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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眼神，克莱门特至今尚且心有余悸。 “可是你从未考虑过身边亲人的感受！”想到这里，克莱门特突然变得激情难抑，他的眼窝里甚至有晶莹的泪水在不停地打转，虽然他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眼泪还是缓缓地淌了下来，“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总想将别人保护在身后，自己却挺起胸膛迎接所有的危险，真不明白是哪个该死的混蛋教育你成为这种愚蠢的圣人！父亲去世的时候我还年幼，至今脑海里甚至记不起父母的模样！我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你还打算让我为你担惊受怕到什么时候啊！” 托尔愣住了，他没有想到在自己的印象当中从未哭过的克莱门特会轻易落泪，弟弟那近乎歇斯底里的咆哮刺痛了他的每一根神经。光芒之翼意识到自己从小便习惯独自承受一切痛苦，他希望送给弟弟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即使在克莱门特长大以后也依然如此。托尔忽然感到眼中有一团热乎乎的液体在不断翻腾，他抬起手来抚摸着对方的脑袋，无不感慨地说：“你真的长大了。” 兄弟二人默然相对，很久都未开口发言，最后还是托尔率先打破了这种寂静的气氛：“那么你要我怎么做？”
第一章 勇士归来（四）
克莱门特似乎没有料到兄长会主动征求自己的意见，他考虑良久才说：“我知道你一旦下定主意就不会轻易改变，既然如此我只希望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托尔毫不犹豫地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于是克莱门特说道：“我要回到龙魔大帝身边，为你充当间谍，否则根本毫无胜算。” 托尔本想一口回绝对方的提议，但是考虑到刚才自己的承诺，同时又对弟弟的情绪有所顾忌，他只好答应了这个听起来不怎么过分的要求。克莱门特对此感到欢欣鼓舞，似乎沉浸在自己说服了兄长的喜悦之中，他抹掉眼泪，脸上也露出了雨过天晴的笑容。 接下来兄弟二人在倾心交谈之中度过了漫长的黑夜，久别重逢的喜悦让他们忘却了困顿和疲倦，直到东方的天空逐渐白亮起来的时候，二人才意识到他们在不知不觉中聊了整整一个晚上。这时托尔掏出怀表确认了一下时间，怀表上显示此时正值凌晨五时一刻，于是他顾不得吃早餐，只是稍微整理了一下着装，便匆匆赶往皇宫去了。 旭日东升，天高云淡。这是杰根城里一个普普通通的冬天的早晨，通常在这个时候，斯雷福勒大街上根本瞧不见一个人影。然而今天有所例外，一位身穿绿色风衣，风尘仆仆地赶路的金发少年了街道上独特的风景。他的表情稍显紧张，英俊的面孔略感生硬－－想到凯瑟琳在过去的六十个日日夜夜里为自己牵肠挂肚，托尔心中备感内疚。 其实以他现在的身份，完全可以在家中圈养名驹、雇佣车夫，然而他早已习惯了步行往来于爱华德尔庄园和皇宫之间。虽然这段路程很长，但是每当看到街道两旁的景色，护国主的心中总会洋溢起无尽的热情和动力。没错，他热爱自己的国家，以及祖国的每一片土地和每一条河流，他早就立志将自己的全部生命都奉献给古老而伟大的龙族。望着街道两侧高矮不一的宅邸，托尔情不自禁地拿它们与黑夜城中的建筑相互比较，他发现龙族的房屋更加朴实无华，建筑物的拱顶上很少装饰着用于驱邪避宰的神怪雕像，也不见国旗四处飘扬的壮观景象，更不会找出金丝镶边的门窗。 也许是由于习惯了魔界的生活，刚刚返回故乡的光芒之翼感到自己的生物钟尚未调整到最佳状态，这种感觉似乎来源于时间和光线之间的不协调感。因为魔界的黑夜相对较为漫长，一天之中大概有十三个小时处于月光的照耀之下，而杰根大陆的昼夜时长之比恰好与魔域相反。 