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马空群道:“正是。”
乐乐山道:“若是醉了呢?能不能归去?”
马空群道:“当然。”
乐乐山叹了口气,头又伏在桌上,喃喃道:“这样子我就放心了……酒呢?”
酒已摆上。
金樽,巨觥,酒色翠绿。
慕容明珠的脸也像是已变成翠绿色的,也不知是该坐下,还是该走出去?
叶开突也一拍桌子,道:“如此美酒,如此畅聚,岂可无歌乐助兴?久闻慕容公子文武
双全,妙解音津,不知是否可为我等高歌一曲?”
慕容明珠终于转过目光,凝视着他。
有些人的微笑是永远都不会怀有恶意的,叶开正是这种人。
慕容明珠看了他很久,突然长长吐出口气道:“好!”
“天皇皇,地皇皇,眼流血,月无光,一入万马堂,刀断刃,人断肠。”
云在天脸色又变了。
公孙断霍然转身,怒目相视,铁掌又已按上刀柄。
只有马空群还是不动声色,脸上甚至还带着种很欣赏的表情。
慕容明珠已又饮尽一觥,仿佛想以酒壮胆,大声道:“这一曲俚词,不知各位可曾听
过?”
叶开抢着道:“我听过!”
慕容明珠目光闪动,道:“阁下听了之后,有何意见?”
叶开笑道:“我只觉得这其中一句妙得很。”
慕容明珠道:“只有一句?”
叶开道:“不错,只有一句?”
慕容明珠道:“哪一句?”
叶开闭起眼睛,曼声而吟:“刀断刃,人断肠……刀断刃,人断肠……”
他反复低诵了两遍,忽又张开眼,眼角瞟着万马堂主,微笑着道:“却不知堂主是否也
听出这其中妙在哪里?”
马空群淡淡道:“愿闻高见。”
叶开道:“刀断刃,人断肠,为何不说是剑断刃,偏偏要说刀断刃呢?”
他目光闪动,看了看慕容明珠,又看了看傅红雪,最后又盯在马空群脸上。
傅红雪静静地坐在那里,静静地凝视着手里的刀,瞳孔似在收缩。
慕容明珠的眼睛里却发出了光,不知不觉中已坐下去,嘴角渐渐露出一丝奇特的笑意。
等他目光接触到叶开时,目中就立刻充满了感激。
飞天蜘蛛想必也不是个多嘴的人,所以才能一直用他的眼睛。
此刻他已下了决心,一定要交叶开这朋友。
“做他的朋友似乎要比做他的对头愉快得多,也容易得多。”
看出了这一点,飞天蜘蛛就立刻也将面前的一觥酒喝了下去,皱着眉道:“是呀,为什
么一定要刀断刃呢,这其中的玄妙究竟在哪里?”
花满天沉着脸,冷冷道:“这其中的玄妙,只有唱出这首歌来的人才知道,各位本该去
问他才是。”
叶开微笑着点了点头,道:“有道理,在下好像是问错了人…”
马空群突然笑了笑,道:“阁下并没有问错。”
叶开目光闪动,道:“堂主莫非也……”
万马堂打断了他的话,沉声道:“关东刀马,天下无双,这句话不知各位可曾听说
过?”
叶开道:“关东刀马?…莫非这刀和马之间,本来就有关系?”
马空群道:“不但有关系,而且关系极深。”
叶开道:“噢!”
马空群道:“二十年前,武林中只知有神刀堂,不知有万马堂。”
叶开道:“但二十年后,武林中却已只知有万马堂,不知有神刀堂。”
马空群脸上笑容已消失不见,又沉默了很久,才长长叹息了一声,一字字缓缓道:“那
只因神刀堂的人,已在十六年前死得干干净净!”
他脸色虽然还是很平静,但脸上每一条皱纹里,仿佛都藏着一种深沉的杀机,令人不寒
而栗。
无论谁只要看了他一眼,都绝不敢再看第二眼。
但叶开却还是盯着他,追问道:“却不知神刀堂的人,又是如何死的?”
马空群道:“死在刀下!”
乐乐山突又一拍桌子,喃喃说道:“善泳者溺于水,神刀手死在别人的刀下,古人说的
话,果然有道理,有道理……酒呢?”
