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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少宽假之,使伯兄复侍庭闱,而酬酒嫂氏之墓,以伸其魂灵,实天地之德!”时寿父母亦渐悔悟,稍稍知妇冤,闻秩生言,不觉泣下,曰:“儿大仁孝,吾从汝。”于是作书召寿归,使人祭妇冢,而抚恤其子。
书未至,妇已知,喜动颜色,谓寿曰:“贺君归矣!舅姑比以季子言,旦夕召君。妾志亦蒙昭雪,且赐酒食矣。宜治装待,与君偕返耳。”
后十馀日,书果至,至则启行。关河风雨,舟车馆驿之间,妇末尝不在。将至家,谓寿曰:“妾欲登堂重拜尊嫜,恨身为异物,不能明修榛栗,恐骇听闻,君幸为我陈白之!”寿泣曰:“诺!”
既至,有少年俟门外,见寿乃趋而前曰:“公谁耶?”寿曰:“亡人寿也。”少年潸然下拜,问之,秩生也,盖度寿将至,企望者累日矣。旋有垂髫而号于地者,寿子也。方妇之卒也,父母待寿子不慈。秩生悯之,日取食饲寿子,夜则视其寝,一果饵、一什物弄具,未尝不分。逮父母重拂秩生意,亦不复过虐寿子。故寿子虽失王父母欢,而以育以长,不以饥寒疾困死,秩生之力也。至是并出迎寿,而寿去家已八年,故各不相识。于是秩生驰入门内报父母,寿亦趋入拜父母堂下,曰:“寿不孝,久缺温清,卒不能有所成立、少慰高厚之心。面大人慈爱无已,使得复望见颜色。”言未既,哭失声。父母亦涕泗呜咽,掖之起,怜惜慰劳之甚厚。邻人闻之,无少长皆来观,多泣下者。
寿欲言妇偕归事,虑亲惊怖,踌躇不敢发。父母则以妇卒而寿末之知,且初至,姑讳之。洎暮,寿趋出门外,见妇于墙隅泪涔涔目尽赤矣。妇曰:“言之乎?”寿曰:“未也。卿且入。明发寿当言之。”妇曰:“无舅姑命,安敢入?”寿为叹息,遂人,请命于父母,具陈始末。室中闻者皆相顾咄咄。秩生曰:“请无疑畏嫂非祸人者。嫂贤且孝,以神明其身,何为乎不然!”父母感其意,命之入。
寿乃即门外呼曰:“妇入矣!”徐闻堂下有泣而言者,衣裳簌簌热若跪起者。寿白父母曰:“妇拜。”母踧躇曰:“向有间新妇于我者,我实不德,重负新妇,今固知其诬矣!新妇毋怨我。”则闻妇对曰:“何敢!”母又曰:“新妇语可得闻,形不可得见,何也?”妇曰:“妇人不饰,不敢见舅姑,况敢以朽化之身惊尊者?诚不以诡异见摈,得供使令于冥漠中,而防卫其不及,以少补生前未尽之职,何幸如之?奚以见为?”言已,复拜谢秩生,词致哀婉。
寿子号眺而请曰:“儿幼未识母,母弃儿去。日夜思母不得见。今幸母来,愿使儿得见母也,”妇亦哭曰:“汝依妆祖父母、汝父、汝叔父甚善,吾虽汝母,不复能抚汝,不忍更汝见也!”子固请,妇为一见,曰:“聊为他日验。”旋隐去。自是,寿之外无得见妇者。妇虽死而言词恭慎,循循执妇道维谨,捆以内咸安之。
母诞辰将至,妇谓寿:“请为我市束帛及少缯采来,作针黹数事,为介眉之献。”寿曰:“善。”即市与之。妇将去,置邻妇绣筐中。邻妇讶所从来,闻空中言曰:“吾西家文氏妇也,欲制衣履为姑寿。腕指苦弱,烦夫人代操刀尺、缝鉃而成之,感且不朽!”邻妇欣然许之,不逾日,成衣一袭、女舄一双,见者啧啧,咸谓针神。邻妇亦自讶巧捷,他日女红不能如也。妇持归付寿,则凭几支颐,若倦绣状,盖妇恐物出己手,疑于不祥,故附女成之。至日,寿进母。母且喜且悲,以为死妇乃胜生妇也。