走出斯雷福勒大街，拐进另一片繁华的闹市区－－红区，托尔发现了几个在路边摆摊叫卖的小商贩的身影，他忽而意识到愈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平民，想要维持生计就愈要加倍付出艰辛，但是这种辛勤劳作并不一定能够改变他们的穷苦生活。少年深感心酸，他天生拥有一颗悲天悯人的慈善之心，这使得他对于弱者总会抱有超乎常人的同情。 托尔心中暗自发誓：这就是现实的世界吗？对于那些穷人来说，一个永无出头之日的梦境吗？不，总有一天我要改变这一切！ 于是护国主开始畅想他那个理想王国的宏伟蓝图，却浑然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当他从幻想的世界里回归现实之后，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来到皇宫，而且正站在皇宫后院的白石广场之上。只要从此沿着大道一路向西，就会直达女皇的寝宫。此时他远远地望见从西边巍峨的宫殿群中奔出一队人马，为首是一名气宇轩昂的龙兽骑士。那人头顶的银色钢盔上面插有一根细长的白色羽毛，这根羽毛迎风飘动，似乎预示着马上的骑士也同羽毛一样高傲而轻浮。 托尔已经分辨出了来者的身份，他笑嘻嘻地迎了上去。尽管少年是龙族帝国仅有的六位一等护国公之一，大可不必对那些阶位低下的骑士们阿谀奉承，不过对方可是接受女皇直接领导的皇家宪兵队，因此就连护国主也不敢有所怠慢。 光芒之翼迎着领头的那名银盔白羽骑士打起了招呼：“尊敬的米菲特队长，好久不见了，没想到您会亲自前来迎接我。” 那名骑士冷哼了一声，直至来到托尔面前才勒住缰绳翻身下马。他的龙兽很特别，全身覆满银色鳞片，实属罕见。他摘下头盔，露出了咖啡色的卷发和黑灰色的瞳仁。虽然白羽骑士带领部下们面向托尔行半跪礼，但眼神中的不屑表明此人实际上是心猿意马。 托尔发觉了米菲特脸上异样的神情，自然明白从这个学生时代起就是自己死对头的家伙肯定会对这种卑躬屈膝的行礼方式深感羞耻。其实护国主很享受与对方那愤怒的目光相互交错的感觉，他无法容忍那家伙的傲慢与自大，就像厌恶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因此凡是能够令对方愤怒的法子，托尔都乐意去尝试一下。 “陛下请你去她的卧室见她。”米菲特此时的眼神变得无比怨毒，话中的语气也充满忌妒的意味。他朝着一名部下打了一记响指，那人立即牵过来一匹雪白色的龙兽，似乎是专程为护国主准备的坐骑。 然而牵马的骑手刚刚将手中的缰绳交接给托尔，先前温顺有加的龙兽就立刻变得暴躁不安，它蹬踢着锐利的爪子不断嘶鸣，险些抓破护国主的脸。望着米菲特幸灾乐祸的表情，光芒之翼立刻猜到绝对是对方派人暗中做了手脚，目的肯定是为了让自己出丑。 我不会让你如愿以偿的，蠢货！ 托尔心中咒骂起来，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正在发狂的龙兽，将自己的脸颊慢慢贴近坐骑腮边，同时轻轻地抚摸龙兽颈部那些错落有致的光滑的鳞片，然后从体内释放出一股温暖而平和的魔力，从而渐渐抚平了其狂躁的情绪。最终少年微笑着拍打龙兽的脑袋，感受着那些鳞片所带来的柔滑而平整的触感，并将自身意识与坐骑的思想相连：“乖孩子，不要生气，告诉我是什么东西使你感到不舒服。” 米菲特和手下们对于眼前发生的怪事目瞪口呆：只见片刻过后，托尔伸手探入马鞍底下，从中摸出一枚核桃大小的钢制马刺－－正是这个小玩意激怒了性情温顺的龙兽。
第一章 勇士归来（五）
