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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盾小说-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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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因为你也在朝他们看呵!”张不忍淡淡地笑着说。

    “云仙!神经过敏便……”

    “不是神经过敏。我确实看到有一个陰谋正在酝酿,把你我做目标。”

    “把我和你当做汉坚么?”张不忍说时微微一笑。“我跟云仙的意见一样。”赵君芳把声音放得很低。“说不定你们的生命还有危险呢!”

    朱济民在旁边听得很清楚,不由的打了一个冷噤;他走到窗前探望了一下,便又走回来对张不忍悄悄地说:“你那个代表,还是不要当了罢。两个已经不肯去,你又何苦独个儿顶枪头。”

    “什么代表?”赵君芳很关心地问着。

    “就是壮丁训练的代表,去见县长请愿,要求发枪,打靶,教野躁。”朱济民回答。“本来孙二和陈维新也是代表,可是他们刚才派人来说,他们都不去了。”

    “你也不要去!”云仙对张不忍说,却又转脸望着赵君芳,“对不对,芳?三个人里只去了一个也没有意思。”

    张不忍皱着眉头瞥了他们三个一眼,慢慢地说:“我要是也不去,以后便不用对壮丁们说话。我是去请愿,并没违法,何必神经过敏。”

    暂时大家都没有话,只有张不忍一个人来回地走着的脚步声橐橐橐地响。

    张不忍把帽子拿在手里,对云仙说:“明天的壁报,稿子都有了;那篇《从取缔游民乞丐说到大汉坚》就放在第一。回头我还想写几句关于‘报告私货’和‘捉私团’的文字。”

    张不忍昂然走了。朱济民扭了扭身子,也说:“我学校里还有事。”

    屋内剩下两个女的。赵君芳望着窗外,呆看了一会儿,转身拉住了云仙的手。

    十二

    壁报的第×期,第一篇文章和最后一则短评,确实颇为锋利。然而X县人大部分似乎都没注意。

    这是因为有一件更惊心的事压住在人们头顶。

    差不多和壁报的贴出同时,由保甲长们传出消息,汉坚们已经在大街小巷都做下了暗号,而这些暗号是有军事作用的。

    保甲长们这些消息从哪里来的?县政府!新县长本是现役军人,顶明白这些把戏!

    老百姓们凛凛然各人在自己门前搜寻有没有什么异样的,——譬如白粉画的尖角或圈儿。一个上午,满县城忙着这,又谈论着这。

    搜寻没有结果。满县城的眼光都惶惶然望着公署。新县长是军人,他有没有法子解救?总该有!

    中饭吃过不久有人听得军号声了;有懂得的,说这是“集合”。人们慌慌张张互相报告,互相探听。终于知道了是新县长检阅保安队和保卫团,人们中好奇的又一齐向教场拥去。

    新县长坐在马上,多威风,这才像是能够保境抗敌的!陪同新县长检阅的,有鼎鼎大名的二老板,也有赵缉庵;有胡四,也有陆紫翁。胡四跟陆紫翁时时交头接耳。

    从教场里飞出来的县长的训话,不用播音机,顷刻间也就传遍了街头巷尾。县长说:取缔游民乞丐是防汉坚,谁反对谁就是汉坚!县长又说:他相信本县的绅士,凡有恒产恒业的,没有一个是汉坚;甘心当汉坚的,都是既无恒产,又无恒业!县长又说:壮丁训练程序自有皇皇政令,不得无故要求变更,摇惑人心!

    在大街上,周九那铺子的前面,一个人堆裹着嘈杂叫骂的馅。大家认识的黄二姐满脸青筋指着商会职员姚瑞和叫道:

    “你这小鬼!你倒有脸说八少奶奶的娘家不及你的娘老子是东门卖豆腐干的?”

    “卖豆腐干,”姚瑞和却冷冷地一脸坚猾,“也是正当职业!哼!什么八少奶奶!看她一双手。谁不知道女汉坚打扮得阔?

    可是一双手不肯挣气,怎么办?”

    “你这死了要进拔舌地狱的!”黄二姐嘶声叫着就扑过去想打他巴掌。姚瑞和躲开了,却也卷起袖子来。闲人们忙把黄二姐拉开,又喝道:“阿和,不要乱说!人家少奶奶!”“狗屁少奶奶!”姚瑞和像发酒疯,满嘴唾沫飞溅,“张家的阿八犯了法,他的老婆还是少奶奶?”