马空群凝视着自己那只被人一刀削去四指的手,等他说完了,才一字字接着道:“神刀
堂的每个人,都是万马堂的兄弟,每个人都被人一刀砍断了头颅,死在冰天雪地里,这一笔
血债,十八年来万马堂中的弟兄未曾有一日忘却!”
他霍然抬起头,目光刀一般逼视着叶开,沉声道:“阁下如今总该明白,为何一定要刀
断刃了吧?”
叶开并没有回避他的目光,神色还是很但然,沉吟着,又问道:“十八年来,堂主难道
还没有查出真凶是谁?”
马空群道:“没有。”
叶开道:“堂主这只手……”
马空群道:“也是被那同样的一柄刀削断的。”
叶开道:“堂主认出了那柄刀,却认不出那人的面目?”
马空群道:“刀无法用黑巾蒙住脸。”
叶开又笑了,道:“不错,刀若以黑中蒙住,就无法杀人了。”
傅红雪目光还是凝视着自己手里的万,突然冷冷道:“刀若在鞘中呢?”
叶开道:“刀在鞘中,当然也无法杀人。”
傅红雪道:“刀在鞘中,是不是怕人认出来?”
叶开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一件事。”
傅红雪在听着。
叶开笑了笑,道:“我知道我若跟十八年前那血案有一点牵连,就绝不会带刀入万马堂
来。”
他微笑道,接着道:“除非我是个白痴,否则我宁可带枪带剑,也绝不会带刀的。”
傅红雪慢慢地转过头,目光终于从刀上移向叶开的脸,眼睛里带着种很奇怪的表情。
这是他第一次看人看得这么久——说不定也是最郑重的一次!
慕容明珠日中已有了酒意,突然大声道:“幸亏这已是十八年前的旧案,无论是带刀来
也好,带剑来也好,都已无妨。”
花满天冷冷道:“那倒未必。”
慕容明珠道:“在座的人,除了乐大先生外,十八年前,只不过是个孩子,哪有杀人的
本事呢?”
花满天忽然改变话题,问道:“不知阁下是否已成了亲?”
慕容明珠显然还猜不透他问这句话的用意,只好点了点头。
花满天道:“阁下若是和人有仇,等阁下老迈无力时,谁会去替阁下复仇?”
慕容明珠道:“当然是我的儿子。”
花满天笑了笑,不再间下去。
他已不必再问下去。
慕容明珠怔了半晌,勉强笑道:“阁下难道怀疑我们之中有人是那些凶手的后代?”
花满天拒绝回答这句话——拒绝回答通常也是种回答。
慕容明珠涨红了脸,道:“如此说来,堂主今日请我们来,奠非还有什么特别的用
意?”
马空群的回答很干脆:“有!”
慕容明珠道:“请教!”
马空群缓缓道:“既有人家,必有鸡犬,各位一路前来,可曾听到鸡啼大吠之声?”
慕容明珠道:“没有。”
马空群道:“各位可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慕容明珠道:“也许这地方没有人养鸡养狗。”
马空群道:“边城马场之中,怎么会没有牧大和猎狗?”
慕容明珠道:“有?”
。马空群道:“单只花场主一人,就养了十八条来自藏边的猛犬。”慕容明珠用眼角瞟
着花满天,冷冷道:“也许花场主养的狗都不会叫——咬人的狗本就不叫的。”
花满天沉着脸道:“世上绝没有不叫的狗。”
乐乐山忽又抬起头,笑了笑道:“只有一种狗是绝不叫的。”
花满天道:“死狗?”
乐乐山大笑,道:“不错,死狗,只有死狗才不叫,也只有死人才不说话……”
花满天皱了皱眉,道:“喝醉了的人呢?”
乐乐山笑道:“喝醉了的人不但话特别多,而且还专门说讨厌话。”
花满天冷冷道:“这倒也是真话。”
乐乐山又大笑,道:“真话岂非本就总是令人讨厌的……酒,酒呢?”
他笑声突然中断,人已又倒在桌上。
花满天皱着眉,满脸俱是厌恶之色。
云在天忽然抢着道:“万马堂中,本有公犬二十一条,母犬十六条,共计三十八条;饲
鸡三百九十三只,平均每日产卵三百枚,每日食用肉鸡约四十只,还不在此数。”
此时此刻,他居然像帐房里的管事一样,报起流水帐来了。
叶开微笑道:“却不知公鸡有几只?母鸡有几只?若是阴盛阳衰,相差太多,场主就该
让公鸡多多进补才是,也免得影响母鸡下蛋。”
云在天也笑了笑,道:“阁下果然是个好心人,只可惜现在已用不着了。”
叶开道:“为什么?”