“队长先生，善待坐骑可是龙骑士们应当遵守的基本职业规范，很显然您的部下当中有人并未做到这一点。”托尔的话中略带嘲讽的味道，说完他便纵身跃上龙兽的脊背，不给米菲特任何反驳的机会，策马扬鞭朝向女皇的寝宫扬长而去。 望着托尔绝尘而去的背影，米菲特狠狠地拽断了马鞭，其目光既凶恶又凌厉，简直比食人魔还要狰狞可怖。 托尔能够感觉到背后传来的凛冽杀气，即便如同芒刺在背，但他依旧心情舒畅－－没什么能够比激起死对头的怒火而更令光芒之翼感到欣喜的了。少年骑着白色龙兽来到寝宫门外，他将坐骑交还给负责守卫寝宫的侍卫，自己则下马走进这座高耸的塔楼式建筑之中，他对此地轻车熟路，于是很快便敲响了女皇卧室的房门。 每逢来到这儿，托尔心中总会涌起莫名其妙的紧张感，尽管他反复提醒自己对方并不是什么吃人的魔怪，不过心情还是久久无法平静。一遍又一遍地叩响房门之后，托尔发现室内无人应答，他有所犹豫，不过最终还是推门而入。穿过一段狭长的内廊，护国主才来到真正的卧室，他发现屋内的摆设并未与往日有太大出入，只是窗边悬挂起了最新款式的窗帘，窗台上还摆放了一盆含苞待放的水仙花。 托尔环顾四周也没有发现自己要见的人，他移步于床前，抚摸着褶皱不堪而且留有余温的被褥，断定女皇刚刚起床不久。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托尔意识到自己要找的人终于肯现身相见了，于是他笑着转过身来打算向对方表示问候，没想到迎接他的却是一个妙龄少女飞扑而来的身影 护国主在惊叫声中被扑倒在床上，他感到头晕眼花，似乎在刚才的冲撞中有什么软绵绵东西顶到了自己的脸上。少年揉搓双眼，他看清了来者妙曼的身材，尤其是在看到对方那明显隆起的前胸的时候，顿时意识到自己刚才撞到了陛下的那个部位。 望着双颊羞红的托尔，绿发碧眼的少女却丝毫不显得难为情。她趴在护国主胸膛上不肯离开，似乎很享受这种待遇。 托尔观察到女孩身上只穿了一件浴衣，头发尚且湿漉漉地滴着水，说明对方刚刚沐浴完毕。现在这种场面让托尔不知所措，不过他逐渐意识到自己越是慌乱，对方就越会得寸进尺，他可不想让一次久违之后的见面演变成暧昧的寒暄，于是护国主盯着女孩的胸部，肆无忌惮地评论说：“两个月不见，您的身材愈加丰满了呢，陛下。” 凯瑟琳露出一丝失望的神情，她原以为自己的“突袭”会让性格腼腆的托尔无言以对，却没想到对方居然丝毫不为其所动，反而沉着稳重、应对自如。然而她并不气馁，或者说，这恰好是她所期待的。 “您终于舍得回来了呢，我的护国主殿下。”女皇的话中带有讽刺和埋怨的口吻，不过她在实际行动方面却是另一幅姿态－－她趴在托尔怀里，侧脸紧贴于对方胸口之上，同时伸手抚摸着托尔胸膛上紧绷的肌肉：“你似乎也健壮了许多啊。” 这句话提醒了托尔，他早已发现自从化身为龙之后，自己在各方面都有所进步，无论是头脑还是身体，都已远远超出了正常人的理解范畴。另外少年感到自己胸前的衣衫已经被凯瑟琳滴水的头发所沾湿，这令他更加急于摆脱对方的压制。他翻身将凯瑟琳摁于身下，然后趁机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远离床铺。 “你似乎早就知道我今天会来见你，为此还特意安排米菲特前去‘恭候’，你是怎么得到消息的？”托尔尴尬地笑着说道。 凯瑟琳被迫坐了起来，脉脉含情的眼神之中充满幽怨和失落：“昨晚奥奇和迦林来这里向我禀报，说他们已经完成了使命，于是我就猜到你今天一定会急着来见我。” 托尔皱着眉头苦笑不已：“噢，该死。昨晚应该跟那两个家伙一起来的……看来如今我只好向你道歉啰？” “可惜……只凭借道歉远远不能体现有所悔过的诚意。”女皇来到托尔面前，紧紧地挨着对方说道。 托尔无可奈何地耸着肩膀问道：“那么陛下想怎样处置您的护国主呢？” 凯瑟琳眯起眼睛仔细思考片刻，忽然有了主意：“罚你做我的随从。” “嘿，这可真不幸！要罚我多久？” 年轻的少女用她那小巧的食指戳着托尔的胸膛，轻声低语说：“直到永远……” “恐怕这不太可能，陛下。”托尔后退了一步，话语之中满怀歉意和愧疚。 望着凯瑟琳疑惑的神情，护国主进而解释说：“这件事情我考虑很久了，我的性格并不适合从政，只会平添乱子而已……等到打败神圣狮鹫帝国以后，我便会辞去护国主的职务，届时将会选择周游世界。” 女皇听后大吃一惊，她睁大眼睛说：“那么，什么时候回来？我愿意等！” 托尔遗憾地摇了摇头：“十年？百年？或许是一生……” “长大以后，究竟是你变了，还是我变了？你为什么总是刻意与我保持距离……难道我真的是那种讨人厌的女人吗？”凯瑟琳依旧双目圆瞪，然而泪水已经悄悄地流淌下来。 