    “什么话!犯法?还出凭证来!”人堆里好几个声音喊。

    姚瑞和怔了一下,但立即又胆壮起来:“凭据?今天的壁报,就是凭据!他反对取缔游民乞丐;县长训话,反对的就是汉坚!他冒充壮丁队的代表请什么愿……”

    “不是冒充!我们公举他的!”好几个声音。

    “不冒充,也犯法!他是汉坚!”也是好几个声音。

    这吵闹的馅子发酵了,人声鼎沸,动起武来。程子卿在柜台内急得乱叫:“不要打架,不要打架!人家铺子门前!”

    十三

    那天晚饭时分,张不忍和云仙在自己屋里,云仙的面色不定,张不忍的,却是铁青的。

    “他们把壁报撕了。”张不忍的声音略带兴奋。“可是有许多人不让撕,又打了起来,我去找孙二和陈维新,都说不在;

    他们都躲开了!”

    “赵缉庵呢?也不见你么?”

    “没有找他。这老头子跟什么二老板讲和,看来是千真万确的!可是胡三先生还见我,他说赵老头子和他还是告二老板的亏空公款,不过他又劝我不要再弄什么壁报,再请什么愿。他们就是那老主意,只反对独吞公款的二老板,不反对汉坚的二老板!”

    云仙叹了口气,半晌后这才说:“君芳告诉我,他们造的我的谣言,相信的人多得很呢!我真想不到我这双手会闯了乱子!”

    “笑话!云仙!”张不忍拿住了云仙的手,“跟手不相干!问题是在新县长的宣传工作做得巧妙。二老板那一支强心针似乎效力也不错。可是不要紧,我们慢慢地总可以挽救过来。

    壮丁队里……”

    一句话没完,云仙忽然跳起来,对张不忍摇手。“好像听得门外有脚步声呢!”云仙附耳说。

    果然有极轻的声音在门外,张不忍脸上的肌肉骤然收紧了,他侧耳再听一下,便猛然大踏步跳到门前,开了门。

    “是你!哦!”张不忍看清了门外是程子卿时,捺住了性子冷淡地说。

    程子卿迟疑了一会儿,终于挨身进来。

    宾主对看着,像是都在等候对方先发言。终于是程子卿勉强笑着说:

    “张先生,莫怪;我是吃人家的饭,受人家的使唤,没有办法……”

    “不要紧!”张不忍不耐烦似的打断了他的话。“我们的话都可以公开的,不怕人家听了去!”

    “咳咳,是,——不是那个,”程子卿满脸通红,眼光看着地下。“这回,不是来偷听张先生的话,不敢,……不是他们叫我来……”

    “哦!很好!”张不忍尖利地说,一双眼逼住了程子卿的面孔。

    程子卿抬眼和张不忍的眼光对碰了一下,忽然像下了决心,低声说:“张先生,我知道你是好人。我来通报你一件祸事,——他们,他们,县里,打算办你一个罪,教——教唆壮丁,扰乱治安。”

    “呵!”云仙惊得叫出来。

    张不忍却不作声,只把两道尖利的眼光逼住了程子卿的脸。

    程子卿的态度也从容些了,更低声地说:“二老板恨得你要死,这人是杀人不见血的。张先生,你还是避一避罢!”

    云仙走前一步抓住了张不忍的手,这手有点冷。云仙的手,却有点抖。张不忍把这抖的手紧紧捏住,就对程子卿说:

    “谢谢你,程先生。我都明白了。”

    “那么,你避一避罢。”程子卿又叮嘱一句,便像影子似的走了。张不忍望着乌黑的门外,虔敬地,像教士对着圣像,好半天。

    “你打算怎么办?”掩上了门,云仙转身来轻轻说。

    “没有什么办。程子卿是忠厚的商人,胆小些。况且这也不是避不避的问题呵!”张不忍慢声回答,微微一笑。

    十四

    第二天一清早,县城外河埠头来一条船;船里走出三个人,拿着浆糊桶,毛刷,广告纸,就从城外一路贴起来,广告是卖眼药的,纸上端画着一个戴眼镜秃顶的大胡子,一派的亲善气概。这三人一队一路张贴到城里,就有七八个小孩子跟在背后指指点点说笑。

    广告是大街小巷都贴。也有只贴一张的。也有并排贴二张的。这眼药是外国货,同属这一国的卖药广告常常有人到X县里来贴,X县人向来并不觉得奇怪。然而这一次却引起了注意。

    中心小学附近有两个闲人研究这些新贴的广告。穿长衣的一位歪着头说:

    “哦,街东的,全是两张一排,街西的只贴一张。哈哈,招纸带得不多,送不起双份了。”

    “不是罢。我看见他们还剩下一大卷。”麻面的短衣汉子表示了不同的意见。

    “哼哼!你看见?”长衣人把眼一瞪。“你说,为什么两边不一样,多难看!”