云在天忽然也沉下了脸,一字字道:“此间的三十八条猛犬,三百九十三只鸡,都已在
一夜之间,死得干干净净。”
叶开皱了皱眉,道:“是怎么死的?”
云在天脸色更沉重,道:“被人一刀砍断了脖子,身首异处而死。”
慕容明珠突又笑道:“场主若是想找出那杀鸡屠狗的凶手,我倒有条线索。”
云在天道:“哦?”
慕容明珠道:“那凶手想必是个厨子,若叫我一口气连杀这么多只鸡,我倒还没有那样
的本事。”
云在天沉着脸,道:“不是厨子。”
慕容明珠忍住笑道:“怎见得?”
云在天沉声道:“此人一口气杀死了四百多头鸡大,竟没有人听到丝毫动静,这是多么
快的刀法!”
叶开点了点头,大声道:“端的是一把刀!”
云在天道:“像这么快的刀,莫说杀鸡屠狗,要杀人岂非也方便得很。”
叶开微笑道:“那就得看他要杀的人是谁了。”
云在天目光已盯在傅红雪身上,道:“阁下这柄刀,不知是否能够一口气砍断四百多条
鸡大的头颅?”
傅红雪脸上还是全无表情,冷冷道:“杀鸡屠狗,不必用这柄刀。”
云在天忽然一拍手,道:“这就对了。”
叶开道:“什么事对了?”
云在天道:“身怀如此刀法,如此利器的人,又怎会在黑夜之间,特地来杀鸡屠狗?”
叶开笑道:“这人若不是有毛病,想必就是闲得大无聊。”
云在天目光闪动,道:“各位难道还看不出,他这样做的用意何在?”
叶开道:“看不出。”
云在天道:“各位就算看不出,但有句话想必也该听说过的。”
慕容明珠抢着问道:“什么话?”
云在天目中似乎突然露出一丝恐惧之色,一字字缓缓道:“鸡犬不留!”
慕容明珠耸然动容,失声道:“鸡犬不留?……为什么要鸡犬不留?”
云在天冷冷道:“若不赶尽杀绝,又怎么能永绝后患?”
慕容明珠道:“为什么要赶尽杀绝?难道……难道十八年前杀尽神刀门下的那批凶手,
今日又到万马堂来了?”
云在天道:“想必就是他们。”
他虽然在勉强控制自己,但脸色也已发青,说完了这句话,立刻举杯一饮而尽,才慢慢
地接着道:“除了他们之外,绝不会有别人!”
慕容明珠道:“怎见得?”
云在天道:“若不是他们,为何要先杀鸡犬,再来杀人?这岂非打草惊蛇?”
慕容明珠道:“他们又为何要这样做?”
云在天紧握双手,额上也沁出汗珠,咬着牙道:“只因他们不愿叫我们死得太快,死得
太容易!”
夜色中隐隐传来马嘶,更衬得万马堂中静寂如死。
秋风悲号,天地间似也充满了阴森肃杀之意。
边城的秋夜,本就是常令人从心里一直冷到脚跟。
傅红雪还是一直凝视着手里的刀,叶开却在观察着每个人。
公孙断不知何时,又开始不停的一大口、一大口喝着酒。
花满天已站起来,背负着双手,在万马奔腾的壁画前踱来踱去,脚步沉重得就像是抱着
条几百斤重的铁链子。
飞天蜘蛛脸色发白,仰着脸,看着屋顶出神,也不知他在看什么?
慕容明珠刚喝下去的酒,就似已化为冷汗流出——十八年前的旧案,若是真的和他完全
无关,他为什么要如此恐惧?
马空群虽然还是不动声色,还是端端正正、笔笔直直地坐在那里,就仿佛还是完全置身
事外。
可是他的一双手,却已赫然按入了桌面,竟已嵌在桌面里。
“一醉解千愁,还是醉了的人好。”
但乐乐山是真的醉了么?
