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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自便吧……那么,就这样决定了……准确地说,火车从这里出发,到达莫里瓦尔。应该正好有两百公里……指的是,直线到那儿。
伯内蒂伸出他那肥胖的手指,在地图上寻找那个以前在什么地方听说过的名字。
……太妙了!我看莫里瓦尔在海上,这样会发掘出极好的商机……您的决定,瑞先生,我认为是很理想的,我真的觉得……
……发掘商机,就像您提出的,都是无关紧要的,工程师,您只要告诉我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动工,还有,您认为所有这一切要花多少钱?
伯内蒂从地图上移开眼睛,先看了看怀表,确保它还在那里。伯内里说话,他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个。
……有必要组织一个八十人的建筑队。在一两个月内,我们会让它运作起来。至于费用,您的要求,是完全合理的,要建一个直线铁路,不得不做一些辅助工作……我们要仔细研究一下那段路,可能会有必要挖掘,或要建一些土堤,或许,甚至要修隧道……无论如何我们相信,写在这张纸上的数目是差不多信得过的……
瑞先生把那张纸抓在手里。那上面只写着一个数目。他看了一眼,抬起头,把那张纸递给安德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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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38节:空气
……不能完全说是个游戏,但我想只要我们做出点牺牲,就一定能成功。
伯内里注视着他的眼睛。
……依照惯例,这数目是依照建成十公里铁路算出来的。那么,根据我们这里的情况,得翻二十倍……
瑞先生从安德森的手上拿过那张纸,又看了一遍,他又抬起眼看了看伯内里,又把目光转向伯内蒂,然后又落到伯内里身上。
……真的吗?
四
一个男人,像钟摆一样,不知疲惫地在房子和大路之间来回奔跑。
在暴雨中,一个男人,像失控的钟摆一样,在房子和大路之间来回奔跑。
夜里,在暴雨下面,一个男人像失控的钟摆一样,从家里跑出来,他停在路当中,然后又急匆匆地跑回屋里,再跑出来,又小跑回家,好像永无休止。
夜里,在暴雨下面,一个男人,像一个经年失修的失控的钟摆一样,从家里跑出来,他停在路当中,似乎要在四周的空气和雨水中搜寻什么东西,然后又急匆匆地跑回屋里,再跑出来,又小跑回家,好像永无休止。他像中了邪,在敲响的钟声中,在那一刻,钟声在黑暗中回荡,钟声在无边无际的雨帘中消融在水般的空气里。
钟声响了十一次。
一声接一声。
一样的钟声,响了十一次。
但每一次钟声都好像独一无二。
十一道声波。
回荡在无穷无尽的时光里面。
十一下。
一声接一声。
雨夜中石块敲击青铜发出的声音。
在湿润的夜晚抛出来十一次滴水不沾的钟声。
那是十一次钟声,从钟楼传出来,在暴风雨中砰然作响,守护着夜晚。
是第一声……就是第一声……骤然打动了派克斯的心,令他心驰神往。
派克斯隔着玻璃站在那里看着这场大雨。但准确地说,他是在听雨。对于他来说,眼前这一切首先是一连串无穷无尽的声响。就像经常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当这世界用十分复杂的交响乐的形式把自己表现出来,他进入一种痴迷的状态,他沉浸在一种微妙而又强烈的激动不安之中。暴风雨是一场非常气派的演奏,他在倾听这场演奏。在他的房间里,在阿贝格寡妇的房子走廊尽头,他赤着脚,穿着粗羊毛睡衣,他的脸离玻璃窗一掌远,一动不动。他没有丝毫困意。他和暴风雨单独在一起,十分融洽。但是,夜里,桂尼芭钟楼的时钟敲响了第一声。