里有悍妇,夫服贾于外,素虐其姑。窃市美食自食,使姑茹聋,蘖,终岁不知肉味,浣衣涤器若服役,终日不得休。而悍妇惺卧游戏,犹诟谇不已。及闻妇事,深自惭悔,事姑有加礼。其感化如此。
父母已知寿贤而数奇不遇,遂使主家政,不复令与进取。妇乃教寿倾囊饯易粟,积贮连囷。属岁洊饥,劝寿平粜而赈其贫者,所全活甚众。里中饥民群起掠食富户,德寿之尝恤己也,相戒不入其门,以故文氏父子兄弟饔飧晏然,无劫夺流亡之患。
已而得仲宫中耗,仲以赇败,削籍戍边,宦橐投入官。妻子穷困不得归。寿白父母,使秩生往迎仲妻子。秩生薄仲为人,不欲往,妇劝之曰:“伯与仲,均之兄也。小郎孝友,何独间于仲?”秩生叹曰:“闻命矣!”乃行,以仲妻子归。仲妻习于安乐,骤丁困苦,颇不任。寿父母以仲得罪实辱己,而仲妻素不敬己,其爱亦寝衰,久更恶之,若向之恶妇。邻里初以仲贵,腹非不敢言,至是亦多不齿之。寿子怨仲妻之谮死其母也,虽遏于父母命,不敢发,而时有报志。仲子随宦失业,既愚且骄,好博塞饮酒,数数盗财物亡去,从里中无赖少年游,鞭笞莫能禁。而仲屏死荒徼,无邱首之日。故仲妻虽归,前后如隔世,惭沮诎辱,几不得比于人数。独妇遇之如常,不以前卻为憾焉。
顷之,秩生补弟子员,登乙科,将议室。妇私告寿曰:“季子有宿业,当晚娶,且谐怨藕,妾已请而易之矣。符氏有女妍而德,其前身比丘尼也,行甚苦,偶涉香色界,遂结世缘,故尚无定匹。请以念珠为聘,事必谐。”初,符媪梦少年尼来至其家,乃生女子。女稍长,常常梦至佛寺中:长松翠忤,黄鸟缗蛮;蒲团空而金经掩,炉烟袅袅,犹萦绕璎珞幢幡之间,徘徊一两时便返。后有老尼谓之曰:“伽楠一百八,是汝委身处也。”女述于符媪,媪异而志之。妇所言合其冥契,果一媒而定。
婚夕,有蜥蜴长二尺许,来瞰青庐。家人欲杀之,妇曰:“不可。即所谓怨耦者也,宜亟藏其镜,而祭以季子之履,则无咎矣。”如言,蜥蜴见履若甚怒,跃下啮履,裂之,跂跂缘壁间,回首顾秩生者再,遂登屋而隐。知妇言之非妄矣。
符女贤柔颇类妇,其事舅姑处门内,一以妇为法。妇每形见,宴坐相款语,相得弥至。仲妻心窃忮之,然卒无能复毒也。
居数年,寿父母相继卒,寿,秩生居丧哀毁,妇亦衰絰,哭泣如生人。寿问曰:“舅姑安在?”妇曰:“此不可言,言则存亡皆获罪。故不敢言也。”妇自是颜色常不豫,见亦甚疎。诂其故,终不肯告。
一日,闻檐际箫管杂蘧,则家人咸得见妇。妇惨然雪涕曰:“别矣!上帝悯妾志而旌其愚,使得位神灵之末,叨庙祀之享。获邀此命,己历五年。妾为舅姑在,不忍行,今不能复却矣!”乃谓寿曰:“诸人禄命方长,惟君侘傺,人间福祚莫能一朝享,然君毋苦也。越数日,当相告。”复谓其于曰:“儿且贵,后十二年还见我。今勿悲,善事汝叔父母,他日竭力报国家,无忝祖、父、汝母之志也!”言讫,遂冉冉而去。
寿寻病,弥留之际,忽语家人曰;“妇来!”乃卒。后十二年,其子官某所,过一庙谒神像,酷肖其父母。
——妇盖姓裴。席间闻某客谈其事甚详,独遣其郡县,惜哉!