叶开嘴角露出了微笑,他忽然发觉,唯一真正没有改变的人,就是他自己。
烛泪已残,风从屏风外吹进来,吹得满堂烛火不停的闪动,照得每个人的脸阵青阵白阵
红,看来就好像每个人心里都不怀好意。
过了很久,慕容明珠才勉强笑了笑,道:“我还有件事不懂。”
云在天道:“哦?”
慕容明珠道:“他们已杀尽了神刀门的人,本该是你们找他们复仇才对,他们为什么反
而先找上门来了?”
云在天沉声道:“神刀万马,本出一门,患难同当,恩仇相共。”
慕容明珠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和万马堂也有仇?”
云在天道:“而且必定是不解之仇!”
慕容明珠道:“那么他们又为何等到十八年后,才来找你们报仇?”
云在天目光似乎在眺望着远方,缓缓道:“十八年前那次屠杀虽然将神刀门下斩尽杀
绝,但他们自己的伤损也很重。”
慕容明珠道:“你是说,那时他们已无力再来找你们?”
云在天冷冷道:“万马堂崛起关东,迄今已三十年,还没有人敢轻犯万马堂中的一草一
木。”
慕容明珠道:“就算那时他们要休养生息,也不必要等十八年。”
云在天目光忽然刀一般盯在他脸上,一字字道:“那也许只因为他们本身已伤残老弱,
所以要等到下一代成长后,才敢来复仇。”
慕容明珠耸然动容道:“阁下难道真的对我们有怀疑之意?”
云在天沉声道:“十八年前的血债犹新,今日的新仇又生,万马堂上上下下数百弟兄,
性命都已悬于这一战,在下等是不是要分外小心?”
慕容明珠亢声道:“但我们只不过是昨夜才刚到这里的。”
叶开忽又笑了笑,道:“就因为我们是昨夜刚到的陌生人,所以嫌疑才最重。”
慕容明珠道:“为什么?”
叶开道:“因为这件事也是昨夜才发生的。”
慕容明珠道:“难道我们一到这里,就已动手,难道就不可能是已来了七八大的你?”
叶开缓缓道:“十八年的旧恨,本就连片刻都等不得,又何况七八天?”
慕容明珠捺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喃喃道:“这道理不通,简直不通。”
叶开道:“通也好,不通也好,我们总该感激才是。”
慕容明珠道:“感激?”
叶开举起金杯,微笑道:“若不是我们的嫌疑最重,今日又怎能尝到万马堂窖藏多年的
美酒!”
乐乐山突又一拍桌子,大笑道:“好,说得好,一个人只要能凡事想开些,做人就愉快
得多了……酒,酒呢?……”
这次他总算摸着了酒杯,立刻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慕容明珠冷冷道:“这酒阁下居然还能喝得下去,倒也不容易。”
乐乐山瞪眼道:“只要我没做亏心事,管他将我当做杀鸡的凶手也好,杀狗的凶手也
好,都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这酒我为什么喝不下去?……酒呢?还有酒没有?”
酒来的时候,他的人却又已倒在桌上,一瞬间又鼾声大作。
花满天用眼角瞅着他,像是恨不得一把将这人从座上揪起来,掷出门外去。
对别的人,别的事,花满天都很能忍耐,很沉得住气。
否则他又怎会在风沙中站上一夜?
但只要一看见乐乐山,他火气好像立刻就来了,冷漠的脸上也忍不住要露出憎恶之色。
叶开觉得很有趣。
无论什么事,只要有一点点特别的地方,他都绝不会错过的,而且一定会觉得很有趣。
他在观察别人的时候,马空群也正在观察着他,显然也觉得他很有趣。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两人目光突然相遇,就宛如刀锋相接,两个人的眼睛里,都似
已迸出了火花。
马空群勉强笑了笑,仿佛要说什么。
但这时慕容明珠突又冷笑道:“现在我总算完全明白了。”
云在天道:“明白了什么?”
慕容明珠道:“三老板想必认为我们这五个人中,有一人是特地来寻仇报复的,今日将
我们找到这里来,为的就是要找出这人是谁!”
马空群淡淡道:“能找得出么?”
慕容明珠道:“找不出,这人脸上既没有挂着招牌,若要他自己承认,只怕也困难得
很!”
马空群微笑道:“既然找不出,在下又为何多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