派克斯听见它传出来,回避过从天空中倾泻下来的一千种声音,穿透那个夜晚,舔舐着他的意识,消失在远方。他觉得好像被什么东西蹭过一样,留下一道伤痕。他屏住呼吸,本能地等待第二声敲击。他听见它传出来,回避过从天空中倾泻下来的一千种声音,穿透那个夜晚,穿过他的意识,消失在远方。在那一瞬间归于沉寂。他绝对确切地感到,他听到了那个不存在的音符。他敞开着房门,他光着脚跑过走廊,往街上冲。在奔跑中,他听见了第三声敲击,然后是倾盆大雨突然从天而降,但他没有停步,一直跑到路当中。然后停在那里,脚陷进泥里,他抬头望着桂尼芭的钟楼,闭上眼睛,任凭雨水淹没双眼,他在等待第四声的到来。
第四声钟响。
他用了一两秒钟的时间捕捉到了那一切,从开始细微的声音到最后的回音。后来,他急匆匆地冲向屋子,一边跑一边大声地唱着一个音符,在暴风雨的肆虐下,与一片混乱的聒噪声相对抗。他没有放过那个音符,他打开房门,在走廊下奔跑。他把泥浆溅得到处都是,水顺着他的衣服、头发、还有他的灵魂向下淌。他一直都在唱那个音符,直到跑回房间,坐在他的钢琴前面,普莱耶尔1808,浅色的木质,上面饰有云彩的图案。他在琴键之间寻找,很显然,他在寻找那个音符。降B,然后是A,然后C,然后降C。他在寻找那个音符,它隐藏在黑键与白键之间。雨水从他的手上落下来,那水从天空的最高处落下来,最后像泪水一样落在象牙琴键上,落下来,消失在哆和来的缝隙之间:神奇的命运。他没有找到它。他不再唱了,不再摸琴键。他又听见一声钟响,不知道是第几次。他突然又站起来,跑向走廊,跑上街道。这一次他一刻不停,带着一身水在跑,迎着钟表发出的声响,有节奏地通过雨帘,那音符击中他……以一部钟表的沉着与精确……他又开始高唱那个不存在的音符,在充满积水、像河流一样的街道中转身,直接冲进家里,在走廊的泥浆里滑行,直到他的普莱耶尔1808,浅色的木质,上面饰有云彩的图案。他有节奏地吼叫着那个不存在的音符,有节奏地敲打着琴键,一个接一个,想攫取那个不在琴键之间,也就是那个不存在的音符。他一边喊叫一边敲打,降低半音,在哆之后,然后降低半音,降低半音,降低半音。他一边喊叫一边以一种病态的狂热敲打琴键,谁能了解呢?或许那是一种惊人的热情……另外,谁知道从他脸上淌下来的是泪水还是雨水。当他再一次跑向走廊,地板上已经有足够的泥水使他一直滑向门口,除了那里,他也在街上滑行。但在那特殊的一刻他的呼吸很有节奏,就像是一个失控的钟表,关在巨大的挂钟盒子里。那是桂尼芭和它的钟楼,他把目光投向夜的漆黑之中,因为那水泡一样的声响紧紧抓住了他,有规律地抵达他的耳膜,从钟楼传出来,穿过无数个小小的积水潭抵达他的耳朵。就这样,他听见了那声响,就像是一个人在手心里装了水,向家里狂奔,不知道要给谁止渴。他可能已经喝过了,但当他跑到走廊中间的时候,发现手心已经空了。他心里也空荡荡的,只是一瞬间的宁静。那也可能是对即将发生事情产生的幻觉……实际上,他停在那里,正好在走廊中间。他停止了跑动,紧抓着墙和家具。为了转过身去,好像忽然间被什么东西吓了一跳,又重新冲出家门。他越过大门跑到街上,在街上,他的双脚淹没在一汪很深的积水里。他跪倒在地,双手紧紧地抱着头。他闭上双眼,想:〃现在,正是现在。〃他自言自语说,〃或者永远也不会。〃
他呆在那里,就像一支在谷仓燃烧的蜡烛,静静地燃烧。
他被夜间水流声音的海洋淹没,等待着那一声青铜的圆润音符。
在桂尼芭钟楼里的钟表内部弹起的一个小小的机关。
那个最长的指针向前挪了一分钟。
在夜间水流声音的海洋里,一个寂静、圆润的水泡滑向派克斯,掠过他,然后不声不响地破碎,在暴风雨无边无际的嘈杂声中留下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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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39节:消失