托尔相顾无言，唯有默默地低头沉思，他肩负着开启天国之路、成为众神之王的艰巨使命，但他不能走漏半点风声，就连血浓于水的亲兄弟克莱门特目前为止也尚未知情。 护国主的沉默却令女皇更加伤心，她误会了对方的用意，误认为托尔只是以此为借口，其真正目的还是去那位魔族公主的身边。她擦干眼泪，言语中透露出来的却是毅然决然的表态：“我是绝对不会批准你的辞呈的，永远不会！以后请不要在我面前再提起这件事了！” 情势急转直下，先前温馨的重逢瞬间变为激烈而无声的对峙，两个人的立场同样不容改变，他们相互望着对方，一言不发。 “抱歉，说了些奇怪的话……我走了。”托尔轻声叹气，他行了一个礼，然后逐渐后退着淡出了凯瑟琳的视野。金发少年心中充满不安和失落，他明白自己不可能因为一个女人的坚决挽留而放弃理想，因此将来迟早会离开生养自己的故乡，只是他不知道那时候要如何面对凯瑟琳以及她对自己的爱。
第二章 冥河骑士（一）
送走兄长以后，克莱门特和天妮一起吃过早饭，便共同骑着一匹雇来的龙兽直奔城外。杰根城坐落于伊波利亚平原的尾端，在它北方的不远处便是连接着中央省和纳齐省的考斯特利亚山脉。那里人迹罕至，不过仍然有许多村镇星罗棋布于山涧或河谷之中。 考斯特利亚山脉虽然高耸巍峨，但是山势总体上来说并不陡峭，其中虽然怪石嶙峋，却也鳞次栉比，因此并非难以攀爬。而且山上随处可见郁郁葱葱的森林，这些千年古树使得它们脚下的土壤松软而富于活力，因此并不像一些外表光秃而又质地坚硬的岩山那样让攀登者难以选择落脚点。 龙兽擅于在平原之上长途奔跑，然而一旦进入大山以后，它那粗壮的四肢在茂密的林中就显得有些举步维艰了。因此克莱门特和天妮只能将龙兽放掉，让其自己寻路返回杰根城，而他们两个则徒步进入山中。克莱门特拔出霸王之刃不断清扫着前方挡路的荆棘与蔓藤，不禁感叹大自然的力量是多么不可思议——这条进山的道路是他一周之前刚刚清理过的，如今却再度杂草丛生。不过他同时又感到庆幸，若不是有这样一种神奇力量守护大地，这些在五百年前毁于战火的森林也不会在短短几百年内重现生机了。 天妮发现克莱门特的表情过于僵硬，便以为对方又在惦记昨晚的事了。其实昨天夜里克莱门特与托尔发生争吵的时候她在楼下听得一清二楚，只是她不想让心上人有所不快，才没有重提此事。可是现在她觉得自己应该主动上前安慰对方，于是开口说道：“克莱门特，不要将昨晚的事情放在心上，我相信托尔殿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嗯？哦，你误会了，我和哥哥达成了谅解，已经没事了。”克莱门特听出了天妮话中的意味，心中有所触动，于是笑着了起来。 瞧见天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脑袋，护国主蹲下身子从地上随手抓起一把湿润的泥土，看来森林中刚刚下过一场小雨。他将土壤撒向空中，微小的泥丸越滚越大，落到地上化作十几个浑身燃烧着蓝色火焰的小泥人。它们的身躯刚刚成型就马上投入到工作当中，帮助主人清除那些碍事的杂草。 望着天妮脸上惊奇的表情，克莱门特丝毫不觉得意外，他若无其事地说：“呿，你觉得很神奇对吗？可是在我看来，我宁愿从普通人做起，花费很长时间逐步成长为一名优秀的战士，也不愿意天生拥有来自冥界的力量。” 天妮疑惑地盯着面前这位俊朗的白发少年：“为什么？利用它你甚至可以创造生命，这简直与神灵无异啊。” “神灵？哼，那帮高高在上的蠢东西，没了神力还不一样是普通人，没准大脑比猴子还要落后。如果他们尽职尽责的话，我的父母就不会英年早逝，我和哥哥也就不至于过上那么悲惨的童年生活了。”克莱门特神情严峻而冷酷，仿佛忽然换了一个人似的，他那阴森的笑容让天妮不寒而栗，“难道承载着死亡之力是一件很轻松的事吗？不久以后你就会感受到了，身边的人都会对你充满恐惧和敌意，它会让你变得坚强却又残忍，所以我才犹豫是否要让你获得使用冥河烈焰的权力。” 然而天妮却并不担心，因为现在的她早已不在乎别人的想法，心中只挂念着眼前的这个人。她承认孤独是世上最可怕的东西，可是只要克莱门特陪在自己身边，她就不会畏惧任何痛苦和艰险，想到这里，女孩情不自禁地拉住了克莱门特冰凉的手。 护国主感受到了来自对方手心之中的温暖，