耳食录二编卷三
沈髯
夏店人沈髯者,赴都门访亲。途遇少妇独行,衣缟素,姿致明冶。髯悦之,而玩其孤弱,因与接语。妇曰:“妾夫婿客死,远葬烟郊。昨提麦饭一盂,亲奠其冢。今欲往京师,大归母家。忽值群马奔至,与童子相失,日昃矣,鞋弓不速,惧有遇焉,惟君携挈之。”髯窃喜曰:“幸辱同逮,敢先步武?”妇称谢,遂与同行。
洎暮,抵通州。髯曰:“逆旅诘问,何以应之?盍兄我,以塞众口?”妇笑曰:“即婿君,亦复何伤,翼必兄也?”髯喜甚,既就舍,遂同食寝。
迟明,髯寤,则见妇纸衣泥首,乃刍灵耳,惊而呼。众至,询得其故。发被视之,精秽流濡纸裈间,莫不诮谑髯。楫髯惭极,遁去。主人取刍灵焚之。
他日髯返,出故道,复遇妇来。笑谓曰:“沈郎归去,不携我行乎?”髯骇,亟避之。至家,寻病卒。
并蒂莲
某太守致仕归绍兴。一子年十二,甚聪秀。太守女兄者,适萧山某氏,来视太守,留数月。有婢年十四,随以来。子一见悦之,饮食寝起,率须婢为理,非婢辄不乐。婢亦窃乐为之用,不自离也。
会清明,女兄欲展墓萧山,将携婢俱去。两人相对殊恫惘。以为童子也,恋其所习,亦忽之。濒行之前夕,丙夜风起,扉辟阖有声。家人疑有盗,起视,门启矣。迹至河干,于双履在焉,讶而返,验于卧室,则媪在而子亡矣。趋视婢所,婢亦亡。知其溺矣,急拯之。乃得两人尸,相抱持甚固,钮相结也,带相束也。大守哀痛,合葬之。
所沉水中,故有莲花,自是皆并蒂。
非非子曰,宋咸淳末,海寇犯扬州。有曹璧、张丽春夫妇,相搂溺池中。逾年生并蒂莲花。又有男女相慕,赶水死,陂中姑婢。瓜期末及,已解怜郎,藤蔓相牵,乃同聘妇。惊青衣之窃窕,见即魂消;感白扇之凄凉,怜因而乞。固知沉檀既藕,一气无分;胶漆相黏,两形俱化矣。然犹藏驱斗草,晦迹于痴顽;洗砚煎茶,假名于役使。银鱼尚觅,竹马仍驰,佯缠丱角之红,乱贴丫头之翠。
若其夜深私语,春暮长愁,焚石叶以分烟,照菱花而比玉。待阙鸳鸯社,悄悄安排;穿花蛱蝶图,闲闲点染。芳情不露,密约谁知?是以桐叶无凭,蓬根不固。时则禁烟节近,濡露心悲。家家焚榆荚之钱,处处奠梨花之酒。女媭欲去,人种难留。坐上鹧鸪,送佳人兮不能语;檐前鹦鹉,思公子兮未敢言。此意同缄,旁人讵解?皆曰鸦雏燕觳,犹有童心,宁知凤侣鸾俦,竟非儿戏?