    麻面汉子只用两手摸着脸,承认了理屈。可是长衣人还不肯下台,看见有人从中心小学走出来,就迎上去叫道:“喂,校长,看这些广告,一边双份,一边单张,可不是带的不多么?”

    校长眯细着眼睛看了半晌,忽然正色答道:“那有意思的。

    我说,那有作用的。你瞧,这是小鬼的广告啦。”“哦,小鬼的广告,不要弄错了罢?”长衣人迟疑地说,聚津会神再看那些广告。

    “一定不错!”校长郑重宣言,“瑞和,老弟,讲到这上头,哈,你就不如我了!”

    麻面汉子在旁边噗嗤一笑。但是恐怕那位商会职员见怪,赶快走开。商会职员姚瑞和倒并没觉出,一手摸着下巴,沉吟地说:“小鬼的,哦,那——我就要去报告会长了。”

    “对呀,我说是有作用的。”

    “不管有没有,我一定要去报告。”姚瑞和一边说,一边就匆匆自去。他逢人就说:“眼药广告是小鬼的,”有时更加上一句,“有作用的!”

    立刻满街的人都在谈论这件事了。有人还做出(也许是想出)统计来:单的是多少,双的又是若干。待到大街上那茶楼里的高雅茶客们研究这件事,“作用”已经具体化而为“军事上的暗号”。

    “一定是暗号!”陆紫翁大声说:“双双单单是引路的。

    《水浒传》上祝家庄里——的白杨树,可不是暗号么?”

    胡四坐在陆紫翁斜对面,不住地点头。

    姚瑞和满面红光像打了胜仗那样来了。最近半小时内,他已经一口咬定那“暗记号”是他的发明,因而俨然已是一位堂堂的“民族英雄”。可是见了陆紫翁,他还不能不是老样子的商会职员。当陆紫翁朝他笑了笑时,他赶快将两手在身边一逼,脸儿上什么表情也没有,眼光射在自己的鼻尖。

    满县城的老百姓都为这新来的“暗号”而惴惴不安;说不定什么时候会有千军万马杀来呵!

    然而茶楼里的陆紫翁却谈笑风生:“好在新县长是军人,县长一定有办法!”

    下午,听说县公署召集了紧急会议。会议还没散,就纷纷传说要大捉汉坚。三点钟光景,果然全体保甲长协同保安队同保卫团分途出发。又一次震惊全城耳目的大事件。汉坚捉到了没有?谁是汉坚?老百姓们一时无暇顾及。老百姓们亲眼看见的,是新贴的那些眼药广告全数被撕去了。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广告已经肃清完毕。无数的戴眼镜秃顶的大胡子都被押解到教场上,堆成一座小山。就在那里放了一把火烧掉。上千的人,在那里看这X县有史以来的盛典。

    “各位父老兄弟诸姑姊妹!今夜可以放心睡觉了。敌人的暗号已经消灭,这全靠县长为国为民,忠义勇敢!县长万岁!”

    在火光中作了这样简单而庄严的演说的,是三天前报告私货的二老板。群众拍掌。姚瑞和虽然是“暗号”的发见者,却没有资格演说,也杂在人堆里拍掌。

    然而同在这时候,四个保安队,二个法警,簇拥着张不忍夫妇到县公署去了。当夜没有出来。

    十五

    早晨六点到八点,壮丁训练,发生了好几次的扰乱。教练官怒跳得脚也酸了;然而过半数壮丁们固执地不肯服从口令立正稍息。他们要求更有实用的躁法。

    街头巷尾,有人聚谈着张不忍夫妇被县长“请去”的消息,一些眼睛睁得滚圆,一些唾沫飞溅。

    十点过后,赵缉庵,胡三先生,一脸严肃,去见县长。他们要求保释隔夜被留的两位。

    县长说:“并没难为他们。谣言多,我是爱护他们才要他们进来休息几天。可是,今天正有一件事要请大家来商量,两位来得刚好。”

