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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替小惠准备了一样礼物,想让小惠一起带走。可以等我一下吗,我马上回家去拿。
宽子环顾重任,脸上的表情有些为难。抓起绳子的互助会成员也是大眼瞪小眼,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个
这时小薰母亲开口了。
你也真是的,这种事怎么不早说呢?
一名互助会的男子连忙打圆场。
有这份心意就足够了,死者的在天之灵一定感到很欣慰。我觉得形式反而还是其次,倒也不必非得将礼物放进棺木里面不可。
男子的说法立刻得到众人的赞同,宽子夜露出哀戚的微笑。
谢谢你,小薰。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嗯。
小薰低头不语。没有人能体会小薰的心情。小惠死了,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小薰已经永远失去了这个朋友。
对不起,我打个岔。一旁的副住持突然打破沉默。其实还是可以请她赶回家一趟。
小薰抬起头来,看着面带微笑的副住持。
掩埋棺木还得花上一段时间,就算真的赶不回来,我们也可以将棺木前段暂时保留起来。这位小姐相比是往生者的朋友,所以才想对往生者尽最后一次心意。再说应迟到而未送的礼物一直摆在身边,日后难免会造成心里的遗憾。
嗯众人沉吟片刻。
既然副住持这么说,我们也没什么意见。
谢谢您。
小薰低头称谢。在场的人只有副住持财了解自己的心情,这点让小薰感到很温馨。年轻的僧侣缓缓的点点头。
路上小心。
夏野回到房间之后,立刻脱下制服往地上一丢。闷在房间里的热气逼得他打开窗户,然后习惯性的伸手打算将窗帘拉上才猛然想起这个动作已经是多余的了。
没错,以后我再也不必拉上窗帘了。
夏野坐在窗口看着紧邻后院的枞树林。一排低矮的石墙将自家后院与枞树林隔开,布满青苔的石墙虽然只到夏野的小腿肚,却将茂密的枞树林阻隔在外,充分发挥出石墙应有的功能。石墙的另一边种植着许多植物,刚好就正对着夏野现在所站的位置。只有夏野一半高的树丛好像就是母亲种植的木莓。
(清水已经死了。)
木莓的树荫。夏野知道小惠经常站在那里,就像石墙之后的枞树一样。这种情况从气候回暖的时候开始,春假时达到顶峰,之后就渐渐缓和了下去,不过依然一直持续到前阵子。躲在树荫之下的小惠一直看着这扇窗户,夏野当然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夏野觉得这是小惠的坏习惯,她总是造访单恋对象的家,然后躲在一旁看着窗子里的一举一动。这对小惠而言,或许是少女情怀的一种表现,夏野总觉得她刻意将自己塑造成恋爱中的少女,借以满足自己对爱情的渴望。或许她心中也有所期待,期待心仪的对象发现自己的痴心等待,被自己的无怨无悔深深感动,然后接纳自己满溢的爱慕。
然而小惠却不知道夏野最厌恶的就是做作的女人。他受不了沉溺在自己的世界只看得到自己的校徽。若小惠懂得替别人着想,就应该知道动不动就跑来窥伺的动作早已侵犯他人的隐私,这种行为只会引起夏野的反感。
(饶了我吧。)
小惠一直对夏野抱有好感,就连今天那个少女也盼望他接受小惠的遗物。当时若自己挤出一滴眼泪,表现出对小惠无比的追思,或许就能满足她的期待。
(又不是在演偶像剧。)
小惠希望夏野成为校园偶像剧当中的男主角,那名少女则希望夏野扮演不幸早逝的女主角生前单恋的对象。夏野的角色好像早就被周遭的人决定了,一下子是从繁华的大都市搬到纯朴乡村的别扭少年,一下子又是在忙碌的都市生活当中迷失方向、却又毫不自觉的傻儿子。他们不但替夏野决定角色,甚至连剧本都写好了,只要夏野不照着剧本来演,就会惹来一顿斥骂。这一切都只是他们一手编排出来的戏码罢了,偏偏没有任何人发现这点。
真是可笑。
看着木莓树丛的夏野忿忿然的吐出一句。
夏野讨厌小惠。他知道小惠对自己的期待,却不想照着她的意思去走。然而小惠却丝毫未曾察觉这只是她单方面既霸道又自私的期待罢了。她不直接要求夏野说什么台词,或是做什么动作,而是以迂回的方式间接引诱夏野说出她想听的话,做出她想要的动作。
跟大城市的女孩子比较起来,我是不是比较粗鲁?