于是牵衣掩泣,解佩吞声,神已全痴,梦常半醒。杨花杨树,明日分离;桃叶桃根,何时迎接?卿虽念我,其如雁杳鱼沉?侄不从姑,便看云飞雨散。红笺写恨,菱叟难逢;香楮祈神,潮王不管。事已如此,计无复之。与其相望于天河,孰若同游于水府?烟波十里,是双鱼比目之乡,木柝三更,乃孤月伤心之候。罗衣纽结,尚愁死后分开;绣舄留遗,早向生前解脱。遂乃灯昏绮阁,风戛朱扉,一室皆惊,两人长逝矣。
于斯时也,波臣为之动色,泉客为之怆心。湘灵鼓瑟以来迎,太乙浮槎而赴吊。郁金玳瑁,栖燕咸惊;丽玉箜篌,枯鱼亦泣。况关骨肉,能保肝肠,爰含肌肤,以嘉魂魄。纵同棺椁,初无殉葬之名,曾抱衾裯,不背嫁殇之禁。天荒地老,水远山长。虽沉玉于黄沙,终埋香于青草。若耶溪浅,原邻郑旦之村,幼妇碑高,恰近曹娥之墓。泉台女伴,莫唱“大郎神”,乐府词人,应歌“孺子妾”。
呜呼!姻缘有恨,今古同悲。儿女何知,死生不变。
至使断肠名草,洒泪成花,梨著雌雄,兰开夫妇。墓上相思之梓,庭前蠲忿之棠,丛筠留妃子之斑,丽卉学美入之舞。
如兹韵事,尤有祥徵。本图碧树之交枝,翻作红蕖之并蒂。情根既种,无奈丝长,意蕊虽开,依然心苦。然而人间露水,岂卜长圆?无上星河,犹愁远隔。曷若痴魂自在,千年翡翠之巢,艳福同消,十亩荚蓉之馆。童男雨迸,错落成珠,少女风香,玲珑透玉。听《江南》‘采莲”之曲,尽游戏于月白风清,歌《子夜》‘同藕’之词,莫感怀于水流花谢!
河东丐者
有新鬼者苦馁,往见旧鬼而问术焉。旧鬼怒其无贽,绐之曰:“子欲得食,易与耳。有樵于终南之旁者,于代为负薪,彼且享子。”新鬼信之,附樵者之担而致其力数日,樵者不知也。偶憩路旁,新鬼负其担而趋。樵见薪之自行也,且骇且驰。鬼恐失樵,迅逐之。樵至家,而薪亦至。疑薪妖也,燎诸大门之外,终不食鬼。
鬼由是竟饥且惫,复往见旧鬼,咎其无验。旧鬼笑曰:“向亦戏子耳,是固恶可得食也?山下某氏将祭,请与子俱。”
既至,有衣冠而拜于墓者,鱼肉在俎,果实在笾,爵有酒,盂有浆。墓中有鬼出。避其拜,涕泣而不忍尝食。新鬼馋甚,径前掬嘬之。忽有狞鬼扼其喉,执而系之树。讫于其既,以馂馀分啖诸鬼,独新鬼以攘食故,怒不与,且鞭而后释之。
冤苦无所诉,忽大悟曰:“物各有主,固不以幽明异也。吾独无家乎?”乃梦诸其子,语以前事。于泣而祭之,然贫不备物,莱羹葁粥而已。鬼不暇择,餍饱而去。既饥,复走告其子,子淅疑之曰:“父已死矣,而频频索食,当不其然,其有伪而托者欤?”竟不祭。
鬼窘甚无策,而视他鬼不常食,亦不甚苦饥,走谒主者叩其故。主者曰:“此业报也。予生时烹鲜割肥,极口腹之奉,物以珍,家以贫,故身死而肠胃犹生,不尔更也。”鬼大觉悟,哀主者而告之悔,请得自比于众鬼,弗许。
乃痛恨闭居墓中,不复出,竟饿死为聱,而饥弥甚。不得已,复崇诸鬼间得一饱。忽自讼:“术有穷而饥无已,何为自苦?且既为聱矣,宁忧复死?”忽金光中现一人如菩萨状,以指弹之。则身已在墓中,复转生为鬼,俯仰甚乐。念向者望为鬼不可得,一念之复,幸得至此,得长为饿鬼足矣。于是仍坐墓中,不出,亦渐不甚饥。深悔生时之饕餮,欲补过而道无由也。