……是的,那天夜里暴风雨下得很大。您知道,在我们这儿,这不是常有的事,所以我记得很清楚……显然,这也不是我铭记那个夜晚的惟一原因。事实上,那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原因。至于……说实在的,派克斯先生总是认为发生的一切是因为下雨的缘故……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解释清楚。您看,他觉得是因为下雨才产生了那种奇怪的声响。他说是钟声穿过雨帘,回荡在每一颗水珠上……总之,传来一个特殊的音符……就像有人在海底拉手风琴……会产生奇特的声响,不是吗?但是后来,我不知道……我不能全懂派克斯先生说的话。有一次,他给我解释过。他把我带到钢琴前对我解释过一次。他说在一个键与另一个键之间有无数个音符,一大群没有名称的音符。这样说,那些是我们听不见的音符……就是说,我和您是听不见的。因为他,派克斯先生,他能够听见。如果要说的话,这是他的根本问题所在,那种不安吞没了他,是的,吞没了他……他说那个夜晚的音符,就正好是一个看不见的音符。您知道,就是那些存在于两个键之间的音符。他看不见那个音符。就这样……但后来我不知道,我对这些事情不是很懂。您知道我亲爱的卡琉斯怎么说?他说:音乐是灵魂的和谐,他是这样说的。我也是这样想。我无法理解它怎么会变成……一种疾病……甚至成了一种疾病……您明白吗?……然而……无论如何我看见他了,那天晚上……我醒来了,自然而然……我从楼梯看下去,我看见他在走廊下奔跑,叫喊着,像疯了一样。在某种意义上,有点可怕,但我没有动,我待在楼上偷偷地看着他……您知道,那时候还没有佩特,我住在楼上,派克斯先生住在一楼,在走廊的尽头……是的,正好是,走廊……总之,到最后我什么都听不见了,他像是消失了……然后我就下楼来,走过长廊,到门那儿……他满身泥浆,可以想像,到处都是水……我到门那儿,向外望去。我当时并没有看见他,雨下得很大,再说是晚上,我没有立即看见他。后来我还是看见他了。真难以置信,但他的确待在大雨里,跪在泥浆里,双手紧紧地抱着头,就那样……我知道那很奇怪,但……他当时就那样……我看见他了,我不再觉得害怕。相反的,可以这样说……我把披风穿在身上,跑到雨里面,边跑边高喊着〃派克斯先生,派克斯先生〃。他没有反应,还是待在那里,就像一座雕塑……那情景甚至有点可笑,你明白吗?他跪在那里,在大雨下,我在泥里跳跃……我不知道……到最后,我抓住他的手,他站了起来,慢慢地,我把他带回家里……他任凭我带着他,什么也没说。您看,这是真的,我对他几乎一无所知。那时,他在我那儿没住几个月……也不能说我们除了早上好和晚上好以外没有说过别的。我不知道他是谁,这是真的。我把他带到他的房间,然后……我帮他脱下淋湿了的睡衣,就那样,我说不出原因,但我也没有问自己那样做会不会不方便……我单知道我那样做了,我开始帮他擦干,我用毛巾擦他的头,他的身体,他打着冷战,什么也没有说。我不知道……他的身体像年轻人,您知道吗?灰头发的年轻人……很奇怪……后来我把他扶上床,盖上一床漂亮被子……就那样。如果我不留在那里,或许什么事也不会发生,我坐在他的床边,注视着他……谁知道为什么……我留在了那里,谁知道为什么,直到后来他抱住了我……抱得很紧,我也抱着他……我们紧紧地贴在一起,在那张床上,然后是在那床被子下面……这样,后来的事情……我相信卡琉斯一定会明白……不,说真的,我这样说不是为自己找借口,他的确是那种人……他说,〃生活就是一杯要一饮而尽的酒〃,他这样说,他也是这种人……他一定能理解……后来,在太阳升起来之前,我从床上溜下来,回到自己的房间。那天早上,在厨房里……阳光从窗子照射进来,他坐在桌前,就像往日一样,很简单地说,〃早上好,阿贝格太太。〃我回答说,〃您好,派克斯先生,您睡得好吗?〃〃好极了!〃……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钟声的事,还有其他事……当他出去、经过走廊的时候,我记得很清楚,他停在那里,又返回身,把头探进厨房,眼睛看着地板,对我轻轻地说……好像对我说〃走廊的事,实在很抱歉〃,诸如此类的话……我对他说〃不要放在心上,派克斯先生,一下子就能弄干净〃。他就那样走开了……很奇怪,有时候真的无话可说……故事差不多就是这样,这样……您知道,这事已经过去了十一年了……很长时间……很多年……不,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同派克斯先生结婚,说真的,他也没有向我求过婚,这一点我应该坦诚地告诉您,关于这件事他从来没有说过一个字……无论如何,我想告诉您……我不会答应他,……您明白吗?他就是求婚我也不会答应,因为我的生命中已经有一个男人了……我有幸爱过一个男人,我无法想像这种事会发生两次……您想,一样的话,要我说一样的话将会很可笑……不,我不会嫁给他的,派克斯先生。