你好像很讨厌我的样子。
以后你一定会很不想见到我。
将他人不愿分享的东西强行取走,这叫做抢劫,抑或是压榨。夏野根本不想扮演大家替他决定的角色,然而村子里的人非但将这种期待视为理所当然,丝毫未曾察觉自己也是其他剧本当中的一介丑角,甚至还将满足对方的期待视为一种美德。
(整个村子就像马戏团一样。)
小惠强迫夏野成为恋爱故事当中的男主角,本身却满足于扮演女主角的现状,一点也没有勇于追求梦想的动力。这不叫追梦,而叫做自我满足,满足自己想扮演恋爱中少女的欲望。这就是小惠平常面对事情的态度。
然而不切实际的小惠在缠着夏野跟她说些大城市的时轻时,脸上的神情却是前所未有的真实。
她说她讨厌这里,想搬到大城市,这非但是小惠的真心话,也是唯一能引起夏野共鸣的话题。
小惠总是说她要去大城市念大学,老实说夏野并不怎么相信。夏野常常听到小惠吵着要上大学,却从来没有看到过她做任何准备。问起她想念哪所大学,得到的总是赫赫有名的那几个答案,然而小惠却从来不曾想过加强自己的成绩。夏野也想离开村子,为了实现愿望,他说什么都要就读都会区的大学。实际上夏野也的确在进行准备,甚至早就做好了如果进不了大学,一般的学院也可以接受的打算。因此在夏野眼中看来,小惠的大城市之梦飞弹根本没有实现的可能,这点从小惠考高中的时候就看得出来。一直嚷着要离开村子的小惠最后还是选择就读邻村的高中,对外宣称的理由当然是父母不允许,然而夏野知道问题根本就出在她自己身上。小惠早就离不开外场了,她的大城市之梦就跟她的单恋一样,永远没有实现的一天。
小惠的确是个只会做梦,却毫无执行能力的人,不过夏野还是觉得,她是真的想离开村子。现在,她死了。
小惠终于离开了外场,离开了她熟悉的圈子。她的死帮助她实现了梦想,抑或是她的梦想只能靠死亡才能实现,夏野不知道哪种说法才是正确的。
或许这也是我的宿命。
葬礼结束,一行人返回清水家,聚集在客厅用斋。坐在上位的静信环视众人,内心对于只是负责主持仪式,却被安排在上位的自己感到有些惶恐。虽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静信还是浑身不自在。
小惠的祖父清水德郎原本担任村议员,是个颇具风骨的人物。年轻时似乎做过不少荒唐事,忆起当年总是不缺话题。儿子清水武雄也是个正气凛然的男子汉,慷慨激昂的德郎与冷静沉着的武雄乍看之下虽然联想不到一起,与这对父子相交多年的静信却觉得十足的正义感绝对是两人的共通点。如今这对父子仿佛泄了气的皮球,闷不吭声目光呆滞的德郎固然十分罕见,拼命压抑内心情感的武雄也不太寻常。
宽子介于两者之间,一下子跪倒在地嚎啕大哭,一下子又像个木头人一样面无表情。前一秒钟还目光呆滞的接受旁人的安慰,一旦提起伤心处,就会抓着旁人哭得歇斯底里、哭得泣不成声、哭得声嘶力竭,仿佛感情的枷锁被解开了一样。好不容易止住哭声,抬起有如玻璃珠一般混浊的双眼,整个人就像没上发条的娃娃一样瘫软在地。
清水家的三人似乎还没从悲痛当中找回自我,好像身体的一部分还留在山里一样。看在眼里的静信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们才好。(请节哀顺变)然而看到他们的模样,就会知道说那句话也是枉然。小惠实在太年轻了,内心的哀痛不是随便说句话就节得了的。
外表总是比实际年纪还年轻的德郎,今天看起来似乎苍老了许多,一旁的宽子也一下子老了好几岁。跪伏在地上不断啜泣的背影,让静信突然忆起后藤田家的阿吹。
(早点接受这个事实吧。)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这句话。没错,早点接受事实。接受小惠已经不在人世的事实,早日从悲痛当中重新站起来。若不节哀顺变,迟早会被伤痛吞噬。
(这种话现在哪说得出口。)
静信望着潸然泪下的清水。偶尔轻拍德郎背心的武雄看起来与其说是像是在安慰年老的父亲,不如说是靠在父亲的背上,让自己不至于彻底崩溃的模样,看起来不仅令人鼻酸,更是教人十分忧心。