久之,主者召之去,曰:“尔能白责,可以为人,但宰杀过多,膏腴之福尽矣。残羹槪耍淇杀ヒ病!笔雇ふ咧遥抟蛄肆恕K斐纸洳蝗慊缧龋蚴澈佣M纯は乩锏臣洌允鲋3Q怨矶嘤谌耍侄嘤诠恚盅匀瞬痪∩硪嗖痪∷馈
宝剑
李介夫言:浙江赵君长人,豪迈好侠。所携剑,宝剑也以慑鬼怪,往往验。
常佐某公幕。署后有室一堵,华且敞,而蓬蒿蔽之。以问胥吏,曰;“居者辄死,或竟失所在,用是鞠为茂草。”赵笑曰:“恶有是!”以避喧良便,遂翦草,解装其中,使二仆共卧对室。
其夜,二仆纵饮他所,赵方燃烛阅官牍,闻屏外啄门声,呼问无应。少焉门大启,觉有物入,喷息甚厉。俄焉及寝门,触帘,帘动。赵异之,乃仗剑秉烛挑帘出,则见有口大如牖,其身崔嵬若山,几与椽梁。急以剑掷口中,物竟吞剑。复以烛并锡具掷之,物似负痛,乃转首急去。屏门尽倾。有顷,二仆来,赵呼语之,亟移榻去。
次日,见血于门外淋浪相属。迹之十馀里,得穴于山旁,有巨蟒死焉。剖腹求剑,不得,烛具乃无恙。
蛟
乾隆癸卯二月,金谿北鄙祟岭崩,蛟也。大雨雹,风霆怒甚,山下村几墟、民几鱼,其暴如此。
郡中故多蚊。某年小山出九蚊,得九穴,然不为暴。某年夏雨甚,邻里陈坊桥涨及于梁。有田父荷锄过桥上,见两巨蛇黄色,队行水中。随以锄击之,毙其一,致之桥上。闻者皆来观。已见上流有浮滓如席,去梁数丈,盘旋不前。——浮滓者,相传蚊属行水中,用以自覆者也。——于是观者皆走避,浮滓乃奔下,势若山裂,浪沸起,高丈许,粱不尽榻,涨亦顿落,而人无损者。若此皆不为民暴者也。
闻古老言:唐太守在吾郡时,选材官攸飞,教之伐蛟,其法不传矣。验蚊之法:于大雪时四山望之,无雪处,其下乃蚊窟。
平阳生
平阳生,无能举其姓名者。或曰平阳人,或曰平阳其郡望也,世为清门,多隐德,至生稍凌夷矣。生有奇表,末龀,言语辄惊人。稍长,出而亡焉。至十五始归,竟喑哑。不栉不沐,首不冠。足不履,腰不束带。敝衣一袭,常服之,冬不裘,夏不葛。住无常所,亦不常饮食。所行类有道,又类依隐玩世者。
有士人阴异之,辄与之游,欲以观其私,醉之酒,以观其真,遗之钱,以观其节,激之使怒,以观其度。生或饮或不饮,或醉或不醉,或受或不受,或怒或不怒,卒莫得而测也。
他日者霪雨既霁,士人偶出于野,日垂暮矣。窃见生行泥淖中,不汙不陷,犹犹然。奇而尾之,则入古庙中。蔽门。隙窥之。庙中土偶见生,皆起迓,生与抗礼,坐石上共语,为洸洋恣肆之言甚隐跃。或可闻,或不可闻,或可解,或不可解。始知生非真哑者,大讶趋归。
明日生来,士人为勿知也者,而强留之宿。比夜,再拜而请曰:“吾知公仙人也,幸有以教之!”生笑曰:“我何仙?幻术耳。子既侦而识之,姑勿泄。当有以娱子。”因袒而示之,胸有方孔寸许,谓士人曰:“盍进之?”士人笑未信,试举踵焉,则超超然已升,绰绰焉而行,盖入生之胸中矣。
其初,如驷马之门。其既,如九轨之途,百雉之城。万井之邑。
苍然而高者天也,蔚然而叠者山也,渟然而流者江河也。有耕于野者,有负于途者,有往来游戏者,有呵道队仗行者,有追逐者、喧笑者。其物有木,有草,有石,有飞鸟,有鸡,狗、马、羊、豕。适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