?」
「不是这个意思,嫁人又有什么不好?」
「一个人总得靠自己,靠别人有什么用?」
「靠丈夫是天经地义的事。」大妈说。
「靠得到是好,靠不到岂非更惨。」
「唉,阿绢,你怎么说这种话?」大妈说。
「这是事实,多少女孩子嫁错了人,弄得要死不能,要活不得的,不如一个人来得干净。」
我冷着脸。
「你抱定主意,终生不嫁了?」大妈问。
「那也没什么稀奇,大妈,你也没嫁过。」
「话虽然如此说,但是你妈与你的想法不同。」
我不出声。
「阿绢,你一定另有主意,告诉我听。」
「没有。」
「另外有了男朋友?」大妈试探地道。
「没有。」
「那是为什么?女孩子不爱交男朋友?」
「大妈,」我无可奈何的说:「回去吧。」
「是呀,站在马路上算什么?」她笑道。
回到家里,我一句话也不跟母亲说。
一个水手。然后生一群孩子,个个眼泪鼻涕的,吃不饱穿不暖,永远做下等人,爬不起来。
我不想这样。
妈也太过分了,一个水手能有多少收入?
她就贪图人家,想去靠人家,太没出息。
她不该利用我,我情愿做佣人,做一辈子。
但是妈不该叫我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
饭后大妈回去了。
妈看着我收拾碗筷,到厨房去洗,她跟了来。
「妈,」我说:「你回房去躺着吧,别动。」
「看妳的手,都做粗了。」她忽然说。
我沉默了一会儿。
「妈,」我说:「嫁给水手,也是得做。」她呆了一呆。
「而且没有薪水,甚至可能吃力不讨好。」
她说:「阿绢,你怎么会这么说?」
「这是事实,妈,我觉得现在很好,你别再想这想那的了,好不好?」我揩干了手。
「嫁了过去,你会有自己的家了。」妈说。
「这里也是我的家。」我说:「不是吗?」
「可以有人照顾你。」妈又说:「对你好。」
「我自己对自己好,我自己照顾自己。」
「阿绢,见了那个男孩子再说,好不好?」
「我是不愿意,如果你要,好吧。」我说。
「阿绢,妈不会为难你的。」妈说。
「是的,我知道。」我看她一眼说。
妈总算有点满意,我暗暗的在为自己的命运伤心。
我还是默默的每天工作,像我们这种人,生来就工作,没有安定的份,有得做就好了。
事情是很奇怪的,生在有钱人家里,便是少爷小姐。
生在穷家,便该是下人婢仆,命运似乎不由自主。
我不是在埋怨,但是身不由己的时候太多了。
为什么少爷是少爷,我是我?我们之间隔得这么远。
我甚至不能对他多讲什么,我有自卑感。
一个女佣与主人说长话短,算什么呢?
虽然他和气,他可亲,但是距离还是有的。
如果我们家里也有点钱,情形恐怕就两样了吧?
但是事实是无法挽救的。我明白这点。
他与赵小姐才是一对,看上去真的相配。
赵小姐有个极好听的名字,叫兰心。
但是我仍好象生下来便准备做佣人的,连正式的名字都没有一个,就是叫阿绢。
我很烦恼。
过了没多少天,大妈便约了那个水手出来。
母亲带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