在场的所有人都在默默的承受失去小惠的打击,大家的情感全都处于崩溃边缘,很难再向他们要求什么。然而静信却难以控制拍拍每个人的背,要大家坚强起来的冲动。静信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如此坐立难安,直觉告诉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不要再哭了,不许哭。
否则魔鬼会把你抓走喔。
第九章
清水惠的葬礼结束的第二天,也就是盂兰盆节结束的日子,寺院接获安森义一过世的消息。接到通知之后,静信心想义一还是逃不过这一关。昨晚敏夫和丸安木料厂就分别通知寺院义一病危的消息,长年卧病在床的义一身体状况不佳,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已经时日不多了。
或许也因为如此,电话那头的安森一成语气十分平和,似乎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一成在电话中表示安森家的成员今年全都陪伴义一渡过盂兰盆节,义一走的十分安详,内心没什么牵挂,平静的态度也让静信得以在电话当中慰问对方。
木料厂在一成先生的经营之下蒸蒸日上,和也娶到一位人人称羡的好媳妇,我想义一先生应该没什么遗憾了。
是的。电话另一头的一成似乎露出微笑。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没亲眼看到曾孙出世吧。不过媳妇真的十分能干,父亲在世的时候直夸和也眼光不错呢。
那是当然。
内人和小犬夫妇帮了不少忙,父亲直到最后一刻也不出声埋怨,这点我真的很感动。
的确如此。静信很能体会一成的心情。照顾慢性病人是一件十分吃力的事情,感同身受的静信明白安森家所付出的努力和心血。
无论是一成先生或是义一先生,真的都辛苦了。
哪里哪里,这是为人子女的分内之事。
两人的对话到此结束。
义一先生去世了吗?
等不及静信放下话筒,光男马上开口询问。
嗯,刚刚过世的,在国立医院。门前的德次郎先生是安森家的亲戚,我想大概会改由田茂家的定市先生担任治丧主委。
光男叹了口气。
义一先生过世的话,阿角的父亲和兄长也得过去帮忙才行。
静信点头。
安森义一是前任信众代表,之后才将位置让给弟弟德次郎,同时兼任治丧主委,是寺院不可或缺的重镇之一。如今这么重要的人物不幸过世,他的葬礼可不是静信和其他僧侣所能独力完成的,必须额外聘请其他住持或是副住持等级的僧侣前来诵经,戒名也必须咨询总本山之后才能决定。
这下子可有得忙了。池边吁了口气。不过跟小惠比起来,倒是轻松许多。
鹤见皱起眉头。
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可不是吗。面对黑板的光男也频频点头。
说轻松倒还真的轻松不少。秀司和小惠都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法事,办起来格外费神呢。
光男的说法得到在场所有人的赞同。
静信觉得这是正常的死亡。虽然一样是死亡,义一的死却让人感到理所当然。
卸下重担的老人家重新回归山林。一个人诞生,在村子里渡过青年时期,然后组织家庭,看着儿孙长大之后,结束使命的老人家再度回到枞树林之中。静信仿佛看到踏着泰然自若的步伐朝着山里走去的背影。远离病痛,远离对家人的牵挂,这对义一来说才是幸福的。即将发生的悲剧已经与他无关了。
静信在心中双手合十,突然讶异于自己的想法。即将发生的悲剧到底是指什么?义一长年卧病在床,家人细心照顾也无助于病情的改善,听说这阵子甚至连撑起上半身都很困难。他的痛苦无人能够体会,他对生命的不安更是无人能够知悉。如今他摆脱了病床的束缚,结束除了痛苦还是痛苦的短暂人生,照理说应该是一种幸福才对。然而从另一方面来看,这种幸福是否也来自于即将发生的悲剧已经与他无关?
静信咀嚼自己的思绪,面对内心潜藏的不安。
秀司的死是个悲剧,小惠的也是个悲剧,这一连串的悲剧才刚刚开始而已。
死亡将会蔓延全村,在不久的将来造成无数的悲剧。
静信突然有这种预感。
院长,田岛予研的人来了。
十和田的声音让敏夫从桌上的资料堆中抬起头来。他正在看义一的病历报告,这份报告是国立医院熟识的医生寄来的。义一果然罹患了肺炎,死因是肺炎并发的急性心功能衰退。
来了吗?请把小惠的检验报告抽出来。
清水惠吗?