    县长拿出一张纸来。两位一看,第一行是“以一日贡献国家”。

    大概这件事又得命令全体保甲长出动了。X县是天天在爇闹紧张的空气里的。
水藻行
    一

    连刮了两天的西北风,这小小的农村里就连狗吠也不大听得见。天空,一望无际的铅色,只在极东的地平线上有晕黄的一片,无力然而执拗地,似乎想把那铅色的天盖慢慢地熔开。

    散散落落七八座矮屋,伏在地下,甲虫似的。新稻草的垛儿像些枯萎的野菌;在他们近旁及略远的河边,脱了叶的乌桕树伸高了新受折伤的桠枝,昂藏地在和西北风挣扎。乌桕树们是农民的慈母;平时,她们不用人们费心照料,待到冬季她们那些乌黑的桕子绽出了白头时,她们又牺牲了满身的细手指,忍受了千百的刀伤,用她那些富于油质的桕子弥补农民的生活。

    河流弯弯地向西去,像一条黑蟒,爬过阡陌纵横的稻田和不规则形的桑园,愈西,河身愈宽,终于和地平线合一。在夏秋之交,这快乐而善良的小河到处点缀着铜钱似的浮萍和丝带样的水草,但此时都被西北风吹刷得津光了,赤膊的河身在寒威下皱起了鱼鳞般的碎波,颜色也愤怒似的转黑。

    财喜,将近四十岁的高大汉子,从一间矮屋里走出来。他大步走到稻场的东头,仰脸朝天空四下里望了一圈,极东地平线上那一片黄晕,此时也被掩没,天是一只巨大的铅罩子了,没有一点罅隙。财喜看了一会,又用鼻子嗅,想试出空气中水分的浓淡来。

    “妈的!天要下雪。”财喜喃喃地自语着,走回矮屋去。一阵西北风呼啸着从隔河的一片桑园里窜出来,揭起了财喜身上那件破棉袄的下襟。一条癞黄狗刚从屋子里出来,立刻将头一缩,拱起了背脊;那背脊上的乱毛似乎根根都竖了起来。

    “嘿,你这畜生,也那么怕冷!”财喜说着,便伸手一把抓住了黄狗的颈皮,于是好像一身的津力要找个对象来发泄发泄,他提起这条黄狗,顺手往稻场上抛了去。

    黄狗滚到地上时就势打一个滚,也没吠一声,夹着尾巴又奔回矮屋来。哈哈哈!——财喜一边笑,一边就进去了。

    “秀生!天要变啦。今天——打…草去!”财喜的雄壮的声音使得屋里的空气登时活泼起来。

    屋角有一个黑——的东西正在蠕动,这就是秀生。他是这家的“户主”,然而也是财喜的堂侄。比财喜小了十岁光景,然而看相比财喜老得多了。这个种田人是从小就害了黄疸病的。此时他正在把五斗米分装在两口麻袋里,试着两边的轻重是不是平均。他伸了伸腰回答:

    “今天打…草去么?我要上城里去卖米呢。”

    “城里好明天去的!要是落一场大雪看你怎么办?——可是前回卖了桕子的钱呢?又完了么?”

    “老早就完了。都是你的主意,要赎冬衣。可是今天油也没有了,盐也用光了,昨天乡长又来催讨陈老爷家的利息,一块半:——前回卖了桕子我不是说先付还了陈老爷的利息么,冬衣慢点赎出来,可是你们——”

    “哼!不过错过了今天,河里的…草没有我们的份了?”财喜暴躁地叫着就往屋后走。

    秀生迟疑地望了望门外的天色。他也怕天会下雪,而且已经刮过两天的西北风,河身窄狭而又弯曲的去处,…草大概早已成了堆,迟一天去,即使天不下雪也会被人家赶先打了去;然而他又忘不了昨天乡长说的“明天没钱,好!拿米去作抵!”米一到乡长手里,三块多的,就只作一块半算。

    “米也要卖,…草也要打;”秀生一边想一边拿扁担来试挑那两个麻袋。放下了扁担时,他就决定去问问邻舍,要是有人上城里去,就把米托带了去卖。

    二

    财喜到了屋后,探身进羊棚(这是他的卧室),从铺板上抓了一条蓝布腰带,拦腰紧紧捆起来,他觉得暖和得多了。这里足有两年没养过羊,——秀生没有买小羊的余钱,然而羊的特有的蚤气却还存在。财喜是爱干净的,不但他睡觉的上层的铺板时常拿出来晒,就是下面从前羊睡觉的泥地也给打扫得十分光洁。可是他这样做,并不为了那余留下的羊蚤气——他倒是喜欢那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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