您知道,还有一些夜晚……有时会在夜里发生……有几次……派克斯先生缓缓地走进我的房间……或者是我走进他的房间……实际上有时候心里会产生一种疲惫和厌倦,那样,又想继续,又想抵御……头脑里一片混乱,还有那种疲惫……这样不是很好,然后,当夜晚降临,的确不是在黑暗中待的时候,单独地……夜晚的事不是真的很必要……这样,有几次,我从自己的房间出来,静静地走进派克斯先生的那间房……他也一样,有时候,是这样……我到他床上,我们拥抱……您会说,我们已经不是做某些事情的年纪了,您会觉得这一切都很可笑,我也知道我已经不是一个美丽的女人了……但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那样……我们拥抱,还有其他的事情……沉默不语……您看,在这么多年中,派克斯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不……我每一次看着他缓缓地走进我的房间,在黑暗中,我也从来没有说过不字……也不是经常这样,我觉得……只有几次,……但我从来没有拒绝过他……说真的……说真的,我从来也没有答应过,就是说,我从来都没有对他说过什么。就这样,我们什么也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在这之后也没有。在生活中,我们从来都没有讲过这件事情,从来都没有提起过,一个字也没有……那是一个秘密……我们之间秘而不宣的事情……只有一次,我记得,您一定会笑话,但是……有一天夜里我醒来,他在那里,坐在我的床边,看着我……我记得那次,他俯下身对我说,〃你是我见到的最美的女人〃,这样……哦,我已经老了,那么,所有这一切都不是真的……然而,也是真的……对他来说是真的,在那一刻,我知道那是真的……仅仅对于他,仅仅在那个夜晚,但那是真的……我对佩特说过一次,……您知道,他每天在那个小本子上记事情,学习所有东西……我告诉他生活……我告诉他,生活中保守一个秘密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对于我来说是这样……众所周知的事情都是一些平常事,或者是不好的事情,但是有一些秘密,隐藏着幸福……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就是这样的,总是……我说你将来也能体会得到,你长大的时候……他想体会……您知道,我相信他一定会,我相信有一天他真的会去首都,成为一个人物,他会有妻子,孩子,他会认识这个世界……我相信他一定会的……那件茄克也没多大……有一天他会出发……或许他会坐火车走,您知道,瑞先生现在要修铁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火车,他们对我说火车美极了,火车……他会坐火车出发,可能吧!谁知道他会不会回来……我不知道……他们告诉我,从火车上看这个世界,一切就像在动,就像某种魔灯……啊,一定很美,一定很有趣……您有没有坐过火车?一定要坐,您很年轻,一定要坐……我亲爱的卡琉斯一定也会喜欢,他很有勇气,喜欢尝试新事物……他一定会喜欢火车……嗯,显然不会像我那样喜欢……不,开玩笑,别听我这么说,我只是说说,真的……这样,为了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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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40节:旋转
五
……怎样,瑞先生,跑得飞快会怎样?
房子前面的花园里,瑞先生家里的人差不多都来了。还有玻璃厂的工人和所有仆人。哈普先生也在,他对土地了如指掌。老安德森,他对玻璃了如指掌。还有其他人。蓉和茂米。还有瑞先生。
……没办法说清楚,不可能说……你要自己去尝试……有点像周围的世界在绕着你转……不停地……也有点像,如果……如果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