嗯。
十和田点点头转过身离去。不久一阵气促的脚步声传来,手里拿着一张纸的武藤出现在敏夫面前。
武藤先生,麻烦你了。
敏夫从武藤手里接过检验报告,眼睛扫过报告上面的几个重要项目。血液中的红血球、白血球以及血小板的数量偏低,血红蛋白、血球容量则大幅减少。不过网状红血球数量增加,血铁清、总铁结合能、血铁蛋白维持正常。
敏夫皱起双眉,这实在不是他所乐见的结果。
情况如何?
武藤忍不住出声询问。这时敏夫才注意到武藤还站在桌子前面,一直盯着自己手中的这张检验报告。敏夫很想叫武藤不要多管闲事,然而武藤跟清水有点交情,再说被敏夫诊断为普通贫血的小惠却在几天之后突然死去,这件事武藤或多或少也感到有些罪恶感。
嗯
是不是贫血?
敏夫叹了口气。
有贫血的症状,不过不是一般的缺铁性贫血,应该算是我的误诊。
武藤顿时哭丧着一张脸。
血铁清、总铁结合能、血铁蛋白全都在正常值的范围之内。若是缺铁性贫血,这些数值应该会产生变化才对。
可是这份检验报告今天才出来。武藤似乎在替敏夫找借口。没有详细的检验报告,又怎能做出最正确的判断?院长是医生,又不是算命先生。要不是刚好碰到盂兰盆节
别再替我找理由开脱了。敏夫露出苦笑。缺铁性贫血十分常见,尤其年轻女孩子罹患这种贫血的几率特别高,每个医生都会跟我一样做出合理的怀疑。这个部分我没有做错。然而在检验报告出来之前,我就跟清水先生保证小惠的身体没什么大碍,这就是我不对的地方了。
在别人面前承认自己的错误之后,敏夫的心头顿时轻松很多。
你或许认为如果检验报告早点出来,说不定还能及时挽救小惠的生命,可惜事实并非如此。
呃?
敏夫从抽屉里拿出计算器。
红血球平均溶氧量、血红蛋白平均浓度敲着计算机的敏夫大约计算红血球数、血铁蛋白以及血红蛋白的数值。网状红血球也增加不少,看来应该是恶性贫血。
武藤听得一头雾水。
可以请院长解释一下吗?
贫血大致上可以分为三种,恶性贫血、后天贫血以及巨红血球型贫血,其中缺铁性贫血属于后天贫血的一种。导致恶性贫血的原因很多,可能是急性出血或是溶血,或是再生不良型贫血和二次贫血所造成的。可是小惠身上并没有外伤,内脏也没出现大量出血的征兆,胆红素、LDH和haptoglobin也都在正常值之内,'录入者注:LDH=乳酸晚氢?,haptoglobin=结合珠蛋白。前者是将糖分解成能量的?之一,后者是一种急性时相反应蛋白,也称Hp。发生溶血性疾病时,前者会增高,后者会减少。'如此一来,溶血的可能性自然大幅降低。小惠的网状红血球数量增加,也不像是再生不良型的贫血,其他的数值也一切正常。
唔武藤低头思索。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不知道。敏夫随意拨弄着手中的检验报告。原因不明。可以确定的是跟二次贫血脱不了关系,这也是唯一的可能性。人既然会猝死,就表示身体的某部分出了问题,而且还是出在让受过专业训练的医生没办法一眼就诊断出来的地方,贫血充其量只是一种病征罢了。
比如说呢?
我哪知道?就算检验报告当天就出来了,我所能做的也是继续检查,直到找出造成小惠贫血的真正原因为止。然而这种彻底检查十分花时间,恐怕还没找出原因,病患就已经熬不住了。
敏夫的解释让武藤稍稍宽心。
原来如此。
就算把小惠直接送到大学实验医院,用最先进的仪器彻底的做过检查,或是请最有名的医学权威替小惠诊断,我想也不会改变什么。小惠走得实在太快了,短短三天的时间根本做不了什么,连找算命先生算命都来不及。即便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